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他不会有事吧?”
对于蛇毒桃灼也不太了解,把目光投向葛太医。
葛太医眉头紧皱,回着,“拖的太久,毒液已经和血液融合,药物已经起不到什么作用。我曾在医书上看过推宫换血这一说,或许只有如此才能救顾将军一命。”
“那就赶紧换啊。”徐天磊催促着。
葛太医叹了口气,“我也只是略有耳闻,那等医术刁钻的很,未曾见过。放眼盛京,大概只有沈太医能做到。”
徐天磊急的一跺脚,“盛京到这里来来回回最少也要二十天,只怕把沈太医接来顾将军都凉透了。”
营帐里陷入片刻的沉默,只有陌子秩偶尔发出的抽泣声。
忽然似想到什么,陌子社抬起沾满泪痕的脸颊,“琅州呢?到这里需要多久?”
程子渊怔愣了一下,想了想,“大概要五六日的行程。”
“去琅州断崖阁,请沈枫过来。”
像是一道惊雷轰过头顶,打散了程子渊的三魂七魄,如空洞的木偶站在原地连喘息声都听不见。
是有多久听不到他的任何消息了?消失的那么彻底,仿佛从未在生命中出现过。
“我,我现在就去。”程子渊不受控制的手脚都在发抖。
他正要转身离开,只听陌子秩说道,“不行,我怕他不愿见你。天磊,你去,你去。”
“好。”徐天磊用力的点头,“我一定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沈枫接来。”
所有人各怀心思的看着徐天磊离开的背影,桃灼无声的念着,师傅。
在徐天磊离开的这段时间,只能靠药物维持着。每隔一天,葛老先生就会挤出一点顾煙体内的血,可每一次都是黑色的不见改变。
傍晚,桃灼端着煎好的药走进营帐。陌子気就躺在顾煙身边紧紧的搂着他,好似只有如此才不会失去。
听到声响,陌子秩睁开红肿的双眼坐起身。此时已经顾不得任何嫌隙,反倒因为彼此心境相同,陌子秩无端的生出一种依赖。
“他会好么?”陌子铿哑声问着。
“会。”桃灼毫不犹豫的回答,尽管这自信不知从何而来,但桃灼就是相信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当勺子里的汤药慢慢送入顾煙口中,苦涩的液体又顺着唇角尽数流淌出来。
陌子秩慌乱的擦着顾煙的唇,忙问着,“怎么会这样?前两日还可以下咽的,怎么,怎么突然就不能喝药了。”
桃灼也慌,他试探着再次为顾婵喂药,可依旧都顺着唇角流出。
“怎么办?”陌子es又落泪。
“你用嘴给他渡进去。”
陌子秩眸中闪过慌乱无措,“我,我不会。”
“这有什么不会的。”桃灼语气有些急,也有些恼他这个时候还扭扭捏捏的,“你把药含在嘴里,然后再喂入他口中。”
陌子秩迟疑着接过桃灼手中的药碗,含了一小口,而后低头覆住顾煙的双唇。然而,汤药还是顺着两人的唇缝一点点流出,并未成功的令顾煙咽下。
“你用舌头抵着他的舌根,等到药完全进入他口中以后在卷着他的舌往上抬,让药物无法倒流。”
陌子秩坐起身,憋的脸色有些微红的将药碗又递回桃灼,“还是你来吧。”
“我?”桃灼一愣。
“你快点啊。”
桃灼不再废话,仰头含了一口汤药捏着顾煙的鼻子贴上他薄薄的双唇。
除了汤药的浓郁味似乎没有其他,又或者是桃灼没敢去探索其他,只机械性的喂着药,脑子里没有冒出一丝杂念。
而陌子社则是把目光挪开,睫毛颤的厉害,好似一只受到致命攻击的昆虫,拼了命的逃窜着。
—碗药喂完,桃灼的额头上已经起了密密的一层细汗。
营帐里很是安静,出奇的安静,仿佛一滴水落地都会惊起巨响。
好在这会儿葛老太医进来,打破了空气中诡异的僵局。这几天都是葛老太医和桃灼轮流守在顾煙的营帐里,毕竟也只有他们两个懂医术。哦,还有陌子秩,他是不需要轮换的,一直就没从顾煙身边离开过。
闷热的风拂过脸颊,桃灼抬手抹去额头上的细汗。口中苦涩的味道犹存,顺着嗓子滑落,将心脏紧紧包裹着。
回了营帐,小宝乖巧的一个人坐在地上玩着徐天磊送他的竹蜻蜓、短木剑、波浪槌,等等一大堆小玩意儿。
“爹爹。”小宝仰起头,“漂亮哥哥醒了吗?”
桃灼摇了摇头,也没什么心情哄小宝,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床边,将自己用力扔在了床榻上。
肩胛骨被床板珞的生疼,桃灼忽然就止不住眼泪了,如泄闸的洪水,疯狂的往外涌着。
从顾煙中毒到现在,也已经三天了。这是桃灼第一次哭,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因何落泪,是害怕?是无措?还是其他的什么?桃灼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就是想哭,宣泄似的恨不得流尽所有的泪。
“爹爹。”小宝爬上床,胖乎乎的小手擦着桃灼的脸颊,“爹爹你不要哭,漂亮哥哥不会有事的。”
被一个三岁孩童安慰是一件挺丢脸的事,于是桃灼一弯身,将脸埋在小宝的腿边继续哭。也不知哭了多久,脸颊贴着的床单都湿了一大片,等到哭累了桃灼才昏昏沉沉的睡去。
挨到了第五日,整个军营都被笼罩在愁云惨淡之中,看不到一点笑模样。高高挂起的免战牌透着木色的陈旧,站在哨楼上的士兵一会儿看向远方,一会儿看向将军的营帐。
战场上,将领是主心骨,没了将领便是一团散沙。
昨儿一夜守在顾煙的营帐里,早上出来的时候被阳光晃的有些发晕。桃灼扶着身边的木桩子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这才脚底发虚的朝着自己营帐走去。
刚到了营帐外,忽然听到喊声,“徐校尉回来了,徐校尉回来了。”
一瞬间所有的虚弱乏累都消散的无影无踪,桃灼飞一般的朝着大营的进出口跑去。
两匹骏马踏起弥漫的土雾,一路上风尘仆仆。
沈枫虽做过军医,但对骑马可不太擅长,所以他身后还有一人,红衣翩翩的楚天歌。
依旧白衣胜雪,但因为连日奔波染了点点尘埃。依旧谪仙般的容颜,覆着淡淡的清冷。恍如隔世般,他从遥远之处而来,牵动着某些人的心。
楚天歌先从马背上跳下,然后搀扶着沈枫下了马。
细长的眼眸落在桃灼身上,沈枫淡淡一笑。
“师傅。”桃灼声音发颤,再也按耐不住的扑过去,一头扎进沈枫怀中。好似这几年桃灼被逼迫着一点点长大,只有见到沈枫后才像个孩子一样放肆的哭放肆的笑。
沈枫抬手揉着桃灼顺滑的发丝,低低的在他耳边说了声,对不起。
桃灼呆愣的仰脸看向沈枫,沈枫却什么也没再说,挽起桃灼的手朝着顾煙的营帐走去。
而程子渊就怔怔的站在原地,两人擦身而过,沈枫却连个眼神都没施舍。仿似不曾相识,比陌生人还要陌生。
也没休息,甚至连口水都没喝,沈枫就扎进顾煙的营帐里,顺带着把所有人都赶出来,包括陌子気。
一群人围在营帐外,无头苍蝇似的。好在每个人心底都对沈枫有一丝信赖,所以围着的人多,却没发出半点焦虑的声响。
程子渊的目光总是不经意的从楚天歌脸上闪过,似要看出点什么。而楚天歌也终于在程子渊无数次的探索后,抬头对上他的目光。
有想一拳挥上去的冲动,程子渊紧攥着双手。
这醋意来的有点莫名其妙,沈枫不会骑马,要想快点赶到只能与人共乘。
可为什么不能是天磊?而是一路靠着另一个男人。只想想,程子渊就觉得身体似是被禁锢住,连同着全身的血液都跟着凝固。
过了好一会儿,沈枫从营帐里走出。
“推宫换血我也只是从医书上了解一二,并未见过更不曾做过。但顾煙现在的情况很不乐观,或许也只有用此办法才有存活的几率。但我无法保证一定能救他,甚至也不能保证为他换血之人的性命。”
说完,沈枫的目光在陌子秩脸上片刻停留,而陌子秩却是下意识的垂下不住抖动的眼睫毛。
“我来吧。”
在一片静寂中,桃灼发出轻微的声音。似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落在桃灼身上的目光都不太平静。
沈枫微皱了一下眉头,“想好了,我可不保你还能活着。”
桃灼点了点头,开口还想说什么,最后却又什么也没说。只是走到营帐门口,转头看向徐天磊,“记得帮我照顾小宝。”
“好。”徐天磊用力的点了点头。
当两人进了顾煙的营帐,外面的几双目光似不约而同的落在陌子秩身上。
陌子秩用力绞着衣袖,指尖都泛出触目的血红。
楚天歌上前,单手揽住他削瘦的双肩,低声说道,“没有对错,你无需自责,你是死过一次的人,我理解。”
说完,带着陌子秩离开众人的视线。
第81章
桃灼觉得眼前发晕,身体像是在坠落,无止尽的一直下沉着。这期间他的大脑也一直乱糟糟的浮现出许多回忆,大部分都被顾煙占了去。
所以用尽全力的去爱一个人应该是什么样子?这是桃灼意识快陷入休克状态时最后的想法,不是陌子秩那般的畏手畏脚,也不是顾煙那般克制隐忍,就应该是自己这样,就算被伤的体无完肤,却又能在某一件事上幸福感爆棚。
就好似此刻,想想自己的鲜血在他的体内流动着,与他融合着,总感觉死而无憾了。
桃灼吃力的转头看向顾煙,视线已经出现模糊,但不妨碍顾煙的侧颜在他脑海中的清晰。
如果我死了,也请你好好的活着。
这是桃灼对顾煙的最后一个请求,而后他的世界就陷入一片黑暗。
沈枫再次从营帐出来时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门帘挑起的一刹那,外面等候的人就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就连沈枫那身白衣也沾染着斑驳的红色印记,仿似妖异绽放的花朵。
看着众人紧张严肃又甚是期待的神情,沈枫随意的说了句,“放心吧,阎王说了,他不收。”
好似一根紧绷的弦突然断裂,陌子铿脚下一软差点儿摔倒,幸而被一旁的楚天歌搀扶住。
“我想进去看看他。”
沈枫伸手拦住陌子秩,淡声说道,“先别进去,人都还没醒,再等等吧。”
也不是不能进去看,只是他们三人的纠缠中,沈枫内心难免更偏着桃灼一些。尽管里面的两个人都昏迷着,可沈枫还是想让他们能独处一会儿。
炙热的阳光晃着沈枫的后背,汗水掺杂着斑斑血迹散发出的黏稠紧贴着他挺拔又清瘦的后脊梁骨。
从顾煙营帐到伙食营百十米,沈枫因乏累走的有些缓慢。隐隐觉得身后有人跟随,沈枫面上无动于衷,但漆黑的眼眸却划过一丝隐晦不明的意味。
寻了两个凉馒头,沈枫不顾形象的大口噎入腹中,实在饿的厉害,这几天的奔波加上紧张的治疗,算是把他的体力透支干净。
忽然一碗清汤递到眼前,骨节分明的手指死死的攥着碗边,抖的碗里清汤都跟着左右晃荡。
顺着那只修长粗砺的手,沈枫微拧的眉眼一点点上移,最后落在程子渊那张英俊的却有透着沧桑与疲惫的脸颊上。
恍似经历了千年,再见面物是人非,谁也不再是谁的谁。
程子渊的目光如定格了一般,一眼不眨的盯着沈枫的脸。那双眼流露出太多太多的情绪,愧疚中掺杂着眷恋,胆怯中又含着思念。所有的复杂都纠缠在那双泼墨般漆黑的眼眸中,复杂到沈枫根本就不愿意将它们看透。
迟疑了一下,沈枫接过那碗清汤,淡声道了句谢谢。
未料到沈枫还能与自己说话,程子渊激动又慌乱的一把握住沈枫的手,颤声唤着,“沈哥哥。”
沈枫眉尖微蹙,面若冬日寒霜,“程将军请自重。”
生分了,疏远了,一声程将军,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程子渊颤颤的松开手,可瞬间又不甘心的再次紧握住沈枫的手。泪水顺着眼角潸然而落,“沈哥哥,我错了,是我对不住你。”
勾起一侧唇角,沈枫淡淡而笑,笑容里藏着对往事的悲凉。他抽回手,转着手腕将手中那碗清汤倒洒在地。
“如果你能把它们收回来,我就原谅你。”沈枫的声音很轻,语气却是坚定。
覆水难收,他们之间亦是如此。
与程子渊,沈枫爱过。爱的时候放弃所有,伤过之后天涯陌路。骨子里的傲,注定了沈枫不会再回头。
桃灼醒来之时是在自己的营帐里,从帘子的缝隙可隐隐看见天边的星辰。烛光下只有沈枫的身影歪靠在桌边,单手撑着额头昏昏欲睡。
“师傅。”微弱之声恍如蚊虫,在空气中蕩了一下就消散的无影无踪。
沈枫隐隐觉得有人在叫自己,奈何精神困乏,实在睁不开眼。
桃灼注视着沈枫点头式的睡姿,苍白干裂的唇角扬起一抹微笑。曾以为此生再无缘得见,而此刻他就在眼前。好似这一生,再没有比沈枫更令桃灼觉得亲近的人。
过了好一会儿,沈枫迷迷糊糊的挑眼朝着桃灼看去。见桃灼睁着双眼看向自己,顿时困意消了一半。
“醒了。”沈枫打了个哈欠,起身走到桃灼床边。先是搭了脉搏,然后又探了探桃灼的体温,笑道,“为师医术还不错吧?能把你从鬼门关拽回来。你也不必太感激涕零,等身体恢复好了,请我喝上三天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