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梓骞见状伸出手,攥住了女子冰冷手腕,将人拽了上来。
林殷见那女子上了画舫,也攀船沿上来了。
那女子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衣襟湿透,露出大片肌肤,春光无限,易梓骞目不斜视,把外衣给女子披上了。
女子接住外衣,把自己裹紧,轻声道:“谢谢。”
此时林殷道:“先回岸上吧,免得那人追着这位姑娘不放。”
易梓骞见他衣裳湿透,想到他拦着自己,反而毅然跳入湖中去救人,道:“没想到姊郎侠肝义胆,挺身而出来救这位姑娘。”
林殷见易梓骞,眸中疏离消散几分,也是暗喜,心想方才救人一举,果然博得美人好感,谦逊道:“区区举手之劳罢了,不及内弟古道热肠,见这姑娘落水,不管不顾起身去救。”
女子知林殷救了自己,也向他行礼道:“多谢公子入水救得奴家。”
林殷看着她娇弱动人模样,虽不及易梓骞容貌,也算个冰清玉骨美人了,语气轻柔,道:“姑娘多礼了,不知方才发生何事,逼得你急中投湖?”
那女子垂眸,带着几分无辜可怜,道:“奴家只是明溪坊的一名秋娘,平日跟着教坊的人,弹琴助兴。不料前几日出演时,被人缠住了,要作他小妾,教坊的人听说他是暗香谷的人,拿他无可奈何。奴家本想着这人应是一时起兴,任他搅缠,不理会便是,没想到,今日他就要动起手来,非要让我,让奴家与他......”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
易梓骞听她言语苦涩,也知这名女子不易,却不知那暗香谷是什么来头,竟然如此横行霸道,便问道:“那暗香谷是什么门派,为何强抢民女,无人不敢管之。”
林殷一惊,道:“内弟竟然不知暗香谷?”
易梓骞是一年前穿过来的,久卧床榻,又不涉及江湖,自然是不知的,便摇了摇头,
林殷道:“暗香谷乃江湖邪派,行事诡秘,出手残忍,江湖上的人都不敢轻易得罪,何况是这些平民百姓。”
易梓骞听罢,大概清楚这暗香谷,就是各种武侠小说里面的,那种专门与主角作对的歪魔邪道。
登船靠岸,众人离开画舫,易梓骞向林殷告别道:“姊郎,那我先将这名姑娘送至教坊里,日后再聚。”
林殷暗叹与心上人相处,时光匆匆,与厌恶之人相处时,时光漫长。为得易梓骞好感,面上装作爽朗一笑,道:“好,有空一定与内弟再聊。”
马车里只能坐下两人,女子披裹着外衣,唇上有些发紫,不知是不是在湖水里冻着了。
易梓骞不禁安慰道:“姑娘,不一会便能到明溪坊了,你撑着些。”
女子摇了摇头,道:“公子,我是怕......”
易梓骞道:“怕那男人继续纠缠于你?”
女子咬了咬唇,道:“是。”
易梓骞想了想,道:“等送姑娘回去后,我去上衙门与县令说与此事,那些江湖人虽然凶恶,但也不敢同官府的较劲。”
一会儿去了官府,大不了塞给衙门捕快一些银子,让他们保护这位姑娘。
女子眸含泪光,摇头道:“不是的,我只是想起了从前,在教坊里一起的姐妹,她也是被流氓纠缠,结果被人侮辱,自尽身亡了......”说罢,便掩面哭出声来。
易梓骞还从未应对过这种情况,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轻声安慰道:“姑娘,别哭了。”
那女子扑上来,将头埋进易梓骞胸膛,泪水浸透他的衣料,抽泣道:“公子,我好害怕,能否,能否让我在你府上待几日,等那恶人离开此地,避阵风头。我不会缠着你的,公子,求求你,收留我几日。”
易梓骞还从未跟哪个女子,如此亲密过,也是慌了神,但见这女子哭的伤心,身体不断颤抖,他推也不是,放着不管也不是。
只能道:“姑娘你起来再说,在下收留你几日不成问题的。”
那女子听他松口答应,眼里掠过狡黠,暗中勾起红唇,牵动着那一粒红痣,才捂着面渐渐坐回原地。
淳儿在外走着,见马车转头回了易府,有些奇怪,便出声道:“郎君,为何不去明溪坊了?”
易梓骞掀开车窗帘子,道:“这位姑娘收了惊吓,害怕那歹人纠缠于她,在我们府上先住几日。”
淳儿惊道:“郎君。”便说不出下文了。
易梓骞不知她为何噎语,问道:“怎么了?”
淳儿瞧了一眼窗户内,那女子面如芙蓉,带着泪痕,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咬了咬唇,生硬道:“无事,郎君。”
马车到了易府,易梓骞向淳儿吩咐道:“收拾一间客房出来,给这位姑娘住下。”
淳儿垂眸低着头,叫人看不清神色,只是点头应下了。
女子抹去泪痕,道:“公子仁厚善良,奴家谢过公子,还未知公子姓名?”
易梓骞道:“鄙人姓易,名梓骞。”
女子道:“原来是易家四郎君,郎君唤我凝嫣就好。”
此时淳儿收拾完客房,道:“郎君,已经收拾好了。”
易梓骞颔首,对着凝嫣道:“姑娘早点休息。”
凝嫣婉婉行礼,轻柔道:“那奴家便退下了。”便跟在淳儿身后,向那客房处去了。
一路上,凝嫣见淳儿不发一言,气氛沉默,便主动示好,道:“姑娘是郎君贴身婢女吗,看起来年岁不大,是才进易府吗?”
淳儿听了依旧沉默,只是专心带路。
凝嫣见她没有与自己谈话的意思,于是也就乖乖跟在淳儿身后。
来到一处院落,似乎有点清冷偏僻,凝嫣还在院子旁,看见了一间柴房。
打开门,房间倒是宽敞,装饰的有些素朴,家具过于简单,凝嫣环视了屋子一周,似乎还看见了蜘蛛网,她随意用手抹了一下桌子,吹去指尖脏灰,道:“姑娘,这是给我住的房间吗?”
淳儿瞧她还紧握着郎君的外衣,心里是嫉妒的不得了,面上冷道:“是的,如果没有什么事情,容我先退下了。”
说罢,就要关门离开。
凝嫣突然喝道:“站住。”她转身过来,温婉柔弱气质消失不见,笑吟吟的看着淳儿,绕着她上下打量,语调扬起带着点魅意,道:“姑娘,我瞧你还未及笄,怎么,这么快就打起了你家郎君的主意啊?”
淳儿被她一语说中心事,恼羞成怒,道:“你瞎说什么?”
凝嫣捂嘴笑道:“哟,别不承认了,害怕我抢了你家郎君不成,哈哈,放心好了,我可没有这个意思。”
淳儿本就是瞧此女,生的好看,郎君救了她,又让她住在府中。郎君的注意本就被那奴隶分走了一半,现在府里又来了一个娇弱秋娘,她更害怕郎君的眼里,再也看不见自己。
现在见这女子这么说,似乎没有打算引起郎君注意,也就放心几分。
凝嫣见她脸色轻松一些,微微俯身,眯着眼睛,道:“只是看你一没姿色,二没惑人本事,郎君当然是瞧不上你的。这么和你一对比,奴家好似更胜一筹,要是郎君看上奴家了,一颗心放在奴家身子上,那可就怪不得奴家顺手收走了。”
淳儿听完,脸色涨红,道:“狐狸精,离我家郎君远点!”
凝嫣呵呵一笑,捂着胸道:“狐狸精,那可是美貌女子才能获得赞誉,姑娘嘴可真甜啊。”
淳儿自知说不过凝嫣,怒视着她,愤然离去了。
第18章 朱文之法
凝嫣看这小丫头如此不堪一击,说不过就跑,索然无趣。
她坐到椅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轻抿一口,下一刻就喷了出来,骂道:“死丫头,给口好茶都不成啦?”
此刻一听,令人惊奇的是,她的声线变得粗犷起来,如男人声音无二。再看身形,渐渐壮硕,肌肉紧实,分明是一副精壮男子身材,竟是陆朗。
他咳嗽几声,揉捏了肩膀,耸了耸肩,道:“这什劳子的缩骨功,真费劲,缩的我骨头疼。”
此时,屋顶檐边传来几声空灵鸣叫,他心中了然,开了窗户,一只形态娇小,浑身花纹,毛色浅灰的角鸮挥动翅膀,飞到窗沿。
他摸了摸角鸮浑圆的头部,角鸮眯着眼睛,舒服的叫唤几声。从角鸮腿上取下纸条,展开一看,是属下来信,询问事情进展如何。
所住房间虽然简陋,但也不缺纸笔,于是提笔写上已潜入易家,事情稳妥。
陆朗经过这些日子调查,差不多确定了岷洲此地,名为沈谷霖的大夫,就是画缘神医的弟子。而他此次伪装不过是为了骗取易梓骞的信任,从中得之沈谷霖的下落,然后得到那枚救死人,生白骨的九露丸。
画缘神医虽然仙去,可他的徒弟带着神药九露丸,不知所踪。
为了获得那枚九露丸,也是为了医治暗香谷谷主的伤势,三年前,谷主与邀月派掌门私下定下誓约,是代表邪道与正道之战,亦代表他们两人恩恩怨怨的了结,他们约定三年后在雪山生死一战。
待暗香谷与邀月派派人在雪山,找到他们时,已经发现两人失血过多,伤势严重,却不似死敌,仿佛如挚友,背靠在一起,脸上挂着释然笑容。
世人都道暗香谷是恶,是凶,手段血腥残忍,众人即谈之色变。却不知他们,只是被世道规矩所缚,或是被伦理所迫害,一心寻那逍遥自在之人。
方才在画舫发生的一切只是演戏罢了,他用缩骨功装作弹筝秋娘,唱了一出双簧,暗处自有琴女奏弹。
而那名猥琐男子,不过是配合这场戏的一名属下。
暗香谷虽有寒冰床稳定谷主伤情,却也等不了太久。
外界都传谷主阴晴不定,暴戾恣睢,只有谷中人知晓,他们谷主随和的过头。他乃暗香谷堂主,与谷主虽是上下属关系,却也受了不少他的恩泽,不谈梁钰清为救邀月派掌门,弃之誓言,他也定要为此同他针锋相对。
他不怪梁钰清一心救他师傅,只是怪他不相信自己,连因果原因都不肯告诉,不吭一声,就同他那师妹赶往岷洲。
他想着昨夜在那巷子里,梁钰清一脸无情无欲,脸上没有愧对和波澜,他暗自攥紧拳头,不管怎样,那九露丸他势在必得。
翌日,阿青抱着砍完的柴,走向柴房,在柴房门口,听见两个偷懒的下人正在闲谈。
一人道:“听说没,四郎君收了一个秋娘在院里。”
另一人道:“没有吧,我是听说那秋娘害怕流氓纠缠她,四郎君见她只是个弱女子,让她暂住院子里。”
“哎哟,这不是迟早的事情吗,我路过那秋娘的院子,远远瞧了一眼,的确是美若天仙啊。这等妙人,郎君若是不心动,怎么会将她留在府里。”
那人道:“好像说的有理,可是四郎君还未弱冠......”
“哎哟,我说你个张大傻,这种事情,还需等到弱冠吗?郎君已是舞象之年,要是兴致来了,那秋娘还不得从他。”
“哦哦,在理在理。”
阿青从二人对话中,才得知府里来了一位秋娘,还是小郎君收留她,暂住在院里。
不禁想起王央与他那天所说,谈论起小郎君婚配,不知是何等女子,没想到如此快,就有这么一位貌美女子,闯入了小郎君的生活。
他心中有惘然怅意,酸胀难忍,低下头但也无可奈何,夏日晴光,在他眼里成了寒意。奢求毕竟是奢求,是虚无缥缈的美好,他隐隐知晓自己要的是什么,若在以前,他想得到的,何人不归从,何物不归属,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只是从悬崖落入山涧中,他的傲气风发,摔得是粉身碎骨,再也没有起来,现在的他不过是一堆碎骨,拼成的人。
突然一个面生丫鬟来到他面前,说是四郎君找他。
他来到郎君书房,见郎君正拿着一块红似鸡血的石料,正在琢磨,见他来了,道:“阿青,你来了。”
阿青颔首:“郎君唤我,何事吩咐?”
易梓骞解释道:“我最近沉迷篆刻,发觉夏国这边一带只有白文刻法,耀国才有朱文刻法,我想学习学习朱文,便向你来讨教。”
阿青道:“郎君谦逊了,我对于朱文篆刻也只是略知一二。”
易梓骞喜道:“这么说,你会朱文刻法,快来坐,学生来向你讨教一二。”
阿青见他与自己开起了玩笑,心里怡悦,勾着嘴角道:“好。”
阿青坐下,拿着那块红石问道:“小郎君用的是什么印石?”
易梓骞回道:“是我从小贩那里买的鸡血石,听说这石头名贵,质地温凉好刻,花了我五十两。”
阿青掂量了下红石重量,再细看红石血色光泽,结论道:“这不是鸡血石,鸡血石较重,触及有冰凉润感,且石中血色不自然。”
易梓骞听了愕然,没想到他在现代时买东西被人坑,到了古代依旧是被商家坑,道:“那,那这是什么石?”
阿青道:“应该是巴林石,巴林石有一种红石,与鸡血石颜色相近,经常有商贾拿此石,来假作鸡血石,来获高利。”
易梓骞欲哭无泪,没想到自己五十两买了个假货。
阿青见状道:“商贾以巴林石充数来卖,一般卖几百两都有可能的,郎君只出了五十两,还算不亏。”
易梓骞听出他在安慰自己,可这等换算实在让人哭笑不得,他道:“阿青,你这么说,我反而觉得更亏了。”
他坐下来又道:“学生坐好了,老师请教学吧。”
阿青勾着嘴角,道:“那便开始了。”
他拿着巴林石,道:“朱文和白文描墨时都是一样的,只是纂刻时不同。而刻出来的字是凸出来的,刻字时要把描墨字边的料都挖掉,沾了印泥后,印出来的字是红色的,才叫朱文。”
说罢,便拿着刻刀,屏着吸,稳着把字旁边的料刻出来,轻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