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忘了说,千金城的太守黄连,被人给救走了。”严无矜补充道。
“什么?!”江演惊讶不已,坏消息真是一桩接一桩。
江演此刻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了,郁闷至极,怎么这么倒霉?
“最近让他们收敛些,按兵不动。”严无矜道。
“蔺衍在千金城。”
江演沉默片刻,道:“好。”
“你那个表弟。”严无矜笑道,“确实是块好料子,够机灵。”
“常风?”江演愣了一下,“确实不错,只不过……”
“他的身世我知晓。”严无矜道,“不得不说,李延不认他,当真是可惜了,多好的一个接班人,放着美玉不要,偏偏守着家里那些又丑又硬的破石头,实在是眼瞎啊。”
“毕竟常风生母身份低贱,对舅舅而言,认回他,有辱身份,徒惹旁人耻笑。”江演皱眉道。
常风刚踏上台阶就听见江演这话,眸光微闪,唇角扬起,慢慢走进屋内:“表哥,严宫主。”
江演看了看常风的神色,发现并无异样,这才松了口气,问:“表弟怎么这个时候来了?难不成那里出了什么事?”
“表哥多虑,那里一切照常。”常风笑了笑,“只不过是又寻到些值钱的物什带回来了。”
江演走上前拍了拍常风肩膀,道:“辛苦表弟了。”
常风但笑不语。
客栈这头,林越却是惊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萧枫白好笑地看了眼林越的表情,道:“廖武死了,很惊讶么?”
“确实有点。”林越回过神,“你们出去也就三天,前日我还接到关于廖武的消息,今天就听你说廖武死了,能不惊讶么?”
萧枫白抿了口茶,道:“蔺衍急着回去,苏大人写信催他回去过中秋节。”
林越:“……真是恩爱。”
“廖武已死,黄连便可以回府衙了。”江昀走了进来。
萧枫白起身冲江昀拱了拱手。
江昀笑笑:“无需多礼,坐吧。”
“黄连身子正在恢复,廖武既已死,他回去正好可以拨乱反正,好好整治一番。”江昀道,“接下来我们着重的应该是这个多福山的将军墓跟姚信羊的下落。”
黄连被暗卫们悄悄送回了府衙,为了不显得突兀,依旧戴着廖武之前戴的帷帽,着手处理政务。
黄连派人递给江昀一幅千金城的地图,着重把多福山的位置给标注出来。
夜里,四周静悄悄的,偶尔还能听见人打呼噜的声音。
林越推开窗,看着下面如约而至的萧枫白以及热情地冲他招手的林行云,抬脚正准备往下跳时,房间瞬间一亮。
“第三次了。”江昀的声音难辨喜怒。
林越身子一僵,干笑几声,转过头,嘿嘿道:“景清,这么晚了,还不睡啊?”
搭在窗台上的手在快速地打着手势。
萧枫白在林越那屋里亮起灯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这次跑不成了,打了个呵欠,拉着还处于懵懂状态的林行云回房睡觉去。
江昀拿起手中的烛台,慢慢朝林越身边逼近,道:“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厉害?”
“啊?”林越歪头,“没有没有。”
“我说过的话你从来不听。”江昀脸上浮起一丝愠色。
“没有没有,听听听,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林越忙不迭地点头。
“若我不在,今晚你又跑掉了,打算一个人去多福山。”江昀兀自说道,“说到底,这些事与你有什么关系呢?你为什么非要往自己肩上揽?”
“唉,不是。”林越揉了揉脑袋,上前伸手欲搂住江昀。
江昀身子一侧,往后退了几步。
林越尴尬地收回手,道:“我这不是怕你有个好歹不好交代么,再说了,你若是受伤了,我可会心疼死的。”
“那你是觉得我没心么?”江昀反问道。
“对不起。”林越低下头。
江昀把烛台放在桌子上然后坐下,静静地看着林越,冷静道:“我要跟你一起去。”
“好。”林越沉默片刻,点头答应。
东海由于身材与体力问题被留在客栈,目送着众人离去,低下头揉了揉肚子上的肉,无奈叹息,真的该少吃些了。
众人沿着地图一路往西南方前进,越走越发觉得凄凉。
方圆几里不见村庄,就是连只鸟也难得见着,两边的杂草比人都还要高出几分。
林越与萧枫白在前方开路,林行云护在江昀身侧,踉踉跄跄地往前走。
“等等。”林越停下脚步,用剑鞘拨开地上的荒草,露出深浅不一的脚印。
“有人来过。”萧枫白道。
林越与萧枫白对视一眼,二人分向而动,低头拨弄着脚下的杂草。
“在这边。”林越直起身,冲一旁的萧枫白招了招手。
萧枫白立马转过方向跟上去。
江昀抬脚想跟上,忽然感觉脚下似乎踢到什么东西,仔细一看,竟然是一块雕琢好的玉石,在阳光下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江昀弯腰捡起玉石摊在掌心细细摸索,玉石很干净,纹路清晰,上面绘着牡丹花纹,雍容大气,并不是出自燕国工匠之手。
“看看这个。”江昀上前把玉石递到林越眼前。
林越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把拉着江昀低下头,还不忘拽把林行云。
四个人蹲在草丛里,身后三人目光齐刷刷地看着,用目光询问。
林越抬手指了指前方,无声地说了个听字。
枝叶被折断的声音次第响起,进伴着细碎的脚步声传来。
前方传来人的窃窃私语,好在四人武功不错,都能清晰地听见内容。
“李哥,我想回家。”只听一人带着哭腔道,“我都两年没见过我娘了,也不知道她身子怎么样,会不会以为我死了。”
被唤李哥的人没有说话。
“李哥,我真的不想在这里待了,每天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哪也不能去,天天就是挖挖挖,在一堆死人骨头里面找东西,两年多时间了,我有时候都觉得自己跟里面那些死人一样,迟早有一天我也会躺在那里。”那人哭诉道。
李哥终于开口了:“我们又不是没跑过,结果呢?不还是被抓回来了,豆子,什么事终会有个结果的。”
豆子低声呜咽:“我做梦梦见我娘了。”
“好了,别哭。”李哥安慰道,“我们会回去的。”
“真的吗?”豆子满怀期待地问。
“嗯。”李哥的声音弱了下去,很明显的没有底气的一句话,可豆子却深信不疑。
“李哥,马上中秋了,你们县城有什么风俗吗?”
“就只是吃月饼,一家人聚在一起聊聊天罢了,虽然无趣,不过也挺好的。”
“我们泸水就不一样了,我们还会放孔明灯,猜谜,对了,还有拽红线,就是一团乱糟糟的线,每个人牵起一根线头,最终完整牵在一起的可以获得一对精美的兔子灯,可漂亮了。”
……
伴随着一阵衣物摩擦声,声音弱了下去,最后化为平静。
林越只觉胸中血脉翻涌,不可思议地看着江昀,泸水,应当是指泸水县,也就是说,这些人,就是两年前无故消失的那些男子了?
江昀读懂了林越的目光,点点头。
“还真是巧了。”林越喃喃道,“当初那个逃跑的二当家,是江演的人。也就是说在两年前江演就已经发现了这个将军墓,恰好借着江潭的手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实在是……太阴险了。”
萧枫白摸索到方才二人说话的地方,捡起地上一个制作粗糙的方包,凑在鼻尖闻了闻,然后连忙丢下,不停甩手:“太恶心了这味道。”
林行云倒是好奇地捡起来闻了闻,惊喜不已,扬手递到林越面前,压低嗓音道:“哥哥,是虫虫草,真的是虫虫草,我没有说错。这虫虫草可驱百虫,在墓室那阴暗的地方,最适合古怪的虫生存,身上带着这个任何虫子都不敢近身。”
林越闻了闻,与他拔的那株草真是一个味道,虽然嫌弃名字难听,但也不得不承认,这虫虫草的作用确实大。
“要跟上去么?”江昀问。
林越犹豫了一下,摇摇头:“不了,里面不知有何物,还是谨慎些好。”
“你打算去弄虫虫草?”江昀看穿了林越的想法。
林越笑了笑:“知我者,景清也。”
林行云:“……”
萧枫白:“……”我现在怎么说好歹也算是长辈吧,在长辈面前都不知道收敛些吗?
四人披星戴月回了客栈,东海早已张罗好了丰盛的晚膳,站在门口眼巴巴的盼着大家回来。
用完膳后,萧枫白带着林行云去街上随意逛逛,消消食,临走前还不忘把东海拉走,美其名曰,运动一下,有利于健康。
林越问过马猴酒姚信羊的几个庄子,除去之前自己去过的那里,那儿的虫虫草被他们拔的毛都没有,是以便转战新的地方。
庄子上冷清得很,连盏灯也没有,前方的树下传来几声犬吠,愈叫愈凶,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冲过来。
林越干脆把江昀背起来,小心翼翼地绕过烈犬,借着朦胧的月光来到地里。
☆、探墓(2)
林行云一手拿帕子捂着鼻子,一边悲愤不已地剁着林越带回来的虫虫草,心里不时暗骂几句。
林越靠在门框上看着林行云那机械的动作,忍不住道:“怎么?想姑娘了?”
林行云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唉,我的傻弟弟。”林越感慨一声。
“再说我找嫂子告状去。”林行云面带微笑。
“行了。”林越道,“好好干,加把劲,这可是我辛辛苦苦找来的,只有这些了。”
林行云放下手中的刀,置若未闻地拿起一旁的荷包,抓起虫虫草就往里面塞。
林越看了一会便回江昀那去了。
江昀道:“又惹云儿做什么?”
“哪里惹他了?林越摸了摸鼻子,好不无辜。
江昀斜了他一眼:“好歹是你弟弟,以后你老了,他有的是功夫收拾你。”
“不怕。”林越道,“这不你还在身边嘛,你会保护我的,对吧?”
江昀道:“想得美。”
清晨,四人再次来到多福山脚下,依着昨日的路径往前摸索。
林越正拨开身前挡路的杂草,里面恰好露出一个洞口,深不可测。
萧枫白好奇地凑上前,联想到昨日那两个突然消失的人,不禁猜测道:“难不成是盗洞?”
“我先下去探探路。”林越道,“一炷香时间后,你们再下来。”
“我也去。”江昀走到林越身边,静静地看着他。
林越愣了一下,牵起江昀的手:“走吧,跟在我身后。”
这个洞不大不小,刚好可以供一成年男子的身形。
林越微微屈身,率先钻入洞中,待站住脚后,伸手对江昀道:“下来吧。”
江昀跟了下去,身上沾了些草屑。
林越一手牵着江昀,一手替他摘去草屑,往旁边挪了挪身子。
洞口太窄,需弯着腰慢慢爬过去,林越正打算让江昀回去算了,结果却见江昀已经跪在地上,两手撑地,不解地看着他:“怎么不走了?”
“唉,不是。”林越叹了口气,“你好歹也是天潢贵胄,怎么能跪着?”
江昀睨了他一眼,伸手指了指,手指正好顶在头顶的土上,道:“你觉得我能站起来吗?”
林越忍不住笑了笑:“也是,忘了,可是我看你这样跪着,很别扭。”
“行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这个?”江昀催促道,“赶紧的,往前走。”
林越没有再说什么,谨慎地往前挪着身子,一只手紧紧牵着江昀。
越到里面反而越亮,洞口也逐渐变宽起来了,人也能慢慢站起身。
林越疑惑不已,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这么玄虚?
眼前豁然开朗,一直绕在脑海中的问题终于得到解答,石壁上竟然镶嵌着夜明珠!
林越扶着石壁,不由得感慨道:“真有钱。”
“你有三箱。”江昀道。
林越愣了一下,忽然想到自己攒了那么多年的东西上次被江潭抢去后江昀又恰好一起带了回去,随即笑道:“都是你的。”
“这将军派头可真大。”林越道,“但这一条墓道上就嵌着这么多夜明珠,不过既然都已经被盗了,这些夜明珠怎么没被抠下?难不成这里面的宝贝多得让他们看不上这夜明珠了?”
江昀没有说话,正盯着石壁上的彩画。
林越随着他的目光望去,壁画的内容倒是丰富,由于地下氵朝湿,颜色已经褪去,不过倒也还能看清楚。
画上画了个身材魁梧的男子,手中持着宝刀,金刚怒目,刀下正躺着一群衣着古怪的人,他们身形短小,发髻独特,像个葫芦似的直直的放在脑上,每人手上还缠着一条蛇,很是古怪。
林越忍不住起了身鸡皮疙瘩。
目光再往前,只见男子面容温和,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身边围着一群衣袂飘飘的女子。
林越心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呐。”
“林越。”江昀忽然开口。
林越收敛了心绪,走到江昀身边:“怎么了?”
江昀回过头看了眼林越,指了指画上的人,说道:“南疆人。”
林越闻言,眼前一阵恍惚,情不自禁地抬手捂着胸口,感受到自己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后,这才松了口气,道:“南疆人?”
江昀没有错过林越这一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