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事再不用仰赖他了。而这段空出来的时间,有时候他用来向太后请安,有时候他会在后院练练剑,有时候什么也不做,就倚在廊上看雪,偶尔含个竹哨在嘴里,但是未必会吹。
到了夜里,宫殿灯火全熄,两头各自安置。
……本来是这样的,可事实是,小皇帝会偷偷摸摸爬起来,抱着手炉,蹑手蹑脚跑去偏殿里,爬上了沈言川的床。
“朕又来收利息喽。”
仿佛是在跟乌赞收赔款时获得了启发,小皇帝怕沈言川弄狠了伤身,所以也不要求他来个“大奖励”了,作为交换,每晚他来偏殿搞些小动作,美其名曰“收利息”。
沈言川将脸挨过去:“那么多回,都抵不上一个大奖励?”
“那可不,大奖励可是朕存在你这儿的本钱,等时机到了,还是要收回来的。”
小皇帝狡黠地笑,抱着沈言川的脖子一点一点地亲,两只手也不闲着,把他xie衣的系带给抽了——这事情他做熟了,手在被子底下也是一摸一个准,不像过去那样,给心上人脱几件衣服也脱得满头大汗。
很快,两人贴身拥抱在一起,在暗夜中恋恋不舍地缠绵。
沈言川的一双手抚摸在小皇帝光洁的后背,嘴唇蹭过他的脸颊和凌乱的头发,心里盘桓着他所说的“利息”,脑海中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若是没了这所谓的本钱,往后还有什么可以称之为奖励呢?
奖励也没有了,惩罚也没有了,剩下的,唯有“临幸”二字而已。
第86章 揣着明白装糊涂
正月里,从皇上到臣子都放了假,小皇帝得的空儿多,除了过节时去后宫看了看众人,之后成天抱着沈言川腻歪,一会儿要他抱着才能看那一两封折子,一会儿把他带到龙床上胡闹大半天——反正这时候没人盯着,没人骂他,同与世隔绝也差不多,而且过年过节的,他自有他放松的道理。
“皇上,您肚子都叫了,起来用膳吧。”沈言川抱着小皇帝汗津津的身子道。
“哎呀,朕还要嘛。”小皇帝扭着身体蹭他,笑着亲他,“你不是也还行?”
“那也不行!”沈言川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您这样还叫收利息?”
“谁让你叫朕在宫里等了你那么久,时间长了,利息当然要多收点儿呀……”小皇帝同他笑闹着,将鼻子上渗出的细密汗珠全蹭到了他的肩上。
沈言川瞧了小皇帝这没正形的模样,笑意就从眼角眉梢透了出来。他偶有几次见过小皇帝在外矜贵逼人的模样,举手投足都是帝王气,可是这样的帝王,面对自己时常常要变成一只可心可意的小动物,在他怀里撒着欢儿,卖着俏。
于是他抱着小皇帝一滚,顺势将人ya倒在了身下:“说好了,今天最后一次。”
小皇帝立刻笑得像个偷到宝的小贼:“嗯!”
事毕,小皇帝舒服得快要不能动弹,趴在床上要他喂着吃,还要喂出花样,你吃一口我吃一口的,还要聊闲话。
“等箭亭的雪化干净了,你再教朕练剑吧。”
沈言川忘记咀嚼似的顿了一下,末了囫囵咽下嘴里的年糕,答道:“皇上还是再找个师傅吧。”
小皇帝偏过头,不解道:“为什么?”
“暗卫的功夫,大多招式狠厉,并不适合皇上学习。”
“朕就练个把式嘛。”
“那就更没必要了。”沈言川夹起一大块年糕送到他嘴里,“您跟别的师傅学些正统的招,既管用又能强身健体,何乐而不为呢?”
小皇帝鼓着腮帮子嚼嚼嚼,最后妥协了:“好吧,不过你得要在边上陪着朕。”
沈言川留意到他翘起来乱晃的脚丫,不禁淡淡一笑:“行啊,臣妾在一旁监督,您练得不好可还是要挨罚的。”
小皇帝一点儿也不怕,脚丫子晃得更来劲了:“罚什么呀?”罚您连续三天守空床。”
小皇帝好像并不把此事放在眼内:“就这?”
沈言川放下空碗,用玉签子戳了两颗蜜饯放到碟里,喂给小皇帝吃:“情节严重的话,三天可以改七天。”
“且不说朕是多么勤勉的一个人,这种事绝不会发生,”小皇帝摇头晃脑,嘴里甜津津的,满口紫苏叶子的清香,“单说空床这一点。床空是不要紧的,像浴池、假山、御书房这些地方,朕也完全可以……”
“……”沈言川抬起手招人,“小福子。”
原本贴着墙角站的小福子小跑着上前:“贵妃娘娘请吩咐。”
“不准再给皇上看你珍藏的画册了,小人书也不行。”
“这……”小福子为难地看向皇上。
小皇帝一骨碌坐起来,自行穿鞋:“不看就不看,朕已经读破万卷书,东西全藏心底了。再说了……”
他压低声音蓄势,等到众人都望向他时,他一个猛子扎到沈言川怀里,模仿骑马坐在对方腿上颠动着闹腾:“朕有贵妃,有没有图册对朕来说又有什么要紧呢?”
待到这紫苏梅子般甜蜜春假过去,小皇帝跑去后宫问太后安时才发现,原来这几日养心殿的嬉闹与调笑终是传去了后廷。
“感觉好几天都没见着皇上了。”太后执黑子,往天元上轻轻一放。
小皇帝嘿嘿笑着装傻,挨着黑子下了一枚白棋:“那不是怕打扰您和安太妃寻乐子嘛!”
“少拿哀家当借口。皇上是年轻人,年轻人不出门走走,连着几天窝在养心殿里琢磨什么?”
“琢磨……”小皇帝面不改色,盯着棋盘看了会儿,甫才下了一子,“琢磨在都城搞个宫学,收点儿女弟子进去。”
“哦?”太后有些惊讶,“你还对女弟子感兴趣了?”
“朕有多方面的考量嘛。”小皇帝摸摸下巴,“该您下了,专心。”
太后一挑眉毛,继续下棋,没下几个子儿,又开口道:“眼下皇上攘内安外已经做得不错了,有没有考虑过子嗣的问题呢?”
经过前头那几句试探,小皇帝对她提及此事有所准备,张口就道:“考虑着呢。”
这回答并不能算是答案,很有敷衍之嫌,但至少不是像过去那般耍赖,所以太后没紧盯着问他要答案,只说道:“金銮殿里那群人,朝中大事管完了,总要来管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皇上留意着点。”
小皇帝的目光扫过棋盘上经纬纵横,缓缓落下一子:“……朕明白。”这话的弦外之音是,即便太后不管,朝臣也会施加压力。
宫里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婴儿啼哭声了,当年若不是太子乾弱冠之后一直病弱,无暇也无力拥有孩子,大家怕是拥戴一个婴儿也不会拥戴他的;而到了他这儿,路更难走,连个做替补的兄弟也没有。
所以,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亲政和生子任选其一。太后所行的,不过是缓兵之计,倘若他真能明白自己为何要挑起一国之重任,就不会随随便便拒绝生子。
可是生子……要怎么生?
“明白就不要总窝在养心殿里,趁着春天来临,多出门走走。”太后盯着棋盘上一条一条的白子,话头忽然拐了个弯儿,“你这棋也太臭了吧?”
“哪有,朕这不都……”小皇帝指着棋盘的手突然僵住,朝太后眨巴了一双懵懂的黑眼睛,“咱下的不是五子棋啊?”
太后无语:“你聆姐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你怎么就只跟她学了双陆啊?”
“双陆多凭一丝运气,好玩一点嘛。”小皇帝瞄了一眼屋角的漏刻,立马站起身笑眯眯同太后道别,“练剑的时候到了,朕不能让师傅等着,先去箭亭啦。”
第87章 清空后宫的第一步
箭亭宽阔的场地边上,小皇帝正舞动着一柄长剑,头上明黄的发带和头发随风飘曳,举手投足虽算不上多么灵巧,但姿势标准,一气呵成,也算气势如虹。
沈言川在不远处静静伫立,眼睛微微眯起来——今天太阳挺大,强光照射下,剑身泛出银芒,晃动着亮人眼睛。
亮着亮着,人影忽至眼前,是小皇帝用剑尖挑了一朵桃花拿给他看:“送你。”
沈言川将花拈起来,花瓣娇嫩粉红,蕊丝纤细洁白,是柔软而潮湿的一朵。
小皇帝将剑收回鞘中,挨挨蹭蹭凑过去问他:“怎么样?”
沈言川将短短的花茎折弯了,别到衣襟上:“漂亮。”
“漂亮?”小皇帝笑着问,“是说朕的剑法,还是说朕送的花儿啊?”
然而还没等沈言川回答,他不经意地瞥到了沈言川脚边的黑匣子,稀里糊涂地又转开了话题:“这不是朕送你的那张弓吗?怎么把它带来了?哦……朕知道了,你要练练手。不过你可别硬来啊,伤才刚好,疤还没消呢,你皮肤那么嫩,万一崩开了怎么办……”“不,不是拿来练手。”沈言川摇摇头,将匣子立起来放到小皇帝面前,“是要将它还给皇上。”
小皇帝愣了一下,仿佛是没听明白:“为……为什么呢?”
沈言川不打算再隐瞒,向小皇帝坦言左臂伤情:“我问过许多大夫,他们说除非神仙下凡,否则即便是华佗转世,也无法帮我恢复到伤前的状态。”
听完他的话,小皇帝难过地抱住他的胳膊,翻来覆去地仔细查看:“怎么会这样呢……早知道会如此,朕绝不会让你去……”
沈言川抬手捂住了他的嘴,不让他继续:“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您懊悔的。一点点伤,换南边各州府百姓的平安,很值得。而且只是伤在左手,又不影响右手使剑。”
闻言,方才小皇帝那一车讲不完的话都没影了。把他的手摘下来挪到心口,小皇帝欲言又止了片刻,才道:“那你也不用把弓还给朕啊。这是礼物,朕对你的心意。不管你拉不拉得开,朕都觉得你们是相配的。”
沈言川不赞同也不反驳,垂下眼帘淡淡一笑:“太平盛世,躺在匣子里睡睡觉也挺好。”
他的嘴唇笑了,眼睛却没笑,近在咫尺,小皇帝看得仔细,心中一怔,心底倏地漾起一行字——飞鸟尽,良弓藏。
“什么睡觉,应该把它供起来。”小皇帝紧紧握住他的手,郑重道,“这把弓取过乌赞大将的首级,有特别的含义,它的存在能够震慑乌赞人,是四海升平的重要一环呐。所以不但不能收了它,还要找人细心保养!嗯,还有……”
小皇帝搜肠刮肚地想词儿,顿了顿继续道:“偏殿地方小,后宫你又不住,这把弓放在箭亭最合适,回头朕想挑战神弓的时候还可以拿他试试,是吧?”
“是。”沈言川附和着,抬手擦去了他额上的汗,“往后臣妾没法儿为皇上以一当百了,皇上可得好好练武啊。”
“当然!”小皇帝挺直了腰背一拍胸口,“以后换成朕以一当万保护你。”
“以一当万?这么有自信?”
“那可不!朕手里有剑还有权,一声令下,千军万马都能挡在你面前。”小皇帝攥着沈言川的手捏来捏去,捏到后来又十指相扣,“怎么样?朕是不是特别有魅力?心不心动?有没有特别想奖励朕的yu望?”
当天夜里,小皇帝又和沈言川在龙床上快活地闹了一场,闹完后沈言川依规矩要走,小皇帝却是紧紧抱住对方的脖子:“别走嘛……就睡一晚,不会怎么样的……”
沈言川自然是不同意,然而抵不住他使劲浑身解数去黏,最后还是留了下来,并且被堵着睡在了里头,防止他半夜里偷溜下床。合身扑在沈言川身上,小皇帝除了满足之外,心中也暗自喟叹。
自己亲政,沈言川就要退居幕后避嫌——这样一个满腹才学,充满锋芒的人物,只做一位后宫嫔妃实在是可惜了。
他无法在短时间内改变这一局面,只好是想方设法地安慰,百般展现自己对沈言川的在乎、喜爱、不舍、重视,反复灌输“他们是伉俪情深,是珠联璧合”等思想……
总之,他希望让对方能够尽量感受到快乐,不要沉浸在遗憾、孤独和百无聊赖当中。至于那留下来过夜的一点点风险,小皇帝自问能处理好,绝不会让人抓住把柄穷追不舍。
如他所料,几天之后,朝中有人针对他的后宫发出了嘈杂的声音。
“皇上,不能一味宠幸贵妃。”
“皇上,听闻您又留贵妃在龙床上过夜了,这不合规矩。”
“皇上,贵妃常驻养心殿,不成体统……”
小皇帝听完这些屁话,把杯子往案上重重一拍:“贵妃为太鸿立下汗马功劳,朕不宠幸他,宠幸你们啊?”
他现在说话很有威慑力,脸一拉长,底下人就要跪,不过也有人喜欢给自己争个不畏权威的美名,故而并不罢休。
这种时候,虞丞相充分发挥了和事佬的本色,委婉道:“众人的意思不是说贵妃不好,希望皇上能够对后宫雨露均沾,让宫里多添喜事。”
小皇帝心中一哂:不就是想让朕临幸你家闺女嘛,还拉了这些许人给你“起兴”,逼朕?
“这个朕明白。”他适时转移话题,“上回朕说了要办宫学,就在后宫办,教学的师傅都找好了,你们今天怎么没个响应啊?要朕雨露均沾,倒是说得拐弯抹角的。”
他这个关头将那些女弟子和后宫联系起来,仿佛有一种带进宫选妃的感觉,众人自觉收到了暗示,心思逐渐活泛了起来,也管不得丞相家的女儿了,纷纷开始询问:“臣等只是有疑,上回您说要招收女弟子,同太学生一样学习,不知是出于何种考量呢?”
小皇帝道:“朕的后宫妃嫔不多,但是事务一样都不少,像什么养蚕啊,接待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