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扇扇的极为闲适,笑道:“下来,陪我说说话。”
暗卫恭敬道:“不可。小的还要值守呢。”
步青云但笑不语,黑亮的瞳仁泛着柔和的色泽,恬淡且慈祥的盯着那暗卫。
“我也不介意这么说话。”
“稍等,小的马上下来。”暗卫瞬息变了脸色。
“坐。”步青云确实十分爱笑,“给我讲讲,什么叫做男女之情。”
暗卫扭捏的仿佛大姑娘,不敢坐不敢动,讪笑讪笑再讪笑:“公子如此聪慧,自然不需要小的为您解惑。”
“讲讲。”步青云杏眼弯弯,“别扭捏,平白像是我欺负你。”
此话一出,暗卫瞬息站直了身子,站得有多笔直,声音便有多小。
“这是小的臆测的,大人权当听个笑话儿。”暗卫道,“我怀疑啊。”
暗卫的声音堂堂正正传进耳蜗:“他是把您当成亲兄弟一般。”
“噗嗤。”步青云没忍住笑出了声,摆摆手道,“去吧,不逗你了。”
待他离开,步青云笑容可掬。
那暗卫说的话,一字不落飘进了自己的耳蜗。
男女之情?
步青云想象一下,曾经萧炀身边站着叶红语,如果将叶红语的脸换做自己……
步青云突兀打了个寒颤,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看来王爷带来的暗卫中也有喜欢八卦的。
但不可遏制的,脑海中出现了自己与萧炀相处的场景。
刚过去不久的火灾,以及每天早晨的晨练……
步青云更生出一种恶寒。
那种老夫老妻的相处是怎么回事?
不对。
别被人带偏。
步青云搓了搓胳膊上起的寒意。
心中直道,不能被带偏。
不能被带偏。
作者有话要说: 未来努力爬床的步青云:真香。
第37章
在桐县的日子,并不平静。
且不论总会夜里来做客的刺客, 便是白日里也会有层出不穷的案子。
孟家人显然是明了步青云以及萧炀的目的, 仿佛便这样给了对策, 希冀这样吸引步青云的注意力。
然, 那些个事,总是被步青云三言两语解决。
今日, 步青云带着萧炀去拜访孟家。
是因为一个案件, 牵扯到了孟家人。
“大人。”孟老爷舔着一张脸, 他比孟良聪明了很多, 点头哈腰道,“您的到来,令寒舍蓬荜生辉啊。”
说是寒舍, 实则宅子比步青云那个屋宅雄伟许多。
步青云也笑:“孟老爷,你客气了。”
说着, 步青云使了个眼色给萧炀。
燕王一行,说到底来找的就是孟辙纵容亲属贪污的证据, 最好可以扒出孟辙的污点。
这是彼此心知肚明的事情, 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却在私底下打着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询问一番案情, 步青云与他虚与委蛇,夕阳西下。
已经过了半个时辰。
萧炀还没有出现在大堂。
心中自知萧炀必然安然无恙, 步青云握着茶盏的手心却不自觉生出密汗,他笑得不动声色:“孟老爷,你这茶, 倒是好喝的紧。”
孟老爷似是得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那被藏起来的傲慢情不自禁流泻:“大人,这茶,可是小民珍藏多年的雨前龙井。”
“好茶。”步青云笑意稍淡。
哪知孟老爷喋喋不休道:“雨前龙井,便是谷雨前采制的龙井茶。一般呢,气候对龙井的品质有着很大的影响。”
闻弦歌而知雅意,步青云“哦”了一声,做出有兴趣的模样:“莫非孟老爷精通茶艺?”
“精通不敢当。”孟老爷笑得面上起了深厚的褶子。
不过相处半个时辰,便暴露了些许本性。
“春茶季节,气温越高,茶叶品质越低,反之则越好。这龙井茶,以清明为界限,清明前的茶水呢,出价总会高很多,小民常想,没准茶也有个灵魂,晓得什么时候,自己的价值才能升到最高呢。”孟老爷此话一出,猝然转了话头,“哈哈,小民想的如此荒诞,大人听个乐呵便好。”
这些个弯弯绕绕啊,步青云不喜欢玩,但是也并非不懂。
这言下之意便是,步青云,你放聪明点儿,要识时务。
步青云笑意顿时收敛,低头浅呷一口清茶。
滋味甘鲜醇和,茶色碧绿黄莹,便是曾经在汴京也只在清风苑喝到过。
“此言差矣。”步青云施施然摇着折扇,猛地将茶盏放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响,他笑,“若是茶叶当真有灵,怕是本着能活一天是一天的想法,可不是早死早超生。”
大白话,却是一时之间让人哑口无言。
半晌,眼角突然出现熟悉的银色面具,步青云杏眼盈着水光,流转出愉悦的光辉。
萧炀一身黑衣勾勒出完美的身躯,手指放松,浑身洋溢着轻松的气息。
这是与萧炀相处多天,步青云对萧炀肢体行动的观察。
步青云猝然一笑:“本官先行告辞。”
孟老爷的神态肉眼可见的萎靡下来,听觉不错的步青云听出身侧人的呼吸急促又沉重,笑得愈发明显。
步履从容走到悄无声息停在门前的萧炀身边,步青云侧过头斜乜跟在身后的孟老爷,唇角微掀,流露出一分恰到好处的讥诮。
“走吧。”
“孟恭,快去送送两位贵客!”孟老爷急切道。
“是。”一直安静的仿佛透明人的男子垂首。
临近出门,步青云肩膀蓦然被撞到。
“大人,还请您恕罪。”撞了步青云的,正是孟恭。
而孟恭正战战兢兢的跪下,整个人十分卑微。
步青云眉头微蹙,道:“起来吧。”
“多谢大人。”
出了府门,步青云摊开掌心,一张被揉成一团的纸静静躺在手心。
“有收获吗?”步青云将纸球塞到了萧炀手里。
“有。”萧炀道。
摊开那张纸,上面工工整整写着:“我可以帮你。”
“呵。”萧炀面具下的浓眉冷冷挑起,修长的手指撕碎了纸张,将碎片重新塞到步青云的手中。
孟恭。
当晚,孟恭的生平被口述到了萧炀与步青云的耳边。
出乎意料的,孟恭不是什么家仆,而是孟老爷的庶子。
他亲娘在家中并不受宠,自小受尽妻妾磋磨,便是连亲爹都不重视他,平日里非打即骂,竟把他当做下人使唤。
欺负人欺负的最狠的,莫过于孟家嫡长子孟良了。
而前段时间,孟恭亲娘竟被人推进湖里,自此一命呜呼。
这些话语一过耳,孟恭的选择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捉摸。
“也是可怜。”步青云唏嘘道,“爹不喜,娘不争,兄不恭弟不敬。”
萧炀神色不变,冷声道:“去找他。”
“是。”一个暗卫无声无息消失在房间中。
——
有了孟恭的介入,搜集孟辙罪证的行为愈发顺利。
转眼过了半个月,虽说并没有,找到孟辙贪污的直接证据,然却查清叶县令的真相。
孟家人在孟丞相的纵容下,为祸乡里,欺上瞒下。
虽说不能用做扳倒孟丞相的证据,但可以对孟丞相在民间的声望进行一次抹黑,也算是收获颇丰。
府衙,公堂。
“王爷。”步青云坐在太师椅上,单手托着腮,笑乜萧炀道,“您什么时候回去?”
说这话的时候,步青云一时之间酸甜掺杂在心中。
甜倒是可以理解,经由萧炀之手,孟家这地头蛇妥妥被铲除。
然酸涩,步青云用折扇扇端戳一下自己腮帮子。
可能是因为人生地不熟的,熟悉的人要走了?
萧炀坐在旁边的太师椅上,端端正正。
竟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嗯?”步青云语调略微上扬,显出几分疑惑。
“你想回京吗?”萧炀牛头不对马嘴。
“不想。”步青云条件反射回答。
“嗯。”萧炀浅浅勾唇,露出一个像是笑的弧度,“怎么,你以为自己在桐县便轻松了?”
“……”步青云盯着萧炀了然于心的模样,突然有几分被洞穿心思的错觉。
没错。
步青云之所以对外放梦寐以求,完全是建立在一种自负的心理状态下。
垂拱而治。
这是步青云带着膨胀起来的信心,给自己定下来的目标。
“这是什么意思?”摸不清萧炀得心思,步青云总是带笑的脸倏忽沉了下来,颓废般向椅背一靠,懒懒打了个哈欠。
他本就不是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的豪迈人物。
虽说高傲,也不是无论何时都在与人较劲。
迄今还在后悔当初怎么就在薛无奕的炫耀下,老爷子的撺掇下考了科举呢?
哈欠接连。
自从来到桐县,真的,无论何时都处在警惕。
要么是在应付找上门的案件,要么是随时警惕孟老爷的动作,顺带夜晚里也睡不着,生怕再一次出现满屋爬蛇的恐怖景象。
而且,身边还跟着一个,十分棘手又重要的人物。
是可相处,性子也不错,但终究只是合作关系,朋友关系。
对待普通的朋友,步青云自然不用随时笑脸相迎。
但谁让这人加了一层尊贵的身份,身份差距如此悬殊,步青云也得要笑起来。
步青云天生眼睛带笑,不勾唇也含着笑意,可在如此心累的桐县,有时候笑起来都是一种负累。
近来天气炎热,又着实让人困觉。
又打了一个哈欠。
眼睛里激出了泪花。
步青云狠狠眨了一下眼睛,睫羽扑闪扑闪,盈上了一层水水珠。
“但总比在汴京轻松吧。”步青云又笑,“我在这桐县努力一两年,没准就解放了呢。”
就算再天真,也知道汴京那浑水趟不得。
步青云不知道,他心累时候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弯的很浅,很假。
萧炀说了很多次:“别笑。”
奈何语气太过冷漠。
步青云总会笑得更甚,贫嘴:“怎么了?难道要我哭吗?”
清风徐徐。
凝视着步青云略带困倦的眉眼,萧炀似乎也被这懒怠感染,从心底发出一种倦意。
真的很无聊。
这倦意顷刻间一扫而空,转瞬萧炀又是何时都战斗力满格的燕王殿下:“想不想回京?”
“不想。”再次斩钉截铁。
萧炀倏忽掀起唇角:“本王会给你升职。”
步青云的脸猛地沉下,面上疲倦一扫而空,又笑:“承蒙厚爱,小生受之有愧。”
“呵。”萧炀又露出了熟悉的嘲讽,带着令步青云恨到牙痒痒的专.横,“你别无选择。”
步青云还在笑:“如果我拒绝,会怎样?”
“不怎样。”
笑容瞬息沉了下去,步青云道:“我不想去。”
萧炀蛮不讲理:“与我何干?”
步青云突然从太师椅上站起,一声冷哼从唇角溢出,眼皮抬起便是眼瞳仿佛一汪沉静的水。
自从认识萧炀以来,步青云从来都是从容不迫,细究下来有几分得过且过的软柿子意味。
除了原则性问题,其余的时候都很好说话。
然而此刻,步青云眼里那汪春水仿佛凝成寒冰,算不得寒冷彻骨,但总算有了固定的形状。
他道:“据我所知,大梁朝外放官员,任期三年有所见树,方能升迁。而下官至此,掐指算来,不过五月有余。王爷,您究竟想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燕王:“男人,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哈哈哈哈哈哈哈感谢在2020-03-10 21:27:25~2020-03-11 22:33: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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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萧炀柔软的睫羽下,琥珀的色泽映出天光, 坚定而不容置疑。
“本王说如此, 便是如此。”
空气流动的异常缓慢。
那股倦意让人疲乏但只是昙花一现, 步青云倏忽笑道:“下官荣幸至极。”
他深深呼出一口气, 一直浮躁的心脏倏忽落地。
出了长沙那一亩三分地,真的有很多事情打得自己措手不及。
理想很丰满, 现实很骨感。
自从踏进汴京, 自己在脱轨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
步青云微微张口, 舌尖舔过上排牙齿。
不过顷刻间, 倦意一扫而空,年轻人情绪起伏过山车般刺激,似乎这一刻胸腔中燃起熊熊大火。
汴京总能教会步青云许多道理。
啊不, 这次的教训应该是来源于萧炀。
庄子曾作逍遥游,步青云最为喜欢。
逍遥二字啊, 每一笔每一划便是令人心动的笔墨。
步青云斜乜萧炀道:“下官斗胆,可否向王爷讨一个承诺?”
萧炀惜字如金:“说。”
“虽说不知下官对王爷有什么用, 但若下官价值消失, 可否允许下官从官场离开?”步青云笑。
步青云自认为这是一个对萧炀有百利而无一害的承诺。
非正常的升迁, 本便惹人眼。
他运用研究过话本的脑壳一想, 不难猜出萧炀有利可图。
等自己利用价值消失殆尽,应该可以完全脱离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