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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蓝风山 字数:4923 更新:2022-01-03 09:19:54

来揭穿他道,“你是想把我关回竹林里,然后自己跑出去吧?”

  晏欺仍是淡然,面不改色道:“没骗你。”

  薛岚因哼哼唧唧道:“好好好,你没骗我。骗我的都是狐狸精,可以吧?”

  “放肆!”晏欺倏而冷下声音斥问道,“谁教你这样和师父说话的?”

  薛岚因笑嘻嘻道:“你又没骗我,我也没说你,这有什么放肆不放肆的?”

  晏欺狭眸微眯,眼看下一刻就要真的翻脸,薛岚因连忙止了笑意,黏上前去揽住师父肩膀道:“好了好了,师父,要不咱俩来打个商量。你让我来猜一猜你接下来再准备去哪儿——要是猜对了,你就必须带上我一起,走到哪儿带到哪儿,吃饭洗澡睡觉,寸步不离。”

  晏欺毫不留情道:“要是猜错了呢?”

  薛岚因道:“那我就自己滚回敛水竹林,没你允许,绝不出来。”

  “好……那你猜罢。”

  薛岚因那双漆黑的桃花眼悠悠一转,旋即深信不疑地朝晏欺道:“依我看啊,劫龙印在谷鹤白手里出了问题,你又对此一直保持怀疑态度,为了确认真相,首先会前往北域白乌族亲自查探那张人皮……你说,我判断的对不对?”

  晏欺没说话,半张脸颊埋在黑夜落幕所围绕的大片阴影之中,也看不太清表情如何。

  薛岚因得意洋洋地开口催促道:“师父?”

  “……你猜错了。”晏欺翻了个身侧往床榻里端,头也不回地驱赶他道,“滚吧。”

  “嘶……你这人怎么这样?”薛岚因瞬间方寸大乱,赶忙凑上去扳他胳膊道,“哎!喂,师父!”

  “快滚。”

  “你简直是……唉,我的师父,您多大年纪了,老骗小孩儿,有意思吗?”

  晏欺冷笑一声,不知是方才哪句话又戳他心窝儿了,愈发咬牙切齿道:“……我多大年纪?我自己心里有数!”

  “不、不不不是?!”薛岚因立刻诚惶诚恐道,“师父您……貌美如花,青春永驻!师父,我真的知道错了!……师父!”

第59章 心酸事

  祸水河畔, 已至深夜。

  璧云城中肆意泛滥的喧嚣逐渐远去, 转而被庞长夜幕所笼罩的沉冷死寂大片覆盖。

  沈妙舟将沾了血的巾帕浸入河水中反复清洗,用力揉搓,及至那鲜红刺目的印痕有所消退, 方才将它捞起, 轻轻晾在一旁。

  “薛尔矜那剑刺的不重,毕竟……没多少功底。”

  她将崭新的绷带汲了药汁,一层层叠好,而后一丝不苟抓过谷鹤白的手掌, 道:“你该庆幸,他没精明到直接用自己的血来伤你。”

  谷鹤白低笑一声,带了些意味不明的嘲讽。

  沈妙舟侧目看他, 良久,扬手甩干腕间凝结成串的晶莹水珠,微微站直了腰身。

  ——随后,“铮”的一声长剑出鞘, 分毫不差地抵在谷鹤白喉间。

  咫尺之距, 只需贸然前进一分,即可立马取了他的姓命。

  “师弟, 我需要你一个解释。”

  剑指咽喉,谷鹤白却是安然不动,仿若没有丝毫惧意。

  沈妙舟眸色一凌,幡然喝道:“师弟!”

  “是我做的。”谷鹤白同样起身,迎上眼前冷厉一道剑光, 一字一句道,“……是我做的,师姐又打算如何?”

  沈妙舟难以置信道:“谷师弟,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擅用厉鬼刀,私自闯入洗心谷底,还险些引起外族纷争——你……你是有多糊涂,才会做出这样的事?”

  “师姐,北域白乌族人选择和晏欺联手。”谷鹤白沉声道,“而东南长行居表面与那魔头不共戴天,实际易上闲将他那混账师弟护得严严实实——都到这般地步了,你还看不明白么?”

  “明白什么?”沈妙舟手中剑柄微颤,难忍痛心道,“就算是这样,我聆台一剑派……犯得着和他们那群人争强斗狠吗?你拿着厉鬼刀去对付一个魔头,那又和魔头本身有什么区别?”

  谷鹤白目光骤然加深:“那师姐情愿让劫龙印和薛尔矜同时落在晏欺手里,日后在江湖上兴风作浪,无人能敌吗?”

  沈妙舟蹙眉道:“你既有意阻拦晏欺夺印,为何不向复丘提前说明?他要是知道劫龙印会遭晏欺觊觎,必然会派人前来帮你。”

  “师兄?……找他?”谷鹤白险些失笑道,“师姐,你二人多年夫妻,难道还不了解他的姓子吗?他自打十六年前薛尔矜一死之后,就一直久在山中内疚自省,坚持认为是自己失职造成的悲剧。那样一个温吞保守的人,根本没法下狠手将薛尔矜和晏欺直接抓捕上山——师姐你若不信,便去问他,他保证会和你说少惹是非,约束自己。那么多次了,哪回碰到薛尔矜,他不是手下留情的?”

  沈妙舟轻叹着说道:“事实上,的确如此啊……十六年前,是我们看守不利,才会害得那孩子失血暴死。人又是晏欺一手救活的,薛尔矜到底是最无辜那个,复丘自然不肯再伤他害他。”

  “师姐就甘心如此了?”谷鹤白毫不留情地揭她伤疤道,“十六年前,你的丈夫,正与你燕尔新婚,情深意浓,孩子都没能留下一个,就被晏欺一掌拍成了残疾,你难道……”

  “别……别,快别说了,师弟……”沈妙舟颓然摇了摇头,眼神登时涣散疲弱下来,一时连剑都没法握稳,咣当一声脱力砸在地上,就像她那颗早已摔至粉身碎骨的心脏,全然失去了拼凑完整的能力。

  她自幼便与莫复丘一同长大,当初执意嫁他也是她一人做出的决定。原该是檀郎谢女,天造地设一对极佳姻缘,哪知他二人成亲没过多久,莫复丘便在那洗心谷一战中身受重伤,昏迷三年人事不省,聆台一剑派中所有事务,都由谷鹤白一人代劳。

  沈妙舟守了莫复丘足足三年。

  三年的漫长时光。

  一个刚出嫁的年轻姑娘,每日泡在聆台山的男人堆里守活寡,外界流言蜚语漫天飞舞,什么难听的猜测臆想能够没有?她忍,一直忍着,忍到莫复丘终于醒过来了,她便欣喜若狂以为,所有的苦楚都将化为甘甜,所有的等待都将变得值得——

  可他偏偏却变成了一个半身不遂的残疾人。

  说好听点,那是腿疾。说难听点,那就是个废人,膝下本是无儿无女,却是自此丧失了留后的能力。

  “……师姐,你难道不恨吗?”谷鹤白如是问道。

  恨?

  说笑了。

  试问,她还能恨些什么?

  她理应恨些什么?

  她的丈夫,乃是名门正派之首,江湖中人人钦佩尊崇的莫大掌门。他的一喜一怒,一言一行,放在别人眼里,都是良善与正义的最终标杆。

  “你叫我如何能恨,师弟?”

  晚风袭来,细腻的沙尘霎时晕红了沈妙舟柔和如斯的眼眶:“我若是个浸在千愁万恨中怨妇般的阴毒女人,整日里灰头土脸,永远以那最丑恶的姿态示于人前——这不是叫人白白耻笑吗?”

  “可是师姐,没人逼你去担负那千愁万恨。”

  谷鹤白缓缓蹲下身去,将地上那柄隐有磨痕的细剑拾了起来,小心翼翼端放在掌心,温柔摩挲,仔细擦拭。

  “师兄受苦,我心里又怎会好受?早在二十年前,我遭仇人追杀险些丧命,是师兄亲自接纳我为聆台一剑派中一员,才有幸助我逃脱死劫。咱们三人朝夕相处这么长时间,如今师兄已经体虚病弱,有些事情麻烦又棘手的,交由我来处理便是,何苦定要让他费心呢?”

  “师……弟?”沈妙舟微微一怔,半晌,多少有些醒过神来,偏头将眼中泪痕掩去。

  她一点也不傻,就算叫人一语道破心酸之事,也指不定会为此全然失智。

  “不行的,师弟。”沈妙舟再次摇头,语态坚决道,“你自己看看,你做的都是些什么事?不是我不信……我知道,兴许你有夺回劫龙印的能力和信心。但你之前擅自动用厉鬼刀在外挑弄是非,这无论如何都是错误的做法。我们聆台一剑派,做事向来是光明磊落,容不得你这般胡闹造次!这一次,的确是你的个人疏漏,别的不说,你先随我回聆台山向你师兄请罪,至于事后该如何行动,他自然会有所安排。”

  说罢,劈手夺过长剑,转身将欲上船离开,不料前脚刚踏出一半,手腕便被人轻轻握住。

  沈妙舟错愕回头,便见那谷鹤白一动不动地定身站在原地,神色僵冷强硬,似是心意已决:“……师姐,你想清楚。晏欺现在对我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他下一步,没准就伙同白乌族人一起将劫龙印彻底破解,同时利用活剑血脉扰乱武林上下,再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也不过是短短一盏茶的功夫。”

  沈妙舟面色一白,仍是强自镇定道:“所以我要先去通知复丘,让他来……”

  “你等他来磨磨蹭蹭下达命令,他会跟你说什么?此事和平解决,断然不伤及无辜的白乌族人?”谷鹤白冷声嘲道,“还是指望他亲自出马,推着轮椅从聆台山一路跋山涉水挪到北域白乌族领地?”

  沈妙舟脚步顿住,无力垂头道:“那你准备怎么样?莫非还想让我替你瞒着复丘不成?”

  “师姐,我有办法,先人一步破解劫龙印,置晏欺于死地,直接带薛尔矜回聆台山。”

  “什、什么?”沈妙舟当即双目圆睁,仓皇失措道,“你疯了?这样的事可不是说来玩儿的!”

  谷鹤白倾身上前,笑容森冷道:“师姐难道不想看那魔头如何自取灭亡么?”

  沈妙舟失神道:“你想表达什么?晏欺修的遣魂咒术,生死自逆,根本没人能够杀他。”

  谷鹤白目光阴鸷道:“那要是他自己呢?”

  沈妙舟只作不解道:“师弟,你究竟在一人盘算着什么?你说的这些,我听不太懂。”

  “从沽离镇那次见面开始,应该是晏欺十六年来第一次踏出敛水竹林。”谷鹤白道,“他分明闭关多年,功力却远不及从前那样强势逼人。”

  沈妙舟道:“他那日强收截灵指遭到反噬,自然无法与从前相提并论。”

  谷鹤白立刻摇头否认道:“晏欺内息衰微,修为更是每况愈下。尤其在今日交手之时,我能明显感觉到他一身真气散乱稀薄,无法凝聚成形。”

  沈妙舟显然不信,甚至有些不以为然地笑了起来:“你想说,晏欺快死了?”

  “遣魂咒一术摄人活魂,逆人生死——施术者亦会因此经脉扭转,修为日夜流失不断。”谷鹤白道,“晏欺往日在那竹林中闭关不出,为的就是缓解此状。”

  沈妙舟道:“可他……”

  “他时日无多了,师姐。”

  谷鹤白微微一笑,托起沈妙舟双手,一字一句道,“我知道怎么做,让他眼睁睁看着我们破解劫龙印,最后死不瞑目,含恨而终……”

  沈妙舟蓦然抬眼,昏暗灯影照耀下的瞳仁里,湿冷的目光如同河岸退却的氵朝汐。

第60章 隔阂

  时值一个月后, 夏过秋来的北域温度徒自转凉。

  大北边儿的风沙总是格外的防不胜防, 这才刚过中秋不久,附近一带本土百姓已开始着手准备冬日保暖所需的衣物,羊绒大衣毛披风, 护膝护腕厚棉鞋, 可谓是一样都不能少。

  白乌族人所占据驻扎的领地在临近入冬的季节,总是显得不那么友好。往南是中原人的固有领土,老族长定下来的规矩,在那儿吃得喝得, 唯独染指不得,但凡是朝前稍稍踏出一步,都会被扣上一顶居心不良的帽子——至于再往北走, 便皆是一片荒无人烟的风沙大漠,偶尔有那高鼻子蓝眼睛的外部族人分散居住的,大多非常少见,就算真要见了, 终也是各自剑拔弩张的样子, 为那两三块便宜水土彼此争论不休。

  而归属白乌族所管辖的地盘,恰好就夹在两大块领域之间, 上不来也下不去的,经得老族长数十年努力谈判协商,方能保得族人暂且远离战争纷扰。

  如今族长年事已高,膝下却仅仅育有一女——都说那是入了画的标致姑娘,随了她家阿娘一般的蛇蝎美人儿, 凡事凶蛮起来,那就跟刚打磨抛光的柳叶刀似的,直叫人看了心头生悸。

  美,那确实是惊心动魄的美,至于究竟是不是当族长的那块料子,倒也是平白遭人非议的日常话题——

  “听说近日,咱那位小族长立了大功回来,单枪匹马杀遍中原武林,抢得了本族失窃已久的劫龙印呐!”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遮欢那丫头,我们看着长大的,从小刁蛮任姓惯了,倒难得见她有副认真的样子。”

  “哼,说笑呢你们?就那小黄毛丫头,还单枪匹马杀遍中原?人那是有从枕在旁边时刻盯着的,不然给她十个胆子都拿不回劫龙印!”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可怜了从枕这孩子,为何不是生在云老族长膝下?将来要由他当上族长,那才是真正的后生可畏啊……”

  “……是啊,瞧瞧从枕这小子,聪明又机灵,做事滴水不漏,年纪轻轻,确实怪难得的。”

  “唔,从枕是挺不错的。”

  “有道理,有道理……”

  ——不远处幽静避风的砖石屋内,只听得一连串稀里哗啦的破碎声响,桌椅板凳散了架被人一脚狠狠踹在地上,上等绸缎织成的防沙长帘扭曲得不成样子,一半儿挂在房梁,一半儿撕碎了落在窗台,活像是一只委屈可怜的吊死鬼。

  云遮欢一袭翠绿长裙胡乱撩起搭在腿上,面红耳赤地定身立于石屋中央,左肩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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