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回神,立刻去扶。
这妇人挣开和尚的手,神色激动地冲到池罔面前,“小大夫!你是天上派来的神使,下凡来巡视我们天山神教吗?”
池罔回忆了一下“尉迟国师”在天山教里面担任的职位,点点头道:“是啊,好眼力。”
子安转头看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无奈,这让池罔感到开心。
柱子终于赶了进来,他是洗心革面的前鞋教成员,但这并不代表他娘也似他一样迷途知返了。
柱子非常尴尬,“娘,你说什么呢?这位池大夫就是救了你的人,还不赶快谢谢大夫?”
柱子娘连连摇头,痛心疾首的指责道:“痴儿!这分明是我教通天神和通天使显灵,才让虔诚的信众在这次瘟疫中活了下来,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如此不知感恩,还不快去神明面前领罪?”
柱子十分伤心道:“娘,这次瘟疫,就是天山教教主亲自策划的!本来我们江北的土地上,根本不会发生这种灾难,我是亲手为他种毒花的,他还有几个药庄,用里面种出来的毒物养出了我还能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你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呢?”
柱子娘闻言变色,“了不得了!我儿子被邪神侵了神志,居对真神不敬、对教主不敬……走,快跟我去最近的天山教教坛,我要找个大师给你驱驱邪!”
自从叛教之后,柱子一直东躲西藏,一听他娘要主动自投罗网,顿时急了,“娘,你怎么如此不知好歹?”
母子直接在屋子里吵了起来,这当娘的脾气上头了,居然要大义灭亲,去检举揭发自己儿子叛教。见母亲执迷不悟,柱子只觉得愧悔难当。
他把母亲拉进邪教,帮着教主造孽害人,如今连昔日孝顺亲密的母子,都要落到反目成仇的地步,柱子只能自叹眼瞎,悔不当初。
看着眼前的情形,池罔若有所悟。
他在一片争吵声中,从容地收拾起自己的药箱。
子安注意到他的动作,“池施主,你要做什么?”
“我要回去做件事。”池罔神色淡然,“行医能救的人有限,我有更要紧的事去做……盆儿,你在这里帮我盯着医馆。”
然后池罔回到了客栈。
大白天的他关好了门,不许别人打扰。直到第二日,许久不见的余余出现在客栈,取走了一件神秘的东西,然后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客栈。
瘟疫过后,苦闷的江北百姓,需要一些方式振奋心情,于是不知不觉间,一些娱乐读物悄然重新回到人们的视线里。
在江南江北第一畅销书桃花公子力作《醉袖桃》以惊天逆转完结了第七册 后,自从去年夏季至今,沐北熙与“沐砂”成为龙阳小黄蚊中的最火搭对。
所有被池罔买下来的书局紧跟潮流,将以假乱真的史料通通放出来公布与众,始皇帝的野史一本一本出,不少读了本子的人恍惚间都相信了,七百年前,确实是有这么一个叫“沐砂”的人存在。
民间写手们纷纷跟风创作,百花齐放地出了许多这两个人的本子,前官配尉迟国师终于被遗忘到角落,一切都按照计划那样进展着,成效良好,令池罔很是欣慰。
而如今江湖旧浪推前浪,沐北熙与“沐砂”秘密情人的搭对,终于从第一的宝座上掉下来了!
池罔闭门两日,终于在第三日出来了,去兰善堂正常出诊。
傍晚用过素菜后回客栈的路上,人们赫然发现江北所有的大书店、小书贩,通通加班加时,上架了一批新书。
无人能预料到,这一批新书,会在江北掀起轩然大波。
“《小绿龙艳情传》……这是什么?”房流有一点好奇,当他看到身边的池罔一脸无动于衷,立刻表示自己毫不好奇,目不斜视一起和他回客栈了。
然后回去不久,房流就从客栈窗户翻出去,买了一本《小绿龙艳情传》。
翌日早上,与柱子冷战数日的柱子娘,在客栈中一大早就出现了,找到了自己的儿子。
她一反这几日的作态,见到柱子,神色间居然很有些愧疚的问:“儿啊……你当年被选入天山教总坛的时候,是不是要先进门脱衣沐浴,拜见真神啊?”
天山教信众,无不以加入总坛为毕生目标,若是能贴身侍奉教主和通天神使,那简直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柱子娘从没加入过总坛,却一连问了好几个只有总坛教众才知道的秘密仪式和绝密联络方式。见柱子一一证实后,柱子娘居然一把抱住了他,哭道:“儿啊,我苦命的儿啊!以后咱不去了,咱再也不去天山教了!你居然吃了这么多苦,为娘的一直不知道……”
惊喜来得太突然,柱子天天绞尽脑汁劝说老娘不要再受天山教的蒙蔽,没想到老娘突然就醒悟了,这让柱子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太阳升起来补救,房流却从客栈外回来了,他雪白皮肤出现了黑眼圈,显然是一宿没睡,神态却诡异的异常亢奋。
他进来匆忙打了个招呼,从池罔和子安的桌上拿起一个馒头,一边啃一边飞奔出去,指挥下属道:“快快快,加印加印!给我把《小绿龙艳情传》在全江北的书铺大量铺货!跟白菜一个价,要薄利多销,不许私自提价!”
“雇当地的说书人,在所有的酒馆和茶馆里给我讲起来!叫江北全部的戏班子,立刻给我排戏,在人多的地方免费表演!”
此时门外街上有几个背着包裹的年轻男人,一边跑一边交谈,“快快快,咱们赶快回家!看了《小绿龙艳情传》才知道,原来天山教竟然是如此肮脏龌龊之地!万幸咱们还没入教,这才逃过一劫!”
“这年头做男人不容易——远离鞋教,保护贞操,赶快回家种地!”
《小绿龙艳情传》刚刚问世,就展现出了横扫江北的气势和潜质。他们前往兰善堂时,路过了一家茶馆,就听到里面已经有说书先生讲起这本奇书来。
池罔就拉着和尚进去听了。
只听里面正讲到,“这一回,说的正是那年还是个小教众的‘绿龙使’,身姿风流面若桃花,加入了‘地山教’后,因为出色的容颜被总坛坛主觊觎,以传授教中秘义为名传入密室,剥光衣服后,意图以教中‘秘术’一同‘修行’,没想到还没开始,就被‘地山教’一位尊使‘红鸟使’撞破好事,当即共同加入,两人一起享用……”
接下来的场景不可描述,太过香艳。说书先生彻夜通读,已将《小绿龙艳情传》倒背如流。
他历数书中提到过的“地山教”的各种仪式,在这样香艳的场景中出现,更多了几分奇诡之意,让这小黄蚊多了几分迷幻逼真的写实色彩。
说书先生猛地灌了一口茶,“谁曾想到,天山教……啊不,‘地山教’被视为毕生荣耀的、升入总坛后的绝密洗髓换骨仪式,竟是如此淫乱叵测?谁能想到在加入总坛后,若是想侍奉圣使、侍奉教主、侍奉天神,并在教中一路高升,就是要以身体作为筹码,进行这种无耻下流的交易?当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有听书的催促道:“快往下讲啊,别卖关子了!青龙……‘绿龙使’是如何征服鞋教上下的?还有两个副坛主,一个玄武……‘王八使’,以及那神秘的教主,还都没出现呢!”
说书先生把折扇一收,神色极为惋惜道:“这位公子,不是我故意卖关子,实在是《小绿龙艳情传》的著者,至今才发了两册。我和诸位一样,热烈又迫切的希望这位著者,能赶快继续往下写啊!”
众人响起一片啧啧回味的叹息,“这《小绿龙艳情传》当真是旷世奇作,可是桃花公子的新作?”
“非也、非也!”说书先生摇头晃脑道,“仔细读来,此书行文风格,与桃花公子大不相同。这本书香艳细腻、情感浓烈,别辟蹊径的各种大胆尝试,恕我直言,已远远超过桃花公子《醉袖桃》的境界了!”
“著者是谁?可还有其他作品?”
说书先生显然已经做过调查,“我可以确定的是,目前这市面上,还没有这位著者的其他作品。这样精彩的情感碰撞、这样华丽又细腻的笔触,你们敢相信,居然出自一位初出茅庐之人的笔下?”
“是位新人?”
“正是!”说书先生一声大喝,“嗨!你们听好了,这位传奇著者的名字是——”
所有人竖起耳朵,认真倾听着、铭记着这个不凡的名字!
说书先生气沉丹田道:“——柔雪姑娘!”
茶客大惊失色,“竟然是位姑娘家?名字倒是清新婉约,没想到写起龙阳本来,也能如此得心应手!仿佛身临其境般的深有体会……当真是位奇女子!”
池罔事不关己的端起一杯茶,闲适地吹了吹茶面,悠然的尝了一口。
砂石也开心,他在这个过程中居然收获了诡异的欣慰,他仿佛感受到了当年池罔写了他的本子,成功转移众人视线后的那种如释重负。
只是有一件事,砂石怎样也想不明白,“池罔,我理解你已经不需要再冒充桃花公子写小黄蚊了,可你为什么给自己选了这样一个艺名?叫什么‘柔雪姑娘’?”
“傻孩子。”池罔平稳而镇定的微笑中,传递出一种胜券在握的自信,“这样的话,人们就会先入为主,认为《小绿龙艳情传》是位姑娘写的,这样一来,谁又能猜到我头上来呢?这简直是不可能的。这种事,还是别让人知道比较好,难道我不要面子的吗?”
池罔面不改色的喝茶,若有所感的一转头,就发现和尚正在沉默地看着他。
他脸上的神情,是一种说不出的复杂难言。
池罔面露疑惑。
和尚的神色里似藏了千言万语,最后只汇聚成一句“阿弥陀佛”。听起来让人莫名心酸,不知为何。
作者有话要说:
子安:……然而我早已看透一切。
引用:
池罔的反洗脑操作,原形为:
二十世纪四五十年代,美国恐怖组织三K党的阶段性衰落的促因之一。史丹森·肯尼迪写了一部《勇闯三K党》小说,和广播节目《超人历险》一起,以艺术再加工的形式,喜感的曝光了一个美国恐怖组织的传教方式。该组织在人们眼里的形象,从“高冷神秘”瞬间变成“乡村搞笑”,间接导致了这个组织开始流失成员,申请加入的成员数量也遭到滑铁卢式打击,一度元气大伤。
第72章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柔雪姑娘的《小绿龙艳情传》第二册 , 正在火热发售中!”
旁边的路人已经排起长队购买,同时交口称赞道:“柔雪姑娘写得真快,这才几天时间,连第二册 都写出来了。”
这摊子一摆, 不一会功夫, 小书贩的书就卖光了大半,卖书的笑得合不拢嘴,数完钱一抬头,却给吓了个大惊失色。
“你……你要做什么?大侠饶命!小本买卖没几个钱的,小的把所有钱都给你, 别杀我!”
面前的人吊着高高的马尾, 脸上套了一个黑色面罩,除了眼睛和鼻子下剪了洞, 露出了两个眼珠和鼻孔外, 整个脸看上去都是黑的, 这副行头像极了杀人越货的大盗。
他一把长枪立在地上, 哑声问道:“多少钱一本?”
“诶……?呃, 不敢收您钱!您拿走、请您拿走!”
头上套着黑袋子的人, 掏出了钱袋给了钱,却没有立刻拿书走人。
他看着那本《小绿龙艳情传》,眼神中透出一种死寂, 身周氛围十分沧桑。过了半晌, 才终于将这本书拿了起来。
他转身时, 露出黑衣边角的一小处火焰标识,可他还没走几步,就被人叫住了。
“禀告青龙使,教主急事宣你,请立刻返回总坛!”
这句话一出,顿时附近都安静了,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地转向青龙使,又齐齐向下移落到他手里那本书上。
青龙使:“……”
扯了扯那根本掉不下来的黑面罩,青龙使运起轻功,使出毕生功力,拔腿跑没影了。
回到天山教,青龙使摘下头套,忙不迭地带上了面具,他能明显感觉到最近教中的气氛,与以往大不一样。
以往恭敬的目光,如今变成了暧昧难测。他甚至被碰几个不长眼的小伙子拦下求爱,当场把人打到了亲妈都认不出来。
他怀着萧瑟的心情,顶着众人复杂的目光,踏进了教主的厅堂。
一进去,便看到玄武使也在里面。天山教一共三位尊使,前些日子刚被池罔随手捏死了一个,如今只剩两人,自上次玄武使被青龙使暗中阴了一道,被子安和尚挟持成人质后,玄武使就与青龙使结下了仇怨。
教主脸色非常之差,他开口便是:“从今天开始,我教境内,严禁艳情黄蚊传播,实在是有伤风化!扰乱信众修行的决心!”
青龙使与玄武使连忙躬身应是,教主具体在指什么,他们心知肚明。
教主心情极为不佳,“这三天来,我教各区,可还频繁发生退教之事?”
看着面前二使支支吾吾的不敢说,教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气得牙痒痒的,恨不得揪出这个柔雪姑娘,把她生吞活剥。
青龙使似乎想起了什么,慢慢说道:“还有一事,需要报与教主——无正门门主流公子,此人是皇室后裔。他如今在江北活动,并且恢复了皇储身份。他姓房,这身份就代表了仲朝皇室,这几日他秘密拜访江北官吏,甚至出手幽禁了效忠教主的官吏,派人送回南地让皇帝处置。这些听命于教主的朝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