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寒,常年混迹于市井之中,三教九流的朋友还算认识一些,若有朝一日王爷离京,想来少不了我前后打点。”
李木槿终于放心了,脆声道:“我信你。魏少卿定然是言而有信之人,不然不可能年纪轻轻便成为五品大员,这样的成就,可不是凭着钻营取巧就能得来的。”
魏禹摇头失笑,到底是皇族中人,看似单纯憨直,实际个个生着一颗玲珑心。
单凭着李木槿对李玺的疼爱,就值得魏禹尊重。
他执手,郑重表态:“县主放心,无论将来境遇如何,魏某都会对福王始终如一。”
“这样我就放心了。”李木槿从袖子里掏了掏,掏出一根金灿灿的凤钗。
这是一支十分费材料的钗,钗头立着一只胖嘟嘟的凤凰,凤凰尾羽上还缀着一团团牡丹花……少说得有半斤重。
李木槿递到魏禹跟前,“这是我自己画的样子,特意去银楼里订做的,本来是要给弟媳妇的,魏少卿若不嫌弃,就收下罢。”
魏少卿……很嫌弃。
还是接了过去,郑重道谢,并小心地收了起来。
李木槿松了口气,“你喜欢就好,我还怕你嫌不够贵重呢,毕竟我们家最有钱的人是小宝,我实际很穷,攒了小半年才打出这么一支。”
“县主过谦了,这钗……已经很重了。”魏禹抿着笑。
“你人挺好的,我很放心把小宝交给你。”李木槿眨眨眼,拎着裙摆离开了。
魏禹回到屋里,看着那沉甸甸的凤钗,哭笑不得。
当真是亲姐弟呀!
李玺咕哝了一声,手往旁边摸了摸,不知道是在摸什么。魏禹把手递过去,李玺一把抓住,拖到脸边蹭了蹭,这才睡安稳了。
看着熟睡的李玺,魏禹若有所思。
小金虫虫睡着的时候五官变得柔和,不像白日那般肆意张扬,仿佛换了一个人。
这张脸,他在一张画像上见过。
恰好是两天前,他和萧子睿查一桩波斯商人遇袭案,查到了突厥旧部头上。
大理寺密案室中封存着一轴画卷,画的是前突厥阿史那部的公主,今上的生母——阿史那·慕朵。
琥珀色的眼眸,精致的五官,肖似此时的小福王……
阿史那娘娘来长安时间不长,生下今上没几年就去世了,后又发生“太极宫之围”,宫中服侍的人从里到外都换了一波,记得她容貌的本就不多了。
再加上,李玺醒着的时候眼神灵动,气质张扬,和阿史那并不像。
所以,这些年才一直没人怀疑。或者,即便怀疑,也不敢说。
想到李木槿的失言,想到圣人对李玺的态度,一个大胆的猜测在魏禹心中渐渐成形。
倘若是真的……
李玺将来要走的绝非坦途,反而充满危机;而他们,受到的阻挠将是无法想象的。
魏禹轻叹一声,俯身,亲了亲小福王的额头,“不管真相如何,我定护你此生周全。”
第二天,李玺是和魏禹一起去的学宫。
学子们看到魏禹把小福王从青牛车上扶下来,纷纷挤眉弄眼,嚷嚷着要吃喜饼。
李玺小王爷在外人面前脸皮向来比城墙还厚,根本不怕他们调侃,却担心魏禹。
“你别生气,他们就是爱闹。你要是不喜欢,我把他们一人打一顿,让他们再不敢说。”
“无妨。”魏少卿笑得从容。
他巴不得在小金虫虫身上盖个戳,让那些心上人、小妹妹之流看看清楚。
说心上人,“心上人”就来了。
郑孞向来极重风度,此时难得显出几分怒意,“他是个小孩子,不懂事,你也要陪着他胡闹吗?”
魏禹挑眉,这种“睡”了一夜,被对方家长找上门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郑孞自小生活优渥,性格洒脱耿介,不懂掩饰,意识不到自己对李玺的关心已经超过了夫子的范畴——还是被李玺嫌弃的夫子。
魏禹不着痕迹地套话:“师兄是在担心我,还是小王爷?”
郑孞一愣,慌忙掩饰住心虚,“当然是你,你前程不要了吗?真要做福王妃?”
“有何不可?”
“当然不行!”
“小宝,再往上走走,上面的更红!”李木槿扬声道。
二人扭头看去。
李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到树上摘杏子去了,小娘子们撑着布袋等在树下。
郑嘉柔下了马车,刚好看到这一幕,不免担心,却又不好说什么,于是立在那里,没急着走。
“等着,我给你把树尖上那颗摘下来。”李玺攀着树干,灵活地往上爬。
魏禹和郑孞双双向前,想要阻止。
只是,话还没出口,便听到“咔嚓”一声,树枝生生折断,李玺猝不及防地向后仰去,眼瞅着就要摔下来。
魏禹面色一变,飞扑上去。
同时扑过去的还有郑孞和郑嘉柔。
“小宝!”
“册册!”
第52章 君臣对峙
最后, 是魏禹接住了李玺。
郑孞往前冲的时候,被同样冲过去的郑嘉柔拦住了。
郑嘉柔死死攥着他的衣袖,颤着声音,对闻声赶来的金吾卫说:“快, 禀明圣人, 请御医!”
“长姐……”郑孞扶住她隐隐发颤的身子,真不知道是更心疼李玺, 还是更心疼她。
那边, 李玺从树上掉下来, 并没有掉到地上,而是被魏禹抱了个满怀。
瞬间的惊吓过后, 李玺连忙扬起笑脸, 活跃气氛, “多谢书昀兄, 美人救英雄。”
“闭嘴。”魏禹冷着脸把他放下, 快速又细致地检查了一遍, 直到确认连个皮都没破,这才舒了口气。
李鸿本就在凉亭中,很快就到了。
一声令下, 飞龙卫不由分说地把李玺架起来,押进了东宫正殿,扔到了那张独属于东宫太子的龙床上。
一干御医压下心内的惊诧, 拿出压箱底的本事看诊。诊断结果是, 啥事没有。
对上李鸿吃人般的目光, 几个老油条没敢说实话, 而是东拉西扯说了一堆圣人绝对听不懂的话, 最后开了个安神的方子。
“伯父, 我真没事,不用喝苦药。”李玺抬抬胳膊踢踢腿,想从床上跳下来。
李鸿咬牙道:“敢下来,把你绑在床柱上。”
李玺立即怂了。
李鸿狠狠瞪了他一眼,留几个飞龙卫看着他,自己安慰孩他娘去了。
李玺想跑,飞龙卫拦在床头。
李玺朝着窗户爬了爬,飞龙卫干脆把窗户钉死。
李玺沉着嗓子威胁,飞龙卫一个个低眉敛目,只当没听见。
都是老相识了,哥几个太了解小福王的尿性了。
李玺气得不行,被子一蒙,眼不见为净。
那被子是杏黄色的,绣着四爪金蟒,是太子专用。几个飞龙卫暗中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下暗惊。
李玺原本是在装睡,然后伺机逃跑,结果装着装着就睡着了,直到李木槿和柴蓝蓝过来,把他晃醒。
“书昀怎么样了?”李玺还没彻底回过神,就迷迷糊糊地问了起来。
李木槿戳戳他,“你这么惦记他,也不枉他为了你被关小黑屋。”
李玺一下子精神了,“圣人为何关他小黑屋?他明明救了我!”
“不仅是他,所有夫子都被关了。你出了这么大的事,圣人震怒,可不是关一下就能解决的。”
柴蓝蓝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跟阿槿来就是让你去圣人跟前为夫子们求求情。”
“我求没用,圣人现在最气的就是我。”李玺想了想,道,“这样,你们拿着我的腰牌去长乐宫找祖母,眼下能拦住圣人的只有祖母了。”
二人点点头,接过腰牌就要走。
“等等。”李玺瞅了眼旁边的飞龙卫,小声问,“你们怎么进来的?”
李木槿道:“他们只是看着不让你出去,又没说不让别人进来。”
李玺露出一个坏笑,等她们走后,厚着脸皮道:“去把魏少卿叫来,如果他不来我就不吃药,还会不停地折腾,拿脑袋撞床柱,拿脚踹窗户,直到把圣人招来,罚你们。”
飞龙卫火长抽了抽嘴角,“王爷,您今年三岁吗?”
“你要不去叫魏少卿,我也可以一岁半。”
飞龙卫们毫不怀疑,这事他真能做出来。没办法,只能去叫魏禹。
夫子们被集中关押在偏殿,看守的也是飞龙卫,哥几个互相吐了下苦水,就把人给领出来了。
刚好,药也煎好了,李玺正满床打滚不肯吃。
看到魏禹安然无恙,这才停止一岁半行为,笑嘻嘻道:“书昀兄喂我。”
魏禹没接碗,而是冷着脸教训:“还爬树吗?”
“不了不了,整个夏天都不爬了。”
“只是夏天?”
小福王吊儿郎当,“秋天要摘枣嘛,冬天还要套柿子,到时候怎么也要意思意思爬一下……”
魏少卿的脸色越来越冷。
“成成成,秋天和冬天也不爬了,行了?”李玺摊摊手,“任性小王妃,真拿你没办法。”
魏禹嘴角直抽。
“快别使小性子了,喂我喝药!”李玺毛毛躁躁地把碗塞进他手里,中途还洒了两滴在魏禹的袖子上。
魏少卿忍住拿帕子擦一擦的冲动,舀了一勺,稍稍吹凉,喂到李玺嘴边。
李玺往后退了退,“话本上不是这么写的。”
魏禹挑眉,“那是怎么写的?”
李玺伸出一根白嫩的手指,指了指药碗,指了指他的嘴,又指了指自己的。
完了还坏兮兮问:“书昀兄可懂了。”
“懂了。”魏禹笑得淡然。
小福王转了转眼珠,“那书昀兄就这样喂罢。”
“好。”魏少卿答得干脆。
李玺眸子一亮,真有这样的好事?
本来只想调戏一下的!
魏禹勾着唇,把碗放到嘴边,吹了吹,然后一手端着碗,一手捏住小福王的下巴,灌。
被反套路了!
小福王恼羞成怒,怒而雄起,给了魏禹一肘子。
魏禹右臂一颤,眉头死死拧起来,不过只是一瞬间,很快又恢复正常。
李玺还是看出了异常。
他这才注意到,魏禹从进门到现在一直用左手端着碗。
他突然想到什么,扑到魏禹跟前,不由分说地撸起他的袖子。魏禹顾不得阻止,连忙把药碗放到桌上,免得烫到他。
然后,右臂上的异样就被发现了。
小福王盯着看了一会儿,再也不是那副软哒哒笑嘻嘻的模样,沉着声音道:“去叫御医,把御医正叫过来!”
飞龙卫毫不迟疑地去了。
头发花白的御医正是被两个飞龙卫架过来的,得亏老先生性子好,没气昏过去。
老人家一边正骨一边唠叨:“年轻人怎么这么刚,胳膊断了还能一声不吭,这要再耽误耽误,骨头歪了,化了脓,这只手可就保不住了。”
小福王抱着手臂冷着脸,御医说一句就瞪魏少卿一眼,可凶可凶了。
魏禹宠溺地笑着,用完好的那只手去拉他。然而,被小福王啪的一声打开。
“你还有脸凶我,我从树上掉下来一点事都
没有,你自己手都断了也不知道治!”
魏少卿温声哄着,没反驳。
御医正笑眯眯道:“王爷也别怪魏少卿,他这胳膊就是接您的时候断的。魏少卿若是不去接,断的就是王爷了。”
李玺:“……”
如果不是看在老人家年纪大需要尊敬的份上,恼羞成怒的小福王就要把人踹出去了。
总之就是既心疼又感动。
小金虫虫不耍赖了,也不央着魏少卿喂药了,自己乖乖喝完,又腻在他身边嘀嘀咕咕嘱咐了好久,连几时吃饭、吃些什么都规定好了。
像个小管家公。
一直说到飞龙卫前来要人——太后的懿旨下来了,圣人要交待夫子们一些话,魏禹也得过去。
再三确认圣人的情绪还算稳定,不会一怒之下砍人脑袋,李玺这才舍得把人放走。
飞龙卫也撤了。
李玺没心思跑了,他需要静静。
眼圈渐渐泛红。
是心疼的。
他磕破一层皮都能唧唧哇哇鬼叫大半天,魏禹胳膊都断了还能忍着一声不吭,不仅被关了小黑屋,还端着碗喂他吃药。
当着魏禹的面,李玺插科打诨撒小娇,人一走情绪就绷不住了,差点哭出来。
李木槿和柴蓝蓝进来,看到的就是小福王眼泪汪汪的模样。
李木槿调侃:“赶紧成亲,反正你喜欢他他喜欢你,省得偷偷摸摸不舒坦。”
李玺连忙给她使眼色,外人还在呢!
柴蓝蓝翻了个白眼,“整个学宫的人都知道了,还有什么可遮掩的?”
李玺摇摇头,郑重道:“起哄和真知道不一样,我不信整个学宫的人都能接受男子喜欢男子。”
他是无所谓,主要是顾及魏禹的名声。
柴蓝蓝哼了声,一脸傲然,“管他们接受不接受,若天天为着别人的眼光活着,那还不如不活。”
李玺挑眉,“看不出来啊,柴表姐还有这样的心胸。”
“我从小就有,你眼瞎罢了。”柴蓝蓝借机讽刺。
对待同一个阵营的小伙伴,李玺向来是宽容的,怼人的心没那么强,也就是翻翻旧事、戳戳她痛脚的程度,“我要真和书昀兄成了亲,你可别哭。”
柴蓝蓝切了一声,故作不屑:“都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赶明儿姐姐就换个比他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