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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凶凶是小熊 字数:4896 更新:2022-01-03 10:53:01

影幢幢,一路出了顾府。

  不过一会儿,人立轿停,这边还不待顾殊喜接帘,顾禽荒便自行跨了出来,顾殊喜这才发觉今日自家主子身披了件紫罗襕,视线不由与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碰个正着,顾殊喜心头一跳,连忙垂下眼去。

  他瞧见顾禽荒眸凉如水,嘴抿得很紧;心下只觉任何人,哪怕是神仙与自家主子这么对视一下,都会迷了心智。

  “自行回去,不必等我。”顾禽荒理了理衣襟,掩声交代道,“机灵些,莫教人看了去。”

  顾殊喜连连应下后,便看见顾禽荒衣袂一扬,三步并作两步走向那黑漆门边,不待扣环,就开了条缝,放人进了去。

  顾殊喜见那门哐一声关上,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忙抬手揩去额上的汗,也不知是热的还是冷的。此刻顾殊喜内心剩下的,也只余那种不可名状的恐惧——也不知自己究竟怕的是面前横额上那疾徐得当的那两字,还是那位自己越发看不懂的陪了数十年的主子。

  这边顾禽荒进得门内,只见庭前有数种不知名且有些蔫了的花,月光这么一铺,更显阴惨。顾禽荒收回目光,无言地跟在引路人的后头,过了数十个窗牖门扉后,来到一间敞着门的书房外。

  “本官与顾大人共事数年,竟不知顾大人还有秉烛夜游的雅兴,”声音远远传来,有几分促节。

  “钟大人。”顾禽荒行了一礼,“沈骞翮已查到了揞花楼,下官估计他已是进去了,他这样一去,估计是再难出来。”

  “本官当你与沈骞翮不和只是传闻,没想到你真舍得卖他。”钟不归坐在纹什锦椅上,手背敲了敲扶手,若有所思地望着伫立在门边的顾禽荒。

  见那端的顾禽荒不应声,或是钟不归没能听见自己期许的那份答案,他眼角泛了阵精光,这厢又开了口,言语中的嘲讽不言而喻:“还以为你们是同本官做戏。”

  “钟大人言重了。”顾禽荒面色不变,身子依然挺得笔直,“朝堂之上,何来得情谊一说。”

  “好好好,本官没有对顾尚书看走眼,不曾枉费本官前些日子倾囊相赠的那份大礼。”钟不归拍着手,大笑几声,“识时务者为俊杰,通机变者为英豪,果真古人诚不欺钟某人也。”

  笑够了的钟不归起了身,背叉着手,慢慢踱来,又道:“顾大人,今晚也顺便引你见见这位,号称乱纤尽垩的皇甫公子。”

  夜风没由来地刮了一阵,微微吹乱了顾禽荒额上鬓角的几丝碎发,他看清了钟不归眼角的笑纹,那道道纂刻着自己无能为力的日暮途穷。

  只见屋中那头屏风后一动,出来一人。

  ……

  就在宗渊答应带他们去揞花楼的那天夜里,沈骞翮收到了顾禽荒的回信。

  “顾大人,可以……”公良昃见沈骞翮已是将那信翻来覆去看了极久,心下忽然生出几分没缘由的慌张来,只觉虽是曲中无意,但却有弦外音。

  “我与他夙期已久,自然信得。”沈骞翮坐在公良昃对面,借着屋内烛火的光笑道,“公良,我以后若逢不虞或是朝不继夕,你就去寻顾大人,说不准比找你爹还好使。”

  公良昃被噎住,可是他怎么想来都不觉二人像是甚么至交好友,立即答道:“我不去,我哪处也不去。”

  也不知何时开始,公良昃自然而然弃了自谦词,沈骞翮似乎也没觉得有甚么不妥,也不知他是在纵容自己,还是……他根本就不在意。

  公良昃不曾问过,但是他心下约莫是知道答案的。

  “好罢,好罢。”沈骞翮笑着应下,将那信纸搁在蜡烛上燃了,“保命的退路都不要,公良某还真是有几分能耐。”

  待纸燃尽,沈骞翮拍了拍手上残灰:“夜深了,你快去房里歇着去罢,明日还要早起。”

  公良昃抬首去看沈骞翮,正巧与他那双杏子眼隔着一桌之距相撞了上,那眸中浮动的笑意,让公良昃再难抑住他心脏上的一声声跳动,于是张口道:“一起睡。”

  “甚么?”沈骞翮身型一晃,差点要当场呕血归西,“公良昃?你发甚么疯来?”

  公良昃心中跟明镜似的,这般的朝夕与共,点滴之间,那是沈骞翮惯用的温柔刀,是伤自己体无完肤且不自知的狞恶。自己这厢也只好继续扮演那个寡廉鲜耻的厮:“沈哥哥,我一人睡……还是有些怕。”

  真是信了你的邪,沈骞翮心下这样咕哝后,翻了个久违的白眼,又抬手挡了把面上可疑的红晕——只当是恐旁人闻此处的公良某夺了自己的钟,遂掩了自己的那双耳。

  ……

  宗渊约见两人的地方,是在青浦城某处的弄堂口。今日的宗渊一如既往着了一身干净清爽的衣袍,拿着折扇,露着一口讨喜的白牙。

  在宗渊的带领下,两人在小弄里绕来绕去,也不知走了多久,沈骞翮甚至一度认为宗渊是在忽悠他们二人。

  本身昨夜沈骞翮就没有睡好——且不说被公良昃霸去了大半的床,或是在他怀中搂着的自己,更不必提自由惯了的自己成功梦了魇;真真让沈骞翮生气的则是今晨硬生生把自己闷醒的那根胳膊。沈骞翮微转侧脸,还不待推开那恼人的胳膊,这厢就看清了公良昃的睡颜,他整个人都笼在一层薄薄的光晕里,乌髻半散着,镶嵌了一层金边,似乎是放下了常日里的那种严肃与戒备。

  这时的公良昃才是沈骞翮记忆中的那位小子后生,也不知为何他非要逼迫自己套上一层老成持重的盔甲。

  但愿答案并非是沈骞翮这三个字。

  公良昃似乎感受到沈骞翮的那份悸动,下意识将胳膊往回收了收,翻过身来就去寻沈骞翮的唇,又抱了他的额去亲,这厢轻轻一碰便与他的软舌相-缠了上。

  沈骞翮半推半就,伸-手-一-摸便是公良昃的坦开中衣下的横-阔-胸-脯。也不知为何,就那么堪堪一碰,沈骞翮指尖像是要溶化了去,血液毫不客气地冲撞着自己的四肢百骸。意识登时便恍惚了,沈骞翮一下子没了主意,也就由着公良昃七颠八倒的进攻。

  终于在两人俱是透不过气来后,公良昃才松了口,又在沈骞翮耳边唤了数声沈哥哥后,才允了他起身。

  想到这处,沈骞翮只觉自己做了一单很不划算的买卖,那份潜匿的狐埋狐搰*让自己很是烦躁。

  就在沈骞翮耐心消失殆尽之时,宗渊终于在一面墙边停住了脚步,也不知按了甚么机关,眼前突然就现了一条地道——

  三人顺着地道一步步的拾级而下,里面并不通风 ,除过目及之处的些许蛛网外,还算得上干净。越往深处走去,却是愈发湿热。宗渊忍不住撩了撩袖口,就在那么一瞬,沈骞翮瞥见他胳膊上的一条伤疤,不,应该说是剑伤更为恰当。

  在略微昏暗的地灯的映照下,那陈年旧伤配着宗渊颇有书生气的脸着实有些个别扭。

  “宗兄,你这伤口……”沈骞翮踌躇一阵,还是问了出来。

  “不瞒二位,早年在下也妄想能执剑江湖,不过自从接了那一年铸剑山庄的拜名帖后,宗某也就收起那份野心了。”

  沈骞翮哦了好长一声,随意把手那么一抄,这厢搭撒着眼皮道:“原来是昆吾门中的小公子,我本该想到的。”话是这么问出来了,其实自个儿心下的意思是——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不敢不敢。”宗渊停住脚步,回眸一盼,遂拿了扇子在手心中拍了拍,“师门败落,各自散去,早已是提不上串。”

  想起数年前的那些血腥风雨,沈骞翮准备说些甚么来着,刚想出了个苗头,一瞬间就有甚么呲啦啦划过脑海。接着一股寒气抵着脚底攀援而上,激得心田一阵战栗,沈骞翮就这样向后退了几步,一把抓住了公良昃的袖口:“阿蒙骗了我。”

  “甚么?”公良昃不明所以,扶了一把似要摔倒的沈骞翮。

  “我已是记得了,杨埭山和杨诘身上的剑伤,是出自铸剑山庄之手。也只有出自那处的剑,才能呈那样的剑痕。”沈骞翮一手抵着眉心,面色甚是难看,“阿蒙的师父江山玉医李贤槻所持之剑正是出自铸剑少主之手。”

  “李贤槻五年前已逝,现在那把剑想必在阿蒙手上。”在公良昃错愕愣神的目光中,沈骞翮勉强将头仰起,眼中霾云层层叠叠,“阿蒙七月十四晚上,在杨府。”

  作者有话要说:皇甫褚离开金陵于二十四章提到。

  狐埋狐搰:hú mái hú hú,比喻疑虑过多,反复不定,不能成事。

  缓解一下,来个小剧场:

  年龄?

  晓:24。

  终:28。

  晓:????终:……21。

  奕:29。

  屈:25。

  韩:33。

  琋:25。

  沈:33。

  昃:21。

  身高?

  晓:177

  终:182

  奕:179

  屈:185

  韩:192

  琋:175

  沈:176

  昃:188

  对对方第一印象:

  晓:天人下降,不似人间物。

  终:我的!

  奕:感觉一肚子坏水。

  屈:有吗?我想一辈子追随于他。

  韩:仙女!仙女!

  琋:又壮又黑没礼貌。

  韩:啊?有吗…

  沈:可爱的小孩子。

  昃:耀眼。

  相处之后的印象:

  晓:情话满嘴不正经。

  终:清纯脾气好聪明乃君子也。

  奕:长情。

  屈:(你才发现啊。)心软脆弱。

  韩:有小脾气的别扭仙女。

  琋:肉麻怪。

  韩:???

  沈:狼狗,护犊,有点A。

  昃:有点傻。

  沈:??????

  什么时候对对方有感觉了?

  晓:(害羞,死不承认)拒绝回答。

  终:一直很有感觉。

  奕:日久生情,他懂我。

  屈:每时每刻。

  韩:只消一眼!神魂俱散!

  琋:哼。

  韩:啊?

  沈:记不清啦。

  昃:第一眼。

第45章

  所谓拣得乱山环处,钓一潭澄碧。卖鱼沽酒醉还醒,心事付横笛。这番看来,若是得了空闲,潺湲垂钓,鲜鱼配酒,还真是神仙日子。

  方才的药铺之行结了后,为了验证李终南的第二个猜想,稍微缓过神后的李晓二人紧接着去了鱼市。

  天宁的鱼市紧挨着江岸渡口,渔人们将清晨打上来的鱼就那么搁在自家船边上的桶里。来往的人,若是有看上的了,就教船家将手伸进桶里一捉鱼尾,把尚在欢跳的活鱼那么倒提起来,随意将鱼一摔,这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就走了。

  若要分成块的,那就是须臾间手起刀落,一除鱼鳞的事,渔夫们各个都是老手,丝毫不拖泥带水。

  其实晓舟珩是不想踏入这鲜鱼市的,毕竟他曾与死人呆过,自觉腐尸的味道与鱼腥总有那么几分相似,待气味迫近,他脚步就有些像踩棉花了。

  “恕汀,地上泥泞甚多,我自己过去问几句好,你在树荫下等等我。”李终南伸手抚了一把晓舟珩后颈,又轻轻在他唇瓣上落下一吻,这厢便进到熙攘人群中去了。

  晓舟珩望着李终南跻身到人群前端,逮着一个渔夫就攀谈起来。二人时而大笑,时而小声议论,李终南也不顾来往村妇农夫的接踵摩肩,随意将袖边那么挽上一挽后,就将手伸进满是鱼垢的桶里摸索起来,此番模样少了在自己面前或是在李府中的那份内敛,反而更多的则是不拘规检。

  只有这样的李终南,晓舟珩才能窥见他身上的那份江湖带给他的烙印,让他即便身着不菲衣衫也不会显得扦格难通。

  “想甚么呢?”

  晓舟珩见李终南回了来,手上拿着是用油纸包着的鱼干。李终南怕晓舟珩不适,就离了他远点:“你知道为何此处还卖鱼干么?答案显而易见,不是完整且鲜的鱼,客人是不会买的。”

  “这鱼块的前身,难不成……难不成是陶白钱庄前院水池里的?”

  “然也。”李终南盯着那干瘪的鱼块道,“按理说,鲤鱼肉涩且腥,难以下咽,不可食用,但毕竟如今……唉,还是有人愿意买的。据那位大哥说 ,这些残缺鲤鱼皆是陆陆续续从两月前就进入鱼市里了。”

  “两月之前,七月伊始,这时间……”晓舟珩与李终南似乎同时想起了一件事,那件七月十四夜里发生的惨剧。

  但他们谁也没说出口。

  二人突然都有了自己的那份想法,一时间谁都不曾接下去了。

  就在二人将要陷入喘不过气的那种气氛之时,晓舟珩突然转了话题,与之前想到的那一茬毫不相干:“终南,你之前……是不是也有些艰难?”

  “离了师门自然是没有甚么钱的,除过当个散医,便是做些活计。”李终南笑笑,似在讲他人之事,“恕汀是好奇我怎会懂些庖屋之类的事来?自五年前起,就只有我一人了,举炊之事自然要会。”

  “你离开偃月门*之后,就一直一人?”

  “是一人。”李终南看着晓舟珩,“不过现在多了你,就不是一人了。”

  晓舟珩心尖一绷,立即牵过李终南摸过鱼的那只手:“以后也有我。”

  “自然,以后都是我们。”李终南垂眼一扫晓舟珩握住自己的手,眼中星星点点的笑却是再也忍不住了,“怎么,现在就受得住鱼腥味了?”

  晓舟珩面上一红:“自然……自然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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