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先生莫忧,越某无意夺宝,只是途经此处,恰逢宝剑出世,想借机一观而已。”
宋无黯瞥了一眼他虎口处的茧子没有说话,这一看就是一双练剑的手,坏人难道会把名字写在额头不成?经了吕隐那一遭,宋无黯最大的收获就是,行走江湖,轻信就是愚蠢。
越凤策发觉了他的目光,也不气恼,只道:“越某亦是练剑之人,若先生肯将示剑一观,在下亦可将自己的剑借给先生一观。”
听及此,宋无黯不由意动,眼前这一位暗卫前呼后应,显然势力非同小可,不论剑术如何,所用之剑显然不会太差。
“在下吕隐,字玄都。”
越凤策眸光微微一闪,他微一拱手,礼貌道:“原来是吕先生,幸会。”
宋无黯回以一礼,低声对他道:“我们两个悄悄进去,莫要让其他人发觉。”
越凤策听他这么说,失笑道:“越某不良于行,恐怕心有余而力不足。”
宋无黯看了看他的轮椅,才发觉自己提出来一个多么愚蠢的提议,他在心中安慰了一下自己,不要紧,反正丢的是吕玄都的人。他有些尴尬道:“……抱歉,我、我再想想。”
越凤策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无妨。不若你推着某进去,如此一来,其他人当会以为某是此剑的主人,可以为吕兄挡去一些麻烦。”
“这……”宋无黯有些犹豫:“不太好吧。”
越凤策微笑地看着他:“越某不日便要归家,山高水远,不妨碍的。”
听他这么说,宋无黯才略微放心,若再等下去恐怕人会越来越多,到时候麻烦恐怕就不止眼前这一个了。他当即决断道:“那便如此吧,多谢越兄。”
“吕先生不必客气。”
宋无黯将大半张脸埋在兜帽间,在众人的目光中推着越凤策进了剑庐。
封绝奇见了他立刻迎了上来,把门“当——”地一声关上了,他看着轮椅上的越凤策眨了眨眼:“这个人是谁?你师弟?”
封绝奇身高七尺,看上去就是一位温文书生,很难想象这样的人竟然就是赫赫有名的铸剑师万剑痴。
“不是,他想观剑,我带他进来。”
反正剑是宋无黯的,他想请谁观就请谁,封绝奇不以为意地挠了挠头:“原来如此。”他搓了搓手,捧着剑匣,一脸的跃跃欲试,他清了清嗓子道:“我跟你说,这绝对是我迄今为止最好的作品,就算再过二十年,也绝对、绝对是我最好的作品之一。啧,说起来我可真羡慕你师弟。”
宋无黯并非用剑之人,就算对着绝世宝剑也没有什么感觉,干脆顺水推舟卖越凤策一个人情。他退后两步,对越凤策道:“请。”
越凤策并未推辞,滑着轮椅上前两步距离,打开了封绝奇手中剑匣,霎时银光四溢,寒若霜雪。此剑霜雪晶莹,剑脊处有荧荧蓝光,一眼便知,乃是瀚海陨铁打造的神兵。
越凤策不由赞道:“好剑。”
第十章 慧剑断情
“识货!”封绝奇眼睛亮晶晶的,目光迷恋地看着匣中剑:“这么好的剑,你说送人就送人,心疼死我啦。”
宋无黯看着匣中寒气四溢的宝剑道:“看着不错,不过,还是要试一下。”
封绝奇自信满满地匣子塞给他:“随便你试。”
宋无黯有些无措地接过剑匣,半晌将剑匣递向越凤策:“越兄是爱剑之人,不若由越兄试剑,可好?”
越凤策淡然一笑:“在下却之不恭了。”他从匣中取出此剑,剑似有灵,剑脊之上蓝光闪动两下,归于沉寂。他细细观之,又自怀中取出一方浣花缎的手帕置于剑上,不待动作,以柔韧著称于世的浣花缎已经断成两截,飘落在地。
“此剑长三尺七寸,宽四寸,吹可断发,锋锐难当。”越凤策指尖掠过剑身:“名锋总是戾气难敛,越某观此剑中正平和,虽有杀气,却无戾气,实属难得。”
宋无黯亦对此剑颇为满意,得此剑,想必小七的剑术修为能够更上一层楼。
封绝奇闻言,恨不得一把抱住越凤策,与他结为异姓兄弟:“知音啊,你是懂剑之人。”他拍拍胸脯:“你以后要铸剑可以来找我。”
试剑之后,越凤策将剑放回匣中,交回宋无黯手中:“完璧归赵,多谢。”他转向封绝奇:“多谢先生好意,不过越某已有佩剑。而且如今不良于行,即便铸剑,也是辱没好剑了。”
“不可惜。”封绝奇道:“若是懂剑之人,名锋得之一眼便毁损都不可惜。先生有佩剑没关系,总归有些亲友吧?铸给他们用,也可以来找我,你这么懂剑,我又看你很顺眼,你过来铸剑,我不收你工费的。”
即便自备材料还帮忙铸剑,仍然被收了一笔工费的宋无黯顿生不满:“喂喂喂,你也太厚此薄彼了些。”
封绝奇对着宋无黯露出一个鄙夷的神情:“呸,老子为人最公平不过。不懂剑的人,我肯给你铸剑,已经是看在你还算顺眼的份上了,还敢挑三拣四?”
宋无黯:“……你这个只懂铸剑的莽夫,我来找你,才是给你面子。”
“你才莽夫!”封绝奇当即不忿:“会机关术了不起吗?有本事不要来找老子帮忙铸剑!”
“有本事我拿了材料来,你不要铸剑!”
“卑鄙小人!”封绝奇平生痴迷铸剑,拿了材料摆在他面前却不让他铸剑,简直是要他的命。
越凤策打断了两人争吵,他朝封绝奇揖了一礼,:“还请二位息怒。封先生好意,越某心领,若有机会,定来相邀,越某先行谢过。”顿了一下,又道:“说起来,还不知此剑何名?”
封绝奇愣了一下:“噫,差点给忘了。”
宋无黯也呆住了,他光顾着和封绝奇琢磨铸剑的事了,取名一事竟然给忘记了。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封绝奇立刻狗腿道:“越先生乃是懂剑之人,不若越先生为此剑赐名。”
话已至此,宋无黯总不好意思反对,打两人的脸,干脆一摊手将事情推给两人:“某没意见,某不懂剑。”
既然宋无黯不反对,封绝奇又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越凤策也就顺水推舟道:“以智慧剑,破烦恼贼。此剑剑气清正端肃,用剑之人当不为私情烦恼所困,不若名之‘慧剑’如何?”
宋无黯仔细思索了一会儿,这个名字,小七肯定会喜欢,不禁由衷称赞:“好名字,多谢越先生赐名。”
越凤策莞尔:“此乃越某之幸。”
封绝奇也高兴道:“妙极妙极,现在诸事已了,你莫忘了把余款付清哦。”
遭到催款的宋无黯丢了个盒子给他:“……不会少你半个子。”
封绝奇接过盒子,打开了一道小缝,顺着缝隙瞥了一眼,当即笑逐颜开:“好啦,银货两讫,多谢惠顾。”
“自越某不良于行,剑艺荒废多时,佩剑并未随身,吕先生可愿移步一观?”
封绝奇诧异:“吕先……”
宋无黯立刻打断了封绝奇的质疑,他抛给封绝奇一个眼神,封绝奇会意,立刻喃喃住口。
越凤策温文一笑:“封先生可愿同往?”
封绝奇素来爱剑,一口应下:“当然愿意,当然愿意,越先生清雅高迈、光风霁月、风采绝伦,佩剑一定亦非凡品。”
“封先生过誉了。”越凤策轻捻念珠:“不知剑庐可有其他出路,某不欲惊动太多人,以免麻烦缠身。”
“有的、有的。”封绝奇立刻道:“就在后面。”
“封先生、吕先生,请。”
封绝奇故意挤开宋无黯,抢了替越凤策推轮椅的工作:“我来我来,你知道位置,前面带路。”
三人出了剑庐,跟着越凤策指示的方向到了长咸东郊的一处小庄园。庄园四周白砖围砌,石瓦青檐,门上漆着干净剔透的浅蓝清漆,色若晴空,门上挂着止观居的雕花匾额,端的是“绿荫如染净无尘,日长庭院掩重门”。
宋无黯背着剑匣,看见门上牌匾,又想到他所取剑名:“如此看来,越先生可是信佛?”
越凤策目光潋滟:“然也。让吕先生见笑了。二位请。”
踩着鹅卵石路进了院落,园中水石清华,雅致非常。偶有侍从路过并不多言,只一见礼便从容离去,气度风韵非常人能比。宋无黯看在眼中,暗忖越凤策恐怕身份不凡。
越凤策在灵机阁前停下:“便是此处了。”
宋无黯抬头观之,门两边挂着一幅对联:郁郁黄花无非般若,翠翠绿竹尽是法身。梁上宝相花纹巧夺天工,以金笔细细描摹,更显华美精致。他怔愣地看着梁上雕花:“这、这可是疏石相师的手艺?”
“吕先生慧眼。”越凤策抬手道:“请。”
灵机阁似是书房,两侧摆着四个高大的书架,遮挡了外面的光线,屋内有些昏暗。越凤策摇着轮椅转动案几旁摆着的青玉花尊,墙上露出一处暗格,里面摆着四尺见方的莲纹琉璃剑匣,流光溢彩、华光炫目。单是这一方剑匣,已然是千金难求之物了。
宋无黯暗暗咋舌,如此豪奢,慧剑虽然难得,恐怕也难入他法眼,自己大抵是多此疑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越凤策轻抚剑匣,目光深沉,忍不住轻叹一声:“宝剑深敛,明珠蒙尘,越某之过也。”
他轻启剑匣,方露一道缝隙,寒光剑气霎时盈满于室,剑匣震颤不止,无形威压骤降,使人莫名战栗。宋无黯、封绝奇两人屏息以待,越凤策开启剑匣,剑光气冲云霄,恍如白虹贯日,九州天下为之一寒。匣中剑比寻常之剑长,剑身青苍,剑脊玄色,式样古朴,浑然无饰。
越凤策轻拭剑身,指尖划过剑锋:“此剑长四尺,宽三寸,不知铸者何人,名之,无生。”
封绝奇一见此剑,简直是呆若木鸡、双目圆睁,眼睛几乎脱出眼眶黏在剑身上了。宋无黯同样内心震动不已,细细观剑,不由诧异道:“此剑并未开刃。”
封绝奇闻言立刻收摄心神,惊声道:“尚未开刃便有霜寒九州之光华,真乃神兵。封某今日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先前封某班门弄斧,真是坐井观天,给越先生徒增笑料了。”
越凤策手执长剑,闻言微微抬眼,轻声一笑:“封先生何出此言呐?”
宋无黯刚要开口,便听见身后封绝奇应声倒地,他诧异回眸,一瞬之间,长剑已杀至眼前。宋无黯身形飘摇,当即疾退数尺,他不可思议地看着端坐在轮椅之上以气驭剑之人。单是以气驭剑这一手,足以见他功力深厚,自己难以望其项背。
无生之剑虽并未开刃,剑气仍可伤人。宋无黯左支右绌,身上已添了不少伤痕:“越先生!不知此举何意?”
昏暗的室内,逆光的角度,使人看不清越凤策的神色,只看他依旧一副丰神雅淡的模样,便知他非是临时起意。宋无黯不禁苦笑,也不知是江湖从来如此,无风自生波澜;还是自己太倒霉一些。
只一瞬破绽,一道真气破空而来,直击他肋间要穴,宋无黯颓然倒下,半跪在地,呕出一口血来,沾湿了衣襟。长剑滴血不染,眨眼杀意顿敛,遁入琉璃匣中。
“无生出匣,喋血方归。”越凤策轻轻捻着腕上的念珠:“有趣。你叫什么名字?”
宋无黯咳血不止,他抬眼冷冷地看着越凤策:“是我失策,你提出观剑之时,便已经布下此局,故而并非绝奇失言之故。你认识吕玄都。不过,你邀绝奇同来又是何意?”
越凤策笑容清浅,语气温和:“思考只会显得你愚蠢不已,你之智谋,还不配向吾发问。回答问题。”
宋无黯苦笑,抬手擦干唇边血迹:“宋拂,宋无黯。还请越先生高抬贵手,放绝奇一马,无黯甘愿引颈就戮。”
“你似乎很够义气。”越凤策拄着额角,神色沾染了一丝无聊:“既然来了,何必不进来呢,吕隐?”
宋无黯诧异抬头,眼前一道白色身影,眨眼间已是景物变换,自是身后一道使人背后发凉的剑意穷追不舍。宋无黯被人扛在肩上,震得肺腑大痛,再次呕出一口血来,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之时,已经身处岩洞之中,宋无黯听见耳畔传来阵阵的水滴声,他勉强坐了起来,看见倚坐在旁的吕玄都,恨意陡然升起,出手便是九支暗枚。吕玄都动也不动一下,九支暗枚击入他身上九大要穴。
吕玄都猛地吐出一口血来,他垂首看着扎在身上的九支暗枚,一只一只拔出来丢在地上,轻声嗤笑道:“几日不见,阿拂长进不少,可惜还是不够狠辣。”
宋无黯看着他地上那一摊血迹:“你受伤了?”
那九支暗枚经他改造,重新镶嵌了莲花钩,一旦碰到人就会紧紧钩住皮肉,最多只是皮外伤,根本不可能打得吕玄都吐血不止。
吕玄都苦笑一下:“我才几日不在,阿拂怎么招惹上了这般麻烦人物?”
“……我师弟呢?”
第十一章 万乘止戈
吕玄都的笑容微微一僵,他哀叹一声:“阿拂真是偏心,就算你师弟那般算计你,你一开口,最先关心的还是他。”
宋无黯没有应声,转口道:“绝奇落在越凤策手中,会不会有危险?”
“你师弟精通奇门遁甲之术,虽然破不了各耆王城的机关进入其中,想平安脱身应是不难的。”吕玄都缓缓道来:“至于封绝奇——”
“怎样?”
吕玄都摇摇头:“我不知道。”他长叹一声:“依照常理,他弄晕了封绝奇,应当是没想要他姓命。只是越凤策智计无双,亦正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