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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芳菲袭予 字数:4926 更新:2022-01-03 12:47:56

而已。”

  还真食古不化!穆昀祈无奈:“直言与否,当因时因人而异!譬如,你不欲娶一丑妻,难道也要直言告彼?”

  “这……”那人语塞。

  “实言多伤人,遂遇此情,合当婉拒。”穆昀祈音色缓和,“若是君子,不妨将缘由归咎己身,譬如,称疾推托婚事;不然,举八字不合,或性情不投之因,也无伤大雅。”

  自忖片刻,那人点头:“崇宁记下了!”

  点点头,穆昀祈踱出两步,言归正传:“你既试过,则这李巧儿的功夫,可真如表象不堪?”

  吕崇宁稍忖:“我方才是攻其不意,她当无足作假!倒是……”随前两步,“她这一路颇多警惕,且不顾体统定要与吾等同行,难免不是有祸傍身,如此,还怕招烦。”小心加劝:“遂臣以为,还当仔细向之一询内情。”

  “朕是欲问啊!”穆昀祈回眸一眼透责怪,“若你方才不曾惹恼她,现下或已知大概。”

  “啊?”闻者乍莫名,回味过来,忙自告罪。

  “罢了,”穆昀祈摆摆手,转身向屋中回踱,“此女性情虽乖张,然既能全心护着一个并非己出的婴儿,便可见非大奸大恶之辈,且带她一程,于我当无碍。”

  岂知回屋才坐下,便闻李巧儿求见。穆昀祈唇角轻勾,别具意味的一眼扫过身侧人:“时机复来,莫再错失。”

  女子入内即作礼,道此来是为方才在院中的失仪赔罪。

  穆昀祈自道无妨,寒暄两句,提到那小婴儿,倒似感慨:“汝对这婴儿视如己出,为护之甘冒不韪、孤身涉险,可见是善心人,吾等当下不过略施援手,何敢居功?”

  受此褒赞,女子倒见惶恐,尚是自谦,然后一回味,才觉他话外有音,面色顿变。

  穆昀祈端起茶盏,口气尽量和善:“小娘子既与吾等同行,则前因后果,是否也当对吾坦诚言明?”

  女子低头似踌躇,少顷,当知躲不过,便也释然:“我本无意欺瞒,未尝一早向官人禀明原委,只以为官人无心探究此些。既当下问到,奴家身世来历,自如实禀上。”言至此,眉眼间流露殇意:“我乃河中府人氏,那小婴儿乃我阿姊之女,阿姊一月前难产过世,我独自一人无力抚养小儿,遂带她前往兴州投奔兄长。”音色平淡,看去不似矫饰。

  穆昀祈纳闷:“纵然她生母亡故,然其父何在,为何不能抚育之?”

  女子缄默,看去有所难言,然终究还是答了:“我阿姊遇人不淑,小儿生父不愿认她,遂只得由我抚养。”

  短暂静默,吕崇宁忽发问:“你这一路躲躲闪闪,究竟在惧怕什么?”

  猝不及防,女子脸上一抹异色闪过,似愠怒,又似惊惶,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攥紧裙裾。

  “是因你,还是因那小婴儿?”吕崇宁目光犀利,继续进逼:“吾等带你上路,却连或将遭遇的凶险都不可预见,又谈何相护?”

  一言惊醒梦中人,女子一震,几是脱口而出:“你们人多,又皆是强手,他还不至……”至此一顿,迟疑半晌,终是长叹一气:“罢了,既牵累了官人,便不应有所隐瞒,这便直言了罢。此事起因,着实在那小婴儿。我阿姊在外受人诱逼致有孕,却不敢声张,道是彼者若知情,必要杀人害命,遂携我四处躲藏。孰料她产后撒手人寰,临终托孤,要我好生照护此儿。而我一路北上,虽说至今尚未遇险,然阿姊曾叮嘱,那人秉性冷酷,若知婴儿存活,必施加害,遂我才不敢掉以轻心。”眸光流转间,满溢忧愁:“那日在客店,我因行止怪异被店家告到官府,好在衙中一名书吏是我故交,可证明我非作歹之辈,才令我免遭牢狱之灾,只我忧心因此一事而暴露行踪,遂不得已,才厚颜攀附官人,希冀得你庇护。”

  却是这般?穆昀祈不解:“虎毒不食子!这婴儿的生父,纵然因故不愿收你阿姊入室,却也不至容不下自己的血脉罢?此间究竟有何内情?”

  女子惘然:“此,我也不俱知,只听阿姊粗提过一字半句,似道其人醉心黄老术,一意求长生……或是飞升?总之不知受何方术士蛊惑,道子女降世或损其福报阳寿云云,遂有此举。”

  “为些子虚乌有之求,竟连亲身骨肉也欲加荼毒,岂非禽兽不如?”吕崇宁握拳,“此人姓甚名谁,你可知?”

  看她摇头:“阿姊未道明,想来无非是富贵人家的纨绔子。”言才落,隐约闻听婴儿哭声,急一福身:“阿暖醒了,若无他事,奴家先告退。”得许,匆匆而去。

  “此,你如何看?”穆昀祈拈起颗棋子在手中玩着,轻问。

  吕崇宁如实:“看之音色坦然,自若镇定。事虽荒诞,却有其合理处,不似编造。”轻凝眉:“然若她所言是实,倒着实不能掉以轻心。”

  穆昀祈扔回棋子:“那便警醒些!好在此地距兴州只余两三日路程,将之安然送抵她兄长处即好。”

  好在天公作美,接下一路无风雪,两日后抵灵州。彼时天色将暗,吕崇宁决意就地过夜。

  已许久未见这般喧腾的街市,一路听人声嘈杂,穆昀祈倒有几丝雀跃感——或是此前一路,着实太过清冷。

  到旅店安顿下,外间华灯初上。对着一墙之隔的喧嚣世界,穆昀祈按捺不下,索性天色还早,便唤上吕崇宁出门往近处一逛,散心之余,一体这北疆边城的风物人俗。

  灵州西临河西走廊,北近胡人地界,古往今来也数为外族占据,遂如今胡人后裔不少,加之来往的行商客旅,当下城中,各种样貌、各色着装之人,穿行来去、熙熙攘攘,实令初来者目不暇接、暗中称奇。

  而地处边境,城中饮食也纷呈:汉人的茶楼酒家俯拾皆是,胡风浓郁的酒肆饭庄也不鲜见。正值入夜,各处食铺人气多旺,有甚者,店内早已座无虚席。

  逛了一阵,穆昀祈欲寻处清净的酒楼小歇,当下正观望,忽闻身后人声呼唤,转身竟见李巧儿立在一家店铺内向此招手。看那似是家食店,倒也不甚喧阗,穆昀祈未多犹豫便踱过去。进门即被李巧儿拉到一张空桌落座,唤来行菜呼索。这才知此是一处专用乳酪糖羹的食店,穆昀祈自觉无趣。

  女子呼索不多,却每样皆要三碗,看得吕崇宁情急提醒:“吾等不喜这些甜腻之物!”

  女子嬉笑:“既来了,尝尝也无妨,今夜我做东还不成?”

  见她对自己使着眼色,吕崇宁只得止言。

  少顷,三碟五碗上齐,女子端过自己那碗置于面前,带黠意的目光扫过二人:“你们,真的不吃?”

  穆昀祈摇头,吕崇宁轻哼。

  “那我就勉为其难代劳了!”呵呵一笑,女子伸手将碗碟一应拢到自己面前,低头吃起。

  “客官,这几样乳羹,因工序多、制成费时,遂每样一人最多只奉一碗,恕不多卖!”身后传来行菜的声音——正对新客解说规矩。

  “你竟拉吾等来凑数!”吕崇宁恍然,怒起拍案。

  不屑横他一眼,女子撇嘴:“是你们自说不吃,却能怪我?”

  “罢了,走罢。”穆昀祈已起身,“隔街酒楼看去雅致,去瞧瞧有无座。”

  吕崇宁随主起身,走几步却又转回,端起桌上尚冒热气的甜羹,仰脖一饮而尽,烫得吐舌,却迎上女子愤恨的目光讥诮一笑,拂袖而去。

  用过晚膳回客店,方过戌正。上楼便听婴儿哭声,再看留守的侍卫竟不见踪影,只李巧儿那房门却敞开。

  面色一变,吕崇宁大步入内。

  半晌不见人出来,婴儿依旧在哭,内中也渐喧哗,穆昀祈实在纳闷,只得自去一观究竟。

  “哭了这许久,怕不是饿了。”一侍卫的声音。

  “一屋子活人,不知出去寻些奶?”吕崇宁没好气。

  “李娘子出门前方喂过,这才一个多时辰,应不至又饿了啊!”另一侍卫小心。

  “李巧儿还未回来?”穆昀祈意外。

  循声回头,吕崇宁忙作一揖,目光露忧。

  穆昀祈亦蹙眉:“她不是说即刻就回么?”

  “我派人去找!”吕崇宁当机立断。孰料话音才落,便听熟悉的话音飘来。

  “怎这般快就醒了,我也未怎耽搁啊……”情急慌张的身影飞奔入内。

  “你方才不是说吃罢就回么,这都多久了?”吕崇宁口气不善。

  “我……”口舌之争一触即发。

  穆昀祈转身出门。

  半晌,喧哗声总是小去。门外两声不重的叩击后,穆昀祈放下茶盏,“进来。”

  “郎君!”来人作揖。

  穆昀祈似不经意:“胜负如何?”

  “啊?”吕崇宁茫然,半晌回过味,耳根顿红:“我只是与她讲理,并非争吵。”言间将手中之物呈上:“李巧儿说这是她方才寻了半城觅得的灵州上品零嘴——霜花糖,请郎君品尝。”

  “霜花糖?”穆昀祈接过看了看,“遂她才去那般久?”一时好奇:“此物有何稀奇?”

  “据闻此糖晶莹剔透,乍看似如霜花,糖中可见彩色纹路,各成鸟兽花卉之态。”话是这般,言者口气却寡淡。

  “这般……”对着那糖琢磨片刻,穆昀祈伸手递回:“还与她罢,就道我不喜甜。”一顿,加叮嘱:“记得委婉些。”

  片刻后。

  委婉……委婉……捏着糖立在门前,吕崇宁心下一再默念,几回抬手又放下,看得两边侍卫一脸莫名。许久,却似改了心意,踱开几步,靠着二楼的栏杆手一松,见那糖应声坠落,即是高声:“尔等看到了,我一时失手,将糖掉落楼下……”

  “官人,你的糖掉了。”

  循声,正下方一人抬头向此,手中攥着那糖,笑意忠厚。是客店掌柜。

  面色由青转红又回青,吕崇宁不情不愿挪下楼。

  糖纸有些绽开,糖却未碎。

  定定盯着那物半晌,始作俑者一仰头:“糖碎了,吃不得了。”言罢迅雷不及掩耳剥了糖纸丢入口,几嚼下咽。

  亏他机警,一应难事,迎刃而解。

第7章

  一早启程,历了半日颠簸,晌午方过,终是遥遥望见兴州城高耸的城楼。也是此刻,头顶日光渐被自北来的黄云层层遮覆,看来一场风雪已在途。不过好在,于他等已无碍。

  一入城,一行人便先奔那名唤“登仙”的酒楼去,此乃李巧儿兄长李通所开。到时见彼处门庭开阔,楼高三层,规模当是不小。

  一路劳顿,至此尚未歇息饮食过,穆昀祈便也下车,欲借隙小歇片刻。

  才是未时,楼内酒客寥寥。几人寻处坐了,道明来意。须臾,楼上匆匆下来一人,当下看李巧儿欣喜的神色,便知是李通。穆昀祈抬眸稍打量,见彼者二十五六年纪,浓眉大眼,相貌周正。

  “你怎……”来人欲言又止,显然倍感意外:“我先前传与你的信,未收到么?” 言间竟是蹙眉频频,音中实无欣喜可言。

  李巧儿摇头:“当日发出那封告知你我即将北来的信,我便启程上路,之后你若回信,我皆错失了。”

  “这便难怪……”低出一言,彼者无奈。眸光微抬,才留意到坐着的二人:“这是……”

  李巧儿忙为引荐。听闻原委,李通上前作揖称谢。寒暄间知他数载前辗转来北地经商,近时才开了这爿酒楼,营生尚可。

  此刻抱在怀里的小婴儿阿暖醒了,哭闹不休。李通只得告罪,道先将妹妹与外甥女送回家中安置,一阵便归。穆昀祈自无不可,便询问可有空房,意下欲在此盘桓两日。这酒楼本就兼做客店生意,恰后面尚存几间上房,李通便吩咐小厮急去准备,妥当后助他们安顿。

  李通兄妹去后不多时,雪便降下,天光愈发黯淡,申时未至,倒似已入夜。今日本未有出门打算,穆昀祈遂也安然,独坐品茗,静待消息。也就两盏茶功夫,外间人声突禀:“郎君,人到了。”

  “进来罢。”穆昀祈轻应。

  门开,一人疾步入内,看到正坐之人,倏是瞠目,显不敢置信。

  “荀卿,别来无恙?”穆昀祈目光露笑。

  “陛——”来者一怔,急拜下。

  知他狐疑,穆昀祈嘴角轻勾:“吏部巡官另有他务缠身,中途绕道,吾取之符节一用而已。”

  “啊?”荀渺回过味来,顿急:“陛……郎君此举,实是犯险!臣密奏中已提到此刻北地不宁,危机四伏,郎君却为何还要……”

  “你所指的危机,是那些神出鬼没四处为祸的鬼魅,还是邵景珩?”打断之,穆昀祈看去不以为意。

  荀渺一愣:“二者皆有,然首当自是那些鬼魅啊!这数月来,下至平民百姓、上至驻边禁军,甚至猷国押运粮草的军队,皆是无端遭袭,横死者甚众!而事发至今数月,吾等集数州州衙之力追查,却毫无进展,如今鬼魅作祟的谣言已然流传遍布,民间人心惶惶,夏州及周边几处小城已行宵禁,照此下去,兴州或也难免。郎君此刻前来,岂非涉险?”

  “听你言下,”听他此番深论,穆昀祈却品出了另种意味,“是以为鬼魅为祸一事,与邵景珩并无干系?”

  眉心乍紧又松,荀渺垂下眸光,音色沉着:“臣着实以为,此事,不似邵经略所为。其人谨慎,即便果真如传言那般养出似同鬼魅的死士,然为试其效,实有百千种避人之法,何必闹得天下皆知?再者,流言道其招揽天下术士为之炼药,以养刀枪不入可以一敌百的死士,然据臣探查,邵经略似乎并无那闲心,数月来莫说他近旁,便是寻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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