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想。”炎拍抚着伊利亚的脊背,“这样吧,我这里正好有伤员在,你带领他们去莫克部落疗伤,我去找乌斯曼。”
“炎?”伊利亚抬起头,“你和君上都不会有事的,对么?”
“对。”炎微笑着点点头,“我这人天生命好,乌斯曼是我的人,自然不会有事。”
“嗯。”伊利亚这才缓和下来。
与侍卫汇合后,炎对他们道,“我一个人走更快一些,你们和伊利亚都去部落吧。”
“亲王殿下,护送您去丹炀城是君命……”侍卫长肃然道,“而且我们不怕死。”
“我知道你们都是好汉,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炎一笑道,“所以,你们听我的就成。”
“……是。”侍卫唯有领命,“殿下您多保重。”
“嗯。”
“炎,你真得小心些。”伊利亚满脸担忧,“那可不是一般的灾祸。”
“嗯,我知道。”炎拍了拍伊利亚的肩头,“我的侍卫可都交给你。”
“你放心,”伊利亚望了望那些灰头土脸又满身伤的侍卫,说道,“那部落里有一位很不错的大夫,我能照顾好他们的。”
“这就好。”炎微微笑了笑后,利落地登上骆驼,大声吆喝着,奔驰向丹炀城。
这无比颠簸的一路上,炎有想象过‘赤焰之火’是怎样的,它大概就像巨大的龙卷风或沙尘暴,裹夹着灰蒙蒙的沙尘铺天盖地,让人站都站不住。
但只要在屋里躲藏起来,说不定就能逃过此劫,他想抓着乌斯曼然后藏身于宫殿某处,玥琅宫这么高大,层层叠叠,宛若巨大屏障,不会连一个人都活不下来吧。
然而当炎跑死了两匹骆驼,勉强赶到丹炀城时,整个人都傻眼了。
在丹炀城外两千里的地方有一与天幕相连的巨大红色“围墙”,它赤红如火,内里如乌云暗沉,时不时发出可怕的吼叫声,而且它还在不断攀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着天地的一切。
炎看着它把世界活生生的一撕为二,一面炼狱,一面人间。
但是人间这里也维持不了多久,它正咆哮着奔腾而来,就像遮天蔽日的巨浪,足以毁掉丹炀城!
炎终于明白伊利亚为何吓得想逃走,玥琅宫在它面前根本微如尘芥,没人可以在这场灾难里活下来。
炎浑身止不住地瑟瑟发抖,他并不怕死,可是面对这做梦都梦不到的可怕场景,身体还是凉透了。
要怎么做才能从这灾难中逃生,炎根本想不到,或许自尽还能死得痛快一点。
就在炎愣怔时,有一匹快马从丹炀城内飞驰而出,那一抹银色的华发宛若流星划破一切的晦暗。
“乌斯曼!”炎吃惊地盯着乌斯曼的背影,他头也不回直朝那吞天食地的“赤焰”疾驰。
风呼啸着,连马蹄声都掩盖了。
乌斯曼显然是没有听到炎的喊叫,但他的出现让炎缓过神来,急忙抛弃骆驼,施展轻功飞掠急追上去。
越靠近“赤焰之火”,炎觉得身体越不听使唤,仿佛被套上绳索抛上了天,绳索的另一头是赤焰之火,它肆意抛甩着炎,让炎的轻功化为无用之物。
炎几乎是直直坠下来的,乌斯曼像是察觉到什么往后看了一眼,见到摔下来的竟然是炎,竟直接飞身下马,他都忘了自己会鸦灵之力,奋力地飞奔过去,一把接住了炎。
两人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撞到石头上,这才停住。
“咳咳!”炎剧烈咳嗽着,沙粒被呛进喉咙,难受得紧。
“炎炎!”乌斯曼的左肩撞得不轻,应当是脱臼了,胳膊无力地垂着,可他依然用右手紧紧的拥着炎,“你、你怎么样?”
“乌……咳咳……乌斯曼……”炎拼命咽着口水,湿润干燥的喉咙,然后拉扯着乌斯曼的衣袖,“你、你跑这么快,是要干什么?”
“我要用鸦灵之力去驱散它。”乌斯曼又惊又喜地道,“你怎么回来了?”
“我不回来,你就去送死了!”炎是又惊又恼,还看向越来越近的风沙,“乌斯曼,这除非天上的王母娘娘显灵,否则单凭你的鸦灵之力又如何驱散得了它。”
“炎炎,你就是我的王母娘娘。”乌斯曼忽地笑了,“所以,我能赢它的。”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贫嘴!”
“你别生气,我现在是太高兴了,有些得意忘形。是啊,现在刀口都架脖子上了,可我满心想的都是,炎炎你就在我的面前。这是真的,不是梦,你真的回来了。”
“既然这么舍不得我,为何要赶我走!还把我骗得这么惨!”炎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捶了一下乌斯曼的胳膊,乌斯曼不禁拧眉,表情略显痛苦。
“这……”炎终于察觉到,“你受伤了?!”
“不,只是扭到了。”
“少来!你的胳膊都动不了了!”炎连忙查看乌斯曼的伤势,发现是脱臼了,“你的鸦灵之力呢?都不会护体的吗?”
“一看到你,哪还顾得上别的。”乌斯曼深情地注视着炎,仿佛怎么看都不够。
“我帮你接上,你忍着点。”炎下手利索,一手紧握着乌斯曼的左手腕,一手捏紧屈起的手肘部,将上臂由外往内这么轻轻一转,再用力一推,咔一声响,接上了胳膊。
乌斯曼的眉心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然后他扳过炎的肩头,关切地说,“炎炎,你听我说。你快进丹炀城去,城中的百姓我都已经妥善安置在玥琅宫里,虽不是完全的固然金汤,但也能够抵挡一阵。”
“你让我丢下你,自己逃命?”
“不是丢下我,是为了我,保护好自己。”
“你这话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但意思不都是一样?还是让我丢下你,不管你的死活。”炎拧着眉头,满脸不悦,“乌斯曼,你以为我为何回来?”
“为了……揍我?”乌斯曼小心翼翼地道。
“你信不信我卸掉你另一条胳膊?”
“我说笑的。”乌斯曼立刻正色道。
“乌斯曼,”炎凝视着乌斯曼的绿眸,认真地说,“在来这里的路上,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我们既不能同生,但若能共死,我淳于炎此生便也无憾了。”
乌斯曼愣愣地看着态度决绝的炎,眼泪瞬时就落了下来。
“炎炎……”乌斯曼嘴唇哆嗦着,“可是……我舍不得啊。”
“我自己的命,轮不到你舍得还是不舍得。乌斯曼,要么我们一起进丹炀城,要么我们一起守在这,就让我看看你的鸦灵之力有多厉害吧。”
“炎炎……”乌斯曼看着炎炯炯发亮,宛若灿星的明眸,“当初,我故意‘偶遇’你,在看到你的第一眼时,你狠狠瞪了我,那目光让我再也不能淡定。我想要你一直看着我,忍不住去设计你,想要获得你全部的注意,我从没有这样费尽心机去占住一个人,直到后来才知道,那就是爱上了。能爱上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福。”
“乌斯曼,那就把幸福一直延续下去,我们一起去对抗……”
“君上!王后!?”是菲拉斯,他策马赶来,身后还有济纳雅莉、哈里戈、雅尔塔等人。
“你们怎么来了?”乌斯曼扶着炎起身,问道。
“哪有让国君只身奔赴战场的道理。”菲拉斯灿然一笑,尔后看着炎,“王后不也来了?”
“君上,王后。”众人行礼,风沙太大了,他们都像是河岸边的芦苇,被吹得身子摆荡,连行礼都行不好了,但还是坚持去做。
因为这很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向君上行礼了。
“看顾好王后。”乌斯曼叮嘱道,炎立刻不爽了,“说好的一起去……嗯?!”
炎发现四肢竟然动弹不得!
乌斯曼又用鸦灵之力将他“捆缚”在原地。
“你!混账!我果真该卸掉你另一条胳膊!”炎气恼得不行,脸都涨红了,“你们快拦下他!”
“王后,请您息怒。”菲拉斯柔声劝着,“这事就交给君上去做吧。”
“你怎么能这么冷静!”炎吼道,“伊利亚还知道去找我帮忙!”
“伊利亚果真去找您了……他一直很惦记您。”菲拉斯苦笑了一下,尔后道,“王后,不是我冷静,是没有别的法子了。根据古书记载,还有我的研究所得,这赤焰之火生于赤谷之地,它毁天灭地的力量在空中凝聚,尔后突袭向大地的某处,就像……像雷电。今日,这赤焰之火落在丹炀城外,将吞噬以丹炀为起点的大片西凉大地。这丹炀城、祭司塔建在这里,城墙和城门口还如此奇特,是始皇帝一早就计划好的。”
“你是说,这场战斗从千年前就筹备下了,就等敌人来袭?”
“对,所以这是君上的使命,我们在这里陪着他就好。”菲拉斯说着,望向前方。
炎也看着乌斯曼的身影,他又跨上马,朝那片巨大的红色巨幕奔驰而去,周遭的景致昏天暗地,风沙吹得所有的东西都发出撕裂般的悲鸣。
炎感到呼吸困难,他眯着眼,远远地看着乌斯曼迈下马,一步步地走向迎面而来的“赤焰之火”,不知为何,他没有回头。
“乌斯曼……”炎的心在滴血,他紧攥着双拳,多么想和乌斯曼一同面对灾难。乌斯曼若有事,他岂能苟活?
料峭的风把乌斯曼的银发吹得上翘,就像一缕缕银色的光,很快,漫天的红色沙尘就吞没了乌斯曼的身影,它速度极快地往炎的方向推移,炎试试身上,鸦灵之力的束缚不在了。
“王后,小心!”济纳雅莉把身上的披风遮挡在炎身前,无数碎石如同暗器四处乱飞,哪怕功夫再好,也免不了中招。
没几下功夫,济纳雅莉厚重的披风便满是疮痍。
“我们去那边躲着。”菲拉斯拉着炎,躲到岩石后边,才瞬息的功夫,赤焰之火便袭来。
炎就似被人提起双脚,往水里狠狠一掼!瞬时耳鼻口都被堵满了沙尘,呼吸不过来,亦听不清声音,更无法睁开眼睛。
他所能感觉到的是无尽的恐怖和车轮碾压过全身的疼痛,炎紧紧抿着嘴,憋着气,耳朵里尖啸不止,他感觉到身边的济纳雅莉被抛开去了,他想要抓的,却只是摸到一把披风角。
手牢牢攥着这破碎的披风,隐约听到菲拉斯他们的惨叫,那声音毛骨悚然,就像地府发出来的。
炎浑身寒透,怕得不行,因为如此可怖的沙暴,乌斯曼……!
炎尽可能蜷缩起身子,躲在岩石下的角落里,不然他身上的皮肉会被风刃活剥了去,他无法喘息,手指深深抠在岩石缝里,满手的血,快要憋不住气了。
身上的沙尘越来越重,炎恐惧自己将被活埋,却毫无办法。
炎觉得自己有昏迷过一阵,再次因为剧痛而醒过来时,那一直把他压在地上,任意踩踏的狂风忽地消失了。
他身上骤然一松。
炎愣了愣,才松开紧咬着的唇瓣,就吃到一口沙土。
炎呸地吐掉,舌尖全是血腥味,他艰难地展开僵硬的身子,从厚厚一层红沙里直起腰,睁着一双干涩的眼,跪在那儿,望着四周。
到处都是一片红色,就像流着血的海洋,没有破碎的马车,岩石,也没有任何的人,周围安静极了,没有风声,没有鸟声,头顶是烈日,天空亮极了,把这片赤地照得像在燃烧。
炎不得不眯起眼,阳光太刺目了,眼睛疼得很,他扒拉开埋住双腿的红沙,跌跌撞撞地从地上起身:“乌斯曼……”
炎的声音嘶哑至极,才开口嗓子里就像藏着砂砾,磨得生疼。
“咳咳!”炎咳出一口血,这喉咙里才有了些许声音。
“乌、乌斯曼!”炎沙哑地喊道,往前走了两步,到处是“火海”,什么声音都没有。
“乌斯曼……你在哪……”炎分不清方向,忽地,他看到前方一抹强光下站着一个摇摇欲坠的身影。
炎借着那高大挺拔的轮廓,认出来那是乌斯曼!
他飞快地冲乌斯曼奔跑而去,在乌斯曼即将摔倒的瞬间,将他接个满怀。
“乌斯曼!”炎脸上的笑容都尚且在,但他的目光瞬时惊呆。
“炎……”乌黑的长发,半睁着的乌黑眼眸,竟是丹尔曼。
丹尔曼勉强抬眼看了一下炎,然后手便滑落在地。
“丹尔曼?”炎一弹他的鼻息,弱不可触,立刻背起他,往丹炀城的方向狂奔。
这时,从丹炀城的方向来了很多侍卫,他们喊着:“快!快救人!”
济纳雅莉等人都被他们从红沙里刨挖出来,而炎就背着丹尔曼,急喘着出现在他们面前。
众人惊呆,因为相比昏迷不醒的丹尔曼,炎看起来就是一个血人,他的眼睛肿了,衣服褴褛,双脚都是血,他还在往前跑,想要把丹尔曼送进王宫,找御医……
待炎跑过众人面前,那血腥味依然不散,不知是谁先回神过来,喊了一句:“快呀,快去帮王后!”
其余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跑过去帮助王后,从他的背上接下丹尔曼,抬着他继续往城门奔。
炎在后面紧紧跟着,然而,他忽然就倒下了。身上的血把红沙地染更艳了,那巫雀族胎纹宛若彼岸花开,无声又无息……
第157章 真的不在了?
炎的背后有一道从左肩斜拉到右腰的割伤, 可能是被木板条之类的硬物划破, 所以血流不止, 数位御医联手缝合一百余针才勉强地止住血。
炎一直发着高烧,嘴唇上的皮都起壳了,他迷迷糊糊地喊着:“乌斯曼……煜儿……”
让侍奉在侧的人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