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忽然觉得挫败,林昭这个人根本就是油盐不进,难怪顾知安会看上他,愿意为了他不要命,盯着脚尖,“为什么你都不会想要知道你娘是什么样的人吗?你不想知道他们当年怎么分开的吗?”
“那是上一辈的事,就算知道了,能做什么?该发生的,不会因为我现在知道了就不发生。”林昭靠在那儿垂着眼,眼中情绪看不真切,只是语气不知怎么带了三分笑意。
走廊里一下沉默,只听得外面雨声作响。
不知过了多久,曲绣忽然笑了一声,低声道:“林昭,你真的不同。”
曲绣算是明白了,他不过是在勉强林昭,就算是回了南诏,林昭也不会留在南诏。他注定不属于南诏,更不可能为了任何事情留在南诏。
想到此,曲绣抬眸盯着林昭,眼睛格外明亮,“算了,你要是什么时候想离开,我可以帮你拖住罗中他们,不过,记得和我说一声。”
“阿绣。”
“恩?”
“既然答应你要去南诏,我不会中途离开的。”林昭失笑,觉得曲绣这患得患失的模样还真是小丫头才会有的模样。
曲绣双眼一下亮了,“真的!”
“放心,要离开也不是现在,何况都到了南诏外了,哪有到了这里再半途回去的道理。时辰不早,去休息吧。”林昭冲着曲绣一笑,“明早雨停了我们还得上路。”
知道林昭会跟他们去南诏,不会半途离开,曲绣的心一下安定下来,连语气也变得轻快,“那你也早些休息。”
林昭忽然想起什么,叫住正要回房的曲绣,“你到过京城,也查到了我的事情,不会对顾知安一无所知,你们怎么把他们招来了?”
“我们……”曲绣一下语塞,无措的看着林昭,“我也不知道,可能是罗中他们做了什么得罪他了。不过也不一定,指不定是因为别的事情来的,南诏虽地处偏远,但地产物种丰富,每年也有不少东西送往中原,说不定是为了这些来的呢。”
“那看来,到了南诏也会和他们碰上。”罗中一行人是奉命行事,自是不可能是普通人,而曲绣从衣着打扮和姓情来看,绝对是大家闺秀,而且还认识他那个素未蒙面的娘,该是——
出身不俗才是。
“你——对他很好奇吗?”
林昭回过神,有些诧异的盯着曲绣。曲绣眼神飘忽,每次一提到顾知安就会露出这样的神情,一定是有事在瞒着她。敛去眼中猜疑,只是笑道:“他在秦国的声望难免让人好奇,总想要见识下他这人的本事是不是浪得虚名。”
“你早些休息,他的事,你以后会知道。”曲绣神情古怪,说了一句之后直接关上门不敢看林昭。
肯定有事瞒着他,这群人一定有事瞒着他。
林昭眸色一动,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顾知安的房门,紧闭的房门里偶尔传来轻微动静——看来是顾知妍在照顾他。
心上忽然抽了一下,林昭眉头皱在一处,甩甩头,打开门走了进去。
曲绣的话有一句并未说错,他在秦国,这一辈子都不会活得自在,连心痛的毛病都染上了,也不知怎么回事,到了南诏才犯病。
林昭关上门的时候想,他是不是命里和南诏犯冲,到了这地方才发病。
第五十章
顾知安睁开眼,眼神清醒得不像是刚睡醒的人。
外面鸟叫声吱吱呀呀的,也不知道是雨后天气凉快让它们倾巢而出欢腾起来还是因为无处可去非得留在客栈外扰人清梦。
正要起身,忽然发现被子让人压着,抬眼看去,都不需要再看就知道趴在床边的人的是顾知妍。
起身的动作一顿,盯着顾知妍,顾知安低叹一声,轻轻把被子从顾知妍手下抽出来,见她手腕上的玉镯,眼神一动,心中歉意愈深。顾知安真不知道把顾知妍放在什么位置,如果不是去了西凉,他到现在怕是都还在误会顾知妍的心思。
正在顾知安打算把顾知妍抱到床上去时,就听得门外脚步声响起,立刻停下动作靠在床头。
推门而入的三十六一怔,似乎没想到顾知安会醒得这么早,而顾知妍居然睡着了。端着药碗不知该不该上前,只好压低声音:“郡主睡着了吗?”
“应该是刚睡着不久。”顾知安应了一声,看着三十六手里的药碗,才舒展的眉头又皱到一处,低声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三十六小心翼翼把药放在桌上,听得顾知安的话往外看了眼,“才刚敲过辰时三刻的更声。”
都辰时了,顾知安微眯着眼往窗外看了一眼。这个时辰确是不早,收拾一番再上路,怕是也要耽误一阵。
顾知安看向三十六,暗运内劲,发现昨晚上发热的后遗症可还并未全部退去,眉头一紧,有些懊恼。丢人现眼,居然这么就病倒了。
“刚煎好的药,大夫之前交代了,这药得趁热喝。”三十六看着顾知安脸上神情变换,怕顾知安不喝药,提醒道:“这药必须要喝,不然白白浪费了郡主照顾你一个晚上。”
顾知安有一个毛病就是不喜欢喝药,不是怕苦,而是不喜欢喝药。
“放着吧。”
顾知安掀开被子起身,动作麻利,只有被子翻起的声音。瞥一眼顾知妍,顾知安皱着眉,“让赫连把她抱回房睡,明天再赶路,既然都停下来休息,不如多休息一天,反正到了南诏外,不出意外明天下午就能到了。”
“……真的要让赫连大哥来吗?”
“要不你也行。”顾知安挑眉,披着衣服站在那儿。
三十六一哆嗦,往后退两步忙摇头。盯着顾知安看了会儿,越看越觉得顾知安和顾知妍长得像,尤其是这披着头发的样子,怎么瞧都有一种攻击姓的美。
不自然的诺开眼,“那、那什么,赫连大哥就在外面,我去叫他。”
顾知安低笑一声,一边穿衣一边想昨晚上的事。论起狠心,没人比得过林昭,连自己也算计在内,用自己作为筹码,全然不顾后果和自己的安慰,世上怕是也没几个和林昭一样不要命的。
真是个倔脾气,这种事一个人扛着这么多年,看张之蕴那个老家伙也帮不上什么忙倒是白白占了个便宜,跟先帝一样了。顾知安系上腰带,瞥见窗外飞过的鸟儿,忽然觉得,他从前对林昭还不够好。
要知道他一个人承受着这么多的事,那他就该对他再好一些。
“小王爷,郡主属下带走了。”
“恩。”
赫连云台对顾知妍的心意太明显,明显得人尽皆知,可又不会有人不识趣的戳破这件事。感情一事,水到渠成,各人有各人的命数,强求不得。
房间里安静下来,顾知安走到桌旁坐下,看着药碗,一脸嫌弃。
‘叩叩——’
“谁?”
“小王爷,是我。”
顾知安一愣,瞥了一眼桌上的碗,“原来是林大人,进来吧。”
门外的林昭听出顾知安话里的笑意,尽管不知道顾知安在高兴什么,但至少可以肯定一点,顾知安的心情肯定不糟糕。
推开门,一股药味飘进鼻间。林昭闻着药味,脑中闪过一个画面,才刚想要顺着往下想,又是一片空白。
“昨晚上睡得晚,听见这边动静,知道你染了风寒,大夫怎么说?只是普通的风寒?你这身体普通风寒也不会是烧得人都糊涂了。”
“多谢关心,不过林大人一早来探望,我还真有些受宠若惊。”顾知安给林昭倒了杯茶,挑眉睨着他,“这里没有酒,否则定要和你喝一杯。”
“酒,下回再喝。”林昭闻言双目染上七分笑意,觉得顾知安这人很有意思,和传闻中那个神佛不惧、不可一世的模样一点不同。手指轻捧着茶杯,瞥一眼还满着的药碗,心中好笑,“小王爷的药再不喝,怕是要凉了。”
“喝了也不见得会好,先放着。”
听得这话,林昭脸色怔住。心底忽然窜上来一阵陌生的感觉陌生,他确定他这应该是第一次和顾知安私下见面,怎么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不由抬头盯着顾知安,“小王爷,难道还怕苦?”
顾知安脸色一变,盯着林昭,“你说什么?”
“我……我失言了,如有得罪之处,小王爷不要怪罪。”林昭摇头,忽然想起什么,从身上摸出一个纸包,几下拆开来,“幸好还没化,这是昨天路上买的,本来是买来打算哄阿绣,倒是先给你尝了。”
“糖?”
“恩,甘蔗糖。”林昭把一整包递给顾知安,白皙的手指捏着一包糖,脸上的神情让顾知安恍了神。
不见顾知安回应,林昭抿了抿唇角,似乎怕顾知安不收又说了两句,“你这药应该还要喝三五日才好,这一包给你。”
顾知安盯着林昭,见林昭因为自己不接东西而变得有些尴尬的神情,忽地一笑,在林昭反悔前伸手接过糖包,“林昭,你对谁都是这样?”
闻言林昭露出错愕的表情,有些不解的看着顾知安,“倒也不是,只是和你第一次见便投缘,之前听了你不少事迹,原本以为你是个目中无人的角色,现在看来,相差甚远,说来,你比我还小两岁?”
“第一次见么?也的确是第一次了。”
“恩?”
“没什么,你们什么时候启程?”顾知安摇头,把糖包小心放好,询问道:“雨后道路湿滑,你们驾车怕是也比我们骑马好不了多少,要是不急,不如明日结伴同行,也有个照应。”
林昭失笑,他倒是想和顾知安一行人同行,只是这回可由不得他做主。他说得好听些是回乡,难听一些便是被挟制着的人质,哪里有他说话的余地。
摇了摇头,“这得去问他们了,时间比较急,可能——”
“你这混蛋,怎么——你怎么在这?”顾知妍推开门还不及把顾知安骂一顿就立刻收敛了怒意打量着林昭,到嘴边的话悉数咽了回去,“林昭,你怎么在这?”
林昭听见顾知妍声音时,起身抱歉,“下官见过郡主。”
顾知妍柳眉蹙着,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有些烦闷的摆摆手,“不必多礼,反正都出了秦国,郡主不郡主的也不管用,这里的人又不认。你来看这小子的?他可还没死,要是下回他病危,你来瞧,说不定能看笑话。”
“郡主——”
“难道不是?堂堂太傅,皇上的老师,还有……”顾知妍嘴角牵出一抹笑,“林大人,道不同不相谋,藩阳王府高攀不起京城里的大人物。”
顾知妍看着林昭,她尽管看得明白,也想通了,但想是一回事,做是一回事。凭什么顾知安这些年来做的一切就这么让林昭忘了,忘得干干净净只剩下顾知安一个人不要命的只在后面。
脸色稍稍好转,顾知妍认真盯着林昭,“林大人,请回。”
门口的赫连云台和三十六对视一眼,面面相觑不敢出声。
顾知妍生气的时候,阎王老爷来了她也不客气。
“你这人怎么说话夹枪带棍的!林昭怎么你们了,你们这群人也真有意思,要不是——”曲绣不知什么时候挤在门口,听顾知妍对林昭的态度这样不客气,气得直接冲上前拉着林昭的手,“你来这里做什么,不嫌晦气吗!藩阳王府这些年来尽做些伤天害理的事,你也不怕受牵连。”
原本已经压下怒意的顾知妍听到这话,柳眉倒竖,美目圆瞪,直接把鞭子抽了出来,凌空一甩,‘啪’一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赫连云台一看情况不对,走进房里拉住顾知妍,“郡主,这里是南诏,不能生事,以免节外生枝。”
“让开。”
“郡主。”
三十六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帮谁,也不知道该不该拦着曲绣和林昭,只好杵在门口不动,纠结的看向顾知安。
顾知安慢悠悠的喝完一杯茶,瞥了一眼已经凉了的药,居然笑起来,“难得见面,何必伤了和气,至于这位曲姑娘对藩阳王府的误会,不如改日请姑娘到洛阳小住,看看这做尽伤天害理之事的藩阳王府是什么样,有误会尽早解释清楚。”
“你——!”曲绣恼道:“你真以为你手握秦国兵权就能只手遮天了,这里是南诏,轮不到你们秦国人来做主。”
“那曲姑娘就能做主?据我所知,你是圣女所生,理应一辈子留在南诏,是下一任圣女的不二人选,而你却偷溜去中原,也不知道南诏的子民知道他们未来的圣女竟然为了一个男人去到中原会如何作想。”
“你!你这个卑鄙的人,早知道你不会那么好心!”曲绣惊呼一声,随即想起顾知安从一开始就把她安排在眼皮下,原来是在盘算这个。心里又气又恼,可一想她进王府也是别有目的便只能咬牙认栽。
再说顾知安的本事能知道她的身份一点不奇怪,“你说的话,你以为有几个人能信你!不妨你先拿到你要带回去的东西再说,你现在,还是我手下败将。”
盯着曲绣握住林昭手腕的手,顾知安眼神一暗,杀意一闪而过。
抬眼盯着林昭,两人视线撞在一起,见林昭眼中无奈,顾知安唇角上扬,“放他们走,何必伤了和气,对了林大人,可别忘了,你还欠我一顿酒。”
林昭回过神,点头笑笑,“一定。”
“顾知安,你——你是不是脑子烧坏掉了!”顾知妍气得一甩鞭子,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灌下去,“那个曲绣到底什么脾气,听说和胡夭夭一个样?难怪了,都是野丫头。”
闻言顾知安笑出声,示意赫连云台和三十六进来把门关上,“你和她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