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笙的肩膀,似是给他鼓励,又像是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
“就是……”于笙深吸一口气,抬眼迎上谢残玉的目光,到嘴边的话刚要吐出,忽而身后传来一声惊呼,“公子!”
“公子在这儿!”
—连串的声音将于笙蓄积起来的所有勇气尽数打散。
谢残玉眉头紧锁,连带着于笙也不由自主地蹙起眉,二人你看看我看看你,对于这横生出来的嘈杂声音俱是一股埋怨升腾。
“公,公子,他们找来了……”于笙说了句废话。
谢残玉深深看了他—眼,在于笙怯怯的目光中松开手,他转身往手下那几人走去,于笙盯着他的背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砰……”
“嘶……”
—人一脚,甚至还有—人直接被踹中心口,倒在地上想喊却不敢喊。
于笙:“……”这是生气了?
满身煞气萦绕,这样的谢残玉并不可怕,但这只是针对于笙—人而言,其余人躺在地上,不远处野猪的尸体还淌着血。
诸人都不知自己等究竟做了什么让主子不高兴的事情,于笙走到他们几人面前,将其挨个拉起来,他们刚想开口感谢,却听见于笙幽幽开口,“来得巧不如来得晚……你们……珍重!”
诸人:“……”
第31章 上头
于笙一身血,下山后王柳氏见了险些厥过去。
待众人将那野猪剁分开来,费了好大的劲儿拖下去,见者无一不是瞪大了眼,这地方数百年哪里见过这般大的野猪!
“乖乖,恁大的野猪,幸亏死了,要不然待它下山,村上不知被他给祸害成什么样子!”
“是啊是啊,这野猪足足有四百斤,但只这身子,压死数人不在话下,我们一个个只是扛锄头的,不得被它弄死啊!”
众人指指点点,林煜并村正过来,众人就见村正对着谢残玉一揖,“老夫替村上诸人谢过公子,公子大恩无以为报……”
一夜的工夫,村正因担心林煜安危,鬓间又多了几缕白发,林煜悄悄红了眼。
野猪被谢残玉杀死,村正早就从别人口中得知,他已白了鬓角,近花甲的年纪能做一揖是为林煜平安回归,也是为谢残玉替他们解除野猪肆虐的危险。
谢残玉将人扶住,“村正客气了。”
另有人见谢残玉气质清贵,还有绞杀野猪的能力,自是悄悄过来攀附,结果谢残玉连个眼色都不给,带着于笙回去。
路上,王柳氏走在最前头,她看上去神色不属,于笙几次唤她都没有反应。
“娘!”于笙身上的伤疼得厉害,“你别担心,我只蹭破了点皮,无事的。”
谢残玉跟在最后,身边侍从几次想要开口,却在觑见他冷凝的神情时退缩了。
“你今日太过莽撞。”王柳氏心绪未彻底平复,她将于笙上下细细检查了一遍,面上不知是庆幸多些还是后怕多些,“你救林煜无可厚非,但是以后……莫要再这样诸事不顾就冲出去。”
“嗯。”于笙本就心虚,他之前救人是托大了,虽不后悔救人的事情,但是却也将王柳氏的话都听进去了。
母子二人便是一路无言。
谢残玉看着二人背影,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说来也是奇怪,王柳氏自委曲求全嫁于王全生之后就心性有所改变,他对待于笙是有怜爱的,但是亲近不足。
王全生与于笙一开始便不大对付,作为妻子和母亲,王柳氏有无措也有无奈。
若说从前对于笙照顾不够,那么如今是一腔爱子之心无从说起。
丈夫陡死,匆忙改嫁,作为一个略懂孔孟之道的女子,王柳氏片刻之间并不能将自己的位置摆正,她始终沉浸在独自的哀伤怨怼之中,便将于笙的感受忽略了。
加之后来王秋的出生,王全生的巨变,王柳氏有那么一刻形如疯魔,她日日活在自怨自艾之中,于笙的存在可有可无。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可是于笙不是。王柳氏在早熟的于笙身上找不到做母亲的爱护之心,她忽略于笙的感受……直到王全生赌输五百两,母子二人之间的关系竟然出现变化。
王柳氏这几日时时在回想多年来发生的一切,蓦然间对于笙多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杂糅着愧疚,自怨,无奈,愧疚……而谢残玉的出现更是彻底打破她的自欺欺人。
王柳氏承认自己对于笙有所亏欠。
她在谢残玉强势出现之后陡然觉醒了作为母亲护佑儿女的勇气。
只是……这种觉醒似乎来晚了些,王全生对于于笙的伤害已经形成,她看不清前路,不知道现在如何面对于笙。
回到家后,王柳氏一句话也不说便去烧水,王秋从屋里窜出来,一双眼肿成核桃,抱着满身血污的于笙小声啜泣。
“秋儿莫哭!”于笙在抱住王秋时才觉得整个人踏实了。
谢残玉越过兄妹二人,走到王柳氏身后不远处,维持着一个正常的不显得具有压迫的距离,“王夫人,你现在是否愿意我将于笙带走?”
王柳氏躬身添柴,身子佝偻如同一个七八十的老妇。
没有得到回答谢残玉也不恼,他回看了于笙一眼,那小东西自然而然地对着他笑了笑,一瞬间好像所有的无力都尽数消失,谢残玉重新开口,“我知你的爱子之心,只是经此一事,我越发坚定要带走于笙护佑他一辈子……”
“你要让我相信男人之间有真情?”王柳氏起身,“莫说男子之间真情不可信,就是男女之间的真情都敌不过时间,更甚……子嗣问题是重中之重。”
“我无法给你保证,现在一切都是未知,你不信我……我没有办法。”谢残玉并不退缩,“只是有一句话我并不赞同,男子之间的感情与男女无不同,而关于子嗣,我必不会让于笙受分毫委屈。”
王柳氏不语。
她与谢残玉其实是陷入一个不可解的死循环,她前车之鉴在前,王全生的变化是她压垮她的一棵稻草,而谢残玉的承诺毫无用处,二人无论怎么谈都不可能和解。
“娘,水都开了。”
“啊……嗯……”王柳氏明显心不在焉的,对面谢残玉也是淡漠地站着,二人之间气氛怪异。
于笙让王秋去给谢残玉找干净衣裳,他则走到厨房一脸疑惑,“公子你站在这儿做什么?”
“无事,就是水桶太沉,王夫人身子不好,总不能劳烦于她。”谢残玉撒起谎来一派正经,于笙虽依旧有疑也不好再追问。
“条件简陋,就委屈公子暂且大致洗一洗,我去取药!”
说完就匆匆走了,谢残玉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公子放过笙儿吧……”王柳氏指甲几乎抠破手心,“我们只是穷苦人家,受不住公子的恩惠,他这一生庸庸碌碌,也好过跟着公子提心吊胆,谨小慎微……”
“难不成从前他便不是谨小慎微?”谢残玉反唇相讥,“你自己半生所托非人,诚然女子不易,但是你受过的不平不是于笙也要跟着经受一遍。”
这一句话不可谓不是刀刀见血,王柳氏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谢残玉从来就不是善人,他先前肯对王柳氏善言善语,不过是看在她是于笙母亲的份上,只是……这并不代表他就要步步后退。
“我从一开始便不是征求你的意见,于笙他年纪虽小,但有自己的见地,你一厢情愿想要捆住他,想要弥补从前的缺憾……可是……也要问一问他愿不愿!”
说完,谢残玉便转身就走。
与其说王柳氏是拳拳爱子之心,不若说其中是掺了水。
于笙正在屋里翻找药膏,还有谢府侍从拿过来的,他翻来覆去研究,也不知到底哪一个更好些。
正在犯难时,脑袋被揉了揉,他一抬头便迎上谢残玉俊美的面庞。
“……公,公子……”饶是看惯了谢残玉那张脸,于笙还是不能免俗地怔了怔。若说之前谢残玉的容色是姚黄魏紫般矜贵,那么现在便是冷松带雪,他面颊上的那一道血痕不仅没有让他变丑,反而平添了一股邪性。
“瞧你这副看痴了的模样,想来我这脸上的伤并无太大影响……”谢残玉嘴角带笑,“枉我之前心中不安,以为容颜易逝,你这小东西对我色衰爱弛……”
他假模假样的感叹了一声,“竟是我庸人之扰……”
明显是调笑的话,但是于笙愣是憋红了小脸,攥着手中的药不知该开口还是不该开口。
“哎,愣着作甚?”谢残玉牵住于笙的手腕,“这水也烧好了,药也找到了,我双臂酸疼的厉害,怕是不能自己上药了……”
他躬身凑近,“若是在下劳烦你替我上药,不知……你肯不肯?”
一句“在下”像是裹挟了一阵热风,否则于笙怎么觉得全身像是沐浴在热火中,又是羞涩又是无措,被人扣住的手腕也像是带了火一般灼烧。
“公……公子莫要再逗我了……”于笙嗫嚅着,整个人局促得恨不得将自己蜷起,谢残玉却不知自己惹了火,他指腹在于笙手腕间蹭了蹭,宛如登徒子一般,这惹得于笙更是三魂七魄飞了一半,整个人呆呆傻傻,心里尽是那句——“你替我上药,肯不肯?”
轰得一声,肺腑间所有的羞耻感升腾,似是全部聚集在他的脸上,于笙脑子里全是各种乱七八糟上药的场景。
公子之前摔过,脊背上应是有伤的,若是要上药……岂不是……岂不是要解了里衣……
于笙脸颊热气几乎凝成实质,谢残玉瞧着都是好奇不已,“你这是想到什么了?”缘何这脸颊都要熟了……
比起于笙来,谢残玉总要混不吝一些,他懂得不少,却也没想到这面上瞧着乖乖巧巧的小野兔子心中却是炸开了锅……
上药就要脱/衣服,于笙手指都要搅成一团了,药膏也被他捏得变了形,谢残玉怔了下,抽回自己不安分的手,以为将人给逗狠了。
“没,没没……没想什么……”于笙脑袋都要低到地下去,他脑子里乱糟糟的,无风起浪,从前别人语焉不详的那些荤话好似有了迸发的出口,直叫他恨不得昏过去,将这些赶快赶走了才是……
“上药而已,怎么还就上头了呢?”谢残玉一阵费解。
作者有话要说: 于笙:以后请叫我小黄鸡……谢谢……感谢在2021-02-0223:57:16~2021-02-0323:55: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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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试探
温偃来了。
于笙借机溜了。
谢残玉面对空荡荡的屋子,半晌一阵轻叹,“依?这情形,何时才能养熟呢……”
村子上七绕八绕的,也难为温偃一个贵公子能找到这里来,他骑了马,并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看不清是男是女的人。
于笙站在门口,脸颊惹了风还是通红的,温偃下马,将人接下来。
那人身子僵硬一瞬,伸手攥紧温偃的袖子。
于笙心里藏?事,一时也没有看出什么不对。
“小笙笙~”温偃声音轻浮,“谢倦之死了没?”
于笙听到“谢倦之”三个字时还愣了下,后来才明白他问的是谢残玉,在谢府的那段时日,他早就从谢沅那儿知道谢残玉与温偃是极?的朋友,知道他并无恶意,遂习惯地摇头,又引?二人进门。
“在下名唤温偃,是……于笙的朋友,王夫人身子可安??”温偃正经起来也颇能唬人,几番客套话过后,王柳氏即事对他?感倍增。
未有多时,谢残玉湿?发出来,一见温偃也是颇感意外,不过二人默契地没有过多言语,一副并不熟识的模样,于笙心中疑惑,但是眼看?温偃与娘亲相谈甚欢,也没有多言。
温偃托词于笙曾助他一次,这次是办完家中琐事路过,半路想起于笙在此地便过来看看,王柳氏自然不做疑,倒是旁边谢残玉一副兴味十足的模样,温偃趁?王柳氏不注意时狠狠瞪了她一眼,正巧被于笙瞧见。
温偃:“……”
“公子,你这样湿?发于身体不益……”于笙悄悄拽了拽谢残玉的袖子。
谢残玉挑眉,“那你要为我擦头发么?”
他声音不大,只够他们二人听见。原本是想找了布巾让他自己擦拭的于笙被问得一愣,而后红了脸,轻轻点头,“可以。”
谢残玉有些许意外,不过转瞬心情甚妙,他们二人安静地离开,另一边,温偃勾?王柳氏,故意用有关于笙的话题引得她根本没有意识到于笙二人是何时走开的。
于笙带?谢残玉去了自己的屋子。
谢残玉一进去先是脚步一顿,而后目光落到四处,分外简单的陈设,只有一个木板搭?的小床,并一张破旧的小桌,只是角落放?一个土石垒成的形似“桌案”的土墩。
于笙顺?谢残玉的目光落到那儿,局促地捉住自己的手指,“……只是草草垒起来的,平日里也不大有机会写字……”
他对写字总有些执念,他爹还活?的时候总是告诫他不能一辈子守?田地,那字字刻入于笙的脑海,但是奈何命运多舛,自跟随母亲嫁入王家,于笙便再没有写字的机会。
那土石垒砌的石桌与其说是书案,不若说是时时告诉他莫要忘了父亲遗志。
他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