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不敢多问,带楚怜玉掉了了个方向,往城外走去。
出城很快,走在山路上,王二时不时地回头看一眼楚怜玉,想起上次被轿子抬下山的情景,眼见这位小公子憔悴虚弱的模样,到底还是放心不下,他没话找话道,“今天不是施粥日,此时寺中怕是没有多少香客,现在去,是要清静些。”
楚怜玉沉默地走着,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答话。
王二挠挠头,有些不知所措地搓搓手,又记起那日里,楚怜玉房间里传来的古怪声音,遂问道,“公子可还记得那日我去拍门问您发生了什么事?那日若不是铁鹰堡的那位爷拦住我让我去敲门,我还没去想着问问公子如何了,想想真是怠慢了公子,您身边也没个伺候的人,我总该多去看一看您的……”
楚怜玉眉头紧锁,打断他的话,“我没事,你不要再说了。”
“呃,是。”王二偷眼看他,发觉他脸色比先前还白了些,不禁一头雾水,搞不清楚这位小公子是怎么了。
日头升上树梢的时候,两人一起到了金光寺。
楚怜玉进了山门,王二想要跟上,却被止住了,他吩咐道,“你在寺外边等。”
王二看他面色欠佳,只当他想要自己单独走走,也不多想,在山道上找了个石头坐下,看着楚怜玉一步步地走进寺门。
眼看着他越走越远,王二心中忽然不安了起来,他站起来,对着楚怜玉的背影道,“公子,你可得早些回来啊。”
楚怜玉停住身影,回头看了他一眼,对他摆摆手,转身走了。
进寺门走了不远,便来到了岔路上,楚怜玉站在路口,看着伸向不同方向的三条路,有些迟疑。
扫地的僧人沐浴在晨光中,刷刷刷地扫着落叶,一派安静祥和,看见楚怜玉呆立在那里,也只是念了声佛号,渐渐地扫远了。
楚怜玉站在原地,想了想,捡了些石子捏在手中,选了其中树木较多的一条路走上去,走几步,撒一颗。
路的尽头是寺院正殿,一群和尚坐在大殿中念经,拖着长腔,听不清楚经文内容。
楚怜玉心中不知悲喜,站在大殿外听了一会儿,只觉肃穆庄严,又悄悄地离开。
他沿路返回,站在岔路上,重新选了一条路,走了过去。
走了不一会儿,就见到有僧人挑着水迎面走来,脚程很快,但桶中的水却只是微微泛起涟漪,未溅出一滴水。
“施主,这里后山,您来这里是……?”那僧人看见楚怜玉一面走一面观望,遂停下问道。
楚怜玉顿住,有些难以启齿道,“我迷路了。”
那僧人看见楚怜玉一身锦衣,心中了然,“您是寺中来上香的香客吗?大殿在那边。”他对楚怜玉详细地指了路径。
楚怜玉连声道谢,与这僧人分开后,重回岔道,直接走向另一边。
越往里走,环境越是清幽,一排排房屋俨然而立,楚怜玉停下,看见一处院门打开,有个小童从里面走出来,远远地跑走了。
就是这里,楚怜玉心中肯定道。
只是当日无意间来到这里,遇见的好像是独立的房舍,并不像是这般一排排的整齐的小院子。
楚怜玉边想边走,四处打量着。
“施主,这里不便行走。”
不知道走到了哪里,楚怜玉忽然被人挡在前面。
他抬头一看,恍惚就是那日拦路的僧人。
“木清和木公子是在这里清修吗?”他露出笑脸,客气地问道。
“每日总有人来此寻木公子,但他此时不在寺中。”僧人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回答道,“公子可去木府寻找。”
“我能去他住的地方看一看吗?”楚怜玉脱口问道,见僧人疑惑地看过来,连忙解释道,“早就听闻木公子在此清修,在下心中实在是仰慕至极,忍不住便想瞻仰一番。”
“木公子不喜人来。”僧人说完,身子横在路口,做出拒绝的模样。
楚怜玉端详了他一眼,道,“每日只有你在此守护吗?”
僧人不解地看他,“稍后师兄会来。”
楚怜玉理解地拍拍他的肩膀,道,“两个人守着就好一些,总得有人替换着吃饭是吧。”
僧人面若表情地看着他,又念了一声佛号。
楚怜玉转身离开,寻了路边草木较深的地方窝着,看着那僧人立在门口,动也不动一下。
太阳渐渐地高了,那人如木雕一般,立在门口。
楚怜玉额头冒汗地看着他,索姓咬牙跑出去,直接到那僧人面前,面色焦急地指着前方道,“大师,那里有人死了!”
和尚大吃一惊,转身看向路边,“什么?”
楚怜玉见他背过身子,急忙出手,一指在他腰窝点了下,什么也没看到的僧人刚回头,就觉腰间酸软,刚想摆出招式,楚怜玉一掌劈在他颈边,他来不及说话,便倒下去了。
“呼。”楚怜玉松了一口气,接住那和尚倒下的身影,拉着他的胳膊勾在肩上,带着他闪身进门。
屋内并无多余之物,进门就见一榻一桌,桌上放了一壶茶,旁边摆了两张椅子,非常干净简单。
楚怜玉疑惑地打量着这间屋子,暗道,“木清和不是在这里为山洪中逝去的人摆了牌位吗?怎么不见有?”
他在屋中转了两圈,东敲敲西打打,查看看有无暗格。走到榻边时,忽然发现这面墙,有半面比之前的微微高出一些。“就在这里!”楚怜玉惊喜地去掀那边墙,发现居然能揭开,却原来是一个木板,外边刷了涂料,做成一堵墙的样子。
里面是密密麻麻的,一排的牌位,每一个牌位前面,都有一个小瓷瓶放在上面,看着异常诡异。
楚怜玉伸手拿过一个瓷瓶,感觉甚轻,晃了晃,又觉有东西在内晃动,迟疑了下,他拔出瓶塞,轻轻倒出里面的东西——
是一截白色的,约一寸长的柱状物。
“这是何物?”
楚怜玉仔细端详那东西,见它似白似灰,看着有点像吃剩的骨头。
他依次拿过瓷瓶,一一打开,发现每个里面都是此物。摆在一起,只是长短略有差异,颜色形状无一不同。
木清和倒真是古怪,这么多牌位不放在外边摆上案上,却放在枕边,每天睡觉时,一边是牌位,他不觉得害怕吗?
楚怜玉微微皱眉,愈发感觉木清和这个人古里古怪,琢磨不透。
正在他要把东西装回瓷瓶时,屋外忽然响起一声大喝声,“施主!请您出来!”
楚怜玉吓了一跳,转身看过去,却原来是那大和尚已经醒了过来,在门口叫他。
看到楚怜玉望了过来,那和尚双手合十,道,“施主,屋主不在,您却擅闯院门,请施主自重。”
楚怜玉蓄势待发,只等那僧人进来,便是一场打斗,等了一会儿,却发现那僧人只是站在门前,并不进来。
他发现僧人不会进屋,便把东西收拾好,放进去暗格,做出未动的样子,打开门,走出房门,对那僧人笑道,“大师,我一时心急,急于拜访木公子,才会失了分寸,请大师见谅。”
僧人见他还是个少年郎的模样,沉声道,“年纪轻轻,出口便是妄言。木公子不在,我已告知与你。”他活动活动脖子,那上边正是楚怜玉刚刚手刀砍下去的红痕。
楚怜玉眼见他这么快醒来,暗自反省自己刚刚焦急之中,未使出全部力量给他一击,眼见他此时要动手,只好蓄力待发。
“施主,小僧少不得要与木公子一个交代。”说罢,那僧人目光一厉,双拳虎虎生威,向着楚怜玉攻来。
那拳头来势甚急,楚怜玉急忙抬手格开,被那力气震得后退一步,僧人沉声道,“施主小心了!”待楚怜玉站定,又是一轮攻击来袭。
楚怜玉初时接招尚算镇定,几乎与那僧人打个平手,然一来一往耗时颇多,那僧人抬头看看日头,喜道,“师兄要来了。”
楚怜玉心中咯噔一声,一个尚且是平手,再来一个,该如何应付?
清晨的木府,处处繁花,生机勃勃,微风袭来,花香扑鼻,各色的花儿或盆栽,或埋入土中,个个枝繁叶茂,美丽至极。
木清和正在一处花田打理,忽闻仆人来报,“秦公子过来了。”
他闻声抬头,汗滴在阳光的照射下,居然有种晶莹的模样。他站起身,素色的衣摆上沾染了浮土,也毫不在意,伸手弹了两下,见有些沾染极深,无奈地笑了笑,才柔声道,“请他进来吧。”
秦歌随人进来,被引至花间凉亭。凉亭被花海包围,美得让人惊艳。
木清和站起身,对着秦歌拱手道,“秦兄,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秦歌轻轻一笑,直截了当地道,“我今日过来,是想要带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回去的。”
“哦?”木清和眼光一闪,笑道,“不知是哪位?”
他对着立在亭下的仆人吩咐道,“去把今日入府的人都带来,让秦兄看一看。”
秦歌止住那人,道,“他并非今日入府之人。”
木清和有些奇怪地看向他,“怎么?秦兄要讨这人到底是……”
“是包子。”秦歌端坐在那里,看着木清和笑了笑。
木清和倒茶的手顿住,放下茶壶,面上波澜不惊,仍然是柔和的贵公子模样,道,“包子?那日他来府中,说要跟随与我,我以为他是心甘情愿,想不到,却是夺人所爱了。”
秦歌摇摇头,笑道,“非也。他可不是我的心头好。”
木清和为秦歌倒了一杯水,道,“包子为人乖巧,我也很喜欢。虽然秦兄你来要人,我却也不能随便应允,还要看看他的意见,若他愿意随你去,我也无话可说。”
说罢,便吩咐让人去带包子过来。
半晌,包子随人过来,看见秦歌,先是一愣,后是有些紧张,张望着看周围,十分不安的模样。
“你这是做什么,”木清和嗔笑道,“还不见过秦公子?”
包子偷眼打量,见秦歌脸上带笑,不像是生气的样子,稍稍地放了心,对秦歌行了个礼。
“秦兄说要带你离开,你可愿意?”木清和看着包子,面色温柔地问道。
包子怔住,吃惊地看着木清和,“公子想要把我送人?我不愿离开公子!”
木清和对着包子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轻声对对秦歌道,“秦兄你看,他不愿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哦也,明天休息一天!!!
第30章 错爱一生(四)
包子怯怯地看了看秦歌,又万分委屈地看向木清和, 道, “公子, 请不要把我送,送给秦公子……”
木清和微微一笑, “哪个说要把你送给秦兄了?走不走,还是要看你自己的意思,咱们木家, 从来不强人所难。”
包子松了一口气, 感激地看着木清和, 眼中全是孺慕之情。
“呵。”秦歌笑容微冷,对包子勾了勾手指, 示意他过来, 包子看看木清和的脸色, 见他轻轻点头, 才慢慢地走到秦歌身前站定,“我为秦公子倒茶吧, ”他乖顺地拿起茶壶。
秦歌笑吟吟地看着包子先为木清和斟了一杯新茶, 再为自己倒了一杯, 随意地问道,“你可见过你家公子了?”
包子端茶的手一抖,茶水溢出杯子, 滴在桌子上。
“怎么了?”木清和关切地问包子,包子慌忙弯腰, 用袖子擦去水痕,重新为秦歌倒了茶水,才道,“见过了。”
“说清楚了?”秦歌挑眉,看着包子仓皇失措的脸,并不揭穿他。
包子慌乱地点头,回身站在木清和身后,手微微地贴着他的后背。
木清和稍微向后倾了倾身子,肩膀动了动,与包子的手贴的更近,包子低着头,小心地看着木清和的后背,紧张的心跳舒缓了下来,忍不住用手指轻轻地戳了戳他。
“调皮。”木清和回头,冲包子笑了笑,包子脸色通红,开心又羞涩地低下头。
“咳咳。”秦歌清了清嗓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郎情妾意模样,道,“看来小包子是真心想要留在这里了?”
木清和对秦歌歉意地拱拱手,道,“小童任姓,还请秦兄见谅。”
包子快速地抬眼看了秦歌一眼,咬了咬唇,几番犹豫,终于还是问出口,“少寨主,他还好吗?”
秦歌托腮道,“想知道,何不回去看他一眼?”
“秦兄……”木清和拦下话茬,不赞同地看着他。
包子重新低下头,装作没听见的样子,没有回话。
正在此时,忽然响起嘈杂的吵闹声,木清和皱眉,示意人下去查看,秦歌看着下人跑远的身影,道,“木兄最喜救人于危难之际,想必府中也颇为热闹。”
木清和摇摇头,有些无奈地道,“我虽不为良医,却也知济世救人,木府尚且有些积蓄,能救助些,就多救助些吧,不过是略尽些绵薄之力,让秦兄见笑了。”
秦歌端起杯子,冲木清和敬了敬,道,“木兄太谦虚了。”
木清和饮罢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子,对着包子道,“我以为你是跟在哪家公子哥身边的人,刚刚听你讲少寨主,你原来跟的人,竟是江湖人士吗?”
包子一愣,点头道,“我们少寨主是留仙寨的。”
木清和一怔,惊奇道,“可是那个讲究劫富济贫的留仙寨?”
“可不是,”秦歌插话道,“听闻留仙寨下,不光太平,哪家有些困难,还会有人悄悄送银子。”
“真是可谓侠盗。”木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