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一个人决定的,你虽一直呆在梁王府很少离开,但王府外的消息你肯定知道不少,林昭的身世,他能做这样的决定就不单单是辅政大臣,他比我们更不愿意。”
这句话包含着太多的意思,惠太妃半晌才满眼震惊看着顾知安。
竟然是这样,太……不可置信。
“原来是这样,我说当年他也不过是个才满十八的少年人,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就算是才识过人,但少年经验尚浅,做辅政大臣太过牵强,原来是这样,难怪先帝这样放心。”惠太妃摇头失笑,“所以为什么不直接把他推上那个位置?”
顾知安正欲回答,就听得惠太妃回答。
“因为你们俩的关系不能让他出现在那个位置上,一旦他肩负起了皇室的责任,那他就不能在和你在一起,你们俩的无可奈何就来了。”
“姑姑还是和以前一样,慧眼如炬。”
“你们啊,真的是让大哥宠坏了,你是,知妍也是,如果不是的话,她那样年纪轻轻的何须走到这个地步,她是你唯一的姐姐,也是大哥唯一的女儿,更是顾家唯一的女儿家,顾知安,你知道你们今日所为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吗?”
什么样的结果?顾知安拧眉,想到林昭坚定地模样,眉头舒展开笑道:“姑姑,我不知道从前那些千古一帝的明君是怎样治国的,但我知道一点,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得民心者才有资格坐在那里执掌天下,如果他连民心都得不到,那就不配坐在那里。”
一个帝王如果忘了根本,成了权欲控制的工具,世道就变了。
“何况,姐姐心里想的是自由,我欠她的,这辈子还不完,下辈子还做姐弟、不,兄妹,换我来护着她。”这是顾知安第一次提到顾知妍的时候如此轻松,不见半点的伤感,“她会明白的。”
惠太妃盯着眼前已经长大成人,玉树临风的顾知安,眼前忽然出现他幼年时的模样,还是个团子却总爱黏着她。
每回她从外回王府时,顾知安就要拉着她听故事,听那些江湖人的故事,津津有味从来不会和顾知妍一样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不由感慨,“知安,你担得起你如今的名声,也担得起大秦将士的信任,不愧是顾家男儿,不禁骁勇善战还能知江山社稷。”
“姑姑,这算是你第一次这样夸奖我。”
“是吗?”
两人相视一笑,顾知安虚扶着她的手往亭子里走,“若是有机会的话,你回洛阳看望我爹,他嘴里不念叨你,可心里一直想着,明里暗里让我多留意梁王府,免得有人欺负你们母子。”
“谁敢欺负,来一个我打一个,来一双我揍一双。”
“姑姑好武艺,谁是你的对手。”
“你这臭小子。”
离开梁王府,顾知安绕了个圈,从太傅府后门溜了进去,脚才落地就见林昭站在房门口看着他,一向厚颜无耻的小王爷竟然有了些不好意思。
这大概是捉个正着,做贼心虚。
借着月色,顾知安抬头踱步,“今晚的月色真好,这太傅府就是不一样,王府的月亮可比不得这里的月亮圆。”
“夜闯民宅,按大秦律例,在牢中劳作一年才可放出。”
“……你不会这么绝情打算报官吧?”顾知安慢慢靠过去,盯着林昭,见林昭表情还好,又凑近了一些,“真的生气了?这件事情我替老头道歉,我事前不知道,但知道后没有和你坦白是我的错,可和你坦白了不怕你生气和我闹脾气,所以——”
瞥一眼顾知安,林昭脸色一暗,转身就要往里走。
顾知安挠头,上前一步把林昭拉住,“林昭,这件事情等我到了地府的时候亲自去给张之蕴道歉,他要我替他做牛做马都行,但这一世注定他只能得这个结局,如果不是这样,那道圣旨你是不是至死都不会请出来?你不请出来,是你死还是我死,还是我们这些人都一块死?”
现在的嬴烙早不是以前可以控制的小皇帝,有了王毅,嬴烙想做的不仅仅是亲政,他还想借用王毅这把刀铲除异己。
任何一个帝王到了这个时候心里想的是对权力的绝对控制,而不是分权,也不可能分权。
只要藩阳王府还在一日,嬴烙的心就不可能真正落下。
去往西凉前,顾知安以为林昭暴露身世能让嬴烙改过,能让他明白,藩阳王府如今和林昭牵在一起,就不可能反,因为林昭不会反,会千方百计让藩阳王府护主大秦的江山,护住嬴家的社稷。
即使不可能,林昭也会说服顾知安让不可能变成可能。
但他错了,嬴烙根本不会因为林昭是他哥哥而改变对藩阳王府的忌惮,更不会放过藩阳王府。
今日他能利用王毅铲除异己,他日就能利用别人再清楚他看不过去的人,他不喜欢的人,然后,天下乱。
“顾知安,你知道我在生气什么吗?”
“你在气,气我不信你,不信你的心向着我。”顾知安低下头,忽然笑着靠在林昭肩上,“林昭,我不能拿那么多人的姓命去赌,我信你,可是我爹也不能拿和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去赌,北邙山,你不是想了解北邙山的事吗?那些人都是因为先帝死的啊!”
死在了异乡,魂不能归乡,那样的绝望,被困在北邙山上,见不到希望,不管朝哪走都知道一条路,死。
那么多人死在那里,就因为先帝一个猜疑,一个不信任,那么多人死在那里,那些人里还有一些是和嬴烙一般大的孩子,全死了,一个不剩。顾烽和沈不宁赶到的时候,横尸遍野,整座山头只有尸体堆叠在一起,血染红了整座山下的泥土。
“我,我不知道。”林昭浑身一震,双瞳失去了焦点,任由顾知安抱着他,“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原来,原来是因为嬴家。
闭上眼,不敢再看顾知安的眼睛。
“林昭?”顾知安发觉林昭不对,他不该说,可是他必须要林昭明白这些年来藩阳王府到底在做什么,不是乱臣更没有权倾朝野之心,顾烽更无改朝换代的心,顾烽所求也不过是能得一隅之地。
顾烽若有心,那这大秦就不会姓嬴而是姓顾,今日也不会有这么多的事情,至少,顾烽培养出来的人不会是嬴烙。
“我没事。”林昭长出一口气,眼里透着疲惫,看着顾知安,“我明白了,这道圣旨,的确该请出来,嬴烙他,太让人失望了。”
也许,他的确是错得离谱。
从他入宫成了太傅辅政后,对嬴烙多少次都抱着期待,觉得他能改过,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帝王,可至今都没有,每一次都是失望。
反复失望这么多次,林昭以为他的心已经麻木了,原来,他还会难过,还会愤怒,只不过这回不能再欺骗自己嬴烙还会改过,还有余地,嬴烙至今为止的所作所为已经超出了他所想。
“你真的没事?”盯着林昭,顾知安担心道:“对不起,这件事情是我没有察觉,我没有想到会在我们回洛阳送忘忧时动手,我不杀他却因我而死,到了九泉下我会亲自请罪。”
“你何错之有?诬陷他的人不是你,杀他的人不是你。”
是嬴家,是嬴家逼得张之蕴走到了自尽以证清白的地步,如果,嬴烙是个明君,哪怕是个能辨明是非而不是被权欲熏心的人,都不至于走上这条路。
罪魁祸首,是嬴家。
第一百零六章
‘砰——!’
御书房外,正带着宫女才过来的王皇后听见里面传来的一声巨响,秀眉皱起,看向阿满,“皇上怎么了?”
阿满摇了摇头道,“回娘娘的话,从下朝到现在,皇上就一直在发脾气,可能是朝上有什么事惹得皇上不高兴,所以才会这样。”
闻言王皇后一怔,随后从宫女手里接过东西,“你们在外面等着,我进去看看。”
“是。”
推开门进去,看着地上一片狼藉,全都是摔碎的东西和折子,王皇后愣住,低叹一声把东西放在桌上,弯腰去收拾地上的东西。
嬴烙听她叹息一声,心中恼怒:“这些人一个个的都不把朕放在眼里,难道这大秦不是姓嬴吗?朕是皇帝,朕已经十六了,还不能做主,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做主!”
“皇上,你冲着这些折子和东西发火,不管是定北王还是父亲还是林太傅,都不会因为你对着这些东西发火改变什么,你只有拿出帝王的权势才能让他们折服于你,为君者,不易。”王皇后收拾好东西,看了一眼手中的折子,“他们不信服你,是因为他们更信自己。”
“大权不在朕手里,朕要怎么施展?根本不得施展,即使有一腔抱负和雄才伟略也不能大展拳脚,只能听他们所言,听他们劝谏,这样的皇帝,算是皇帝吗!”嬴烙气急,坐在椅子上看向王皇后,“皇后,你说朕还算得一个皇帝吗!”
什么样的皇帝,这算是皇帝吗!
王皇后知道嬴烙心里憋着一口气,直至今日都不能释怀。前几日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可她看出嬴烙对林昭的不信任。
“你是天子,可你年幼登基至今,无所作为,自然不能有强硬的根基去让他们信服你,皇上,为君者,还得有一个字,忍。”
“忍到什么时候?”嬴烙收敛了戾气,盯着王皇后:“看来皇后对朕如今的处境有一些想法,不妨说说看。”
“自古幼弟登基都有辅政大臣,我爹,林太傅,张大人都是,他们位高权重手握重兵又门生不少,如此一来,怎么可能在朝夕间放权。”王皇后沉默了一下,才慢慢道:“皇上,收回亲政的权力,很难,他们已经CAO控时局太久,放不下了。”
闻言嬴烙盯着王皇后,忽地一笑。
他突然懂得了为什么张之蕴等着人会替她选了这么一个皇后,王毅手中权势已经滔天,如果再成为皇上的老丈人,这可就是权倾朝野。
现在看来,这个皇后的确是个不二人选。
心不在王家,的确是很聪明。
“皇上,听闻定北王和林太傅有了间隙,已经好几日在朝上唇〡舌交锋,不过那流传的也不尽信,宝藏图这东西,只有有心人才会注意。”
“皇后你可真是朕的好皇后!”
阿满守在御书房外,听见里面没了动静,也没有砸东西的声音,顿时松了口气,随后笑了起来。
希望是真的没有什么事了吧。
“见过王爷!”李三正拿着新做好的衣服打算去见林昭,谁知刚走到林昭院子外就见顾知安从墙头翻了进来,愣了下装作没看见低下头,“王爷可是来找太傅的?”
顾知安理了理衣服,轻咳一声道:“这是给他新做的衣服吗?给我,我给他拿进去。”
“这——有劳王爷了。”
李三把东西递给顾知安,往院子里看了一眼,见林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那儿没出声,便迅速低着头往回走了。
他可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瞧见。
顾知安看着手里的衣服,真干净的颜色,这种蓝色白的还有这种干净的颜色最适合林昭穿在身上,别人穿了肯定没林昭穿着好看。
刚一转身就见林昭站在那儿,有些尴尬的笑了两声,“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也不出声,吓人。”
瞥一眼他手里的衣服,林昭挑眉,“你手里拿着我的衣服,你问我为什么在这里,我觉得这话该我问你,怎么我的衣服在你手里。”
“李三有事要忙,送衣服这种小事怎么能让他一个总管来做,自然得我来。”顾知安拿着衣服直接从林昭旁边走进院子里,“景姝不在吗?你打发回去了?”
“你问她做什么?”
“还问不得了?”顾知安把衣服放在桌上,“你才回来住了几天,连她也不能问了,她对你存着的心思你可别说你不知道,你要这样说,我立刻从墙头跳下去,然后等着你去王府找我。”
什么时候顾知安也学了这些无赖的举动,林昭觉得,他再不回王府住,这院子的墙头都得被顾知安给踩踏了。
每天来一两回,多的时候三四回,回回都不从正门进,从院墙翻进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
刚进门,还不等他和顾知安说话,就听得关门的声音,忍不住笑转身看着一脸得意的顾知安,“平时正儿八经,在军中大杀四方的人,怎么到了京城一下成了孩子脾气,要是让别人见着,怕是以为看错人了。”
“就你看到,怕什么。”
上前一步伸手抱住林昭,下巴搁在他肩上,忍不住蹭着道:“也不知道你这是什么脾气,就算是做戏给他们看那也够了,冷落我这么好些天,心里真的一点愧疚没有吗?”
拍开顾知安乱来的手,谁知看着顾知安认真的眼神和委屈的语气只好作罢,任由他胡来,“做戏要十足,半途而废,前面的事情就白做了。”
“可你这出戏也太长了一点,而且那小子真的会上当,如今……我看你在他眼里就成了和王毅一样的人,手里握着实权,还有我帮着,那大秦兵马几乎都在我们手中,朝中另一半的势力都在王毅那儿,他那个皇帝当着也没什么意思了。”顾知安咬了一下林昭耳朵算作惩罚。
谁让这戏做得跟真的似的,要不是他们默契十足,他还聪明就让林昭给骗过去了。上回来找林昭,林昭什么也没说,发而平静异常他就知道有些不对劲,看来他是真的没猜错。
吃痛皱了下眉,瞥一眼顾知安,“别闹。”
“你说,小皇帝到底是怎么想的,认了我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