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同娘家断了关系,娘家的人的死活就完全与你们无关了吗?”
萧刘氏张嘴结舌,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
晋阳大长公主威严道:“小福王倒是巧言善辩,三言两语就转移了话题。我倒要问问,福宁回娘家做月子,这和孝道有什么关系?”
——到底顾及着李云萝的名声,晋阳大长公主特意没提御医正进产房的事。
“当然有关系。”
李玺挑着眉眼,脆生生道:“阿姐回家养身子,那是祖母下的懿旨,阿姐也不想的,祖母非让她回去。阿姐若是不遵,不仅不孝,还是抗旨不遵,不仅她,整个萧家的都要坐罪。”
“你想坐牢吗,萧伯母?”
萧刘氏面上一慌。
晋阳大长公主却笑了,“小福王这意思,难不成是说此事因太后娘娘而起?太后娘娘作为大业最尊贵的人,不仅没有国君之母的威仪,反倒带头坏规矩?”
“是我求的。”萧子睿出列,恭身垂首,“县主产后体弱,晚辈自知没有能力护她周全,百般恳求太后娘娘,允她回福王府将养。”
李玺扬下巴,“这下知道了,我阿姐没坏规矩,我祖母更没有,祖母不过是心疼孙女,也心疼孙女婿,是个心软的老人家罢了。”
第一回 合,小福王胜。
萧刘氏急了,真情实感地控诉萧子睿,说自己一个人把他拉扯大,多不容易,到头来竟养出个白眼狼,娶了媳妇忘了娘。
这下,又把命妇们说得眼泪汪汪,齐齐请命,让圣人给萧家一个说法。
晋阳大长公主扬声道:“我站在这里,不是为了萧家,而是为了李氏宗族。若福宁开了这个头,哪家还敢娶我李氏女?”
众臣连连称是,几乎要把脑袋点断。
李玺暗骂一句不要脸。
既想娶宗室女,享受皇亲国戚的殊荣,又没有半点感激之心,想把李家女儿踩在脚底下,彰显男权的威慑力。
呵呵。
不就是哭吗?不就是诉苦吗?不就是撒泼吗?谁不会?
李玺一屁股坐到地上,比萧刘氏哭得更凶:“我二姐姐好惨呀,在婆家待了几年,命差点都没了,还要在这里遭此羞辱!”
“你们是没看见,那一盆盆的血啊,险些把她住的那个小破院子给淹了!”
“我二姐姐在家做女儿时,油皮都没破过,一年四季的洗澡水里都要泡鲜花,衣裳件件都江南云锦,天南海北的珍馐美味,什么没吃过?”
“嫁到夫家之后呢?院子一尺宽,衣裳穿旧的,一文钱掰成两半花,娘家送些好吃好喝,全都拿来孝敬婆母!”
一番话,令在场命妇动容不已。
她们也有女儿,在家十几年,哪个不是金尊玉贵地娇养着?送到别人家,鲜少有事事称心的。
从前只觉得,谁不是这么过的,如今细细思量,当娘的鼻子一酸,压抑了多年的苦泪,当堂就掉了下来。
李玺再接再厉,“就这样,还是惹得萧伯母不满,日日打压,天天立规矩——诸位伯母婶婶,你们凭良心说,放眼整个长安城,还有比我二姐姐更规矩的吗?”
“福宁县主,向来是京中贵女的表率,是最规矩稳重的。”
不知谁哽咽着说了一句,其余妇人纷纷应和。
晋阳大长公主闭了闭眼。
这一回合,又败了。
萧刘氏却不甘心,突然尖声道:“她规矩?她若规矩,岂会让一个外男进入产房,看了她的身子?”
此话一出,殿中嗡的一声,炸开了锅。
众臣皆面露惊色,眉头紧锁。尤其是那些宗室王侯,那表情,仿佛李云萝不是请了个御医,而是杀人放火,残害忠良。
显然,在他们眼里,杀人放火、残害忠良都没这么严重。
宗室中,有几个王爷辈份较高,也掌着实权,说话也有份量:“晋阳长姐,萧刘氏说的可是真的?”
晋阳大长公主沉着脸,暗骂萧刘氏蠢妇。
就算她想对付福王府,那也是为了储位,为了李家的江山,为了皇室正统,根本没想过毁掉李云萝的名声!
当然,她也不那么在意就对了,不然,不会事先想不到萧刘氏会临时反水,咬出这件事。
李玺吃人的心都有了。
然而不能发火,不能冲过去踹死萧刘氏,他要冷静,他还有姐姐们要保护。
魏禹心疼地看着他,往前迈了两步,正要说话,就听到一声暴哭。
“爷爷啊!您睁开眼睛看看啊!您早早走了,留下我一个孤儿让人欺负啊!”
李鸿青筋直蹦,什么孤儿!
你爹我还活着呢!
李玺才不管,怎么大声怎么喊,什么扎心说什么:“我虽然没见过您,却常常听到您当年带着二爷爷三爷爷他们打天下的英勇事迹,您打胜了,给他们封王,分他们土地,却不知道,多年以后,他们会反过来欺负您的孙儿啊!”
一边哭一边往外掏东西,“我知道,二爷爷、三爷爷、四爷爷、五爷爷想要什么,我给他们就是了——皇城令,禁军符,还有那个被人日日盯着的福王府,我都不要了!”
“我去给您守皇陵,有您守着我们,看谁还敢欺负我阿姐!”
说着,就把手里的东西往几位郡王、亲王手里塞。
谁敢接?
就算眼红得要死,这种时候谁敢?
第74章 软饭,真香
李仙芝还没进殿, 就听到了李玺的哭声。
差点掉头回去。
到底是亲弟弟,丢脸是丢脸了些, 却也不能让人欺负了,于是,就那么穿着银甲,带着兵器,大步跨进殿门。
丈八长矛一横,把一群宗室老头吓得直哆嗦。
“寿安!带着兵刃直闯大殿,你是要造反吗?”
“好大一顶帽子。”李仙芝手握长矛,往地上“轻轻”一戳,坚硬的青石板顿时裂出一圈蜘蛛网。
晋阳大长公主看着她手中那杆长矛,不由想到自家兄长,心情复杂。
李仙芝环视四周,神色傲然道:“我口才不行, 只会舞刀弄枪,带着蟠龙矛上来也没别的意思, 就是想让各位阿公伯伯瞧瞧,若有人为老不尊,合起伙来欺负我家小宝, 我就用祖父留给我的这把蟠龙矛……扎他。”
最后两个字, 轻飘飘吐出口,宗室们又是一哆嗦。
李玺借题发挥,冲着半空叫道:“爷爷啊!刚才忘了说,我再加一句——他们不光想抢我的皇城令,还想截走大姐姐的镇远军!那是您临死、不对, 临驾崩前亲手写下遗诏留给大姐姐的, 他们好大的胆子!”
“爷爷啊!您老人家快从皇陵蹦出来, 把他们带走!”
一帮宗室心头一梗,差点真被带走。
李仙芝也被镇住了,早知道自家小宝这么不要脸——不对,这么能打,她就不来了。
李鸿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昨晚一宿没睡着,百般筹谋,各种推演,就是为了不让宝贝儿子受委屈。结果,从始至终,他连偏心维护一句的机会都没捞着。
偌大的殿宇,陷入诡异的沉默。
只有李玺抽抽噎噎,在假哭。
关键时刻,二皇子站了出来,把那些皇城令啊,禁军符什么的捡起来,塞回李玺手中,还拿袖子给他抹了把脸。
“快别闹脾气了,阿公和伯伯们没有要你东西的意思。这些本来就该是福王府的,就算你不要了,那也得给你儿子,轮不到别人。”
这话看似是对着李玺说的,其实是在震慑那帮心怀不轨的宗亲。只是,没人想到会从二皇子嘴里说出来。
晋阳大长公主闹这一出是为了谁?
小福王倒霉了谁是最大的受益者?
这孩子是不是傻?
李玺一点儿都不感激,还无比嫌弃,“你衣裳几天不洗了,就往我脸上擦?”
“我今日上朝刚换的!”
李玺哼了声,还是嫌弃,“书昀兄都是用帕子,又软又香。”
“找你的书昀兄去,哥哥还不伺候了。”二皇子把他往魏禹身上一推,没好气地站到李仙芝旁边。
不知有意无意,稍稍靠后了半步。
这是下臣对上锋的尊崇,也是年少者对父兄的敬重。
李玺顺势扑到魏禹怀里,悄悄咧了咧嘴。
初步完成任务,可以歇歇啦!
该李鸿出场了。
“行了,朝堂之上,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知道的明白你是在跟叔叔伯伯们撒娇,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李家人窝里反了。”
说着,便缓下神色,冲一帮宗亲低了低头,“小孩子不懂事,朕替他给各位叔叔伯伯赔个不是。”
“圣人言重了,言重了……”
一帮宗亲诚惶诚恐,实际心里直骂爹。
谁说小福王傻白甜来着?
谁说的?!
明明黑精黑精的!
精成炭了!
李鸿扫了眼真正的蠢货萧刘氏,道:“说来说去,不过是萧家同福王府的私事,你们私下说去罢。”
晋阳大长公主不甘心,正要开口,李鸿便拔高声音:“诸卿可还有事要奏?没有的话,就……”
“圣人,福宁之事——”
“圣人,臣有要事启奏。”
崔沅出列,与晋阳大长公主同时开口。
李鸿假装没有听到晋阳大长公主的话,道:“崔卿刚进御史台,这么快就有‘要事’了?”
那拖长的声音,不满的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对崔沅不满,根本想不到他们是一伙的。
崔沅向来温文尔雅、彬彬有礼,算计人的时候也不例外,“臣,御史中丞崔沅,弹劾吏部尚书萧惑,在今秋吏部考评中,收受贿赂,打压异己,贪赃枉法,以权谋私——具体涉案名录皆在奏折中,请陛下御览!”
此话一出,满堂哗然。
可比萧刘氏方才喊的那句劲爆多了。
萧尚书面无血色,指着崔沅,浑身颤栗,“你、你血口喷人!”
崔沅低眉敛目,不愠不怒,仿佛一切成竹在胸。
晋阳大长公主心惊不已,下意识看向魏禹。
难道魏禹昨日对柴阳说的话,是真的?萧惑当真保不住了?并非魏禹和圣人联起手来耍把戏?
不,应该不是。
崔沅是崔家人,且是这一代最有可能接任家主的人。崔氏是山东世家之首,顶级门阀,断不会被圣人收买。
更何况,他和圣人还有夺妻之恨。
晋阳大长公主心里飞快地盘算着,不管怎么说,先保住萧尚书,不管是真是假,她不能失约在先。
“圣人,此事非同小可,单凭崔中丞一家之言恐怕难以定论,我以为……”
李玺笑嘻嘻道:“姑祖母,听说柴阳表兄在此次考评中表现不错,不日便能升为金吾卫鹰扬郎将?足足比校尉高了两阶呢,恭喜恭喜!”
晋阳大长公主皱眉:“福王,你是想拿阳儿的官阶收买我吗?不要妄图在我面前玩这样的把戏,你未免看轻了我!”
李玺眨眨眼,一脸无辜,“姑祖母说什么呢?我明明是听您跟圣人说的呀!”
晋阳大长公主心头一梗,“你——竖子!”
李家怎么出了个如此心思诡谲又不要脸的小东西!
她慌忙看向身后的命妇们,想要解释,不料对上萧刘氏怨恨的目光。
“我说大长公主缘何如此热心,原来是利用我萧家给你的亲孙子铺路!”
晋阳大长公主再次噎住。
真的,她和李仙芝一个脾气,让她们带兵打仗可以,靠嘴皮子吃饭能饿死。
李仙芝扶住她,低声道:“姑祖母,为了这么个蠢货和自家人作对,您觉得值吗?”
晋阳大长公主已
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李玺看向崔沅,心情有点复杂——他这是他亲娘的相公,却不是他亲爹——唉,正事要紧。
“崔中丞,还是说萧尚书的事?就他那个以权谋私、贪钱换官之类的,要是坐实了,是不是就凉凉了?”
崔沅点点头,“确实如此。”
眼中暗含笑意。
果然是嘉柔的孩子,和嘉柔少年时一样聪慧可爱,胆子还大。
后来的事是魏禹跟李玺说的。
萧尚书确实凉凉了,且凉得有点搞笑——他下来了,吏部尚书的位子却成了他堂弟的,也就是萧三郎的祖父。
这可不是什么光荣的事,说出去要让人笑掉大牙的。
好在,萧三郎的祖父是那种非常耿直,耿直到近乎顽固的纯臣,不畏皇权,不结党营私,一心为民请命。
把这个位子交给他,圣人是放心的,魏禹也放心。
看在李云萝的面子上,圣人给萧尚书留了几分体面,许他主动辞官,回家荣养,一并离开的还有他的老妻,以及……萧刘氏。
是的!
萧刘氏要回家伺候公婆去了!
萧尚书的妻子脾气不大好,又向来不喜欢萧刘氏,觉得是她克死了自己的儿子。
萧刘氏以后就要在她手下讨生活了,刚好尝尝被婆母为难的滋味!
萧刘氏一哭二闹三上吊,想让萧子睿回心转意。
萧子睿硬下心肠,由着她闹,兀自收拾行礼,清点仆役,时间一到,连人带东西打包上车。
萧刘氏披头散发,要死要活,扬言一头碰死在萧家门柱上,也不会离开。
结果,直到萧家的车队驶出长安城,也不见萧刘氏撞门柱。
魏禹笑道:“你这一手,倒叫我始料未及。”
“是不是觉得我冷血,不孝,娶了媳妇忘了娘?”
魏禹挑眉,“萧伯母骂你的?”
萧子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