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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梁阿渣 字数:4909 更新:2022-01-03 11:20:24

出来,林瑯才回过神:“他们吃坏肚子了……”

  唐玉树也不可置信:“咋可能嘛?”

  “怎么不可能?”闹事的人又吵吵嚷嚷了起来:“你们是不是想赖账!”

  “没得没得。”唐玉树努力息事宁人,但奈何声音太低,始终盖不下嘈杂的人声。

  此时人群中挤出一个人来:“他们馆子里的吃食绝对没问题——我担保!”

  原是王叔。且说王叔在陈滩这么多年了,也是个众人信服的人。

  闹事者虽还是不满,却也不得不看王叔的面子:“您怎么替这俩外地崽儿担保?”

  “有什么事,还是得弄明白了才能做判断。”王叔想了想,道:“光吵闹砸门儿是没用的。这样吧:大家先回家去,给他们一天的时间解决这件事,该赔钱会赔钱,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信得过我的话,王叔替大家来主持这事儿,行不?”

  王叔说的合情合理,众人也不好再闹,那为首的汉子也答应了,只道:“行,我们信王叔的。”便招呼人撤了。走出去没几步,又转回头来看着林瑯和唐玉树:“我开始还觉得你们两兄弟在外乡打拼不容易,介绍四邻八村的朋友去你们馆子里吃,现在这……我表舅他们一家也都病了,你可得给我们一个交待!”

  打发走这些人,一众人回了馆子里面。

  林瑯一脸愁苦,唐玉树也是手足无措的,陈逆默默站在两人身侧默不作声。王叔则是在厢房里来回踱步。

  “怎么办?”林瑯开口打破了沉默。

  王叔无意识地挠着下巴,半晌道:“我有个主意,只是……”

  “啥子主意?”唐玉树急切地问询。

  “只是这主意……哎。”王叔欲言又止了良久,发问道:“你们确定自己做的吃食不会有任何问题对吧?”

  林瑯不满:“王叔你什么意思啊?”

  唐玉树苦着脸:“啥子问题都没得——全是我一个人做的。”

  “好。”王叔道:“林瑯,去写个告示——就说昨晚有人在馆子里吃坏了肚子,会尽快查明原因,给大家一个交代!”

  “什么破主意?!”林瑯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还嫌这丑闻知道的人不够多?”

  王叔道:“你信我的——既然我们自己清白,就不怕这件事被人说道。不仅这张告示必须贴出去,接下来有任何线索的推进都要昭告众人,一路透明地将事情解决掉——这是唯一的解救机会,否则你们很可能就翻不了身了。”

  思索了须臾,林瑯“啧”了一声,还是乖乖蘸墨而书,写好了一份告示。给王叔过目了一下之后,出了门外将告示贴了起来。

  拍掉手上的灰尘,林瑯头也不敢抬,生怕和路人对上眼神,径直往馆子里面走。

  即将跨进门槛的时候,却被一个小孩牵住了袖口:“阿逆哥哥在吗?”

  “陈逆吗?”

  “嗯嗯!”小孩蹦蹦跳跳地。

  林瑯看着这小孩子,有几分眼熟。“他在——你找他做什么?”

  问出的话并未收到回答,只见那小孩子绕过林瑯,直向院子里陈逆的身影挥手:“阿逆哥哥!”

  陈逆应声走了出来:“怎么啦?”然后转头对林瑯道:“恩人,王叔找你进去。”

  “哦。”林瑯轻轻应了一句,只好转身回去了馆子里。脚步迈入厢房前,林瑯忍不住又瞟了一眼门口的陈逆,只见他正与那小孩子似乎在说什么。

  在说什么?

  那瞬间,林瑯突然想起来,那个面熟的小孩子,便是昨晚吃坏肚子那伙人家的。

  厢房里,唐玉树还在那边百思不得其解:“真的想不明白,那菜我洗得比我自己吃的都要干净。以前打仗噻,我们挖的野菜,河里淘几下就往嘴里塞。倒是江南人,金贵的很。”

  王叔安慰着唐玉树:“不着急,我们总能查明真相的。”

  而与此同时,林瑯脑海中突然成型了一个并无十足把握的嫌疑人以及作案流程。虽无十足把握,却是目前所见线索的唯一解释。

  “告示贴好了吗?”王叔问道。

  林瑯点了点头:“贴好了。”

  “你一会儿带着陈逆去买菜吧。”

  “还买菜?还会有人来吃吗?”

  “……没人来的话,今晚我们自己吃——再叫上胖姑瘦娘。”王叔尽力赔笑。

  院中传来一个女声:“玉树哥……玉树哥?我来送酒。”

  “今天要三坛就够了。”王叔推开厢房的门,招呼阿辞道:“阿辞,晚上一起来馆子里吃火锅?”

  “好啊。”阿辞点了点头。

  此时陈逆也回来了,只见他一脸兴冲冲地表情,却在抬头时对上林瑯复杂的眼神。陈逆的眼神从林瑯身上游离到王叔身上,再游离到阿辞身上,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的不知所踪。

  却听林瑯冷冷一句:“昨晚可是你一个人招呼客人的?”

  “……是……”陈逆点点头。

  林瑯眼中的神色格外凛冽:“这馆子是我和唐玉树一路跌跌打打才攒出来,我堵上命都会保护的。”

  整个馆子里的气氛冷到极点。

  “昨晚只有你有可能动手脚……”林瑯上前俯下身来,用极近的距离在陈逆耳边说了一句:“如果我猜得没错,我也会赌上命让你尝到代价。”

  

  ☆、第十六回

  第十六回查真相集聚财神府 争是非泪洒点绛唇

  那厢被林瑯冷言质训之后,陈逆眉目间微抖出了诸多情绪——无措,委屈,愤怒,寒心。然后他避开了林瑯的眼神,向一侧缓缓滑到唐玉树脸上,像求救一样。却又在片刻后收回了那一丝悲哀的仰望,涨红了脸花了很大的力气,才轻飘飘地抛出一句:“真的不是我。”

  唐玉树突然眼眶有点热——他应该和青秧一般大吧。

  还未等唐玉树开口,先炸破院子里沉静气氛的人是阿辞。只见她将怀中的酒坛子重重放在一边,几步上前来一推林瑯的肩膀:“林瑯,你没有证据,凭什么就破别人脏水?”

  林瑯冷笑了一声,盯着陈逆道:“那他怎么解释?”

  王叔也上了前来:“林瑯你冷静一点!我们还是要找到铁证,才能拍板儿。”

  林瑯又冷笑了一声,视线紧紧掐在陈逆身上不肯移走:“如果找不到铁证抓不到凶手,我的馆子谁来负责?”

  唐玉树终究还是站了起来,撑着棍子几步上前拍了拍林瑯的肩膀道:“莫急,一定能找到的。”

  这下林瑯咆哮了起来:“不急,怎么让人不急?你都一点都不着急吗?”

  唐玉树想要辩解,面对如此暴躁的林瑯却也一时张着嘴却吐不出只字。

  院子里唯一不忌惮林瑯臭脾气的阿辞却也不管他的咆哮,只道了一句:“他要是成心害你,昨天怎么不任你摔死?”

  林瑯不吱声了,只是倒退几步,像是脱去了全身气力一般地坐回椅子上去。

  他很想哭,却在众人面前,咬死都不想流下一滴眼泪。

  唐玉树万万没想到,林瑯会将疑心落在陈逆身上。

  他倏然间想起当时那个沦为落魄小乞丐的陈逆,在窃走林瑯的钱囊后被堵在小巷中,他手抄一把生锈的镰刀,以决绝的姿态与自己对抗。

  唐玉树记得那场过招之间的一个细节——迅速冲上前去的自己正欲牵制对方握着镰刀的手臂,而对方将身一躲,须臾间把镰刀换了只手,反握着刀头处用镰刀的木柄向自己的右肩处劈下。

  斗志分毫未减,招数也被筹谋得精准,可偏偏将镰刀头转向改作木柄来袭人,这个动作展露了少年的善良本性——偷窃不齿,可陈尸久矣的母亲更让他觉得人间不堪。于是迫而行窃,却不肯害人。

  唐玉树觉得这个孩子虽曾有过恶行,但内心却是固守着一份秩序的,更不会恩将仇报。

  林瑯也是相同的人:尖锐且多疑,可他对善恶的坚守也是非常忠诚。

  大约是出身富贾之家的关系,未领略过太多人生悲哀,林瑯的是非观念过分简单。唐玉树又想起那日陈逆窃钱囊之事,林瑯说过的话,他说:“偷就是偷!一分也罢,一栋房子也罢——没有区别。”

  可世间之事并不是非黑即白——见过太多民生潦草,唐玉树对此深有感触。

  陈滩今日的天色昏沉。

  风裹挟着些许砂砾从北方呼啸而过,漫空的扬尘在柔和的江南水乡里耀武扬威着,扰人心神。

  点绛唇馆子里,众人满脸苦涩。

  王叔清了清嗓子打破了安静:“大家都先稍安勿躁……没有证据的话也不要先凭感觉指认凶手。县太爷如今还没回来,报案也不现实。我们时间不多,还是冷静点判断比较好。那暂时都先散了吧……”

  想着先支开陈逆,好避免林瑯再次和他发生冲突,王叔招呼着陈逆“先出来我面摊这边打打下手,让林瑯和玉树都安静地待会儿……”一面说着一面又向站在院中对着林瑯怒目而视的阿辞使了个眼色。

  三人转身往外走去;唐玉树也跌跌撞撞地上前几步,正欲伸手拍拍林瑯的肩膀劝劝他,只听林瑯又一声怒吼:“都站住!”

  三人茫然回头。

  林瑯的视线在面前三个人脸上扫视一圈,眼神因仇恨而有几分骇人的阴鸷。

  离开金陵城里的那座温柔乡久矣,受冻过,挨饿过,无助过,绝望过,最后都熬了过来。

  有次午夜里做喜乐之梦,林瑯梦到自己真成了财神爷。髯须一把花白,大腹便便,手上套满了金银扳指,身上挂满了琳琅珍宝。斜斜地卧在铺满顺滑锦缎的琉璃榻上,端着一只雕花酒樽。身边侍童与顺儿长着同一副模样,脸上涂着一样的胭脂,也用一样稚嫩的语气问道:“爷,您腰缠万贯,兼济天下苦难众生,可有不舍?”

  “千金散尽也不曾不舍……偏偏不舍一处——”林财神拿腔拿调地吞下杯中甘甜:“金陵陈滩,点绛唇。”

  所以即使显得纠缠不休,即使显得丑态毕露。

  “我知道是谁了……”林瑯揉了揉酸胀的眼睛,终究还是没忍住掉下了眼泪,因此指认的语气中夹杂满了类似孩童被欺负之后的委屈。

  林瑯说:“……是阿辞。”

  ☆、第十七回

  第十七回有心思小侠脱嫌疑无意话酒妹辩真凶

  ——下毒的人是阿辞姑娘。

  林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王叔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清了一下嗓子:“那个……”

  将要说出口的话却被陈逆打断:“是她!我想到了——”

  只见陈逆一拍脑门,快步跑回林瑯身边,转回身来看着阿辞道:“中毒的一共有三桌。因为昨天晚上是我接待的客人,所以我非常清楚:那三桌是最先到的一批客人。”

  阿辞皱着眉头:“什么意思……”

  “刚才来找我的那个小孩儿,就是中毒的一户客人家的孩子。昨晚小孩子在院子里玩得时候,把竹蜻蜓飞到了屋顶上,我便爬上去了给他拿下来;今天他在外面玩的时候,又把竹蜻蜓飞到树上去了,所以他便来找我帮他忙……”

  陈逆的话似乎扯得有点远,被林瑯在一侧催促道:“说重点。”

  陈逆点了点头:“重点就是——同样吃了一顿火锅,大人们都中毒了,可小孩子却还能来回跑跳全然无恙。因为小孩子没有喝酒。”

  阿辞没站稳,向后退了两步:“不可能!我那么……”辩解到此时突然噤声,对上唐玉树的眼神之后,阿辞又别过脸去:“我真的没有下毒。”

  陈逆乘胜追击:“昨天下午阿辞姑娘先送了五坛酒来馆子里,可昨晚客人多,酉时末的时候玉树哥让我又去搬了八坛回来。而中毒的那三桌,正好是喝了前五坛酒的客人。”

  所有的推测都合情合理,阿辞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辩解。

  “阿辞……”林瑯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我本来觉得你这个人挺可爱的。”

  阿辞闪过林瑯尖锐的眼神,本想寻求王叔的帮助,目光交汇的时候却因胆怯而转过了,垂下眼,紧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用力地消化了眼前发生的状况之后,王叔才艰难地开口:“可是……阿辞没有害你们的理由啊……”

  “理由我不得而知,可是阿辞,你要怎么解释这件事情?”林瑯冷静的语气里,唐玉树听到一丝悲哀。

  唐玉树知道林瑯也不愿接受这个真相。虽然以往林瑯和阿辞相见总是吵闹拌嘴争锋相对,可唐玉树知道林瑯并不讨厌阿辞;甚至在某次闲谈时,林瑯还曾夸赞过阿辞“金陵城里没有这种性子的姑娘”。

  阿辞平日里总是一身男装打扮,行为举止都落拓大方,像个孤野游侠。

  唐玉树不肯相信她会做出这种龌龊的事情;唐玉树更不愿意看到她平日里展露出的坚强洒脱,在此刻却被声声诘问,打为反派角色。

  “阿辞,这些酒都是你亲自封好的吗?”唐玉树试图用缓和的口吻来帮她理清嫌疑,可如何斟酌,在这种情况下,脱口而出都像是质问。

  “对啊……”阿辞失去了以往干脆利落的气态,说话因不知所措而变得语气微弱:“可我真的没有下毒……每一坛酒都是在一起酿的,然后封装起来。”

  “这……”唐玉树此刻只恨自己脑子笨,想不到帮阿辞洗脱嫌疑的证据。可他还是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阿辞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背对着众人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要去看我自己的酒摊了,我不会跑的,要抓人尽管来酒摊抓我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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