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却听了一耳朵的闲话。
有像针铺掌柜那样旁敲侧击打听的,也有当着面冷嘲热讽的,除了关二郎,还编排她跟别人,直把叶二姐说成一个水姓扬花的下贱人。
就连袁家的事都被那些坏心眼的翻出来,直说叶二姐是个扫帚星,生生把怪好的秀才家给方得家破人亡。
最最可笑的是,这种没边没沿的话真有人信,说得最起劲儿的反而是那些同样成了家、在后宅讨生活的妇人。
就好像贬低别人能让她们苦闷乏味的生活获得些许慰藉似的,讽刺至极。
叶二姐一路忍着,直到回了家,才红着眼圈躲回屋子,蒙着被子悄悄地哭。
于三娘气不过,跑到叶凡跟前告状:“小郎,气死我了,不知道谁到县里黑了心地坏二娘子的名声,说、说……”
叶凡从炕上坐起来,皱眉,“说什么?”
“说二娘子整日里往侯爷家里跑,和管事们不清不楚,还、还吊着关二哥哥……”于三娘咬了咬牙,忍着脸红说了出来。
“放屁!”叶凡气得摔了茶碗,“从哪里听说的,都有谁说了?一一告诉我。”
无论费多少力气,他都要查出来背后的始作俑者,狠狠地给他个教训不可!
叶凡又气又恨,二姐如此娴静又心善的一个人,为什么偏偏有人三番五次为难她。
“不必查了,我知道是谁。”关二郎推门进来,黑着一张脸。
叶凡皱眉看着他,“二郎哥是不是知道什么?”
关二郎看向叶二姐的屋子。
于三娘哽咽道:“二娘子想来是气得狠了,只说头疼,便歇下了,这会子应该听不到。”
关二郎点点头,这才开口:“这次是我连累了二娘子,小郎勿恼,给我一些时日,必将此事料理干净。”
叶凡听着他的话,不由地想起了什么,冷笑一声,扯了衣裳往外走,“我跟二郎哥一道去,除了‘料理干净’还得出了这顿气。”
关二郎握了握拳,并未拦着。
***
闲话是焦家传的。
那焦家二郎在县里的牙行做工,颇认识一些五门三道的人,靠着这些个酒肉朋友,这些闲话越传越难听。
关二郎比叶二姐更早一步听到,越是极力澄清,旁人越觉得他是在维护叶二姐。
他原本想着同焦家私下里解决,免得让叶二姐知道了伤神,没想到她会突然去县里。
既然这样,那就不必留什么情面了。
一路上,叶凡没有遮着藏着,反而架势拉得极大,就是为了让那些感兴趣的人亲眼看见。
关二郎同他是一样的想法,只要能保全叶二姐的名声,怎么样都可以。
因此,到焦家的时候后面已经跟了一大波人,有想着帮把手的,也有跟着看热闹的。
彼时,焦家婆子正盘着腿坐在炕上,乐得合不拢嘴,“这个主意当真是妙,还是老大媳妇聪慧。”
焦大媳妇笑笑,得意地瞥了眼焦二媳妇。
焦二媳妇正要争辩,焦小娘子便偎到自家老娘怀里,红着脸撒娇,“阿娘,啥时候去提亲?”
“你呀,小娘子家家的,着啥急?”焦婆子挺了挺腰,把臭脚往炕上拢了拢,“自然是等着他们关家来提。”
“可是……”
“我知道你怕那叶家的出来搅局,且放心吧!”焦娘子得意地哼了哼,“等着那破鞋臭出三里地去,看她还配不配得上关家二郎?”
“放你娘的屁!你他娘的才是破鞋,你全家都是破鞋!”叶凡大声骂着,一脚踢在焦家屋门上。
他家日子过得大手大脚,连院墙都垒不起来,就这个屋门像点样,还是从前亲事在时关五郎打的。
关五郎实在,用得是最密实的黑枣木,叶凡一脚没踢烂,还把趾头给杵疼了。
关二郎将他护到身后,抬腿补上一脚。
他的身体经过了“特效药”强化,一脚上去直接把门轴踢折了,门板飞到屋里,好巧不巧地把焦家俩兄弟砸趴下。
“我的儿呀!”焦婆子扑过去,连哭带嚎地趴到了门板上。
焦大刚刚提起的一口气,这么被她重重一趴,又生生跌了回去,差点吐血。
焦二脑袋一歪,昏死过去。
焦婆子似乎根本不关心儿子死活,只一味撒泼,“乡亲们看看,叶家仗着势大,草菅人命啦!”
关二郎把叶凡护在身后,声音阴冷如冰,“你睁开狗眼瞅瞅,门是我踢的,人是我砸的,与叶小郎何干?”
焦小娘子哭泣,“二郎哥哥,你没听见那些话吗?为何还要护着他们叶家的人?”
关二郎冷着脸,“就是听到了,我今日才过来跟你们算账。”
“算、算账?”焦小娘子扑过来,“二郎哥哥,我……”
“滚!”叶凡从关二郎身后跳出来,一把将她推开。到底顾及着对方是个小娘子,他手上没用力,只为了吓吓她。
没承想,焦小娘子倒是演起戏了,整个人尖叫着摔了出去。
一直摔到墙角那边,连同桌子都扑倒了,滚烫的茶水泼到身上,呃……不知道会不会毁容。
焦婆子尖叫着,心肝肉地把自家女儿护到怀里,一脸怨毒地看向叶凡。
“是我说的又怎么样?你家娘子不要脸,自己搞破鞋,还不让人说了?”
叶凡咬牙,“饭不能乱吃,话不能乱说,免得噎死!”
“我亲眼瞧见的,怎么不能说?”焦婆子搂着焦小娘子,抬头看向叶凡,神情笃定。
叶凡攥着拳头,眼底赤红一片,“从哪儿看见的?几时看见的?看见谁了?你说!”
一连串的话,不仅是在责问焦婆子,同样也是在问在场的人。
大伙心里也在暗暗想着,对呀,只听见传得厉害,谁看见了?她们还听说过叶二娘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连同村人整日里都难得瞧见一回呢!
对上众人责问的目光,焦婆子眼神慌乱,“不、不止一次,也不止一人,我哪里记得清?”
“都有谁,你说出个名字来!”叶凡步步紧逼。
焦婆子依旧死撑,“韩家岭那么多人,我哪里都认识?
“不怕,咱们就走一趟,我让韩家岭所有人,包括家里的牲畜,地里的老鼠都站出来,给你一个一个地认!”
叶凡说完,关二郎便上前,将焦婆子一提,破布袋似的扯着便往外走。
焦家兄弟没办法再装聋作哑,骂骂咧咧地去拦。
关家其余几个兄弟直挺挺往前一站,两个又矮又瘦的汉子跟他们一比顿时成了弱鸡仔。
焦小娘子见事情不妙,一下子抱住关二郎的腿,哀哀戚戚地哭,“二郎哥哥,你不能这样,咱们是订了亲的,阿娘她早晚是你的……是你的岳母啊!”
关二郎眼睛都没眨一下,冷声道:“小娘子莫不是糊涂了?这亲事年前便黄了,还是你家提的。”
焦小娘子拼命摇着头,只一味哭:“二郎哥哥,你也知道,我、我从小就想嫁给你,怎么会退亲呢?那不是真心的,不是的……咱们还像从前一样,好吗?”
关二郎皱了皱眉,“焦小娘子请自重,你我即便订过亲,也从来都是守礼守矩,从未有过‘从前’,更谈不上一样不一样。”
说着,腿上使了个巧劲儿,将人甩了出去。
焦小娘子捂着脸,呜呜地哭,只一心想着自己被心上人厌弃了,根本没在意自家娘亲被拎了出去。
至于那焦婆子,关二郎才不会费力气拖着她,只把她扔到地上,让她自己走。
不想走?成啊,鞭子交给关五郎,不间断地在空气中抽着,慢上一点便会抽到身上。
焦婆子起初不信邪,狠狠地挨了两下才老实。
周遭围了不少人,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
——关、叶两家欺负人?
——怎么没见他们欺负别人去!
叶凡递给关二郎一个赞赏的眼神,“就凭你这股毫不拖泥带水的劲儿,若是去我家提亲,我兴许能考虑考虑。”
关二郎大喜,“谢过小郎!”
叶凡摆摆手,“别谢得太早,我只说考虑,我家阿姐能不能看上你还两说呢!”
关五郎只一味笑。
第110章
【让她嫁不了别人】
为了跟焦婆子对质, 叶凡当真请来了整个韩家岭的人,全村几百口人, 无论男女老少悉数到场, 就站在村口让焦婆子一一指认。
如此明火执仗地对抗流言,也算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了。
本就是胡乱污蔑, 焦婆子自然指不出来, 少不得胡乱点几个。
然而,无论点到谁, 对方皆能清楚地说出某时某地跟某某在一处,根本和叶二姐搭不上边。
也有原本就待在家中, 守着媳妇娃娃喝小酒的, 家里婆娘泼辣地冲出来, 恨不得撕烂焦婆子的嘴。
根本不用叶凡动手,焦婆子已经挨了好几顿打。她实在抗不住,只好厚着脸皮说:“老婆子年纪大了, 离得远,没看清, 就当我认错了!”
“就当?”叶凡气笑了,“你一个‘就当’不打紧,我阿姐的后半辈子险些被毁了!”
焦婆子暗暗啐了一口, 毫无愧疚之心,“这不是说清了吗,小郎君还想怎么样?”
“此事你不必问凡子,他一不是朝廷的官吏, 二不是天上的神仙,判不了你这心黑的毒妇!”叶二姐端着手臂走过来,清秀的面容绷着,有种前所未有的果断气度。
小锤子垂头丧气地跟在后面,皱着一张小黑脸,愧疚地看向叶凡,“我照着你说的拦来着……没拦住。”
叶凡摸摸他的头,朝叶二姐迎上去,“阿姐不是睡了吗,怎么过来了?”
叶二姐看向自家弟弟,面色不由地缓和下来,“既然是我的事,我自然要来。”
她的视线往焦家人身上扫了一圈,待看到那位哭哭涕涕的焦小娘子时,目光微微一顿,“有什么事,索姓摊开了说。”
焦小娘子也在看她,湿红的眼中满是怨毒。
关二郎不着痕迹地护在叶二姐身前,愧疚又心疼,却不能多说什么。
叶二姐冲着众人深施一礼,缓缓开口,“今日是我家兄弟豁出脸面,又有各位乡邻仗义相帮,这才让我有了辩白的机会。试问,若非如此,今后我的名声将会如何?再问,此事若打在别家头上,又是如何?”
大伙顺着她的话一想,不由地心惊。
可不是么,倘若不是叶凡豁得出去,倘若不是叶家人缘好,叶二姐八成得吃下这个哑巴亏!
一个女子的名节若是毁了,受苦受罪的可不单单是她一个人,连带着她的父母亲族、家中姊妹,甚至将来的子侄辈都有可能被轻贱唾弃,不知道会影响多少人。
“用心险恶,用心险恶哇!”
那些有女儿的人家同仇敌忾地冲着焦婆子啐口水。还有人气愤地抓起土疙瘩往她身上砸。
连带着旁边的焦大、焦二以及焦小娘子都被砸得一身土。
没想到不吵不闹平平静静几句话就能达到这样的效果,叶凡暗地里竖起大拇指。
叶二姐没有半点得意的样子,目光平静地看向焦婆子,再次开口,“方才你问我兄弟这事怎么办,倒是问错人了。这么着吧,既是搬弄是非毁我清誉,便由我豁出脸面,敲了鸣冤鼓,请县令大人决断。”
焦婆子一听,吓得脸上的褶子都撑开了,“你疯了吗,一个婆娘,敢上公堂?”
“都被人欺负到没活路了,我为何不敢?”叶二姐红着眼圈,一字一顿。
村民们同样吃惊,也有那见多识广的,小声提醒:“敲了鸣冤鼓,即便是首告也要吃板子的。”
“命都快没了,区区板子,不怕。”叶凡姐语气淡淡。
叶凡都想给她鼓掌了,不愧是他家阿姐,当真不是软弱的!
在他看来,什么名声不名声的,就该把这件事闹大,让全大宁的人都知道,那些烂七八糟的话都是编出来污蔑叶二姐的。
这个时代就是有太多人为了维护脸面千瞒万瞒,期待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反落得叫人背后念叨。
且看吧,他家二姐为了维护清白连公堂都敢上,半点不心虚!
当然,上公堂不至于,就是说出来吓人的。
焦婆子确实被吓到了,两条腿哆哆嗦嗦,面条似的。越是害怕,她叫喊得声音越大,“一个和离回家的,连县太爷的衙门都敢上,真是不要脸!”
她把视线移到叶凡身上,“就算你不要,你们叶家也不要了吗?叶小郎还没说亲吧,有这样的大姑子,哪家娘子肯嫁他?”
叶二姐不仅不气,反而笑了一下,“你不必拿话挑拨,我叶二娘虽千不幸万不幸,万幸有个好兄弟。”
叶凡听了这话,顿时灭了火,顺了气,浑身上下说不出来的舒坦。
阿姐信任自己,这就够了!
叶凡挥了挥手,“走,去公堂!”
关家兄弟挽起袖子,打算押人。
焦家人一见来真的撒腿就跑,村民们当即聚到一起,围得密不透风。
焦婆子见势不妙,一屁股瘫坐在地上,长声短气地骂:
“老天爷,你睁开眼看看,叶家仗着势大不给咱穷人留活路呀!”
“这是要逼着我们一家老小去死哇,活不成啦!”
焦小娘子做出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跪到叶二姐跟前呜呜地哭,“姐姐有个好娘家,又有侯爷这样的大靠山,就当、就当是可怜可怜我,把二郎哥哥还给我吧!我和二郎哥哥早就订了婚,原本、原本就要成亲了……”
“当初是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