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销机票吧。”
“不差你那点儿。”崔正谦吐出口气,“行吧,看到你人没事我就放心了,你俩收拾收拾赶紧回去吧……季总好好把您那胡子刮刮,不知道的还以为……”
察觉到自己差点又嘴快失言,崔正谦连忙截住话头,好险没把那句“还以为死了亲妈的是你”吞了回去。
“那什么,我就先走了,公司还一大堆事等着。”崔正谦说完,退出去关上门,后怕地拍了拍胸口。
屋内,仲钦猛地掀开被子,抱怨道:“热死了。”
季舒远默不作声地把空调调低两度,瞟了眼仲钦身上不堪入目的痕迹,沉声问:“还吃吗?”
仲钦摇头。
季舒远放下碗就开始解扣子。
“……”仲钦瑟缩地往角落里退了退,“你、你先去订机票吧,行不行?”
“嗯。”
季舒远嘴上答应,却并没拿手机,反而俯身过来握住了仲钦的脚踝,将人拖到身下。
“季老师……”仲钦被翻过来趴着,下意识攥住了枕头,“你应该知道,我那天让你弄死我,其实是开玩笑的,对吧?”
“嗯。”
“那你……”
“难过就哭,生气就骂。”季舒远重重将他往下按了按,留下几个深浅不一的指痕,“这才是正常人的情绪反应。而不应该是来折磨我,卷卷。”
“我知道错了……”仲钦第无数次道歉,“我真的知错了……”
“那你怎么不哭?”季舒远问,“难过为什么不哭?”
“我哭了一个礼拜了,”仲钦幽怨地说,“天天哭,眼睛都肿了,哭不出来了。”
“那是被我操的。”季舒远道,“不是因为难过。”
“……”
“母亲去世可以哭,父亲去世也可以哭——即便你恨他们。”季舒远说,“没有人会指责你软弱。”
“我、我知道……”
“我不在意你朝我发火,就算无缘无故发脾气我都可以受着。”季舒远说,“但是不可以跟我分手。”
“嗯。”仲钦乖乖地答应,“我再也不说那个词了,你别生气……”
“没有下次。”季舒远捏着脖子将他的脸转过来,用力咬住他的耳垂,恨恨道,“否则我吃了你。”
仲钦忽然闷声笑起来,半晌,他轻轻地说:“好啊。再有下次,你就吃了我吧。”
折腾到傍晚,仲钦吃掉剩下半碗粥,对季舒远道:“我想再去看一次海。”
季舒远现在对“海”有点PTSD,闻言立即否决:“不行。”
“不跟你分手。”仲钦笑道,“明天就要走了,我想去看看,好不好?上次没看清楚。”
季舒远俯身对着他的眼睛:“你发誓。”
“好,我发誓。”仲钦举起手说,“如果我再提分手,我就……”
季舒远抢过话:“我就不得好死。”
“……”
仲钦张了张嘴,许久,郑重道:“好,如果我再提分手,就让、就让季老师……不得好死。”
说完,他紧紧闭上嘴,心跳快得厉害,脑子里已经在后悔,不停默默祈祷着希望老天千万别把这话当真。
季舒远却终于满意,放手让他去穿衣服。
虽然天色已经黑透,但海边还有稀稀疏疏的几个游客。
仲钦这次没去沙滩上走,只远远坐在石台上,闭着眼睛感受吹拂在脸上的海风。
然后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感觉自己脖颈凉凉的,衣襟也湿透了。
季舒远安静地掏出几张纸,擦他盈在锁骨窝里的泪水。
仲钦的哭泣无声无息,却来势汹汹。
他此前确实每天都在哭,本以为泪水都流干了,没想到还有这么多。
但哭出来以后,他感觉心里轻松不少,喉咙里堵了一个多月的石头终于落了回去。
大海无边无际,而他渺小得如同砂砾。
世间万万蝼蚁,悲痛的情绪渺小,生死也渺小。
“我没有亲人了。”仲钦说,“也不是难过,就是觉得空。”
季舒远应道:“你有我。”
“我知道。”仲钦说,“但是人的心里,装爱人的空间和装亲人的空间可能不是同一处吧,以前他们都活着,即便是恨也能把那里填满,现在他们都死了,我应该在那里装什么呢?”
“装我。”季舒远说,“我是你的爱人,也是你的亲人。”
仲钦扭头看向他:“可我还是有点害怕。”
“那我允许你装别人。”季舒远淡淡道,“装我的父母,装崔正谦、冯琴,甚至你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
“你不吃醋吗?”仲钦笑了下,“季老师占有欲这么强……”
“我只希望你开心。”季舒远说,“卷卷,我只希望你开心。”
“好吧。”
仲钦伸出手,看着自己无名指上那枚熠熠发光的戒指,说道:“回去以后,我想去申请把季老师设置成我的意定监护人。”
虽然他们之前已经在国外领过证,但毕竟还是不一样。
仲钦自顾自地点了点头:“这么一想,就能感觉到季老师既是我的爱人,又是我的亲人了。”
“好。”季舒远心里有点发胀,“我也去申请。”
仲钦再次笑起来:“在那之前,你好像还欠我一个求婚呢。”
他晃着腿轻轻踢了下旁边的人:“是不是啊季老师?”
*
作者有话要说:
二合一补更~
下章应该就结局啦,我写完就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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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我愿意。”
求婚的事情,仲钦问完就忘,当时他只是觉得气氛有点压抑,所以想换一个轻松点的话题。
季舒远回答说还没做好准备,仲钦随意地点了点头,之后也没再惦记着。反正他俩已经老夫老夫的了,也不在意这种形式。
回去后季舒远忙于工作,又过了一段时间才抽出空来和仲钦一块儿去办完意定监护人的事情。
过年两人照旧回季家团圆,蒋淑音忽然提起了婚礼。
“原本我和你爸爸也没奢望这么多,但是后来乖乖不是在颁奖典礼上公开了嘛。”蒋淑音说,“当时热搜都被你俩的消息搞瘫痪了,后面好长一段时间,随便点个软件都能看到你们公开的消息,咱们身边的亲戚朋友也都知道了。一开始确实有人接受不了,但是过了这么久……其他人咱们是懒得理会,但那些来往密切的亲戚朋友都已经转变态度啦。所以我和你爸爸就想着,还是给你们举办一个婚礼,只请那些关系特别亲近的,真心祝福你们的人,好不好呀?”
仲钦放下筷子,有些犹豫地看了看季舒远的脸色。
“我不同意。”季舒远说,“你们没办法保证所有人都接受,但凡有一个人眼神不对劲,他就会难过。”
其实仲钦并不在意陌生人的评价,但如果对方是季舒远的亲人,他可能确实会难过,所以听见季舒远这样说,他低着头没有反驳。
“唉。”蒋淑音忧愁地叹了口气,“其实妈妈也是希望你们可以更自在一点,平时走亲访友什么的都不必躲着藏着……”
“我们能保证。”季书正蓦然出声道,“都是认识了几十年的亲戚朋友,他们心里怎么想我们还能看不出来?到时候我跟你妈挨着去拜访,当面看看他们的态度,但凡有一点不赞同的我们都不请。”
顿了顿,季书正说:“公开办一次婚礼,至少过年的时候能让仲钦回去吃团圆饭。”
话说到这份儿上,季舒远也没什么理由继续反驳,只好妥协道:“那我和你们一起去。”
仲钦眼睛发涩,低低地说:“谢谢……谢谢伯……”
“证都领了好几年,还不改口。”季书正皱着眉打断他,“是我跟你妈对你不好吗?这么生分?”
“不是。”仲钦连忙说,“谢、谢谢妈妈,谢谢爸……”
他嗓子堵得厉害,这辈子第一次叫爸爸,磕磕绊绊的,半天没叫出个整,把一向不苟言笑的季书正都惹得带上了笑意。
“行了行了。”蒋淑音摸了摸仲钦的头,“慢慢改吧,没事的。”
仲钦埋着脑袋点了点,感觉自己心里那块名为“亲人”的空间好像正在悄无声息地充盈起来。
趁着过年,季舒远陪同父母挨着去亲朋好友家里拜访,委婉地试探了一下他们的态度,最终拟定好邀请名单,将婚礼确定在夏末秋初,正好是天气不冷不热的时节。
虽然只是想小办一场,但事情仍然又多又杂,两个人工作都忙,婚礼准备阶段推进得十分缓慢。
到夏初的时候,事情办得差不多,两人终于稍微能喘口气,晚上回家不必再对着礼堂的设计图稿和宴会菜谱头疼。
夏季中旬某日,仲钦突然问季舒远:“你能把明天上午空出来吗?”
“怎么了?”
“想让你陪我去个地方。”仲钦问,“行吗?”
“可以。”季舒远笑道,“你的请求我有不答应的吗?”
“那可多了。”仲钦啧道,“半夜让你停的时候你从来不停。”
“那不是请求。”季舒远说,“那是邀请。”
“……”
仲钦被他说得耳朵发红,扭头不再理他。
第二天,仲钦没让人叫就早早起床,到车里也主动坐在驾驶座上,一路开到了远郊——一处墓园门口。
联系这个时节,季舒远隐隐猜到了什么。
果然,下车的时候仲钦便解释道:“之前因为火灾去世的人都埋在这儿,我每年都会抽空过来祭拜几次。以前没告诉你,是觉得没必要让你和我一块儿承担这些。”
停顿片刻,他笑着牵住季舒远的手:“现在觉得,你都是我的老公了,承担一下也没什么,反正你也挺乐意,是吧?”
“嗯。”季舒远看他一眼,“学乖了。”
仲钦哼了声:“我本来就乖。”
墓园很大,两人爬了五分钟的阶梯才到地方,仲钦记得每个死者的墓碑位置,动作熟练地擦墓碑、奉花、祭酒,一路沉默。
到最后一个墓碑前,仲钦跪拜作揖,随后长久地注视着墓碑上的照片,轻声道:“谢谢。”
季舒远把他搀扶起来,仲钦将剩下的酒放在碑旁,拍了拍裤腿说:“走吧。”
回去的路上比来时安静许多,仲钦打开车窗,撑着脸任由风吹,将他湿润的眼眶吹得干涩。
“日子总是朝前走的,时间无法倒流。”季舒远牵住他一只手,安慰道,“人不能活在回忆里。”
“嗯。”仲钦点头,“我知道。”
-
婚礼前一周左右,某日仲钦正待在家里剪视频,季舒远突然发来一个定位,让他忙完就过去。
仲钦看见那定位上是个音乐厅,以为季舒远是要请自己去听音乐会,便特地收拾打扮了一下。
下午六点,他刚停好车,季舒远的电话立刻打了过来。
“从大门进来,坐电梯上三楼,走廊尽头有个双开门的房间,你直接进。”
仲钦按照季舒远的吩咐上楼,刚出电梯,便隐约听见有钢琴声。
越是靠近季舒远所说的房间,钢琴声就越清晰。
仲钦听出这是李斯特的《爱之梦》,一首非常适合用来表白或求婚的曲子——他已经猜到季舒远想要做什么了。
抵达走廊尽头,仲钦轻轻推开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洒在木质地板上的橙黄阳光。
这是一间宽阔的琴房,里面干净空旷,只在正中伫立着一架通体漆黑的三角钢琴。
奏曲人隐在琴后,仲钦轻手轻脚地转过去,看见季舒远轮廓利落的侧脸。
夕阳余晖落在他身后,为他镶上一圈漂亮的金边。
房间一侧有巨大的落地窗,窗边种着一棵苍翠茂密的香樟树。
仲钦往外面看了一眼,阳光被树枝切得稀碎,从不同的方向看起来闪烁而斑斓。
他走到季舒远身后,靠着窗台,安静地听完这一曲。
琴音盘旋一阵才彻底停歇,季舒远缓缓合上琴盖,从旁边拿过一只礼盒起身。
他走到仲钦面前,正要往下跪,被仲钦攥住手腕。
“不许跪。”仲钦道,“你站着说。”
季舒远笑了下,没有坚持。
“戒指送过了,今天送个别的,就当新婚礼物。”他把礼盒递到仲钦手里,“看看?”
“早就不是新婚了……”
仲钦嘀咕着吐槽,接过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本写真集。
“今年送得有点早吧?”他愣愣地问,“你生日不是得等到年底吗?”
“不是那个。”季舒远说,“翻开看看。”
“哦。”
仲钦把盒子放在一边,取出写真集,翻开扉页,看见上面写着一句话:
【谨以此,记录我视线所及的一切】
落款是季舒远的签名。
仲钦忍不住瞥他,心道这人还挺自恋,新婚礼物竟然给自己送他的摄影作品。
随后仲钦翻开第一页,上面是自己的睡颜照片,右下角有几行手写小字:【某年某月某日,晚十一点,哭了两次,嫌我凶】
第二页是他某次在台上表演的背影,小字写道:【某年某月某日,晚九点,我的仙人下凡,在发光】
后面的小字内容越写越多。
【某年某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