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腾油锅,阴魂轮回生前苦楚的惨叫,邪灵低声阴笑,加上怨灵的不甘嗔痴是一无形巨大的网,吞魂摄魄。
凌非不支的往后退了一步。
顾长夜回身,双指一并,往他眉间一点,一抹黑气随着手指引出,凌非顿感醍醐灌顶,灵台清明,使人窒息的怨念随着黑气消散而去。
你确定未央真入禁湖
凌非哀怨的望住他,是,而今天界沸沸扬扬,你可先去求证。
顾长夜负手抿唇,你们长老何在
闭关修炼。
顾长夜几分怒意,又在闭关他顿了顿,你速回仙界,用月阴劈向他设的结界,此举不致伤他,但足以震醒他。令他速速准备天池圣水,求一滴菩萨净水,务必在我和未央出湖七七四十九天之内,设法令我二人服下。明白吗
如此便可破禁湖之法
有法必有破。此湖是以怨念聚成,菩萨净水乃以其无尽慈悲所凝化而出,再加以未央曾在天池化过魔性,故辅以天池圣水,凝结他一点清明。
那你服天池圣水可有效
我只需菩萨净水即可,快去。
凌非拉住他的手,月哥哥,倘若凌非入湖,你可愿为我做此牺牲
顾长夜拂开他的手,纵身入湖。
月哥哥――凌非跌坐在地,他十指扣地,黑土上沾染血迹。
你竟连看也不看我一眼。凌非因为用力过度,指甲片一点一点的被黑土生生剥离,那就别怪我无情。千百年来,你对我无心无思,满心只有未央。千年前你既甘愿为他所弑,那千年之后我要你亲手杀了他。
他双眼无神,嘴边笑容阴冷,你是不老不死之身,我看他有没有你这等能耐。你既爱不了我,那只好让你恨我,总好过你眼底从来没有我。
人说仙本无情,我道是泯灭天性。你入魔也好,瞧瞧,这不是舒心许多。暗地里走出一名玄衫男子,金边黑龙缀满华服。
修罗沙华,你要记住契约。我要月哥哥亲手杀死未央,倘若违约,你我同要死于天雷轰顶之刑。
修罗沙华轻轻一笑,你还是快去取观音净水,你要他刻骨铭心、痛彻心扉,也要他想起他有多爱,他刻意一顿,未央才行。
凌非浑身一僵,修罗沙华随口捻来一段咒语送走凌非。
眨眼,禁湖湖畔只剩他一个人。
未央,咱们也好久不见了,不过这相聚之期,也快了。
仙界,凌非手持月阴,劈向长老所设结界。
那一震,震及寰宇,瞬时天摇地动,众仙纷沓而至。
一缕清风从龟裂隙缝吹拂而来,随着一道金光,结界沿着裂缝往两边化去,天人踏着金光现身。
他手一伸,凌非手中的月阴蠢蠢欲动,震得凌非手麻无力。凌非甫一松手,月阴立刻飞至天人手上。
小凌非,阿月的剑为何在你手中是他让你逼我出关
是。凌非哽咽地开口,长老,我拦不住他,他好似忘记对未央之情,不仅要索未央之命,还要整个仙界陪葬。他入了禁湖,只留下月阴,要我前来请长老备战以待。
天人双眉轻蹙,眼眸凝锁凌非。
长老,现在咱们应该怎么办凌非满面泪痕,一脸懊悔。
天人一个挥手,身影已然消失,只余声音袅袅而落。
稍安勿躁,我先求见观音大士。
话声方落,凌非被众仙团团围住,争问究竟发生何事。
第九章
凌非从宫殿走出,遍寻不着顾长夜的身影,绕了一圈花园,好不容易在一棵古老魔树之下,发现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男人正蹲在树前。
他的眼眸混杂着哀伤和不甘,每当他看见顾长夜露出一丝孩子气,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在想着谁
凌非迟疑地迈开步伐,迟疑地蹲到他身边,你在看什么
蚂蚁。
凌非望着顾长夜,专注如顾长夜望着蚂蚁一般为什么要看蚂蚁
我也不知道。他很多习惯都莫名奇妙,常常一个人傻愣愣地看蚂蚁看天空看花朵,旁若无人的样子惹人心烦。那颗脑袋瓜子里面都不晓得装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猜也猜不透,想省心都很难。
顾长夜伸出手指,让其中一只迷途的小蚂蚁爬到手上,然后将它送回长长队伍中。
他时常这么做。你知道这东西没完没了,他也就蹲着像是跟它耗上了,如果我不叫他,他好像就会蹲到老死一样。那个笨蛋,总是一脸寂寞地羡慕这群蚂蚁,而我就得等到他缅怀完他的命之后,才有碗热腾腾的药喝。
凌非静静地听,静静地流泪。
你在为他心疼吗顾长夜冰冷的表情流泄出一丝浅浅地看起来像是困扰的笑意,这家伙,一开始觉得他像个白痴,后来也觉得我有先见之明,整天悲春伤秋的,好像全天下都对不起他一样。可是
顾长夜顿了一下,我不懂,为什么只要在人前,他就要表现出是他对不起天下人的样子。他对不起谁了小心翼翼卑躬屈膝地对待每一个人。他永远都笑着,好像没有烦恼一样,可是只要剩下他一个人,对着风对着花对着树,他就会流露出一种浓烈的悲伤,一副要哭不哭可怜兮兮的样子。
凌非衣袖里的手紧握,这么细微的观察,说明了什么
他从不对我发脾气,就是笑、就是笑,无论我怎样刁难他,他就只会笑,假得令人不耻。有一次,他从村里抱着一只兔子回来,一个人坐在树下,眼眶红了一个下午,直到明月初上,他对着兔子问了一句兔子,你能替我哭一哭吗
顾长夜还记得很清楚他的表情和他的声音,以及他那轻若鸿羽的口吻中,让人承受不了的沉重。那时候,他总算有一点点明白,也许他不是想笑的,只是他忘记了怎么哭。
他有一次随口问未央你一个人到底在难过什么
未央却是一脸疑惑,我哪有难过,我只是在发呆呀。
第一次,他想将人拥到怀中抱着哄着,他不想要听见未央求谁为他自己哭上一哭,未央可以自己哭,他想看到未央哭。
那只是一个念头闪过,却让他的心在那瞬间开了口,让未央一点一点的住进来。
他的伤势,几天就能痊愈,却养了一年。
动心的时候,连延迟伤口痊愈这种愚蠢的事情,装死装痛装病这类他以为自己永远不可能做的事情,一一的为未央做了。[切勿散播]
未央第一次对他发脾气的时候,他感到鼻酸。
几千几万年没有这种感觉,那种感动大得想将自己所有一切都送给未央,只要未央真心笑一笑。
傻瓜顾长夜低喃,其实不很清楚,傻得是未央还是自己。
蹲在他身边的凌非,眼睛不断流泪、袖里的手掌不断滴血,顾长夜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么爱那个人他是他的月哥哥呀。
顾长夜从恍惚之中一点一点的清醒过来,我好像说太多了,大概是太想他的唠叨聒噪。小凌非,你说这么惹人疼的人,怎么会有人想伤害他
凌非抹去眼泪,我不知道,或许是忌妒吧。他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胸口的剧痛模糊了他的思考。
顾长夜深沉的眼眸异光一闪而逝,是吗不管是什么理由,我都不能忍受。只要他们一天不交人,我就要让他们如愿以偿。
凌非偏过头看他,你这么做是逆天而行。
顾长夜猛然站起身,到了这个地步,所有人都要付出代价,一个都逃不了。
他不会开心的。
顾长夜狭长的鹰眸瞟了他一眼,没有人开心。
不好了、不好了
顾长夜冷眼睨向大呼小叫的小兵,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只那一眼,小兵吓得跪倒在地上猛磕头,语无伦次,王、王,尸体
尸体顾长夜眼睫垂下几分,你在说什么
仙界送来画中人的尸体
凌非看着凭空消失的男人原来站着的地方,他往前几步,一脚踩向那蚂蚁丘,狠狠地左右扭转。
下去吧。
是、是如获大赦的小兵,手脚并用的落荒而逃。
未央,你霸占月哥哥那么久,总该将月哥哥还我了吧
凌非湿红双眼充斥恨意,指尖轻擦,燃起一簇火苗。他手指向着蚁窝轻弹,落地成了大火,烧尽枯叶黄土。
接着,他身形微晃,眨眼之间到了顾长夜后方。
顾长夜蹲在尸体旁边,双眼无神,抱着双膝轻轻前后摇晃。
凌非表情一变,扑向前抱着未央大哭,未央未央怎么可能你不会死的,你怎么可能死他的手用力地推了顾长夜一把,救他,快点救他,你不是很行吗咱们不能让未央就这么死了
顾长夜轻声开口,他内丹被取走,甭说仙气,连一丝妖气也没了,我想救也救不了。
妖精命悬内丹,没了内丹,他无计可施。
那他要怎么办
顾长夜弯身从他怀中抱起未央,未央,别怕,我会让所有人一起陪葬。没了你,这天下也没啥意思,你等等,我立刻去陪你。
你在胡说什么他不是人,死了就烟消云散。
顾长夜轻笑,那就让所有一起烟消云散。
凌非愣愣地蹲在原地,那是什么意思
没有多久,凌非就知道顾长夜的意思。
他看着杀戮成狂的顾长夜,他踏在腥红血海之上,脸上扬起一抹妖魅的笑容。
未央,我要你亲手毁掉你们的爱情。
未央离开顾长夜的化身傅仲华之后,便回到仙界,自请入无界珠。
千年之前他亦为无界珠所囚禁,此珠所化世界四季如春,永恒不变,无贪嗔痴,无罪无恶,一片祥和,所谓至境。
这原是用来闭关修炼之用的仙界至宝,但用在他身上就显得廉价很多,大材小用。无界珠易进难出,封印他法力之后,就是变相软禁。此珠能隐他形迹,顾长夜上穷碧落下黄泉,也无计可施。除非他踏出无界珠,否则没有人可以找到他。
一样的茅屋,一样的竹篱笆,一样满山满谷的花,一样蝶舞双双。
未央叹了一口气,好假。
他还是怀念分明的四季,尤其是冬天。在那个霜雪漫漫的季节,他可以名正言顺地窝在顾长夜的怀抱里。
下不完的霜雪,看不见的尽头,好似永恒。
不晓得顾长夜现在如何回家了吗发现字条了吗生气了吗
未央苦笑,被再一次抛弃,能不气吗
而外界世局变化又如何呢,无界珠里始终一派安详,看不出端倪。
未央站在竹篱笆边,以意念造了一棵桃花树。待在这里的唯一发现,就是无界珠能为意念所动,但维持不久,几乎转眼即逝。未央曾用意念幻化出一个顾长夜,大概勉力维持半个时辰左右时间。顾长夜消失之后,他就陷入长睡,而后仙界出事,要他出去与顾长夜决一死战。
他后来略算算时间,半个时辰、他睡了近一个月。
再之后,他自禁迦罗山。若按凌非千年说法,天上一天,人间一年,如此换算,他已经与顾长夜分别人间时间的几十万年。
几十万年,太久、太长。久到沧海桑田、物换星移轮回了几万遍,长到他不得不去忘记这一段刻骨至伤,否则他等不到、等不到顾长夜前来寻他,就先自绝。
几十万年的分别,相聚却只得短短几个月,还不到仙界一天,又是离分。
那日凌非离去之后,他忆起零碎片段。
真正想起来,是顾长夜说原谅,而他心力交瘁、筋疲力竭地在泪中睡着那次,在梦里将前尘往事全都经历一次。
顾长夜果然来寻他了。
他擅守诺,自己却总食言。
恢复记忆之后,他自然串起了一切,理清来龙去脉。
当年顾长夜被救走治愈之后,应是顺应天劫打入轮回。他自己也很清楚这种后果,所以将贴身灵玉交与自己。他原以为灵玉只是信物,但经厉鬼一事,回想起来也许灵玉还与顾长夜恢复法力、记忆息息相关。
而自己之所以能够恢复记忆,大概和残留自己过往记忆和法力的香囊有关。万物有灵,香囊是他亲手所织,自然有可能吸取自己记忆形成灵识,但因灵力甚弱,只能透过梦境重现过往记忆。
至于那些幻境,大概和引起地牛翻身的天狗食日有关。香囊法力大增,又与迦罗山上的地灵相合,天时、地利、人和,重现当年也不无可能。
比顾长夜先一步恢复记忆也是好事,如此他便能及早斩断孽缘。若再彼此纠缠,他怕当年之事再度上演,而且,如此也违了当时将灵玉交给凌非的心意。
凌非说的对,他配不起他,当年如果没有自己,他不会坠入魔道,不会毁于情劫,不会坠入轮回。[切勿散播]
当时他恋恋不舍,所以酿下滔天大祸。
顾长夜被带走那刻,他即刻顿悟,当机立断,斩断情缘。
比起自己,凌非更适合顾长夜,而且他本与他相识在先,倘若没有自己,凌非会如愿和他的月哥哥地久天长。
谁知,命运弄人、天意难测,绕转了千万年,居然还是把他跟顾长夜兜在一起。庆幸的是这回,他来得及力挽狂澜。
他不解的是,凌非为什么要对他说谎
千年之前他已经将灵玉赠他、表明心迹,他若怕自己与长夜旧情复燃,为何不用法力恢复自己记忆,如此不必他说,自己都会主动离去,就如同此时。
他为什么要说谎
他还想让自己杀长夜,为什么
未央。
未央回头,来人一身白衣如雪,一头乌黑长发仅用一条银色丝带轻系。他身上的衣服和顾长夜发疯时穿的一般无二,像从月亮上裁了一块布似的,泛着淡淡的银华。
当年匆匆一瞥,他救走奄奄一息的顾长夜,然后自己自禁于迦罗山上。
长老
别来无恙
未央嘴角微扬,长老拨冗前来,未央受宠若惊。
天人一双眼眸淡如远山,静若幽兰,嗓音清澈如溪,语调却如死湖波澜不兴,我只是使你受宠若惊,你和阿月却总是使我措手不及。
未央一愣,长老此话何意
天人双掌向上,登时金光迸射,金光之后,月阴剑现,周身泛着浓浓紫黑光芒,你可识得
未央接过月阴剑,识得。这不是长夜的剑何以在此
千年之前,我不及阻止他们诛杀你,纵我有错,我也尽力弥补,为你和他逆天改命。此耗我精元,甚至使天劫提前。但能使你们在今世团圆,我亦无怨无悔。为应天劫,我只能把握时间闭关养息。可是为什么在我天劫将至此刻,你们又闹腾出这一番事
未央心蓦地一紧,蹙眉望住他,还请长老明言。
难道你又不知情
又不知情未央面容一凛,长老,到底发生什么事
阿月又入魔界。
未央不敢置信,什么
不只如此,他还入禁湖。
他入禁湖未央倒吸一口气,一脸震惊。
他还要杀你,为千年前你刺他那剑复仇。他若怀此心思必有迹可循,难道你从未发现你们究竟发生何事为何会分开你又为何要自请入无界珠他百思不解,这回又是谁棒打鸳鸯
未央脸色黯淡,我先他恢复记忆,思来想去决定断他对我情念。入无界珠就是不想让他有机会找到我、想起我,要他对我死心绝望。未央曾得他相守之诺,足矣,不想再误长夜将来。至于他要杀我,山无棱、天地合,我也不信。未央说得断然决绝。
愚痴。若能断他执念,我又为何要使你与他在今世相逢他心里只有你,对你一往情深、痴心一片,你难道不知
未央黯然苦笑,我如何不知可是我只会带给他无尽灾厄。过去愚昧纠缠,今日有幸觉醒,决定撮合他与凌非,只盼他这回得以幸福。
又是凌非天人望向他,难道凌非还对他怀有情意
这是自然。
天人轻叹,痴儿。所以,凌非没有将灵玉还你,是不
是,但那是我自愿给他。
未央,你这是妇人之仁。
长老,此话怎讲未央蹙眉,他一片赤诚,如何还是落得骂词。
我与他共看过无数沧桑,情如兄弟。他慧心聪颖,多少次天劫,我须靠他点化,方得以安然度过。你说他如何不晓你是他的天劫他早知自己此劫难过。果然,他竟为情痴狂,涂炭生灵,多造杀孽。坠入轮回受苦磨练,已是无可避免。天人话语泄露出一分可惜,你却将他这片真心,置于何地
未央脸色煞白,嘴唇剧颤,似乎隐约听出端倪,隐约明白自己的罪不可赦。
你既知道凌非痴恋阿月多年未果,就该明白冥冥自有天数。当年凌非为九天上一株罂粟草,潜心修练多年,我日日以天水浇灌,加上因缘际会得阿月一滴血,终于幻化成仙,这便是他与阿月的宿昔因果。
天人居处,三十三重天外,仙族少至。故只有凌非识得顾长夜,因此凌非才得以玩两面手法,将未央逼入绝境,迫顾长夜为救未央只得翻天覆地,也因此才会生出那场腥风血雨的祸事。
只是这其中,每个人都有错。凌非身为罪魁祸首必然有错,仙界只听片面之词有错,顾长夜为情痴狂涂炭生灵有错,未央的妇人之仁也错了。与其论孰是孰非,不如说一切因果命定,在劫难逃。
天人深深凝住他,但凡因果循环,有果必有因。我一直悟不出你与阿月之因果,方才得佛祖开示,才知你当年乃是仙界育灵树灵,长在罂粟草旁。阿月来找我时,必会与你说话,日积月累,你对他生出情思。待千万年之后,小狐妖欲偷育灵果,你助它一臂之力,同时将自己精魂寄予育灵果,借此化出形体。所以你此等人类和狐妖之子,才会有机会破格入仙界,因为你本就始于仙界。至于凌非所受那滴血,若我没有记错,便是阿月为你树皮所伤。
千万年爱恨纠葛,竟始于那一滴血。
你对凌非的不忍,源自于对罂粟草千万年的守护。这原非错事,但感情一事,不可勉强。你不助他断念便罢,还一而再、再而三,予他希望,给他可趁之机,令他想断却不能断,泥沼深陷。他有错,你却也须负上一半责任。
未央哑然,这是笑话吗我本是仙界树灵,却转世成妖,受尽冷言冷语。未央抚额失笑,合上双眼,这到底算什么
自作孽,不可活。你曾立誓,只要你能与阿月修成正果,哪怕要你受尽折磨苦楚,你都心甘情愿。言出成诺,四方神佛即刻见闻。你求愿得愿,已是福气,难道你还不满
未央一震,无语。
天人也不再说话,只待他想通。
许久之后,未央缓缓地闭起颤抖眼帘,我该如何挽救颓势
天人一叹,事到如今,也只能以战止战。
凌非是否已然入魔
他的一派谎言分明是为引自己诛杀长夜,长夜入魔和索命之说,以及眼下干戈四起,烽火连天,除此之外,未央不作他人想。
我正是如此猜测,四方之众仙结界,恁是魔君修罗沙华,破解也须若干时候。若不是仙界中有人相助,不可能短短数月,四方围城。
未央摇头,长老,我不担心修罗沙华,却担心长夜。他入禁湖,泯灭天性,不论于我,或者对于仙界,是祸非福,可有办法救他
阿月本性属阴月,魔道亦属阴,两性相合,如虎添翼,无人能敌。为今之计,只有在七七四十九日之内,使他服下观音净水。天人右掌一展,化出一只白玉瓷瓶,你遭厉鬼吞噬之时,阿月以血凝住你精元,化你人形,阿月至阴至寒之气,天上地下仅存流有他血液、存他一点精元的你能接近。再加上亿万年来,你是他心魂所系,如此情深意笃,盼能引出他一丝清明。
天人在未央伸手欲拿瓷瓶时,突地收回。
未央皱眉,长老
那是最好的情况,最糟的情况是你体内阿月之血,反被阿月牵引,引出你万年之前压制住的魔性。为防止你入魔,你须先服下至阳至烈三昧金丹,倘若你真魔化,它会化作三昧真火,而你将灰飞烟灭。当然,你也可能为他所弑,如此九死一生,你可还愿意
未央闭了闭眼,轻吐了口气,扬起一抹云淡风轻的笑容。
因果轮回,谁能逃过长夜入魔,我难辞其咎。再者,我不会眼睁睁看他为入魔受苦,
又落得天谴反噬的下场。过去我总是抛下他一人,这次,我生他便一块儿生,我死也绝不让他一人独活世间。
凌非站在凤凰殿外,守护凤凰天火的神将朱皇正在西方与魔族作战,这正是窃取凤凰天火的最好时机。
以凤凰天火烧毁九重天,必大伤仙界。如此仙族则为囊中之物,夺取不费功夫。
凌非望着凤凰殿,神色复杂,他已在此站了半刻钟,却迟迟未踏进殿中。
他咬牙握拳,心知若再拖延下去,长老派来监视他,反被他施法困住的仙兵一醒,他身分铁定败露,毁天灭地便遥遥无期。
正如凡间英雄好汉曾言官逼民反,不得不反。
苍天如此待我,如此弄人,他也只能当一回叛将。
凌非眼神霎时一狠,你们要怪就怪未央吧。
他把心一横,跨进神殿,抬眼,他瞬间震惊的瞪大双眼,浑身僵硬,半只脚还在殿外,进退维谷。
神殿中央摆了一桌酒菜,绿衣长衫的男子正在斟酒,闲然自得,风雅翩翩。
他起身将其中一杯酒放到对座,回身对着凌非悠然一笑。
你来了。
凌非僵硬地跨进殿内,你在等我
未央浅笑,是。
你怎么知道我要取凤凰天火
这是最快的方法,如若战争杀戮必然,为减少牺牲,就要用非常手段。譬如凡间兵书所说的擒贼先擒王,主将一死,不战而胜。凤凰天火之于仙族,正如火之于人,烧毁仙境,焚损结界,纵然会牺牲几名仙人,却能避免一战再战的损伤死亡。
凌非闭眼凝神,周身迸射出红中带黑的混浊光芒,丝丝缕缕的邪气导致神殿最里端的天火轰地骤然火高三尺。
待光芒消去,凌非一身战衣,手执神戟。
看来今日,免不了一战。
未央淡淡一哂,我今天来不是要守住天火,只是想见见你。
凌非扬唇讥笑,难不成是来和我吟诗作对、饮酒作乐
有何不可。
那请恕我无法奉陪。凌非执戟对他,未央,你让我取走凤凰天火,我可以不杀你。
未央眼神淡然,无畏无惧,凌非,毁去仙界,你想得到什么
凌非不屑的看也不看他一眼,笔直朝内殿走去,原来是来说教的。
毁去仙界,你又能得到他的爱吗[切勿散播]
凌非捉紧神戟,指甲刺入肉中,我已经不想得到他的爱了。
那你要什么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他得不到,别人也休想得到。没有道理只有他一人身处炼狱受苦,他们却如愿以偿。
未央看着凌非,在距离一步时,身形一闪,挡在他面前。
让开。
未央瞅着指向自己的尖锐利器,手指贴上戟端,轻轻挪开,凌非,千万年的交情,就连说几句话的机会也不给我过了今日,兴许咱们就是敌非友,见面就要刀戈相向,要想说话可就难了。
凌非一顿,收回兵器,我与你无话可说。
刹那,寒光一闪,神戟破空而去,未央往后飞离几步,像是料到他有此着,从容避开。
让开。
凌非双眼泛着黑芒,神挡杀神、佛挡弑佛。
他执念一起,杀气腾腾的冲向凤凰天火。
未央一叹,双掌合于胸前,变化手势,嘴中喃喃自语,霎时一张闪烁银光的天网,由上而下扑向凌非。
银光闪耀,凌非抬头一看,猝不及防地惊叫出口,镇仙网
同时,镇仙网猛然一收,只见一片白光,一声痛楚低吼。
再眨眼,凌非被收在镇仙网中。
凌非疯狂叫吼,不住挣扎,可是越是挣扎,镇仙网就越收越紧,嵌入皮肤浑身剧痛宛如刀割凌迟。他一动真元,真元即被镇仙网吸收,完全无计可施。
须臾,他就已耗尽元气,像一条落网的鱼,离水过久,再挣扎不了地虚弱喘息。
未央走近他。
凌非一见那抹绿影,立刻振作精神,双眼仇恨地直直射向他,在他面前,他绝不会输。
凌非,为什么长夜会入禁湖
凌非冷哼。
是你将他骗入禁湖,是吗
凌非只是瞪着他,依旧不语。
你既爱他,何以忍心让他堕魔道,造杀孽,难道你不知他将会将天谴反噬你忍心让他受天谴之苦
凌非垂眼,你想知道为什么
是。
凌非忽地疯狂大笑,哈哈哈,自古情字多磨人,一个、两个、三个如凡夫俗子为情爱癫狂,如此我们,如何叫做出尘脱俗如何为仙凡人说做人太苦,我说为仙太难。未央,你告诉我,这世上还有什么快活
未央一痛,颤然地伸手抹去他的泪。
为人苦那短短数十载,我却痛苦了千万年,我到底还要受这种折磨多久他不住地笑,笑到几乎岔了气,哈哈哈――咳咳他咳着又笑着,笑着又咳了,他为什么入禁湖,因为我骗他你在里面,他就毅然决然的跳进去。他一动,镇仙网就越收越紧,但他似乎感觉不到痛楚一样,越笑越狂,他看也不看我一眼,就跳进去,未央,你到底为什么得以让他为你痴狂至此到底什么时候他看着我的时候就只是看着我,而不是因为你,才对我施舍那一两眼
未央闻言收紧手掌,满手热泪像是要烫掉他一层皮肤。
凌非笑到后来,再笑不出,只是剧烈咳嗽着,你说我为什么要他入禁湖如果他不入禁湖,他如何丧失心魂他如何杀你他如何痛彻心扉他如何恨我他如何将我牢牢记在心中纵使我只是个害他亲手杀死所爱的仇敌。
凌非咳着,唇边却不住地往上扬,太畅快了,千万年来逼得他疯狂的欲念,今日得以一吐为快,这种滋味实在快活、实在快活。
他快活,未央心痛。
他眼睫轻颤,手却强硬的扣住他下颚,掐开他的嘴,右掌一张,化出一只白瓷瓶。
他咬掉瓶塞,将唯一的观音净水倒入凌非嘴中。
凌非吞下,还不及反应,丹田精元生出一股灼热,如火焰、如岩浆,滚烫得他眦目欲裂,嘶哑地吼叫,在地板不断翻滚。
啊――
天人与监视凌非的仙兵赶到,便是看到如此情景。
你给他服下什么
净水。
天人波澜不兴的面容生出愕然,你给他服下净水你可知能化禁湖的净水只有这一瓶你竟如此妄为,枉我还信你。
未央淡淡地望向他,我必须救凌非,这是我欠他。至于长夜,我自有方法。
天人薄怒,你有什么方法。
未央请借日华剑一用。
天人一怔,日华剑
是。
未央望向殿外,目光寂静无波,神情淡然。
长夜,不论前世因果,未央惟愿还你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