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子里的野果树上有小鸟在叽叽喳喳。大清早云韵醒来,程慕正在院子里铲雪。云韵站在外面一会儿,冻得手脚冰凉,程慕则将外面的棉袄脱掉,只穿里面的长衫。脸上通红,还在往下冒汗。
“我来帮你。”云韵走到旁边去拿铁锹。
程慕顺势将铁锹递给云韵,用汗巾擦了一下,在屋檐下坐着。
“左手握住木柄的最后面,右手施力。”
云韵这些日子每天早晨起来打两遍拳法,干起活来也毫不含糊。铁锹伸进雪堆里,再猛地抽出来,一整锹雪往旁边菜地里滑落。程慕已经将院子清理了一大半,现在云韵将剩下的一半清理完。脱掉棉袄,坐在程慕旁边喘气。
程慕用汗巾帮云韵擦汗,“力气有长进啊。”
“那是,现在你就不用赶我走了,我这干活肯定很利索。要不明年割麦子的时候,咱俩再比比。”云韵将脸上的汗擦干净,靠在椅子上坐着,不一会儿感觉有点冷又将衣服穿上了。
“还有一个多月就过年了。”云韵闭着眼睛说道。
“嗯,咱们得买年货,今年我们两个人热闹一点。”
“那往年你一个人怎么过年呢?”
程慕回想道,“就自己割点肉吃,也没什么特殊的,不像别人家那么多人。”
云韵握住程慕有点冰冷的手,“今年我们俩相依为伴,好好过个年。我会包饺子,咱们大年三十吃饺子吧。”
太阳出来,雪就开始化,养的四只小鸡在院子里跑来跑去找东西吃,野山羊则在羊圈里咩咩叫。
“程慕,你快出来。”
程慕赶紧从屋里出来,云韵捉到了一只鸡,想要杀鸡,鸡翅膀来回扑腾。
“杀鸡做什么?”
“咱们都好久没吃肉了,这鸡看着也大了,我就想先杀只尝尝味道。”
程慕看到云韵咽口水的小动作,这些日子确实没什么吃的,等雪下大了,他就能进山打野味。这鸡好不容易长大,是想留着过年吃的。
“这鸡还不算好吃的,过几天我带你去吃更好吃的。”
“什么呀?能比肉好吃?”云韵好奇问道,程慕这话把他的好奇心勾起来。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鸡杀好以后,程慕去烧热水褪毛,云韵则在一边将鸡内脏洗好。分工合作,倒也做的快。
天气冷,将一半鸡先放好,只做一半鸡。用地里的土豆炒鸡肉,云韵忍不住吃了两大碗,吃饱喝足以后,开始编筐。上次去山上砍的荆条刚处理好,现在编正合适。
第三十八章
程慕将枝条交错在一起,先编筐的底盘,云韵照着他的动作,很快也将底盘编好。
“我的为什么这么丑?”云韵拿起来对比两个人编的成果,程慕的枝条均匀,缝隙小,形状也正,他的就像是一片枝条交错在一起,简直就是丑八怪。
“你用力太大,枝条折的太猛,你看有的弯曲过度就变成这样了。”
“好像是啊,我想的是将缝隙全部盖住,结果不仅没盖好,还把枝条弄太弯了,看来这力度要把握好,那我这个岂不是要扔掉。”
程慕把自己编的跟云韵的交换一下,“你用我的往上编,我把你这个改一下。”
将荆条拆下来稍微改一下,经过程慕之手,比刚才的好看很多。
“你怎么什么都会,这么一对比显得我很没用啊。”云韵抱怨道。
“我毕竟比你大了十岁,这十年时间够学很多东西。”
“程慕,你以前什么样,你也从来没有提过你的父母。”
程慕低头认真加荆条,他在考虑要不要将实话告诉云韵,现在两个人心连在一起,透露一点也没有关系。
“我父亲战死疆场,我年纪轻轻也上战场。我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十五岁,就跟你一样大。”
云韵一出生就在这山村里,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镇上,那些战争听起来离他很遥远。“上战场是不是要死很多人?”
“是,毕竟刀剑无情,我能活着回来已经是万幸了。有时候,比刀剑更无情的是人心。”
“是敌军太强大?”
程慕没有否认,“后来战败,我逃出来就没回家,来到这里住着,一住就是八年。”
这远超出云韵的想象,难怪程慕跟一般人不一样,他是上过战场的。“那你为什么不回家?”
“我这一辈子是回不去了,逃亡的人是回不去的。”
云韵有点心疼程慕,“以后有机会你还会回去吗?”
“以后恐怕没有机会了。”程慕曾经立下誓言,这一辈子都不会回去,在这里当山村野夫挺好。“我在这不也挺好,那都是过去的事,就跟你的过去一样。”
“也是。”云韵将编好的筐反过来看,“你看我这怎么又歪了。”
程慕将筐拿过来,明显左边高右边低,“左边太松了,右边太紧,等下我来改。”
“程慕在家吗?”听到门外有声音,程慕将手中的活放下来,走出门外。
是里正在门口喊,程慕将门打开,询问有什么事。
“青州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朝廷的粮草后天经过这里,每个村子选两个人到镇子上等着,粮草到了随官兵一起看护粮草到下个镇子。这活你正合适,时间也不长,一来一回就一天,等到下个镇子你就能回来。”
里正知道程慕的为人,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村子里没有人愿意干,程慕不一样,一般什么事他都不拒绝。这事也至关重要,万一路上被人劫去粮草,这可是死罪,有了程慕倒也安心很多。
“你说两个人,还有一个人是谁?”
“这还没想好,除了你我看李家的李富还差不多。”
护送粮草说大事是大事,说小事也小事。专门的官兵派送,还有押运官在,一般路上出不了什么事。知府这么重视,估计这场战役不可小觑。
“你看让云韵去行吗?”
里正有点犹豫,主要是在他印象里,云韵一直很瘦弱,他怕云韵去了拖后腿。
“里正,阿韵最近一直练拳,恕我直言,您现在力气可能都不如他。”
他有几个月没见云韵,只好先让人出来看看。
云韵穿着青蓝色的棉衣,头发束好,一脸红润从屋里走出来,脸稍微也有点棱角,真的跟以前完全不一样。
“里正大人好。”云韵拱手行礼。
里正这下相信程慕说的话了,这云韵来这半年多变化还真是大,上次儿子娶媳妇时也就勉强算个男人样子,现在不仅举止优雅,气势上也不输人。
“程慕啊,那这件事就说定了,后天上午粮草会经过镇子,你们去镇上等着就行。”
云韵刚出来里正就要走,程慕还一脸欢喜,他赶紧问怎么了。听程慕讲完事情大概,他在想为什么要让他去。
“去见见世面,粮草押运能看出朝廷是否清明,军队是否废弛。你要是不去,之前练的那些不都白费了。”
云韵握紧拳头看着上面的青筋,“程慕,比起那些打打杀杀,我还是喜欢在家里呆着,你说万一有劫匪怎么办,你一个人好逃,带上我不就死定了。”
程慕安慰道,“你不用担心,咱们就是去走过场的。”
既然程慕有信心,云韵也在心里暗示自己不用害怕,他不能一直这么胆小让程慕担心。
这件事就他们两人知道,冬日里去镇上也不稀奇,一路上没有人怀疑。
接头的地方在镇子西边的一条官道上,为了防止引起百姓恐慌,不进镇子,直接从外面绕过去。
程慕到的时候,约定的地点已经站了几十人,他们都是各个村子派来的人。
接头的时候,将里正的腰牌递过去检查,合格以后排成两列纵队往前走。
程慕云韵一前一后跟在马车的两边,这朝廷规定是活的,动用百姓都是为了节省官兵消耗。程慕当时在军队时,从没有动辄民众的力量,他宁愿多派些兵护送粮草。
到下一个镇子要走一天,一路上都没有休息。云韵庆幸自己跟程慕学拳,不然这么长的路他还真的吃不消。
中午到了一片空地处做饭,各村人同护送粮草的一起吃饭。
饭是最简单的米粥还有烙饼,比在家里吃的粗糙。在户外还是冬天,积雪也没化,蹲着喝一碗热粥整个身子都暖和起来。
吃饭加休息一共半个时辰,吃饭的时候,程慕特意跟一个穿着盔甲的官兵坐一起,“老兄,又跟南边打仗啊。”
小兵一脸厌烦道,“可不是嘛,从秋天打到现在,说是马上要赢才紧急送粮草的,押运的人马还没找齐就出发了。”
“那你可知道这带兵打仗的是哪个大将啊?”
“这我可不知道,你一介草民,问这是干什么?”
程慕将碗筷放下,“不就好奇嘛。”
“这好奇是好奇,不该问的别问。”小兵站起身拍拍身上的雪,往一堆官兵方向走去。
云韵又端来一碗粥问怎么回事,他大老远就看到程慕跟小兵搭讪,他自然不会怀疑程慕对那个官兵有意思。
“你刚才跟他说什么?”
“就问问粮草的事。”程慕看了一眼马车,眼神中蕴藏着深意,继续道,“你头上的玉簪子借我用下。”
云韵从头上将簪子拔下来递到程慕手里,簪子的一头尖锐,刚好合适。
等所有人都吃过,继续往前走,程慕站在马车边趁人不注意将簪子藏在衣袖里,将马车掀开一角划了一下,伸手摸进去。
云韵站在他的身后自然将这些看的一清二楚,他猜测程慕这样做有他的意思,小心查看周围的官兵,等程慕手收回来了他才松一口气。
到晚上吃饭的时候,云韵跟程慕坐在一起,才小声问道,“今天下午你拿簪子干什么?”
“你猜猜。”
这个问题他早已经思索了一下午,心中也有几个猜测,“我猜错了你别笑我。”
“不会的。”
云韵看周围没人注意他们俩,小声在程慕耳边说了一句话。
第三十九章
程慕听完后,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怎么样,我是不是猜对了。”
程慕点点头,云韵说的不错,他的确是想检查里面的粮草。朝廷会准备充足的粮草,但实际上分到士兵手里的并没有那么多,一层层被剥削。
“你看的结果是什么样?”
“里面确实有粮草,但大米里有稻糠。”
云韵捂着嘴巴,小声说道,“你是说有人贪污?”
“现在你怎么不惊讶了,以前都不敢相信呢。”
“我这段时间真的学到不少呢,你讲的我都听心里去了。”云韵边说还用手拍拍胸脯,“那边疆将士岂不是吃不饱?”
“这就不属于我们管了,既然能光明正大克扣,说明上头觉得这场战役一定会赢。只要赢了,朝廷那边不会怪罪的。”
云韵一副严守正义的模样说道,“要是我做官,我肯定做个严明清廉的好官,好好为老百姓着想。”
程慕听到这话后,则是笑起来,“当你真正做官的时候,你就知道有很多无奈了。”
云韵也只是随口说说,做官哪里有那么容易。
夜里还要赶路,大家都疲惫不堪,问了官兵,说是后半夜到下一个镇才能休息。
粮草队伍走到一座峡谷中央,大家都提高警惕,每个人都手拿一个火把。
要是真遇到偷袭之类的,这里还真是个好地方,前后一堵住完全没办法逃脱。
程慕让云韵拽住自己衣角,警惕看着四周。队伍缓缓向前前进,夜晚除了一点风声安静地吓人。有些胆小的,几个人说话壮胆子。
越安静越让人觉得有事,突然听到前面一声马叫,人群一下子散乱。
“快往后退!往后退!”前面有人边跑边喊,程慕拉着云韵的手往后跑,直到跑出老远两个人才装过身往回看。
远处的火光集中在一片,声音噪杂,一个人气喘吁吁跌坐在地上,云韵赶紧将人扶起来,“前面怎么回事?”
那人一口气喘半天才喘上来,“前面雪崩了,前几辆马车都被埋了。”
程慕眉头一皱,这么多人和马走在峡谷,脚步声在山谷里回荡,峡谷上的积雪都很蓬松,一振就被振下来。
“赶紧去瞧瞧。”
两人飞快跑着,大家伙都往山谷外,只有他们逆着方向往里。
到了跟前,一辆马车被盖住一半,人已经被挖出来,但马还被埋在雪地里。
“有铁锹吗?”程慕问道。
“有是有,但这雪这么厚,怎么能够挖出来。”官兵抱怨道,这么大的事他们哪能遇到,现在只能等天亮官府的人过来帮忙了。
“这大雪压住马,要是不赶紧挖出来,马匹冻坏你们就只能人拉着马车走。”程慕从官兵手里接过铁锹,递给云韵一把,开始挖雪。
云韵在一旁也不甘示弱,低头开始铲雪。
一旁的官兵看这两人干的那么带劲,都纷纷拿起工具挖雪。本来大冬天,现在每个人身上都被汗浸透,雪越挖越实在,挖了一会儿,马头露出来。程慕开始在马匹旁边挖,等雪差不多了,一拍马屁股,马一用劲站了起来。
大半夜不挖的人举着火把,挖的人慢慢向前进。最开始被埋的人身子都快冻僵了,程慕赶紧让人去熬姜汤。有条不紊往前进展,等天快亮的时候,终于将所有人和马都挖出来,粮草先放在一边,人命要紧。
官兵最开始还看不上程慕指挥,看他光着膀子在雪地里铲雪,赶紧递了一碗姜汤。程慕也没有拒绝,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