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动作,牵起他的手,指了指一旁刻着的字,都是篆文,林越表情讪讪。
江昀了然,低声念着字:“天佑十三年,将言冲,率兵攻南疆,平反贼。然贼子多诡计,诈降投蛊,冲不察,未能免。”
“他中蛊了?”林越道。
江昀点头,继续念下去:“冲怒杀贼子,曝尸荒野。然则日渐孱弱,有心无力。上念及过往,赐其衣锦还乡。天佑十四年冬,冲辞世,年仅三十有九。”
林越恰好看见壁画最末端一个男子躺在榻上,双眼紧闭,一个虚空的梦凌于其上。
意气风发的男子骑着快马,身披战甲,手持长刀,眼前跪着一众南疆人,与榻上那死气沉沉的模样截然相反。
“可惜了。”林越道。
“竟然是前朝的言冲将军。”江昀道,“年少成名,一把碎月刀让无数人闻风丧胆,戎马一生,未能死于战场,却死在蛊毒之下,憋屈又可惜。”
这南疆人还真是到哪都惹人嫌。”林越道,“手段阴险歹毒,可恶至极!”
“南疆人少,传闻住在深山老林里,可究竟在哪,却也无从得知。”江昀叹了口气,“不然以他们这姓子,早也被仇家杀的片甲不留了。”
“偏偏我家老头子就能撞上。”林越轻哼道,“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虽说林越只是顺口这么一说,江昀却感觉脖子被人掐住了一般,手覆上林越胸口,这才慢慢释然:“幸好。”
林越看着江昀眸子里的担忧与窃喜,伸手搂住他,道:“没事了。”
“嗯。”江昀回过神。
左侧忽然传来撞击声,林越转过身把江昀挡在身后,拔出青霜,警惕地看着前面,慢慢地往后退。
一个漆黑的身影慢慢映入眼帘,嘴里发出微弱的声音:“救……我。”
林越眉头一皱,姚信羊?
姚信羊无力倒在地上,左臂不知为何少了一只,鲜血直流,随着他的一动,鲜血洒了一地。
姚信羊痛苦地捂着胳膊,拼尽全力地往林越这边走来,眼里闪烁着强烈的期盼:“求求你,救……救我。”
姚信羊还想说什么,脖子一歪晕了过去。
林越走上前,弯下腰,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还好,没死。
“放心,没死。”耳畔传来一阵男声。
林越本能地抽出青霜招呼过去。
蔺衍攥住林越的胳膊,道:“是我。”
林越看清人后,不好意思道:“抱歉。”
蔺衍松开林越,对身后的江昀微微颔首。
江昀回之一笑,上前道:“还以为蔺盟主回去了。”
“没有。”蔺衍摇摇头,“杀了廖武之后,在回城的路上恰好遇上姚信羊身边的那个护卫苍穹,便一路跟着他到了这里。”
林越把青霜收回鞘中,看着地上的姚信羊,问:“他这只胳膊是你弄的?”
“不是我。”蔺衍道,表情有些凝重,“他看见我来了便跑,跑到一处墓室,待我把他拽出来之后就成这样了。”
“那个苍穹呢?”林越看了看四周。
“死了。”蔺衍道。
“蔺盟主要找的东西可找到了?”江昀问。
“找到了。”蔺衍道,“只不过可能与诸位的目标一致。”
“那处主墓室?”林越微微惊讶,“蔺盟主也想着那千金之财么?”
蔺衍摆摆手:“我只是好奇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这么多人趋之若鹜,所谓的藏宝,究竟藏了什么宝,更何况人都来了,不看看多可惜,毕竟为了它可是忙活了我好一阵子。”
“再者,替上分忧,也是为人臣子的一份职责。”蔺衍略带深意地看向江昀,如今他在朝廷可是挂了个闲官,还是当初江昀为了让苏明谙的祖父苏珩同意二人的婚事。
其实江昀对蔺衍也有招揽之意,关于对付江演,若能有蔺衍这助力,实在是如虎添翼。
“多谢。”江昀微微一笑。
蔺衍拿出从姚信羊身上夺来的藏宝图,指着图中心区域,然后又指了指右下角的一处位置,道:“我们在这里,主墓室在这。”
“这墓还挺大的。”林越啧啧道,“这么一算,这多福山一脉底下都是啊。”
蔺衍点点头:“确实,不然也不会有挖了两年还没有成效的。”
“你遇上那些人了?”江昀问。
“是的。”蔺衍道,“听口音就是平州那一带人。姚信羊靠盗墓起家,刚好跟这伙人碰上了,王八看绿豆就看对眼了。”
“不过他也够机灵,能跟严无矜耍花腔耍这么久还没被他宰了,还能从人眼皮子底下溜走。”
蔺衍一边说一边踢了踢脚边的姚信羊。
蔺衍鼻子动了动,目光落在林越腰间的荷包上。
林越解下荷包,问:“有问题?”
蔺衍嫌弃地往后退了几步:“味道真难闻,刚刚还没发现。”
话一说完,接过荷包,放在姚信羊鼻孔上。
过了一会儿,因痛昏迷的姚信羊终于醒过来了,蔺衍在他身上点了几下。
林越把荷包重新戴上,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姚信羊张着嘴瞎嚎。
蔺衍不耐烦地在他嘴巴上扇了一下:“再叫?再叫把你重新丢回去!”
姚信羊闻言瑟缩了一下,声音渐渐弱下去,面带痛苦道:“大侠,我的手断了,疼!”
“憋着!”蔺衍道。
姚信羊还想说话,蔺衍直接威胁:“再逼逼我把你另一只胳膊也卸了然后丢给严无矜。”
果然,姚信羊立马闭上嘴。
“走吧。”林越无奈道。
蔺衍拽着姚信羊的衣领,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大侠,你们这是要去哪啊?”姚信羊惊恐万分。
“你来这里这么多次了,我们要去哪你还不知道?”蔺衍慢悠悠道。
“主……主墓室么?”姚信羊结结巴巴道。
“废话。”蔺衍白了他一眼。
姚信羊开始激动起来:“不不不,我不去,我不去,我不知道在哪,那个鬼地方被下了诅咒,去不得!根本去不了!”
这声音在狭窄的墓道内被无限放大,江昀忍不住皱眉。
林越替江昀捂住耳朵,抬脚往姚信羊身上踹去:“瞎嚷嚷什么!”
姚信羊害怕的用仅剩的一只胳膊抱住自己,哆哆嗦嗦道:“根本没有主墓室,图上都是错的,我来这里这么久,从来都没有进过主墓室,每每靠近又绕出来了。”
“什么意思?”林越停下脚步,低下头看着姚信羊。
姚信羊连连点头:“是真的,廖武他也进去过,还有主上,每次靠近主墓室的时候,我们又绕出来了!”
☆、探墓(3)
即便姚信羊再怎么恳求,大伙根本没打算听他的,一路拖着他往前走。
姚信羊耷拉着脑袋,看着越发熟悉的路,身子开始颤抖,惊悚地周边的情景,自言自语道:“真的不能去啊,不能去的。”
七拐八绕的,不知拐了几条墓道,离图上所标之处愈发逼近。
江昀停下脚步,抬手指了指石壁上凹陷处,皱眉道:“走回来了。”
“嗯?”林越看着江昀。
“这地方,我们刚刚走过。”江昀道。
蔺衍也意识到不对劲,推了把昏昏沉沉的姚信羊。
“真的真的。”姚信羊如梦初醒,神神叨叨,“你看,我没有说错,真的走回来了,主墓室,找不到的。”
林越沿着墓道附近查探一番,忽然发现角落有一个巴掌大的石兽,蹲坐在那,似马非马,看不出个究竟来,嘴咧得很开,笑起来有些莫名的诡异,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林越好奇地盯着它看了一会儿,正打算凑近看看,只见它突然开始动了。
石壁忽然开始变化,上面的画像瞬间如同活了一般开始动了起来。
“景清。”林越惊讶地回过头。
“我看到了。”江昀道,“它动了。”
“啊啊啊啊啊!!!”姚信羊如同疯了一般开始大吼大叫,“诅咒生效了,它生效了!我们都要死了!”
蔺衍耐心告罄,往姚信羊脖间落下一个手刀。
姚信羊身子一歪,倒在地上。
终于安静下来了。
三人齐齐松了口气。
石壁还在动,画已经模糊不清了,林越反过头看着那石像,早已不见踪迹,好似刚才的只是他的错觉一样。
林越正准备开口,忽然脚下位置一空,重心直往下掉。
手腕一紧,林越回过头,只见江昀紧紧拽着他,跟他一起掉了下来。
好在还不算高,没什么事。
林越站起身,看着江昀,无奈失笑。
江昀回之一笑。
林越轻叹了口气,回手握住江昀,抬头看了看上方,漆黑一片,掉下来的洞口已经阖上了。
蔺衍并没有跟着下来,即便是想来也来不了了。
好在这墓里不缺夜明珠,林越这才得以轻松的打量着四周。
四面都是石壁,石壁上雕刻着不同的姿态的骏马,非常俊美。
目光往下,一具具马的尸骸正半掩在土里,离马坑不远处放着一辆华丽的马车,虽时年已久,亦难遮其风采。
“竟然是个车马坑。”林越惊讶道。
“林越。”江昀声音微沉。
林越回过头,走到江昀身侧:“怎么了?”
江昀眉头紧蹙,目光盯着石缝中不断涌进来的虫子。
随着江昀的目光望去,只见这些虫子体型与平日常见的大了四五倍,若不是头上那两只触角趴在地上爬,当真会以为是鸟呢。
林越拉着江昀往后退了几步。
虫群越来越多,所经之处留下青绿色的痕迹以及一股恶臭。
“这是钻到虫窝了?”林越嫌弃道,与江昀并肩往后退,靠在马车边。
虫子越来越多,钻到马坑里的,爬上马的尸骸。原本白骨瞬间变成青绿色,然后化作齑粉。
一个没有继续下一个目标。
林越忍不住呼吸一滞,与江昀对视一眼。
林越只觉手背一凉,转头一看,一只虫竟然爬到他手上!
林越猛甩几下手,看着手背上遗留下的痕迹,接过江昀递过来的锦帕,咬牙在手背上狠狠擦了几下,然后把帕子丢开,把手放在身后。
“小心!”江昀拉着林越往旁边躲开。
林越下意抬眼看了看马车,马车上全是虫!
原本马车上还挂着破旧的帘子,此刻已经青绿一片,难以入目。
林越一阵无语,瞳孔倏地睁大,挥剑斩杀着不断往马车里钻的虫。
江昀正欲询问,却看见马车里正坐着一架骷髅!
只见那骷髅裹着镶金边的衣裳,衣裳保存的很好,上面金线绣着的猛虎栩栩如生,手握长剑,脚边还有一个头盔。
林越还在驱赶着虫,也发现了马车里的骷髅,道:“这车里竟然还有个‘人’。”
“别动!”江昀道。
“停手。”江昀继续道,“听。”
林越停下手,屏气凝神,专心地听着周围的动静。
还没听出个所以然来,就听见江昀那夹杂着恐惧的声音:“林越,跑!”
林越下意识的跑开,停在江昀身边,看清眼前场景后,眼睛瞪得几乎快要跟这石壁上的夜明珠媲美了。
“他娘的!”林越暗骂一声,“这东西竟然还会动?诈尸啊!”
江昀闻言,眉头忍不住皱了一下。
“这到底什么破地方!古里古怪的,一堆臭虫,还有具会动的骷髅。”林越絮絮叨叨,“该不会待会整个墓里的骷髅都会爬起来吧?”
骷髅穿着宽大的衣裳,慢慢走出马车,艰难地转过头,正直直地“看”着二人。
林越起了身鸡皮疙瘩,有具骷髅大喇喇地盯着你看,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林越把剑横在身前,把江昀挡在身后,一边提放着爬过来的臭虫,一边还需要防备骷髅。
不过这骷髅没有过来,只是围着马车慢慢的移动,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林越松了口气,略微有些烦躁,往石壁上看去,并未看见类似于出口的地方。
臭虫似乎害怕那副骷髅,只得转了个方向,沿着林越二人的方向爬来。
林越解开腰间的荷包丢到地上,可这些虫子并不害怕,也没有散开,依旧继续爬着。
“林行云这小子就没有靠谱过!”林越低声道,“说好的驱百虫,屁用都没有!”
眼瞧着臭虫越来越近,林越一把横抱起江昀。
江昀猝不及防被他这一抱脑袋有些晕眩:“做什么?”
“太臭了,别把你弄脏。”林越解释道。
“那你呢?”江昀低头看着林越踢开脚边的臭虫。
林越道:“没事。”
林越往后一靠,正想歇一歇,脑袋不知道硌到了什么东西,只觉那东西动了动。
“景清,你看看我脑袋后是什么,硌得慌。”林越用脚碾死脚边的一只臭虫。
江昀支起头一看,是马的眼睛,不过此时陷了下去。
“你脑袋真硬。”江昀打趣道。
林越笑了笑:“我还有一处也硬,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江昀捂住嘴。
林越抬眸一看,促狭地看着他。
江昀脸微红,轻斥道:“不知羞耻!正经点。”
林越眼里泛起笑意,点点头,伸出舌头在他掌心碰了一下。
江昀松开手,瞪了他一眼。
“景……”林越刚说出一个字,四周忽然陷入黑暗。
耳边传来臭虫翻动泥土的声音。
林越紧紧抱住江昀:“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