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
众人脸色一变,知道顾知妍指的是什么。
终有一日,林昭会因为噬心蛊耗尽了生命从世上消失。
可林昭会不去想吗?不可能。
“也不知道南诏有没有生死蛊,若是有的话,那种一个在我身上,也算同生共死了。”顾知安不甚在意道:“三十六,烧饭去。”
正牵着马刚拴好的三十六听到这话,欲哭无泪,“小王爷,你怎么事事吩咐我,赫连大哥不也是闲着吗?”
赫连云台摸了摸鼻尖,抬起眼皮看顾知安。
“他要哄郡主高兴,哪里有功夫。”顾知安说完一个闪身就避开了顾知妍扔过来的石头,得意看了一眼林昭,“别想了,有什么好想的,过去的,再也回不来,何不向前看。”
“听见了吗?我负责郡主的安危。”赫连云台伸手拍拍三十六的肩,“小子,你还太小了,多做点事,应该的。”
三十六撇嘴,瞪着赫连云台,“倚老卖老!”
倚老卖老?有意思。
林昭看着几人说笑逗趣,心中生出羡慕。顾知安这样的人果真令人羡慕,有一众过命的兄弟,还有宠爱他的父亲和长姐。
“羡慕了?等回去后,告诉我爹,那我有的,你都有了。”顾知安凑过来一脸促狭得意,像个讨糖的孩子。
“不担心王爷让你气着?到时候直接把你扔到北邙山里,这回我可不陪着——”林昭面色一变,一瞬间袭来的疼痛让他弯着腰连呼吸都疼。
疼,除了疼林昭根本感觉不到其余的,甚至连周遭人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模糊。
顾知安几乎是在林昭脸色变了的瞬间拉住他的手腕,“林昭!林昭!”
“……顾知安。”
顾知安忽然感觉到手背一凉,低头看去不知道是汗还是别的,心上仿佛被刀狠狠划了一刀,也跟着疼起来。
就像是一把钝了的刀真在心上一点点的拉扯着,没有干脆利落的疼,只有绵绵而来,后劲让人无法承受的撕扯。
第五十五章
气氛闷得吓人,曲绣站在床边根本不敢靠近,生怕下一秒顾知安就会直接把她给劈成两半。
怯怯看一眼顾知安,退到桌边,“噬心蛊这是第三回发作了。”
“你早知道你还不阻止,要不是你们俩流着一样的血,我会以为你是陈禹安插的卧底。”顾知安冷声讥讽,刻意压着的声音多了几分让人忌惮的寒意。
“可是我解不了,噬心蛊,我真的解不了。”曲绣低着头,“噬心蛊,只有下蛊之人才能解,那是罗中下的,可的罗中是陈将军的人,根本不会解,除非——有能让他心动的交换条件。”
顾知安起身前看了一眼睡梦中还不安慰的林昭,走到桌边坐下,淡淡扫一眼曲绣,“罗中是陈禹的人,你知道你还带着林昭在你身边,你真怕他活得太长。”
“你——!你说话一定要这么伤人吗!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样说话特别的伤人,他是我哥,我怎么会这样对他!”曲绣站起来,委屈的看着顾知安,“我知道你不想他死,可我想吗!”
其余的人都保持沉默不开口,这件事情,除了顾知安外似乎没有人有立场说曲绣。
也只有顾知安才能让曲绣正视她之前做的事情已经伤害林昭的事实。
“你回圣教,你在这里他更安全。”顾知安心里抵触,已经不愿意让曲绣再接触林昭,“你要来看他我不反对,但是不能在这里。”
曲绣闻言惊住,张了张嘴说不出话,“这里可是他的家,你……凭什么,难道连我娘来了也不让他见吗?”
“圣女?你以为她在外和别人有了一个孩子,南诏子民会放过她?你是名正言顺的圣女接任人,可他不是,他只是秦国的太傅,是出身普通官家的人。”顾知安笑看着曲绣,“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从罗中那里打听到了他的身世,你跟着去了中原,可你知道,罗中他们是故意引起前去中原。”
罗中和阿依南那样的人狼狈为女干,怎么可能让曲绣一个小丫头达到目的,不过是在利用她把林昭带回南诏。
南诏如今内乱,南诏王和圣教根本没有能力和陈禹抵抗,只是在做困兽之斗,但林昭的身世可以是击溃圣教的最后一把刀。
只要圣教一倒,南诏王还有什么依靠,所有人都是陈禹安排的,只能做一个傀儡,甚至连傀儡都做不了。
顾知安在京城里假装失忆那段时间就是在查这件事情,甚至刻意隔开了曲绣和林昭,谁知道曲绣竟然愚蠢至极,直接把林昭送到了罗中一行人手中。
曲绣面色惨白,几乎要站不住。
“你——你怎么查到的?”
“你以为我为什么假装自己中了忘忧蛊,那是为了分开你们,让你不能接近林昭,他被我气到了自然不会到王府来,但我却可以找借口去王府,你倒好,直接打乱了我的计划。”顾知安转过身,看向赫连云台,“安排人,盯着陈禹。”
赫连云台觉得曲绣真的是太惨了,在顾知安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我这就去安排。”
曲绣红着眼,“你早就知道,那你为什么要假装不记得他,你比我好在哪里,你这样不也是在伤他的心!”
这时候的曲绣像是在做最后的挣扎,不愿意承认是她害得林昭落到现在的地步,这一切都不是她造成的。
徒劳的挣扎。
“我给林昭的,你能比得了?他在洛阳三年,我护他三年,他活在世上一日我能护他一日,便是在天子脚下有人敢动他一根毫毛我都能让那人后悔终身,我连手指都舍不得碰一下的人,让你带到南诏来成了这副模样,曲绣,你真以为你们是兄妹我就不敢动你了吗!”顾知安终于怒目而视,让曲绣一下失声痛哭起来。
是她,是她害了林昭。
顾知妍冷眼看着,却在顾知安说出那句话时,依旧心上抽痛了一下,嘴角漫开一抹苦笑,摇摇头,“请林昭生母来也没用吗?我听说南诏圣女,精通巫蛊之术,又称巫女。”
“去请圣女。”
丢下一句话,顾知安又坐回床边,盯着床上的林昭。
罗中那些人看来都等不到南诏子民来给林昭定罪就想要取他姓命,未免也太急切了一点,这么想要林昭死。
“愣着做什么,还不回去把人请来,要等他用剑尖冲着你的时候你才明白?”顾知妍瞥一眼曲绣,觉得这丫头真的是笨,不仅好心办坏事还总是听不懂话里的意思。
幸好林昭并不生在南诏,否则,顾知安怕是看不上眼。
“我?”
“三十六,把人带走。”顾知妍皱眉,不耐烦道:“记得,回来的时候小心,附近的盯梢留意些。”
三十六点点头,弯腰扶起曲绣,“曲姑娘,起来吧,我和你一道过去请人,林大人的事说不定还有转机。”
闻言曲绣红着眼含泪点头,擦了擦眼泪,“我不会让他死的,就算是我死了,我也不会让他死的。”
说完转身跑了出去。
三十六看了一眼顾知妍,见顾知妍点头才追出去。
见门关上,顾知妍坐下,看着顾知安,“你也不怕林昭醒来说你,那好歹是他唯一的妹妹,缺心眼了点倒也并无什么大的毛病,可别真的惹得她到时候出事了,你怎么解释。”
“放心,三十六看着不会有事。”顾知安的语气终于缓和,回头看着顾知妍,见她神情如常,对这个亲生的姐姐忽然有一点的愧疚,“姐,你从这里回去后,打算做什么?王府你待不住,还打算出去?”
顾知妍拿着杯子的手一顿,“你怎么忽然这么问?是不是——”
“不是。”
“有什么,和从前一样。”顾知妍抿唇一笑,看着顾知安,“你小子心里想什么,我能看不穿,你有什么好抱歉的,至于……林昭回京后,他的身世,你确定能瞒得住,怕是京城早早就掀起波澜了。”
林昭是先帝的私生子,一旦被人知道了,那在京中必定会掀起一场风波。
顾知安扭头看了一眼林昭,“不管他是谁,他都只是林昭,回了秦国他也只是林昭,往后,顶多跟我姓。”
“你这人的脾气,若是做了皇帝肯定是个昏君。”
懒得再理顾知安这个脑子里都是林昭的人,顾知妍起身往外走,“你好好照顾他吧,不过等他醒了你还是离他远些,不然噬心蛊再发作,不是我们能预想的,到底极限是多少次,要是——”
“你说他也是不最好的那个,我怎么就死心塌地了?”
刚打开门,顾知妍一愣。
这问题她哪里知道,她要是知道的话,那也不会这会儿这么郁闷了。
“因为我一眼就喜欢上了,所以,再怎么样,都看不到其余的人。”顾知安握着林昭的手,“不过他的脾气还真是能惹得人发火。”
顾知妍指尖抠着门框,眼神黯然。
原来是这样。
“你小子还是一样的杀伐果决,连这种时候都不忘用刀。”顾知妍跨过门槛,失笑道:“裴月薇怕是那个真正的伤心人,连被你放在心上的时候都没有。”
顾知安眼神一颤,笑了笑,“月薇,她有她该去的地方。”
一个亡国公主,有她的使命。
“有时候父王总说,我们姐弟俩,姓格反了,可现在看,有你在,父王才能放心把王府交给你。”
藩阳王府不单单是顾家,背后有多少人依附着王府,所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顾知安必须要守住王府。
“老头子还年轻着,你CAO这份心做什么。”
“顾知安。”
顾知妍难得严肃沉声道:“你知不知道你是谁,你能护林昭,那王府你能不护?要你真是那样子的人,就当我王府没你这人,日后你也不必回王府。”
天下想要顾烽姓命的人太多了。
“想逗你笑一下也不行,有一日,谁都不敢动王府一下。”顾知安声音很轻,像是怕打扰了睡着的林昭,可顾知妍的嘴角却不自觉上扬。
“他们回来还要一阵,我先回房了。”
“恩,你休息着,这里还有赫连帮忙。”
顾知妍关上门,站在门前迟迟没有动。她发现她现在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指尖微微发颤。
深吸一口气,刚一转身就撞上人。
“你——”顾知妍抬头,看着赫连云台的脸,更是气恼,“你站在这里做什么,要进去不知道出声!”
赫连云台无辜一笑,耸耸肩,“郡主,要不我陪你到下面走走,我瞧了,外面应该比这里待着舒服。”
瞪一眼赫连云台,“要你多管闲事!”
“可是你要是在这里待着,说不定会变成你自己讨厌的那种人。”
顾知妍僵住,咬唇不语,半晌才顶着赫连云台‘看戏’的眼神往外走——该死的赫连云台,怎么总是在他狼狈的时候出现。
盯着顾知妍的背影,赫连云台摇头失笑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qaq有人来评论下吗
第五十六章
人杰地灵,一方水土一方人,顾知安一行人到此也有好几日,可从未想过这位传言中的圣女竟是这副模样。
顾知安站在一旁看着曲幽把林昭的手放回被子里,起身看着他们。
“这位应该就是闻名天下的藩阳王府小王爷吧?”曲幽看着顾知安,眼神温和,只是一张看着年纪不过三十出头的脸用一种长辈看晚辈的神情,有些违和。
甚至该说,顾知安忽然有种莫名的羞愧感。
大约是曲幽一身超然的气质让他这个拐走了林昭的人有点愧疚,毕竟林昭可是她的儿子。摸了摸鼻尖,顾知安点头,随后一笑,“外面空气好,不如到外面走走?”
“恩。”曲幽点头,看了一眼边上的曲绣,“绣儿,你在这里守着他,切勿让他知道我来过。”
屋里其余人一怔,这位圣女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顾知安眼神微动,好似明白了什么。
两人一同走到外面,院子里并无别的人,一条翠竹环绕的小径是通往外面的路。顾知安看了一眼便往小径里走去。
“我该怎么称呼你?”
曲幽一怔,摇摇头,“他自小不在我身边,当年交给张大人也算是给了他一个安稳的环境,只是从未想到,那人的心这么狠,舍得让他小小年纪担负起朝廷的重担,我并不苦,苦的是他。”
曲幽生下林昭不到一日就回到南诏,她本以为把林昭留在那里会是最好的安排,谁曾想,这世上的帝王,最不可信的就是他们那一时的情深。
“他不苦,生来就是不同,便是如今朝廷上下也无人敢在明面上使绊,人人都得让他三分,只是一肩担着的重担让他比少年人少了几分童趣,可如今的年纪,正适合。”顾知安瞥了一眼林中飞过的幼鸟。
苦与不苦,只有林昭能说,旁人根本做不到感同身受。
闻言曲幽有些诧异,停下脚步看着顾知安,“看来,他的确不该回南诏,这件事,是我失职,绣儿胡闹是我的责任。”
“她年纪还小,只是任姓胡闹了一些,多家管教倒也心怀正义,能做下一任圣女。”顾知安摇头,“噬心蛊,您能解吗?”
“不能。”
顾知安脸色僵住,盯着曲幽,“真的别无他法,只能由下蛊的人亲自解蛊?看来,陈禹是不可能,甚至还会以此要挟你们。”
陈禹如今已经掌控了南诏的军队,又握有把柄,如今加上一个林昭,曲幽和南诏王赢面太小,几乎没有赢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