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要不我也八抬大轿把你抬进门?”顾知安凑到林昭脸边低声问,“挑个吉时,夜里的,只要不敲锣打鼓,也没人知道,还走了个礼数,也算是——嘶,你下手没轻没重,变成傻子了你哭都来不及。”
收回玉骨扇,林昭斜眼看着顾知安,突然觉得这段时间的确是太闲了,闲得顾知安脑子都不正常了。
不过,这样轻松地日子,多久了。
好似从他们入京后,便再也没有,每日不是在算计对方就是在算计别人,不是在奔波就是在拼命,似乎连思考闲下来要做什么的时间都没有。
“想什么?”
“什么都没想,只是……有些感慨,物是人非。”林昭不避讳谈到以前的事情,去年今日,王府还很热闹,如今就剩下他们俩。
幸好还有个胡夭夭在,不然王府里冷清不少。
顾知安走在他身侧,看向巷口人来人往,勾唇一笑,“的确是物是人非,可不管是谁都得往前走,你看,一个月前京城那样大的变动,百姓一个月后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活,不过刚好一月,昨日才拆了素缟。”
秦王驾崩,大秦上下素缟一月,昨日才拆了满街的素缟,今天便已经挂上了七彩的花灯。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确如此,只是百姓所求不过安居乐业,朝代更迭,朝堂风云变幻,影响的也不过一时。
这里还是京城,换作那些远离着皇权的地方,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连这些都不需要去理解,改朝换代对于他们而言,只是换了个人继续做皇帝,昭告天下,天下改姓罢了。
“你说的有理,人的确应该向前看。”而不是执着在过去的事情,就算是执着,也于事无补,死的人不会再回来,过去的事也不可能逆转。
抬眼看着顾知安,见顾知安一身白锦长衫,腰间金线玉带,蟒纹玉牌格外扎眼,不过——光是这张脸已经足够惹眼了。
才不过走了半条街,已经有不下于五位姑娘朝着顾知安看。
“今日街上的确很多妙龄女子。”林昭打开扇面,唇角微扬带着笑意,“王爷刚才不还打算寻觅一位妙龄女子花前月下成就一番佳话吗?”
顾知安一时语塞,没想到林昭还记得这话,轻咳一声,“妙龄女子哪里比得上身边人的君子气度,更何况,我遇上那么多貌美女子竟然错把公子当佳人,你可得负责。”
言下之意便是林昭害了他,让他对女子心如止水,只对林昭有意。
歪理。
无奈笑道:“这事怪我还是怪你?你以前怎么就是京城一霸,看着也不是个放浪的人偏偏和那些纨绔子弟厮混,若不是离了京城,你心思也动不到这上面,顾知安,你说你是不是有意?”
“有吗?”
“居心不良。”
两人互相算计,早已经不知道谁先动了这样的心思,大抵,这一辈子都弄不明白是谁先算计对方引他入局。
不过,既然入了局,就不可能回头。
“你们俩怎么也来了!我还以为你们俩大男人对灯会不感兴趣会在王府睡大觉!”胡夭夭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不知从哪窜出来拦在两人面前,“天都快黑了你们才来,刚才那边有个才子居然中了头彩,旁边好像有个姑娘瞧上他了,我刚才看见他们往这边来了正打算看看是不是真的成了。”
“人家成不成和你有什么关系?”
瞪一眼顾知安,“那个公子是个骗子怎么办?我当然要保护一下弱女子的安全,要是个骗子我就把他踢到河里喂鱼。”
顾知安挑眉,看了一眼韩延,“你就这么任由她胡闹,人家郎情妾意,你们俩跟着,别人还以为是什么不轨之人。”
闻言韩延摸了摸鼻尖,“不随着她,她闹起来你能架得住?”
好像也是。
四人凑到一起,自然也不会各逛各的,干脆一起同游,幸好灯会热闹,胡夭夭顾着看热闹,没时间和顾知安斗嘴。
从灯会回到王府时都快到子时,顾知安和林昭走在后面,看着前面背着胡夭夭的韩延,对视一眼不由笑起来。
“王爷,我先送夭夭回房。”
“恩。”顾知安点点头,正打算和林昭进去就见石狮子旁站着一个人,怀抱襁褓,看模样似乎在那里有一会儿了。
伸手握住林昭胳膊把人拉住,见林昭回头给了个眼色示意他那边。
林昭愣了下转身看去,却见一个身穿布衫的中年男人抱着一个婴孩从石狮子旁走了出来,一双眼打量着他们俩。
这个时辰怎么会有人抱着个孩子在这里?
“请问这里可是……定北王府?”
“正是,敢问阁下是?”
中年男人忽地热泪盈眶,含泪看着两人,“……两位,我不负恩公所托,终于寻到你们,这是恩公让我转交给你们的东西!还有孩子,今天才满月。”
孩子?
顾知安盯着男人手里的东西,五指收紧竟是不敢伸手去接过那块红布包着的东西,眼角发红站在原地像是丢了魂。
第一百一十章
半夜里,王府又一阵人仰马翻。
婴孩用的东西?这王府里哪里有!可两位不能惹的主子是吩咐了一堆事,摇篮、襁褓、婴孩穿的衣服,一样不少,全都去置办。
有机灵的向门房打听了,了解是顾知安和林昭从外回来时,带了一个陌生男人,还抱着一个婴孩直接去了枫晚苑,还叫了张总管去办事,仔细叮嘱了好一阵才见平时处惊不变的张总管一脸紧张的出来,然后——
王府所有人便都醒了。
不过谁也没瞧见那婴孩什么模样,只远远看见一个红色的襁褓包着,襁褓看着料子普通,并不是什么名贵的锦缎。
灯火通明的枫晚苑里,四双眼盯着摇篮里闭着眼的女婴,而躺在里面睡得正熟的女婴对此浑然不觉,闭着眼偶尔咂咂嘴,似乎做了个美梦。
盯着看了半晌,胡夭夭脖子酸得不行,第一个皱起眉头,一脸疑惑看向顾知安,不确定道:“那个人是不是在说谎,瞎编一通,不然这孩子怎么看也不像——”胡夭夭犹豫了一下,觉得对一个小孩子这样评价不太好,到底没有说出口,只是,这怎么瞧也不像是个漂亮的娃娃。
顾知安皱着眉瞪一眼胡夭夭,“刚出生的小孩不就是这个样子,你这少见多怪。”
“你见过?你不也没见过。”胡夭夭回瞪一眼,觉得顾知安是在强词夺理不肯承认自己走眼了,转而看向林昭,“林大哥你说,会不会是骗子,不都说小孩生得像爹娘吗?这怎么看也不像是他们俩的孩子。”
闻言林昭一怔,这个问题他可没办法回答。毕竟他也没见过刚满月的孩子是什么模样,而且一个月大的孩子能看出来什么,能看出鼻子眼睛嘴就行了,何况那骗子怎么可能有藩阳王府才有的东西。
“我们先别围着了,怕闷着她。”林昭摸了摸鼻尖,觉得有些滑稽。他们四个人围在一个摇篮面前盯着一个睡着的女婴,这场面,谁看了都会觉得滑稽。
韩延拉着胡夭夭走到一边,看向顾知安和林昭,“既然知道得这么清楚,可有什么信物?赫连办事不至于这么鲁莽。”
“恩,是他们送来的。”
“那人应该收拾得差不多,我们过去看看。”林昭看一眼顾知安,又回头看了一眼摇篮里的女婴——小小的脸上自然还看不出来像谁,可这股熟悉谁也不敢忽视,就连胡夭夭也不过是怕希望破灭。
顾知安一言不发往外走,只是走到门口时停了下,“十四,守着这里,直到我们回来,不许有任何差错。”
从暗处出来的十四点了点头,便从几人身边走过进了屋子守在摇篮边上。
绿竹阁外的花厅里,四人盯着眼前已经收拾妥当的男人,心中各有打量,不过以他们来看,的确是个老实憨厚的人。
“把女婴和朱雀牌托付给你的人,现在在哪?”
有些拘束的人站在那儿,看着四人,结巴道:“恩公只把东西交托给我们,又雇了一辆马车给足盘缠便离开,说是有一个他该去的地方,这封信一直放在襁褓里,我们从未打开过,说是必须要亲手交到你们手里。”
男人从袖中拿出一封信,火漆印完好无损,四周也并无被割开的痕迹,的确从未被拆开。林昭起身走到他面前接过信,“孩子的母亲没有跟着吗?”
“半个多月前,我和内子遇上山匪,幸好遇上恩公。收留我们住了一日后便把孩子托付给我们,让我们带着孩子到京城的藩阳王府。”男人摇摇头看着四人,“恩公说,你们看了信便一切都明白了。”
林昭手一颤,捏紧了手里的信。
看一眼韩延,“韩延,你们带他下去,在王府里谋一份差事,这位大哥,你可愿意在王府里做事?你和你夫人都能住在王府里。”
“我们在京城举目无亲,自是愿意。”
韩延点点头,给胡夭夭使了个眼色,“大哥,你跟我们来吧,王府里已经收拾出了房间,请。”
中年汉子似乎明白过来,弯腰行了个大礼后便跟着韩延两人离开。
绿竹阁里只剩下林昭和顾知安,屋外的光照进来,洒在地上。林昭捏紧了手里的信走到门口,轻轻把门关上。
“不管你和我愿不愿意,我们……都得面对这个事实。”
“我宁愿她活着。”顾知安抬起头看着林昭,眼角泛红,“从那天起我就一直抱着希望,有一天她会一身红衣带着赫连回到洛阳,英姿飒爽还是从前的样子。”
闻言林昭愣住,缓缓走上前把信递给顾知安。
顾知安捏着信抿唇不语,林昭仰头长出一口气,在顾知安身边坐下,轻轻把手覆在他手背上。顾知安就这么坐着半晌,至少指尖传来不适才把信拆开。
是赫连的笔迹。
不知过了几个时辰,顾知安把叠在一起的几张纸放在桌上,眼神动了动。伸手拿起桌上的朱雀牌,指腹在上面来回磨蹭,就像是从前顾知妍习惯的动作一样。
八个月前,身中剧毒的顾知妍和赫连云台并未回到大营中,直接离开了清河镇。
顾知妍从前曾想去东华山,赫连云台便陪着她去了,干脆住在了山上,连秦军大获全胜的消息都是半个月后才知道,那时顾知妍已经怀有身孕不能奔波。
身中剧毒,顾知妍明知活不长久,却还是想要把孩子生下来,赫连云台从来都是顺着她的意思。
她想死,他不拦着,她想生孩子,那便保住孩子的命。
遍访名医又用了不知道多少金贵药材续命,顾知妍虽没有毒发却卧床不起,气色一日比一日差。
一月前,孩子不足月便迫不及待想出世,产婆和大夫哪里遇上过这样的情况,都以为生下来的会是个死婴,或是一出生便夭折,谁曾想除了早产外,竟然是个健康的女婴。
生下孩子不过三日,顾知妍便再无回天之力,合眼睡去便没能再醒来。
“你说,给孩子取个什么名字好?”林昭看向顾知安,垂着头低声问道:“可真不知道要取什么,亏得还是做过太傅的人,到了这会儿脑子里空空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一直沉默着的顾知安终于开口,盯着那枚朱雀牌笑了笑,“你说她傻不傻,要是早些回京城,说不定——”
没有说不定,这八个月已是偷来的。
“知安。”
“想恨,却不知道恨谁。”顾知安忽地收紧了五指,盯着桌上的信,“她死了,林昭,我以为她会嚣张一世,就算是老了。”
八个月里,身中剧毒只能卧床,一想到顾知妍偷来的日子是这样的,顾知安心头忽然像是针扎一样疼。
那么骄傲的藩阳王府郡主,竟然这样死了。
看向外面微白的天色,林昭负手站在桌前,垂眼盯着赫连的字迹,“有我们在一日,就能护着她一日,死了,也还有别的人继续护着她。”
顾知安起身朝外走,“今日起,咱们王府多了位郡主。一会儿就让三斤把这消息吩咐下去,再让厨房置办一桌满月宴,要让顾知妍知道我们亏待了她女儿,我怕夜里做梦都能梦见她。”
看着顾知安的背影,林昭松了口气,抬脚跟了上去。
“她活着的时候我守着她,她死了我自然也不能离她而去,孩子的名字我们都没有取,平时也都是胡乱的喊着,等你们见到孩子的时候应是满月前后。”
“知妍临终前说了,孩子的名字别让王爷取,说王爷取的肯定是个不好听的名字,让林昭取,林昭心细肯定能取个好名字,别像她一样福薄。至于称呼,她这个人心眼小,只许叫你们舅舅不准瞎认父母。我说她平时也不是个话多的人,怎么要走了一个劲的说话,要不是——说着说着她说困了,我扶着她睡下,刚写到这儿,想问问她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便……走了,走时不痛苦,大抵是这几个月来吃惯了药,又在鬼门关里走了一趟便不觉得疼,幸好,临走前陪着孩子过了三天。”
“顾知安,林昭,孩子托付给你们了。”
赫连云台托人带来的信上,絮絮叨叨的写了一大堆,全是这大半年来顾知妍和他在外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全都写了。
大清早,不消多久全府上下都知道王府里多了一位小郡主,来历不明却处处都得小心伺候,不管是用的还是别的,都是精心挑选的东西。
“让你个取名,你想到了吗?”顾知安站在摇篮边上,看着还在熟睡中的女婴,见她小嘴动了动,笑起来,“忽然觉得有一点像顾知妍和赫连了,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