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面的学习,在其他功课上,也不会落下的。比如丹门难道只会炼丹?那他们早就被灭门了。裴成碧这厮打起架来不比丹阳谦虚。又比如法门,虽擅招雷引火,你丢给他一柄剑,他也毫不逊色。
剑门的弟子上早课时,逍遥子除了教授剑术,也会教法术,丹术也习些许。始祖真人样样精通,堪称天下之绝才,这不能因为丹阳只会练剑就给始祖扣锅。
一百七十年前,那会儿剑门只有丹阳、元真、元武三个关门弟子。逍遥子给三个爱徒上早课,上完了就要他们一一练来。丹阳作为大弟子,先是习了一套剑,得来逍遥子赞叹无数。此子本为剑而生,与剑天生之缘,在剑术造诣上,实在无话可说。
小丹阳一套剑练完,两个师弟和师父就毫不吝啬,齐齐拍手。
赞毕。
逍遥子看着得意门徒,笑眯眯说:“阳儿,再将天雷诀和离火诀使来,给为师看看。”
丹阳年纪虽小,神色却已同现般无二差别,恭谨而淡漠,应了声是,然后便收起剑,走至空旷一些的地方。逍遥子还在心中奇怪,为何他要挪动位置,便听丹阳说:“师父,请。”
然后小手一捏诀。
吐了个小火苗。
再一捏诀。
劈了个小雷,蚂蚁都劈不死。
又一捏诀——
顿了顿,看了眼逍遥子。
“师父。”
逍遥子:“?”
哗一团水,正中其身。
这水,倒是挺多的。
淋了个湿透的逍遥子:“……”
丹阳很孝顺:“师父,要我用离火诀替你烤衣服吗?”
胡子眉毛粘一块儿的逍遥子撩开了鬓发,不悲不喜:“你想弑师吗。”离火诀烤,是刚才的小火苗,还是突然而至的三昧真火。
小丹阳便不吭声了。
“可是三师兄,大师兄那会儿不过十岁,不会熟练用雷火岂非是很正常的事?”
是挺正常的。元真拍拍元心脑袋:“一百年都不变就不正常了。”一百多年来丹阳勤修苦练在法术上也未曾懈怠过,至今招出的火苗只够点个烛火。
有的人——他就是笨啊!
但是术法不及格又如何,丹阳靠剑便足以打遍天下。正因他心无旁骛,他于剑术一途,才会达至旁人均无法达到的境界。
上头已不必再打。
再打便是生死相博,不至于。至于谁输谁赢?谁的说法都不一致。
“顾山主先挑落了剑门发冠,算赢。”
“可丹阳破他灵器,岂非小灵峰输?”
却是顾挽之自己出言定了论。
“输输赢赢,怎比得上与天下第一剑交手来得畅快呢?在座各位都是修道之人,若也要拘泥于输赢,岂非仍无法放下凡尘俗心,又怎能修得大道天意。”顾挽之率先收手,自太华琼顶中飞身而下,落至无极广场。他一出去,就觉得身上轻盈许多,方才因战而有的沉重感消失了。
剑门三弟子的剑,竟有如此功效的么。
这都是帮什么人。顾挽之暗暗地想。
丹阳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小灵峰说打,他就陪着打,它说不打,他也就收剑罢手。可谓是尽足了地主之谊。眼下听顾挽之自己给自己台阶下,作为一个善良的剑门弟子,大师兄当然要踢他一脚,好让他台阶下得更快一点。“始祖会乐于见此切磋的。”他说。
顾挽之脚下差点踉跄了一下。渺瀚他当然高兴你揍人啊!
“对了。”丹阳忽然想起一事,“架都打完了,顾山主欠我剑门的钱,是不是能还了。”
瓦片的,门的,包括在太华琼顶中折腾的。一桩也不能漏的。打架并不是最重要的事,要债需放在心上。要是不趁着人在把账给结了,难道他还要追到小蓬莱不成?追过去倒无妨,就是这来回的路费,可能还得再给顾挽之算一笔。
无话可说的顾挽之:“……”他转过身去找白撷影,“你先付。”
白撷影抱着剑一脸淡定:“没钱。”
没钱?
没钱难道就能赖账?
绿如意和元真打着商量:“顾山主押在剑门吧。他吃得少,身体壮,能干体力活。”
元真有些犹豫,略委婉:“没有什么体力活要干,还给你们好了。”
顾挽之掏出了扇子:“姓白的,你是不是想死啊?”他手中铁金扇寒光一闪,削了两根金无双的头发。金无双咦咦咦了半天,被削地一脸懵逼。这不能怪顾挽之,在场靠这么近的人,除了剑门白撷影就是他金无双。难道顾挽之还能去削别人的头发吗?一根头发值一两黄金怎么办?同道中人可能多有不对盘,但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穷。
穷得,令人发指。
他们管这个叫清修。
意思是苦都吃不起修什么道?
自然,该吃吃该喝喝该诈诈,是剑门特色。苦修?没有的。
顾挽之当下就绿了脸色,对着白撷影皮笑肉不笑:“我是打完了。就看白门主如何一展神通,与大师兄好好切磋一番,以示真意了。”无忧门也用剑,用剑的对上用剑的,输起来会更惨吧。顾挽之觉得白撷影先前那句话说的一点也没错。
哪个输了都让他高兴。如果无忧门输了,他小灵峰,更高兴。
“可真是令顾兄失望。”白撷影露出一个虚假的笑,“在下与剑门代执宗说好了,以小蓬莱交流使者的身份,不战,而进小圣地一观。”
顾挽之寂静了许久,道,“什么时候?”
白撷影掐着手指算了下时间:“方才。”
“………………”顾挽之忽然露出一个笑来,这么多天以来难得真诚的一个笑,一边笑着,一边打开了自己的扇子,“元真小友,在剑门杀个人,不妨事吧?”
元真很谨慎:“最好去山下打。”
可是顾挽之已经听不进去了,他和白撷影瞬间就上了屋顶,又打了起来。
绿如意忧心忡忡,却也无可奈何,直到元真点了点她的肩膀。
“这位姑娘。”元真小声说,“上回的钱还没付。瓦很贵的。”
“无忧门弃权。”丹阳却不管那几个悉悉碎语的人,只负手说,“若无他人再战,今年群英会便到此结束。”他等了一息,无人相和,便道,“依惯例,本次群英会,胜者可用小圣地休沐三日。请小天门、灵秀堂留下。其余道友至静仁堂取道经一本。想留,剑门示为客。想走,恭送诚请。想别的——”
“最好只是想想。”丹阳意味深长,“削去的半座山仍在那处,可自行去看。”
众人:“……”
寂静无声。
言罢,丹阳便要让元真将胜者领出,与他前往承功殿。刚想交待,似又想起一事。
“丹门长老正在剑门作客。诸位如有想讨教的,亦可前往。”说完,才继续与元真说,“除小天门和灵秀堂外,你让玄心宗也留下。另,顾挽之与白撷影,我要一并带走。”
元真一一记了,说:“玄心宗早上便走了,如今只有洛沐秋一人。他说代表洛家。”
“随他代表谁。”丹阳道,“老头子走了更好。我只要这个人就够了。”
“大师兄。”元真道,“你这话说出口,季师兄听见会生气的。”
生气?
“他有本事就回来生。”
“……”
所以你还是介意他告了再别吧。还祸水东引给丹门,诸明宣怕是要跳起来。哎,大师兄的心眼,大起来是真大,海一般广。小起来比针尖还小,无福消受。
剑门群英会就此落幕,季柯却无缘得见。他打了个喷嚏,却是坐在貂皮铺就的宝座上,随意地换了个姿势,看着下头被精钢链捆了的人。年纪虽大,也不失英俊气度。
正是那头老狼,苏尔叶。
“老苏。”季柯撑着头,似笑非笑,“好好的城主不当,阶下囚的滋味如何?”
苏尔叶道:“你竟然诓我!设计诱我下套?简直不要脸。”
诓你怎么了。他魔界中人,不诓你,难道还哄着你吗?季柯慢条斯理说:“你这想法就不对。你想当王,本尊便给你机会。只是你没本事,屁股坐不稳。我能怎么办呢?”
“多年情谊,我不错待你。”季柯说着,走下来,理了理他的小辫子,由着对方一头扭开,才说,“就,稍微关一阵子。看看我们还能不能做好兄弟。”
说罢站起身道:“赤尔将军。”
赤尔呼和道:“在。”
季柯俯视着手下败将:“请狼王高枕软卧,好好休息吧。”
第72章 你懂个屁
吩咐赤尔呼和把苏尔叶带下去后,季柯就遣散了殿中侍臣,转身坐回高座,取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殿中有两个人没有走,一人一身白,在连纱幔都是黑金色的环境中显得尤为格格不入。这人当然就是万澹明。还有一个人,面上戴着银制面具,罩得严严实实,认识这么多年季柯也没见过他的脸。这人叫连风。
万澹明和连风,是季柯左右臂膀。他们不随侍臣一道退下也是情理之中的。
连风道:“恭喜尊上。”
季柯晃了晃杯中酒:“意料之中,何喜可言。”
说罢待要起身,却忽然脚下一晃。万澹明正想和他说话,就见季柯身子一歪,他吓了一跳,连忙要扶,但快不过连风。风魔的身形就和风一样快,不过是眨了个眼的功夫,他已至台阶上稳住了季柯:“尊上?”
季柯按了下额角,摆摆手说:“没事。”
再直起身,万澹明忽然就觉得,哪里又有些不对劲。
但他只是在那边琢磨,而季柯已挥退了连风。
想到方才苏尔叶不甘心的眼神,季柯就觉得心头畅快。而再往回想,他率手下将士一举杀回大殿时,苏尔叶那个凝固又不敢置信的表情,季柯心里就更爽。
“万副使,想不到你平时骗妖骗鬼也就算了,连我也一并骗了去。”他说,“不过短短时间内,就将本尊手下集结至此,一举击败苏尔叶,你功不可没。”
万澹明适时恭维:“还是尊上深谋远虑,引狼出洞这一招,用得好。”
引狼出洞?季柯摸了摸下巴,他什么时候引了。但他没有多想,只是说:“狼王也是脑子不好使,暗中偷袭便罢,竟用锁魂阵关我三魂。直接灭我神魂岂非了事。”怪不得他一到人界便觉得不对劲,凄惨到连只兔子也打不着。他就说么,这可不是他该有的水平。
而苏尔叶将他三魂一锁,等于锁了他大半功力。这人没毛病吧?
嗯?万澹明略直起身:“这是我关的啊,不是你吩咐的吗?”
“是吗?”季柯一愣,“自己关自己?我有病吗?”
万澹明心中开始有所怀疑:“你不知道?”
季柯一脸无辜:“我怎么知道。”
“……”将方才那点怪异的感觉结合起来一考虑,万澹明心头更疑惑了,他说这不对劲是什么呢,季柯刚至魔界可不是这个模样,明明生杀予夺一副天下尽在老子手中的狂霸之气,怎么现在就和在剑门时一个模样。“难道你忘记了?”说罢将季柯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仿佛对方是个稀有物品。
季柯一脸不耐烦:“哎别忘不忘,就当它是吧。可能是受阵法影响,记忆有偏差。估计过段时间恢复就好了。”要自己干的大概是闲的吧,多大点事。要往这方向想倒是能解释。但万澹明的话令他想了想,“我醒来时说什么了,难道集结大军也是我吩咐你的?”
他已将刚醒时说的那几句话给忘记了,不但忘记,甚至连在剑门时如何嘱咐万澹明的,也有些模糊想不清。如今回想,仿佛只有记忆停留在率军攻入大殿的时刻是最清楚的。
万澹明说:“那当然。”他将所知原委一一道来,“尊上那日去阿波额那湖净心前,留书嘱咐我三桩事。”
一桩,于人间寻他躯体。
二桩,在魔界护他魂体。
三桩,便是若有人篡位就将计就计,暗中集结大军等他归来。
“我当时以为出了什么事。急忙赶到阿波额那一看,才发现你的三魂沉在湖中。幸好无人发现,不然还有今天?”
万澹明说着,将那符纸自怀中掏出,信手一扔,卷纸就在季柯面前徐徐展开。季柯定睛一看,这上面果然是自己的手笔,不可能有人仿造。他心下暗道,置之死地而后生,倒合自己脾性。若万澹明所说不错,可能他看不惯魔界已久,也可能是嫌日子过得太无聊,不过是牛刀小试,就试出一批图谋不轨的人来。
就是他这么打算的时候,大约完全没料到自己到了人界会如此凄惨任兔子可欺,也没想到脑子出了点问题,该记住的想不起来,不该记住的忘也忘不掉。
不过既然苏尔叶已伏,过往如何倒不必要追根究底。季柯向来是个只看眼前的人。所以他看着眼前,终于没忍住说了一句话:“万副使,你能不能,把那身衣裳换了。”
看着特别闹心。
“啊?”万澹明看了看自己。
这衣裳好看吗?好看。就是因为好看,合他审美,万澹明才把它从剑门中给顺了出来。他特别喜欢这个颜色,尤其上面织锦中有幽蓝花的粉。在太华山不觉得,但是魔界本就偏暗,衣裳上的粉便明明亮亮,同在海渊中时一样。
见季柯如此说,万澹明不但没有识相地走远一点,但往前两步凑近了一些,还特地转了几个圈:“尊上要不要穿?属下带了好几件回来。”
季柯一脸嫌弃。
万澹明却眉一挑:“怎么,不觉得很挂念?还是触景生情了。”
触景生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