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尖儿,是与我两情相悦的人……”
少年呆呆地望着关隽臣,他一边听,一边努力想要压抑着那来自胸腔的急促呼吸,可胸口却越来越剧烈地起伏着。
直到听到关隽臣低沉的语声中吐出“两情相悦”这四个字。
他的眼圈红了起来,忽然之间,“哇”的一声嚎啕大哭出来。
关隽臣从来没见过晏春熙这样哭过,苍白的脸都因为太用力而涨红了起来,少年哽咽着,泪珠连带着鼻涕一起流下来,那般的狼狈。
心里要有多苦,才会哭成这个模样。
连关隽臣在那一瞬间,眼角都不由有些泛红了。
晏春熙用力地捂住自己的脸躲避着关隽臣的视线,可泪珠却依旧从指缝间流淌出来。
他这样哭,实在是太过丢脸。
可却怎么都忍不住了,像是江河终于决堤而出,像是狂欢一般的暴雨倾盆,他既觉得羞耻,又觉得松了一口气。
他已憋了一个月,足足一个月。
从不想在那个人面前服软的那一刻,便把所有的眼泪都憋回了心里,憋得几乎每日都被噎得要呕吐。吃不下饭、噩梦连篇,他已到了濒临崩溃的那一刻。
他甚至不敢想若是今夜没有关隽臣来找他,此时此刻,他究竟是生还是死。
晏春熙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坚强还是软弱,很多事情,他在此时还想不明白。
可是被逼到绝境的那一刻, 他终是靠着强烈的求生欲望,靠着冬天里寻找温暖的小动物一般的盲目直觉——再次一头撞进了关隽臣的怀抱。
像是宿命一般的怀抱。
第二十章
兴许是因为太久没这样哭过,到后来,晏春熙虽然已经没有眼泪了,可身子却不由自主地一抽一抽地停不下来,过了好半天才恢复了平静。
烛火不知从何时熄灭了,在一片隐秘的幽暗之中,关隽臣就这么搂着少年躺在床上。
这样的拥抱,从今年春天桃花盛放的时节之后就再也没有过了,如今回想起来,那时两个人之间那般缠绵的岁月,是多么的美好啊。
关隽臣低下头,在晏春熙的耳边轻轻地耳语着:“好熙儿,我的小东西,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原谅我,好不好?”
在晏春熙面前时,他仿佛总是与往日里那个阴沉冷漠的他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哪怕是在这一切都发生之前,晏春熙还仅仅只是他的鹤苑公子之时,他便总是得费心去克制住自己想要去宝贝这个少年的心情,来保持住自己的尊贵身份。
可从今以后,他终于再也不用克制了。
“我不想做鹤苑公子……”
晏春熙把脸埋在关隽臣的肩窝,因为哭得嗓子发干,讲话时声音很小。
“称呼不重要。”关隽臣低低一笑,亲吻着少年柔软的耳垂:“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就按你先前说的,都听你的,十八鹤苑我谁都不要,只要你在我身边。”
“不、我不要这些……”
一直都躲在他胸口的晏春熙却忽然用力地摇了摇头,他挣扎着抬起头,一双眼睛哭得隐约有些红肿,可奇怪的是,那眼神却从先前的无神和绝望中,渐渐凝聚起了一丝执拗的神色:“如今我已不想要那些了。王爷……我、我想做点事情。”
关隽臣楞了一下,一时之间有些茫然。
他抚摸着晏春熙柔软的发丝,低声问道:“什么?做点事情?”
“嗯。”晏春熙抬起头望着关隽臣,:“王爷,我不想做个被豢养的鹤苑公子,也、也不太想一直做伺候人的下人。我想……想学东西,想知道你在忙什么,想知道朝堂的境况,想明白王府和封地的事物……想像王管事那样、那样了解你。”
在夜色中,他的神情本还带着一丝茫然,可眼神却越说越渐渐明澈起来。
他顿了顿,认真地道:“我未获罪前是读过书的,那些批文、卷宗,我亦看得懂。若是有什么事做得不好,你便狠狠责骂我,我定会好好学,行吗?”
“行。”
关隽臣答应得很干脆,可随即却迟疑了一下,忽然有些踌躇地问:“熙儿,你还不能原谅我,是吗?”
晏春熙听了微微垂下眼睛,他沉默了良久后终于轻声道:“王爷,我……我没法就这样与你回到从前。我也没法再和你那般亲昵,没法再那样和你欢好。”
那当真是几句好生残忍的话,虽然关隽臣仍然这般抱着少年,可却仍然感到一阵寒冷。
他乌漆漆的丹凤眼里,微微划过了一丝无奈的痛苦。
没有说话,就这么安静地听着。
“上次你与我说,你说我年轻,许多事不懂。我这几日,总是想,到底是什么我不懂,是我当真太无知了吗。可是你伤害的我那些过往,又的的确确是真的啊,我至今,心里都还在疼啊。我越想越乱……时而觉得你说得对,时而又觉得不对,想得越久脑子越乱。”
“可是今日、就在刚刚,你抱着我的时候,我忽然之间想通了,其实这一切的答案——终究要我自己去找,我不能永远问你要一个回应,那样我的心里总是会害怕。我想堂堂正正地、重新去了解你,那些我不懂的事,我统统都想弄懂……王爷,你教我——教我做事,教我长大,好不好?”
晏春熙轻轻地说着,他的语气很平静。
似乎从那极端的脆弱和无助中彻底恢复了过来,在夜色中的杏眼里又逐渐流露出了无比坚定的神情。
关隽臣的眼里渐渐浮起了一丝难言的温柔,那温柔中甚至还带着星点儿的骄傲。
他的小家伙是多么的了不起啊,他仿佛已能够在这个夜晚,看到这个十七岁的少年逐渐长成挺拔的青年的样子。
他摸了摸晏春熙的头,沙哑着嗓音道:“小家伙,你不肯原谅我,却肯相信我,是不是?”
晏春熙望着他,眼神里微微浮现着一丝隐隐的水光。
他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声音也不由自主微微打颤起来:“其实今夜、今夜看着那口井时,那井口……那么深,那么黑,望下去时,我便有些头脑发昏,心里竟然真的浮起过想跳下去的念头。可是那一刻,我自己也吓出了一身冷汗,我、我才不甘心啊。”
“我害怕,但不是怕别的,是怕自己真的一时撑不住便闭眼跳了下去。我怕极了,那时我便想,我想……我才不要死,我绝不肯。我要活,我要找你。你会救我的,我心里硬是笃定这一点。王爷,你恐怕觉得奇怪,可我当真相信你,连自己也无法相信的时候,我都始终是相信你的……真的,你是我在这世上,最依赖的人。”
关隽臣听得再也无法自控,他一把紧紧地把晏春熙搂在怀里,像是要把少年柔软的身子摁进胸腔之中。
“我的熙儿……”关隽臣的声音微微发抖,他低低地唤道:“我的小宝贝,你怎能、你怎么就这么聪明?”
他克制不住那种澎湃的感情,他实在太爱、太爱了。
他怀中的小家伙不仅无比有骨气,够坚强,还有着一颗比世间任何人都通透的头脑。
哪怕是走到了绝路的境地,也还能在最后关头敏锐地找到求生的道路,绝不逞强,绝不死撑。
若非他爱上的是这样的不凡的少年,他们之间,只怕早已走到了穷途末路、阴阳两隔。
这样的晏春熙,叫他怎能不爱啊。
兴许是关隽臣突然之间的紧紧拥抱叫晏春熙也不由自主有些动了情,他柔软的身子趴伏着,忽然把温热的脸蛋凑到关隽臣的耳边,小小声地、呢喃着开口道:“成哥哥,我再躲在你怀里一夜,就一夜……明儿再长大,好不好?”
“嗯。”关隽臣低低应了一声,他双臂拥紧晏春熙,在少年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晏春熙身子发僵,他有些不知所措地想要扭开头,可终究还是没有太大力地挣扎。
两个人的身子虽然隔着衣物,可这样紧紧相贴,关隽臣却还是忍不住感到从心底泛到肌肤的一阵火烫。
他这一亲,呼吸顿时沉重起来,忍不住一翻身猛地把晏春熙压在了身下。
少年如何能感觉不到关隽臣此时危险和弥漫着情欲的气息,慌神地推了推关隽臣的胸膛。
可他的力气又怎么能和关隽臣相比,被关隽臣这么一钳制住,简直像是被猛兽给摁在爪子下的小动物一样再无挣脱的可能。
关隽臣再也克制不住,侧过头狠狠地吻上了晏春熙柔软的嘴唇。
那久违的甜蜜滋味叫他一时之间有些失去了理智,忍不住咬住那饱含的唇珠,有些粗暴地用牙齿研磨着。
他一边亲着,一只手已经伸进了晏春熙的衣襟,肆意地抚摸着少年胸脯上那粒柔软敏感的乳珠。
“唔、唔,不要……”晏春熙有些徒劳地蜷缩着身体想要逃脱,可关隽臣另一手扶住他的颈项,不过微一用力,就强迫他仰起头不由自主张开了嘴巴,任由关隽臣的唇舌彻底地进入肆虐。
晏春熙身子被关隽臣钳制着,他心下着急,连光洁的额头上都沁出了几滴汗珠。
也是被逼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若再不制止,只怕马上便要被摁在关隽臣身下进入,他实在是还不能承受那件事。
晏春熙终于牙齿一用力,咬在了关隽臣的舌尖上。
“嘶,你……”关隽臣一个激灵,倒抽了口冷气,马上脸色铁青地松开了少年。
舌尖被晏春熙这么一咬,当然疼得撕心裂肺的,不由赶紧用食指轻轻按在了舌尖上再低头一看,见没有出血,脸色才总算好看了些。
若是往日里,关隽臣被在这情欲当口被这么咬上一口煞了兴致,只怕早就火冒三丈了。
可此时低头看着身下的少年,却实在有种有气不知道冲谁发的感觉。
晏春熙抬头,一双杏眼软软地、巴巴地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伸出手扯了扯关隽臣的衣襟:“我、我没使劲咬……”
关隽臣哭笑不得,他张嘴时不由疼得脸又是一歪,嘴里的话都抖了一下:“这么说,你倒还是口下留情了?”
“我就是还不想那样,我刚刚都说了的。我都还没想明白,也不想做你的鹤苑公子……”晏春熙有点不开心地扭过头,小声说:“你还是不听我的,又、又强迫我……”
关隽臣一时语塞,他实在是怕了“强迫”这个词。虽然觉得有哪儿不太对劲,可又说不太分明,只好无力地申辩了一下:“小东西,不是你自己说的吗,今夜还不长大,还要呆在我怀里……?”
“我又不是,那个意思。”晏春熙望着关隽臣,眼里浮起了一丝委屈的神色:“我都已好久没睡着过了,整个人乏得很,想说……你抱着我,我便睡得踏实些了,只这么睡一夜就好。王爷……你、你不肯了吗?”
“谁说我不肯了。”关隽臣马上就矢口否定。
可随即他脸上却阴晴不定,沉默了许久,终于有些无力地躺到了晏春熙身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凑到少年耳边低声耳语哄道:“宝贝儿,当真不行吗?这些天下来,真叫我想坏你了……你就一点儿也不想我?咱们再试试,好不好?”
晏春熙自然是听到了的。
可他却偏不回应,只转身搂住了关隽臣的脖颈,把脸蛋埋入了男人宽阔的胸口,悄悄地把眼睛阖了起来,一副要入睡了的样子。
关隽臣无奈地伸手拥抱住少年。
他心里也真是有点发苦,这个小东西也不知道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在这种时候扑到他怀里要入睡,可他满脑子都是那件事——他哪还能睡得着,这不是在磨人吗。
可即使说晏春熙在磨人,关隽臣却偏偏又有点受宠若惊。
晏春熙竟然还会像以前那样圈住他的脖颈,做出那样亲昵的动作,单凭这一点,他就是再消受不住,也要咬牙挺了。
脑中浮起这个想法的时候,关隽臣嘴角忽然泛起了一丝苦笑,他低下头,亲了亲晏春熙薄薄的耳垂,沙哑着嗓音道:“唉,我的小宝贝,睡吧——我抱着你。”
他大概真有点贱骨头。
关隽臣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在心底狠狠骂了自己一句。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晏春熙趴在关隽臣怀里,他兀自闭着眼睛,却轻声问了句:“我刚刚……可有把你咬疼了?”
关隽臣楞了一下,温柔地摸了摸少年的发丝:“不疼。”
他沉默了半晌,语声忽地低沉了下来:“熙儿,你呢——”
“那次你咬伤自己的舌头,疼吗?”
其实说来可笑,他极少想过这件事。
可刚刚不过被晏春熙咬了下舌尖时,就已疼得脸色发青,他这才忽然想起来晏春熙也曾为了他,自己把舌头咬出血,生生痛得晕过去,之后连续好几天连喝粥都没法好好吞咽。
可那时,他竟连着一声“疼吗”都不曾真正问过。
“我,”这声迟来的探询让晏春熙的身子都微微战栗起来,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覆在眼睑上的漆黑睫毛颤抖着,过了许久才终于小声应道:“我那时,疼的……”
“傻孩子。”关隽臣心里有些钝痛,在这个寂静的秋夜里,他忽然兴起了想要好好问一下那时的事的心情:“那时候……是因为,不想把身子交给旁人吗?”
晏春熙沉默了良久,久到关隽臣本以为他不会答了的时候,少年才声音干涩地慢慢开口了:“王爷,或许、或许先前在你眼中,我、我便只是个鹤苑公子,合该把身子、把一条命都统统交给你。可实际上……我未获罪前,到底也是晏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