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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巫羽 字数:4937 更新:2022-01-03 10:59:23

。其实周英已经十八岁了,因家中穷营养差,不如城里的同龄人壮实。

  陈郁不似赵母粗心,他留意到这是赵由晟第一次为自己物色仆人,这人若非有十分过人之处,便是需要他的机敏能干去做些什么事。

  想着这些时日阿剩常外出,房间里有制船图,还有番人的信,又在物色仆人,结合这些,陈郁脑中有一个念头:阿剩会不会是想舶商,不经由官船,自己买船参与。

  用过餐后,外头下起雨,不大,潘真跟阿锦借雨伞,陈郁和赵母辞行,赵母说下雨就在这里宿一夜,别回去了。

  赵由晟让潘真回去跟陈家人通报一声,告知陈郁在他们家过夜,明日再送他回去。潘真拿着一把雨伞,举棋不定,望向陈郁,陈郁对他点了下头。

  潘真撑伞离开,雨水淅沥中,他心想两家离得近,想是赵舍人有意留下他家小主人呢。

  赵由晟搬回旧寝室睡后,阁楼无人住,做书房使用,里边有床,被褥,一向收拾得舒适,陈郁被安排在这里过夜。

  燕燕进来燎香驱蚊,听得窗外的雨声由小及大,她忙放下手中的香炉,跑去将窗户关上。她是个安静的女子,默默做完她该做的事,就退出了房间。

  当房门再次被推开,进来的是赵由晟,雨天嗜睡的陈郁已经脱衣躺在床上,赵由晟走至床沿坐下,居高临下看他。

  陈郁放下头发,穿着贴身的衣物,白色轻薄的中单为被子严实盖住,只露出脖子和一小截肩膀。这般躺在床上的陈郁,曾出现在赵由晟的梦里,他低下头,用手背轻蹭陈郁的脸颊,低语:“被子够暖和吗?”

  夜雨带来寒冷,春被不如冬被厚实。

  陈郁点头,他眉眼含笑,轻声唤阿剩,抬起手去摸赵由晟的脸,显得心满意足。他们夜晚很少能相伴,也很难得在入睡前赵由晟就在他床边。

  赵由晟握住陈郁的手,把它攥住,他看陈郁的眼神特别温柔,他伏下身子,用另一只手拨开陈郁额前的发,他的气息在贴近,陈郁合上眼睑,觉赵由晟的唇掠过他的脸颊,陈郁的气息因紧张而沉重,却又觉被对方揽抱入怀很快又放开,原来只是一个拥抱。

  陈郁睁开眼睛,见赵由晟已经坐直身子,抬手放床帏,他知道阿剩这是要走了 。陈郁爬起身,靠床坐着,两边的床帏都被赵由晟放下,拉好,陈郁问:“阿剩,可以再陪我一会吗?我有事问你。”

  赵由晟脱鞋爬床,他身子靠向陈郁,言语温和:“小郁想问什么事?”

  “我在你房间里看到一封信,我看信封写的是番语,又听说阿剩常外出喝酒。”陈郁缓缓陈述,他见赵由晟颔首,他问:“阿剩是不是去番馆喝酒,才结识那边的番人。”

  “早先我经常去,近来少了,给我写信的是宾童龙的一位海商,名叫范投黎。”陈郁问起,赵由晟也不瞒他,“他有艘船要售卖,我与他见过几面。”

  “阿剩买下了他的船吗?”陈郁瞪亮眼睛,难掩自己内心的小激动。他心里希望阿剩参与海贸,因为那就离他更近些,而海商总是自在的。

  赵由晟低头贴向陈郁的耳朵,在他耳边低语:“小郁,我不仅买下它,还拿到进入宾童龙官场的官凭。”

  陈郁因震惊一把扯住赵由晟的袖子,头靠向他的肩,唇凑到他耳边,小声说:“我听兄长说宾童龙是刘家的地盘,当地官吏和刘家有贸易约定,非刘家海船很难拿到官凭,那人竟肯将官凭转售予你!”

  这个叫范投黎的宾童龙人显然很信任阿剩,而且两人间肯定交情不错,否则不可能将官凭给阿剩,也难怪他会给阿剩写信。

  “我待他也不薄,给予的价钱公道。”

  其实多半是范投黎看中赵由晟的品格,两人有眼缘的缘故吧。

  “阿剩既然买下一条船,为何还让工匠绘制一张制船图?”陈郁声音越说越小,他不是有意在由晟房间里翻箱倒柜:“我想从轴筒里拿海图看,拿到制船图。”

  陈郁很聪明,大海商之子的身份,也使得他十分了解和船相关的事,别人就是看到制船图,也不会立马想到这是找船厂工匠绘制的,肯定是要造船用。

  赵由晟如实交代:“以备日后使用。”

  “阿剩!那是条大海船,像我家的福信船那么巨大!”陈郁看得懂制船图里的尺寸,从由晟口中得到确认,他非常激动。他根本不敢相信阿剩会决心从事海贸,因为他是宗子,可以经由宗子试做官的。

  “小郁,此事仅有你和吴杵知道,还请莫要告知别人。”赵由晟本打算再瞒陈郁一段时日,但陈郁在怀,且开口问他,他便也都说了,早晚是要告诉陈郁。

  “阿剩没告诉孺人吗?那买船的钱——阿剩,你的水晶兽!”

  “往后再买一件便是。”

  赵由晟哑笑,真是瞒不住他。赵由晟揽住陈郁的肩,两人不知何时贴靠得如此之近,还抱在一起,躺在床上。

  “阿剩不用再买,我我……”陈郁有点不好意思,他慢吞吞说:“我近来和家仆出去收账,有时遇到番人,我就充当通事。爹说当通事应当有抽成,常给我钱,我攒下不少。”

  陈端礼无疑相当的宠陈郁,这是花式给钱,给儿子随便花。

  听陈郁这么说,赵由晟很吃惊,水晶兽价值不菲,小郁是要为他买一件吗?

  “孙待诏店里有一件相似的,我下了定金……”陈郁此时看着赵由晟脸上凝重的神情,他很担心他不肯要。

  “阿剩,你生气了吗?”

  他的浓眉敛起,眸子深邃,双唇抿成一条线,往时这是他生气或难过的表现,其实也很少看到阿剩生气和难过。

  赵由晟搂住陈郁的背,让他更靠近自己,他喃语:“不是。”他又怎会生气,只是心里喟然,哪怕重来一世,小郁对他仍是掏心掏肺的好。

  上一世两人本不该走向那样的结局,本不该如此,留他孤零一人。

  感觉到赵由晟搂住自己的臂膀加重了力道,陈郁想阿剩似乎是在难过,他把脸贴向阿剩的胸口,听对方的心跳声,陈郁不知是因何,此时心里竟也泛起酸楚,他用自己不强壮的手臂抱住对方,感受那具强健身躯传递来的滚热体温。

  当陈郁意识到自己的背挨床铺时,他已经被赵由晟压在身下,陈郁呆呆的想原来阿剩的身体这么沉,他觉得自己像似要喘不上气,其实不是因为被压动弹不得,而是因为紧张,紧张地手心都是汗。

  赵由晟的唇贴在陈郁的额头、脸颊、嘴角,蜻蜓点水般,他的吻是那么温柔,很好舒缓陈郁紧张的情绪。陈郁仰头看他,眼底都是笑意,他也在赵由晟的额头亲了一下。

  贴在自己额头上的唇柔软、湿润,上次落海,赵由晟亲过那两片唇,还记得它的美妙触感。赵由晟将目光从陈郁的唇上移开,他支起一只手臂,借力让自己起身。

  他相当平静,适才的亲昵举止在他看来很自然,他为陈郁掖好被子,用手梳理陈郁有点凌乱的发,温语:“在下雨,很睏吧。”

  陈郁侧身而躺,裹着被子,含情脉脉看他,舍不得睡去,他的一只手从被子里探出,抓住赵由晟的手,他恳请:“阿剩,等会再走好吗。”

  “好,睡吧。”声音落下,赵由晟温软的大手蹭过陈郁的脸庞,陈郁的眼睛缓缓闭上。

  夜雨哗哗作响,陈郁昏沉沉,再抵挡不住睡意,进入梦乡。赵由晟守在陈郁床边,犹如守护他的睡梦般,许久,他才拉开陈郁的手,将他的手捡进被子里盖住。

  赵由晟熄灭烛火,把房门关上,他放轻脚步,步下木梯,木廊上的灯笼在风雨中摇动,忽明忽暗,赵由的脚步平稳,踌躇。

  只需想到陈郁就在他家里,在他的床上安然入睡,内心便为一份情感充溢,欣慰、满足,还有绵绵的情意。

  赵由晟走向自己的房间,燕燕等候他许久,见他出来忙举灯拿伞迎上前去。仆紧随主,进入房间,赵由晟的衣袍被雨淋湿,燕燕服侍他将衣袍脱下,见衣袍内的衬袍也有水迹,燕燕为他准备干燥的衣服。

  “我自个换。”赵由晟让燕燕离开,表示不用她再伺候,他干脆利落脱下身上的所有衣物,准备换上新衬袍。

  昏暗中,燕燕瞥见他□□的腰背,宽大的臂膀,紧实的腰身,她低头退出。她知晓郎君对她与阿锦都没有丁点意思,她执伞等候郎君从木梯下来时,心中生出一个奇诡的念头:郎君会不会是对陈家的小郎君有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导演:老婆一问,什么都招。

第59章

  春夏之交,睦宗院的木棉尚未开败, 赵宜春在院中设宴, 在座的有他两个儿子, 族中的友人、子弟, 也有两名门客。

  赵由晟和弟弟由磬受邀请, 参与饮宴,两人与庄鲲、庄蝶同席。宴席上歌舞助兴,觥筹交错,宾客谈论的多是轻松有趣之事,只有一位族中子弟提及敌兵压边境,又将有大战发生,他的话很快为其他的话语声淹没。

  他们身为宗子不可妄议国事,何况还是战事, 再则往年敌兵时常进犯,从不曾危及到南方, 总之国事朝廷里自有人做主。

  宴席结束, 宾客大多散去,只剩少数人在院亭上观鱼,由磬和庄蝶喂鱼,赵由晟被庄鲲给唤到一旁去, 庄鲲神神秘秘问他最近可曾收到族父从京城寄来的信。

  赵侍郎回京后, 与赵由晟有书信往来,他们一老一少交情深厚,被视作忘年之交。

  翠柳拂面, 赵由晟立在亭下,淡定与庄鲲道:“前日收到族父来信,与端河写的一致,都称敌兵十万,直逼龙鳞城,朝中君臣震动,不少大臣主张议和。”

  端河在暮春前往京城,说是游学,也是为今年的科举做准备,他人在京城,消息灵通,所以常写信告知友人京城里的事。

  庄鲲骂道:“一群软蛋!还未开战就想议和!”

  要是他能率兵奔赴战场,他一定将敌兵杀得片甲不留,哪似这群怕死的书生,一听敌军来犯便两股颤颤。就算要议和也得打几场硬战,谈判时才有底气。

  赵由晟平静道:“太学生正在联名请战呢,议和不了。”

  “依我看,就该叫女干相领兵去守龙鳞城,不是他排挤贤能,提拔的尽是草包,北兵岂敢进犯!”庄鲲还是很关心时事的,提起女干相马仁义更是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庄鲲兄,事关国家存亡,不可赌气。”赵由晟的言语神色凝重。上一世便是由马丞相领兵进驻龙鳞城,奈何他对军事一窍不通,一通瞎指挥,直接导致龙鳞城沦陷。

  庄鲲冷静下来,却用一种怪异的眼神死死盯着赵由晟,他压低声音:“由晟,你那个不吉祥梦里有我吗?”

  关于赵由晟做了个不吉利的恶梦,原本只有赵侍郎知道,后来赵由晟又告诉两人,一个是庄鲲,一个是端河。在外人看来,他这个梦实在无比诡异,而且现今敌国还出大军攻打边塞,直逼龙鳞城,也许梦应验了呢。

  “并无。”赵由晟不打算对老友说实话。

  上一世,被骗到官船厂的宗子都手无寸铁,唯独他和庄鲲抢走士兵的武器进行反抗,正是因为他们拦阻士兵,才给了庄蝶和端河跳窗逃命的机会,虽然最终还是全灭。

  庄鲲似乎嘘了一口气,他拍赵由晟的肩,念叨:“由晟老弟,不是我说你,没事别瞎做梦,怪吓人。”

  赵由晟也拍了下老友的肩,道声:“只是个梦,莫当真。”

  希望这会是一个只有自己经历过的噩梦,两年后,还活着的老友们,能用这个不灵验的梦来取笑他危言耸听。

  黄昏,赵由晟将由磬唤走,兄弟俩跟庄鲲兄弟辞行,他们出宅院,从木棉树下走过,木棉花开得红艳。由磬踢走地上一朵木棉花,问:“兄长,木棉花是不是也像昙花那样,可以食用?”

  “听闻粤人食用木棉花,但需晾干后煮食,否则吃了要腹泻。”

  在老弟眼里兄长简直无所不知,递给老哥一个你好厉害的眼神,由磬去攀树枝,摘下三朵木棉花捧兜里,说要带回家给厨娘料理。

  几天后,朝廷增兵龙鳞城的消息传至泉地,统帅大军的不是马丞相,而是起用一位曾镇守过龙鳞城的老将军。听闻老将军与马丞相素来有怨,原先不肯出征,称自己年老不堪用,后来不知谁给皇帝献策,皇帝命令马丞相亲自去请。

  又听闻马丞相因为帝命,苦苦哀请老将军出山,恨不得跪地求饶,也算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

  竹筛上,已经晾干的木棉花,被一双秀气的手撕成数片,清水洗涤,入锅煲汤。当木棉花猪骨汤搬上餐桌,盖子一掀,香气扑鼻,都赞厨娘手艺甚好。

  鲜红的木棉花在赵由晟的意识里,犹如杀戮过后的血迹,自此那血腥的意象,化作了他家碗中的美食。

  夏日,南溪的银杏葱翠,一棵棵点缀在村落里,远离村落的山林,却往往有烟火袅袅腾升,那是陶坊的柴烟。

  宁县多山岭森林,最不缺的是陶土和树木,陶坊沿溪流山岭而建,有大有小,小的无数,如星点,建于山脚,唯有龙窑无依山势而建,倾泻直下,犹如卧龙,气势恢宏。

  俞恩泰家有条龙窑,他家也是宁县有名的富商,找到俞家并不难,路边随便问一人,都能指路。

  赵由晟不急于问路,他坐在供路人歇脚的亭上与一位路过的脚夫交谈,仆人在亭下煮茶,耳边蝉声一片。

  哪怕是个身份卑微贫困的脚夫,赵由晟仍是善待他,并让仆人倒碗茶予他消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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