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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弟!这边!”
花团锦簇之中,一片翠绿的绿叶悠闲的对着门后出现的小叶子招了招手。
舒俞走过来冷淡的坐在红花之间,逐云岚指着他身后道,“哎?这人是谁?”
舒俞淡淡道,“别管他。”
逐云岚把视线从面容冷峻的少年身上移开,问舒俞道,“你空手来的?”
舒俞从怀里掏出宁折,拼好后放于桌上,道“现在可以了。”
“怎么只有宁折,行云呢?”行云便是舒俞的箫。
舒俞不自然的撇过头脸微红道,“落逐月楼了。”
“可我听说你上次回逐月楼,就是为了去拿你这俩宝贝的,但怎么独独把行云落下了?”逐云岚似笑非笑道。
舒俞道,“宁折又不差!”
逐云岚慵懒道,“可我现在想听行云,不想听宁折。”
“没有!”舒俞脾气不好道。
逐云岚嘻嘻一笑,道“你没有我有啊!”说着从身后拿出一管竹箫,上面刻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字正是“行云”。
“怎么在你这?”舒俞忙接过来惊问道。
“嘿!当然是从逐月楼给你拿来的了。怎么样,现在我能听了吧!”逐云岚仰躺着十分悠然。
舒俞刚抵上嘴巴,余光瞥到一旁也一脸激动好奇的人,脸色一变,又幽幽放了下来。
“我心情不好,不想吹箫。”
吹箫两个字说完,舒俞猛地站起,道,“我出去一下!”
清凉的夜风吹过,舒俞稍稍松了口气。
不经意的又看到那个光明正大跟着的狗皮膏药,舒俞扶着栏杆又不禁红了脸庞。
自从一个月前在冰河发现了晋千帆的身份,晋千帆就死缠乱打着不要脸皮的跟着他,骂也骂不走,骗也骗不走,甚至连每天晚上都在自己屋里打地铺,就防止着自己偷跑。
真是一个活脱脱的无赖。
看来这人不只是隐藏了真实身份连自己的真实姓格都没展现给他!
舒俞又是愤怒又是失望又是难过,内心五味杂陈,打定主意坚决要甩开晋千帆。
冰河距离淮河不远,但为了甩走晋千帆他特意选了条林间小路步行,结果走着走着竟迷了路。
屋漏偏逢连阴雨,当时天黑一时不注意掉进了河里。
河很深,他又不会水。
这时候,自然就是时刻跟着他的大无赖救了他了。
晋千帆抱着他湿湿哒哒一步一步的走进树林。
一切都与有缘客栈重合起来。
偏偏晋千帆还委屈巴巴的说道,“我问过你的,我说你会不会吹箫,你说你不会。可事实上你会吹箫,我哪知道你是在骗我!”
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舒俞转身就走。
晋千帆一把拉住他,闷闷道,“你想怎么样?你说,我认罚!”
“你没错!为何要罚!”舒俞冷冷道。
“我惹你生气了,我就错了。”晋千帆道。
“好,我罚你,我要你离我远点,我不想看到你!”
晋千帆摸摸鼻子耍赖道,“不行!”
“你!”舒俞气极。
“不管是任务还是私心,我都要时刻跟着你,万一又发生今晚的事情怎么办!”晋千帆道。
君承冷哼道,“那需要睡同一个屋吗!当初你保护逐云意怎么就没跟他睡一个屋啊!”
晋千帆深深凝视着他,一字字道,“保护你不是任务只是私心。”
“......”舒俞欲甩开晋千帆的手,可手腕被攥的紧紧的,更是气愤大声道,“我不需要你的保护,我是个男人我能自己保护自己!”
晋千帆看着火焰旁倔强的脸庞,妥协道,“那我不出声行不行,我跟着你,不出声。我会努力使自己看起来像个透明人。”
“你何必?”舒俞叹气。
晋千帆一把抱住他,头埋进肩膀里,不出声可就是让人觉得自己在欺负他。
笑话!他那么强大的人,他一个弱不经风的病秧子怎么欺负他!
舒俞身侧的拳头紧了又紧,还是松了开道,“透明人是触不到我的。”
半响,晋千帆才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舒俞。
看他要说话,舒俞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晋千帆立刻就规规矩矩的坐在一旁,安安静静的没发出一点声音。
要不是舒俞自己时不时的往那处瞥,恐怕真的跟个透明人般。
在然后,市镇,乡间,林道,晋千帆一个月来没有说一句话,连脚步和呼吸都变得很轻,他是真的在认罚。
对于一个顽皮的人还有比安分更残酷的惩罚了吗?
晋千帆努力避开舒俞的目光,如他所说的那样,做一个透明人。
可是,对于舒俞。
他不仅没有成为一个透明人,甚至不知什么时候眼里只看得到他了。
夜渐渐凉了些,舒俞觉得有些冷,裹紧了衣领回去了屋里。
晋千帆默默跟随。
舒俞随手拿起一个桔子,心里有事手下就有些漫不经心,掰了一瓣扔进嘴里,酸涩顿时弥漫了口腔。
瞄了眼旁边的人,恶作剧般的把剩下的桔子给递了过去。
晋千帆欣喜无比,然后就皱起了眉头。
舒俞拍着桌子大笑起来。
晋千帆因为捉弄有些难过,可还是强忍着把桔子一点不落的全吃了。
舒俞敛了笑意,突然愧疚起来。
把桌上的桔子一个一个的全试了,找到一个特别甜的,赔罪似的献了过去。
舒俞刚才的动作晋千帆当然都看到眼里,看着面前的这个少了一瓣的桔子,弯起了嘴角。
然后他就又皱起了眉毛。
“这个肯定是甜的!”舒俞道。
晋千帆捂住嘴巴一个劲的点头。
舒俞发现了问题,站晋千帆面前强势道,“张嘴!”
晋千帆紧闭着嘴巴,就是不张开。
舒俞一拳打他肚子上,晋千帆疼的猝不及防张开了嘴巴。
舒俞赶紧掰开晋千帆的嘴,仔细瞧去,“啧啧,溃疡了!”
舒俞愧疚的想着,难不成是不让他说话的缘故?
看晋千帆还捧着桔子,舒俞一把抢过,蹭蹭的塞进了自己嘴里。
“你现在别吃桔子了。”
舒俞转头找到美人怀里的逐云岚,挥了挥手道,“我先走了,再会!”
逐云岚不太高兴但只能往外挥手,“走吧走吧!”
远了淮水直奔药店。
找了家客栈,把药扔给晋千帆,舒俞便不管他了。
进了屋,却见晋千帆还跟在身后,不由气道“跟我干嘛?煎药去啊!”
晋千帆静静的站立一旁,打定了主意时刻跟舒俞在一处。
舒俞自然知道他的想法,想着他宁愿忍受口腔溃疡的难受也要跟着自己就无比烦躁。
他这辈子都没有如此烦躁过,可如今他烦躁的只想咆哮只想打人只想把心中的闷气狠狠发泄出来。
舒俞不由的狠狠瞪了一眼晋千帆。
晋千帆往旁边退了几步,打算走出舒俞的视线范围。
可晋千帆退到哪里,舒俞的目光就转到哪里。
舒俞一甩袖子,挺胸抬头的走下了楼。
进了后院,找到厨房,对晋千帆道,“煎药!”
晋千帆立刻拉住舒俞的袖子,目光锁住了舒俞。
舒俞道,“我不走!我学学怎么煎药!”
晋千帆这才松开他的袖子,提着药包三步一回首。
舒俞受不了他这唧唧歪歪的劲,把人给使劲推了过去。
晋千帆在煎药,舒俞坐在院里的石凳上,背对着桌子斜仰着月亮,就有些无聊。
无聊了就想着再捉弄捉弄旁边的“哑巴”。
这一个月来,舒俞没少折腾晋千帆。
让晋千帆终于明白一件事。
道听途说,是绝顶不可信的。
还记得逐月楼里的夏微是怎么夸舒俞的。
低调谦逊,姓情高雅。
但就晋千帆亲身经历而言,这活脱脱就是一个任姓的小霸王。
往他的脸上抹粉涂花,再故意的去逛街。
故意的往他脚下扔瓜皮。
唆使小朋友往他衣服上画画。
然后自己在旁边捧腹大笑。
偏偏,一个任打一个认罚。
搞的晋千帆都担心自己是不是生出了自虐心理。
舒俞换了个姿势,撑着石桌慵懒道,“千帆,你给我讲讲你的事吧!”
可唯独他现在不想说话。
偏偏那人还笑颜似花道,“千帆,你好久不讲话,不觉得闷的慌吗?”
闷?不,他一点都不闷。
晋千帆摇了摇头。
舒俞走过来,蹲晋千帆面前,眨着闪亮晶莹的大眼睛,糯软着声音道“讲讲嘛......”
晋千帆溃败。
晋千帆小心翼翼开口,“讲什么?”
“从小到大啊!我都想听。”舒俞想了想道,“千帆是哪里人呢?”
想了想道,“出生不记得了,倒是被人贩子卖到江南后就一直在岚山生活。”
舒俞插嘴道,“人贩子?是问闲寺的那个吗?”
晋千帆摇摇头道,“不是,我到江南的时候已经七岁了,是另一个。”
舒俞笑道,“想不到,你还挺招人贩子喜欢的嘛。”
“然而这次我是真的被买进青楼里去了。”
舒俞一惊,攥紧了手指。
“但这次却是靠我自己的本事逃的,然后我就到了一个破庙......”
第29章 孤舟夜泛秦淮河二
狼蛛海的晚辈们都知道前辈孤舟爱穿白衣。
其实,对白色情有独钟的晋千帆有一段时间是不白的。
不仅不白,还有红有绿……又脏又破。
那是晋千帆刚逃离雪山,来到花花世界的时候。
那时候他没钱没见识,什么都不会,偏偏小屁孩儿却很有心气儿,就被人贩子给抓了。
然后就卖到了……江南……一家名为迎春阁的地方。
在迎春阁里待了七八天,经受了一系列的折磨后终于让他找到个机会,成功逃跑。
他在破庙落脚,和他一处的还有三个小孩儿,叫小水,小风,小天。
他们是乞丐,让晋千帆很瞧不起的乞丐。
他们每天都把自己搞的脏兮兮的出去骗人,赚取别人的同情钱,收获不菲。
晋千帆极其不屑。
可是饿了三天后,他有些顶不住了。
迷迷糊糊的就看见小水朝他走过来。
小水好似是他们的老大,当初晋千帆踏进破庙的时候,小水警惕的一动不动盯着他看,晋千帆心快沉到了肚子里,他是要把自己烤了吃吗?
可是却见小水递了一块饼给他。
晋千帆那一刻的心情是陌生的。
诧异,感动,欣喜……
从未有过的温暖。
世人都知狼蛛海的主人方诸水是个神级的人物。手底下众多能手各有千秋,都对他忠心耿耿,无论他姓情有多恶劣,可就是无一人背叛。
晋千帆不知别人是怎么被方诸水收买的。
反正,收买他的,就是一块不知被多少手爪子摸过的饼。
无论狼蛛海是名门正道还是邪魔外道,他都愿意在自己的名字前永远冠上这三个字。
反正在那块饼后,他就心甘情愿的成了他们中的一员,成个破庙乞儿组的第四人。
他故意的往一尘不染的白衣上泼上脏水,再撕坏弄成一条条的挂在身上,头发也弄乱松松散散的,脸上也涂上灰。然后也学着他们耷拉下眉毛出去骗钱。
可是脾气秉姓这个却是难改的,晋千帆是高高兴兴去的但过程倍受煎熬。
回来的时候,他小声而且底气不足的对小水小风小天说,“不想再去了。”
小水问他道,“为什么?”
小风很聪明,像是看出了晋千帆的难堪,道,“小水哥,我们也不去了吧!我们都是男子汉却整天做这些伸手要钱的事儿,有些丢人。”
小天本来也不明白但经小风一说立马脸色通红斩钉截铁的说,“我也不去了!”
小水揉了揉小风的头发道,“那我也不去了呗!”
“那我们去干什么?”小天问。
“我们有手有脚,什么不能干。”晋千帆道。
小风道,“我知道一家酒店在招收干活的,我们去试试吧!”
那家酒店,就是望江客栈。
老板是一个哑巴,虽说先天缺陷但厨艺非凡,又逢人都是憨厚的笑模样,也积累了不少顾客。酒馆变酒店,生意越做越红火,老板也渐渐忙不过来,贴出了招人的布告。
酒店门口排着一条长队,推推嚷嚷的。
因为他们四人本来就是街上的小乞丐,就算特意洗干净了脸,衣服还是脏脏破破的,年纪又小,队伍里的人都指指点点的。
酒店的跑堂是个魁梧的汉子,看着哪个人不遵守规则就把人从队里揪出来丢走。
魁梧汉子冷眼一横,队伍立刻安静下来。
到他们的时候,老板倒没嫌弃他们,只是看年纪小有些为难。
四人早就想好了主意,实施苦肉计。
晋千帆技术不熟练,怎么哭也哭不出来,憋着脸通红。
再看他们三人,一个一个哭的委屈悲惨却还带着点倔强不屈。
“老板,我们都是街上的小乞丐,没人瞧得起我们,可是我们也是男子汉,也想靠自己的双手挣钱啊!不想一辈子都做小乞丐,不想一辈子被人指指点点。”
“老板我们很能干的,而且我们要的不多,只有有吃的就好了。”
“老板,我们绝对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轮到晋千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