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在地上,无助地伸着虚垂的手。神情哀恸的仿佛经历了这世上最凄惨的炼狱。
张嫣嫣居高临下地望着悲伤至极的青翎,“这可怨不得我,王爷的孩子,本就该由我这个王妃来抚养。”
至于养成什么样,可就说不准了。
君无极听了屋子里的动静,从外面进来,张嫣嫣将脸上不怀好意的笑收的恰到好处。
“青翎啊,我都说了,你现在很虚弱,等你恢复了,再抱孩子,你偏不听,摔疼了吧。”张嫣嫣的语气带着十足的关心,又转而对着君无极道,“王爷,妾身抱着孩子不方便,您快把青翎扶起来,他还伤着呢。”
虚伪到了极点。
偏偏君无极识不破她的嘴脸。
青翎亦无心去告状,告了也没用,主上不会信他。
他只能低低地哀求,“还给我,还给我!”
君无极将人抱床,回头对着张嫣嫣说了句,“你先退下。”
张嫣嫣福了福身,“妾身告退。”临别前还故意在孩子的屁股上掐了一把,想刺激一下青翎,可娃娃睡的太熟,对这位嫡母的“毒手”毫无所觉。
张嫣嫣觉得无趣,便直接退下了。
君无极察觉到青翎的视线紧紧胶着在娃娃的方向,动了下身子,挡住了。
青翎看不见孩子,又着急地想要下床。被君无极按住了,“好好养身体,等你好了,本王再让人把那小崽子抱过来给你看看。”
“那是我的孩子,还给我,求求你!”青翎泣不成声。
君无极置若罔闻,他对那孩子本就毫无感情,因为青翎的坚持,他才有机会来到这世上。
既然孩子出来了,他觉得,交给王妃抚养,理所应当。这是王妃的义务,而青翎,只要留在他身边就够了。
“那是本王的长子,自然是由王妃抚养,养在你身边像什么样子?”“还要不要上宗谱了?”君无极说的理所当然。
“他可以不入皇室,当一个普通的孩子,属下知道主上不喜欢他,把他给我,我会把他藏的远远的,不会出现在主上跟前的,好不好!”青翎拉着君无极的袖子苦苦哀求。
君无极却是烦了青翎这副婆婆妈妈的样子,“青儿,本王说了,等你好了,可以见他,你若再这样,本王便将他送走,你休想再见!”
从前青翎心里眼里都只有他,如今,却为了这么个娃娃一而再地忤逆他,君无极都有些后悔让他把娃娃生出来了。为了让青翎安生一点,他只能威胁了!
效果很好。一听主上会把孩子送走,让他见不到,青翎立马安静下来。
只是眼睛里的受伤怎么也藏不住。
君无极见不得青翎这副毫无生机的样子,唤人传了膳食便离开了。
后面的一个月,君无极也甚少踏足青翎的小院,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皇位,才是他的目标。
青翎生产那夜,拒不相助的仆人皆被张嫣嫣以伺候不周为由杖毙。
多完美的杀人灭口。在他人眼里,她永远是个贤良的王妃。
君无极给孩子取了单名一个睿字,唤作睿儿。
一个月后,孩子满月,被“禁足”了一个月的青翎终于得到恩赦,可以去看看他的孩子。
因为“生母不详”,康王的第一个孩子交由王妃抚养。满月办的很是简单,只是请了几桌宾客。
青翎远远地看着孩子被包在襁褓里,小小的一团,一个月过去,似乎并没有长大多少,哭起来声音都很微弱。
青翎心疼极了,想上前抱抱,却是不敢,他怕惹怒了主上,当真把孩子送走。
好不容易挨到了入夜。青翎偷偷摸到王妃的院子,蹑手蹑脚地躲在窗户外面,偷偷地近一点地看看孩子。
可他听着孩子哭了许久不停,却没有一个人靠近。小小的孩子躺在小床里越哭越大声,闭着眼睛嘶嚎,渐渐没了力气,变成了小声的呜咽。
青翎心痛难当,翻窗入内,小心翼翼地把孩子从床上抱起。
许是父子天姓,孩子并未因为“陌生人”的碰触而哭闹。只是小脑袋不停地在青翎胸口处磨蹭。闭着眼睛,张着嘴,摇晃着脑袋。
孩子饿极了。
主上把孩子从他身边抱走,却让孩子连口奶都喝不上?
青翎止不住地流泪,抱着孩子来回踱步,却不能安抚饥饿的小小婴儿。
偌大的屋子,没有一个侍从,更没有一口,孩子能吃的东西。
“宝宝不哭,宝宝不哭!”青翎哽咽着四处张望,想找到一丁点东西给孩子果腹,却是不能。
孩子的哭声像一根根钢针扎在青翎心里。
一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
很大胆的念头。
青翎从不愿意离开主上身边。可这孩子让他觉得,他得跑,带着孩子跑。
天下之大,他总能给孩子弄到一口吃的,好过在这王府里,锦衣华服,却是不能温饱。
到底曾经是暗卫首领,即使伤了根基,青翎的身手也非寻常高手可比。
趁着前厅酒水正酣,青翎把孩子裹在胸前,跃上了王府的高墙,没入月色之中。
只是那时的青翎不知,这只是一个局,专为他而设的局。
而后的一切,犹如噩梦,醒不来的噩梦。
……
“爹爹,爹爹,我好饿!”回忆被一声童声打断。
小五低头,见小宝一手晃着他的衣摆,一手捂着肚子喊饿。
小五看看天色,竟是已经擦黑。想是他陷在回忆里,忘了时辰,这小祖宗虽然闹腾,却格外的懂事,不曾打扰爹爹,自己在外面玩了许久泥巴。
两只爪子黢黑,小脸冻的发紫。小五很是歉然。把小宝抱起来放到床边坐着,“爹爹去做饭,爹爹现在没钱,咱们弄点野菜吃吃,过几天再想办法。”
小五摸摸小宝脑袋,站起身就要去厨房。
“爹爹,花花姐姐在后院养了几只鸡,宝宝今晚想喝鸡汤!”
“就逮那只花脖子的吧,它不下蛋!”
小五:……
刚才觉得你懂事,一定是我的幻觉。大晚上的,杀鸡炖汤,你知道要多久才能吃上饭吗?
还有,一只公鸡,你让人家怎么下蛋!
最后,餐桌上是一大锅鸡汤。小宝喝了两碗,抱着肚子睡了。
第三十三章出师不利
小五把吹着小呼的小宝抱到内间的榻上,给他盖好被子,摸摸额头,还好,没发烧。
这娃娃打小底子不好,玩疯了就容易发烧,下午他分了心,陷在过去的回忆的没顾得上小宝,这娃娃一个人撒泼,爪子都玩黑了。
估计也太累了,居然喝了两碗汤,吃了个鸡腿,趴在桌上就睡着了。
小五打了水把黑爪子擦干净了,小宝还砸吧砸吧嘴,继续睡着。
小五摸摸娃娃的小脸,心里五味杂陈,不可否认,他很想另一个儿子,那个他从未照顾过的君睿。
除了最初那一年无能为力,重伤在身,卧床不起,后来的两年对小宝的照顾,他一直是亲力亲为,也许潜意识里还想着连同睿儿那份父爱,一起给了小宝。
也不知道,睿儿在王府,过的好吗。君无极有没有守着当年他拼着命求他立下的誓言。
他想去看看,可他真的怕,若是再落到君无极手里,他还能坚持下去吗。
他不能冒险。
小宝还需要他照顾,这个小病秧子,若没了爹爹,可怎么办。
小娃娃不懂爹爹的心情,依旧睡的香甜,大概一个姿势睡的累了,小腿蹬的老高,被子都给踹开了,小五好笑地摇摇头,给娃娃重新按好被子,而后脱了外衣,在旁边躺下,想着:今天把花花养的种鸡给吃了,花花回来估计要念叨他很久。
既然这样,剩下的母鸡也杀了给小宝补身体好了。反正都是挨骂……
也不知道花花怎么样了,唉,算了,自顾不暇,花花那么机灵,应该不会有事的。
……
花花统共就养了六只鸡,一个月,被小五杀个精光。
野菜吃的腻了,米缸也见底了。眼看着就要断粮。小五合计着,这里不是湘南的地界,想来君无极不会久留,该是回去了。那他应该可以出动了吧。
天气也转暖,小宝终于如愿地脱掉了厚厚的棉衣,穿着件浅蓝色的小袍子,看着很精神,满屋子乱窜。
没法子,三岁的孩子,正是好动的年纪,小五也随他去。
不过,今晚有行动,干完这一票,他要赶紧撤离。得带着小宝一起。
“哇!飞飞,飞飞!”小宝一听今晚要跟爹爹一起去劫富济贫,开心地拍着手跳起来。
小五一脸黑线,这娃娃到底像了谁,怎么这么不靠谱。
“冷静下来,小宝,晚上可要乖乖躲在爹爹怀里,不许出声,不然被人发现了,就会把你抓走,卖给人家当童养媳!”小五故意吓唬小宝,他也是没辙,不吓唬他,这娃娃到时候一高兴,大喊大叫,他可就跑不掉了。
果然,小宝一听,赶紧捂住嘴,疯狂点头。
他可不想当童养媳,说书先生说,童养媳天天没饭吃,还要做苦工,还要生娃娃,他可不要。
不过,童养媳不都是女娃娃吗?他应该是个男娃娃吧,小宝下意识拉开裤子,看了一眼自己的裤裆,然后转头对着自己爹爹,满脸疑问。
小五:……
你聪明,就数你最聪明,行了吧!
……
很快等到了入夜。
小五换上一身夜行衣,漆黑漆黑的。看了眼小宝,又从包袱里拿了件小号的黑衣裳给小宝套在外边,又把花花的床单扯了,把小宝抱起来,兜着屁股,用床单裹在自己自己身上。
“等会到了地方,不要乱动,爹爹速战速决,完事了明天给你买只大人参。”小五异常郑重地嘱咐小宝。
“知道啦!”回答的童音很清脆。
“爹爹,上次答应宝宝的糖葫芦还没买呢,要赔我两个!”小宝伸出两根手指,因为窝在小五怀里不方便动弹,差点戳进小五鼻孔里。
小五黑了脸,咬着牙,“赔!”
赔,赔,赔,赔你大爷,吃我的穿我的,一个糖葫芦给你记到现在,我这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生了你这个讨债鬼。
小宝得了保证,心满意足,催促着小五,“爹爹,快出发,小宝都困了!”说要还应景地打个哈欠。
小五忍住了爆捶他一顿的冲动,抱着娃娃隐藏在夜色中。
小五打听过了,今晚青石山庄庄主,贾仁义大宴宾客,为幼子庆生。
这人,名副其实,仁义。
不过是假的。江湖人都不知,这位庄主明里修桥铺路,造福百姓,实际,欺兄霸嫂,无恶不作。
手底下一群山贼,打家劫舍,伤了多少无辜姓命,敛了多少不义之财。
可惜,打着青石山庄累世的仁义名声,竟甚少有人知道,他私底下丑恶的嘴脸。
小五决定,偷他。
青石山庄的守卫里三层,外三层。不过,这可难不到小五,他可是暗卫营出身,什么达官贵人的府邸没进去过?
否则,这两年,他怎么能毫无失手。
成功地在守卫换班时跃过高墙,踩着树枝,却毫无动静的进了内院,藏于屋顶,伺机而动。
暗卫,是最擅于隐藏踪迹的一群人,何况小五曾经是其中的佼佼者。
前院,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小五怀里揣着嘟着嘴睡觉的小宝蹲在屋顶。
可把他累坏了。
可太后悔带着这小祖宗了,应该找个洞把他先藏着,完事了再找他好了!
感慨了千万遍,终于等到了动手的好时机,贾庄主的心腹将前厅宾客送来的贵重贺礼送到了内院。
小五确定了藏宝的屋子,立刻动手。
远远地,两颗石子飞出,直接击晕了门口的两个守卫。
小五踢了踢到底不起的两个大汉,“啧啧,真没用。”
进了屋,才发现为什么门口两个那么没用。
屋里,有机关,难怪守门的是两个泛泛之辈,一下子就被放倒了。
黑暗中,一根根丝线,几不可见,若是一般人,只怕早就中招,可他是张小五。
身形利落地躲过了交错的丝线,快步前进,稳稳地落在正中的位置,打开箱子,捡着银票和小件的玉器拿,只装了一个小包袱便要撤。
原路返回不是什么难事。
偏偏他怀里鼓着的大包醒了,小手一伸,碰到了丝线,“叮玲玲”,一排铃铛响声大作。
顾不上还有没有其他机关,小五冲到门口,必须在守卫围过来之前离开。
奔过迂回的长廊,却看到了从前厅走过来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君无极牵着君睿,君睿看见小五那张同自己无二的脸,惊喜地冲着君无极说,“父王,是爹爹。”
第三十四章我们把哥哥偷走吧
闻声而来的侍卫将前路死死挡住,贾庄主亦丢了满院的宾客去后院看情况,因为失窃的那间屋子,不仅有他藏的金银,还有,他同蛮夷勾结的证据,绝不能丢。
庄主中途离席,大家都很好奇。不少人跟上去看热闹。君无极也趁乱带着他的贴身侍卫并君睿这个八岁孩童跟过去。
场面太过嘈杂。
没人听见八岁的小世子同他父王说了什么,亦没有人发现素来冷情的湘南王在看清那个小飞贼的脸时,哆嗦着唇想喊却又怕惊了那人。又跑的没了踪影可怎么办。
小五对君无极的惧怕是刻进骨子里的。即使他已经不是青翎,不再是他的暗卫,他也永远不会忘记当初是怎样被一点一点粉碎了希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