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是和你朋友一起来的?”
“……嗯。”
裴朗记得这位医生对黎白似乎不太满意,总是暗示他少和黎白来往,所以他不太喜欢和医生谈起黎白,含糊地应了声,便转移话题道:“我今天撞上了一起杀人案,感觉心里不太舒服,所以过来跟您聊聊。”
“哦?”医生放下笔,起身过来拍了拍他的肩,安抚道,“你别紧张,咱们去那边沙发上坐着聊。”
“……”
裴朗被他接触到,肩膀莫名地颤了下。
随后他意识到,医生的声音好像有点不同寻常的熟悉。不是因为以前经常和对方聊天导致的熟悉,而是一种朦胧又隐约的怪异感受。
在医生引导下,他缓缓将今天的遭遇包括梦境一一讲述给对方听,随后在医生的安慰下慢慢放松。
过了两个多小时他才离开诊疗室,黎白依然坐在原来的位置等他。
裴朗走过去,黎白听见动静,仰首朝他笑了下。
这张漂亮的笑脸和梦中梦里的少年重合,裴朗猛然想起,医生的声音好像就是梦中梦里威胁自己的那个中年人的声音。
怪不得他会有那种异样的感觉。
但是作为病人,潜意识里对医生有抗拒应该很正常,所以在梦里他才会把医生视作一个恐怖的威胁。
想明白这一点,裴朗心里仿佛大石落地,顿时更加松快。
两人在外面吃了顿饭,黎白说家里浴巾旧了,想去买条新的,便又把裴朗拉去商场。
买完浴巾回程,裴朗和黎白突然前后脚接到警局打来的电话,要求他们再一次前往警局接受调查。
“该问的之前不是都问过了吗?”裴朗皱着眉道,“还有什么能调查的?”
“唔。”黎白修长的手指敲击着手机屏幕,“可能是因为,我昨晚下去丢过垃圾,他们查监控看到了。”
“什么?”裴朗惊讶道,“你昨晚还去丢过垃圾?我光顾着打游戏了,都没注意。”
“嗯。”
黎白微一垂首,浓密的睫毛掩住晦暗的目光。
他很淡地勾了下唇,轻轻地说:“去丢浴巾了呀。”
拍完这段戏,季舒远过去看监视器,又让补拍几个特写镜头。
仲钦的脸故意被化得比较苍白,再加上表情,看起来确实很有悬疑的味道。
特写镜头补完,今天的工作结束,仲钦立即去洗了把脸。
季舒远最近神经敏感,拍戏的时候还好,一下戏他就发病,总觉得仲钦要随风而去似的,时时刻刻都得把人盯着,晚上“安慰”了也不见得多好,睡觉翻个身都能把他惊醒。
仲钦怕自己病恹恹的脸色容易把他带入戏里,洗完脸还特意拍了拍,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红润,显得精神一些。
等到他从洗手间出去,季舒远果然又在满世界找人。
仲钦小跑过去,被他一把攥住,目光和话音一块儿沉沉地压下来:“去哪儿了?”
“洗脸。”仲钦扫视一圈,见没人注意到这边,踮起脚飞快地用自己湿漉漉的脸颊在季舒远耳朵上蹭了一下,“还没干呢。”
季舒远抬手抹掉他下巴上的水珠,又借着那点儿润意重重擦过他的唇:“回去。”
“嗯。”仲钦被他握着手,大庭广众的也没挣开。
其实这些日子以来两人在剧组基本已经是半公开的状态了。
起先仲钦还想瞒着,后来发现季舒远的状态实在很难隐藏,便只好随他去。反正以后也不想在圈里混了,拍完这部戏就跑路,爱咋咋的吧。
好在季舒远没真疯,还知道一点儿分寸,人前最多拉拉手摸摸脸,不会亲亲抱抱。
到车上就管不住了。
季舒远将仲钦禁锢在怀中,捏着他的手把手指一根一根地掰开蹭自己脖子,非要把每一寸肌肤的温度都暖得和他一样才肯罢休。
“下次用热水洗。”季舒远说,“找不到热水就回酒店再洗。”
“怎么,”仲钦笑道,“你是觉得我身上太冷了像死……”
“闭嘴。”
“好吧。”仲钦打了两下嘴巴,“我错了,别生气。”
季舒远捏住他的脸,开始跟他算账:“前段时间演阳光开朗的戏份,你总是要拍好几条才过,今天怎么就一次过了?连特写都那么到位,你骨子里是个小变态?”
“季大导演,你讲不讲理啊?”仲钦叹气,“明明是你之前老是找我茬,不然我之前也能一次过。”
“不对。”季舒远肃然道,“你演这类阴郁性格的人总是非常得心应手,比如之前演施淮安,越是悲惨的场景你就演得越好。”
“……”
仲钦安静地看他好一会儿,再次叹气道:“你想让我怎么跟你解释呢季老师?我为什么得心应手你不知道吗?因为像我啊,我压根儿都不需要演,我……嘶!”
话音戛然而止,因为季舒远突然扯开他的衣领,在他肩颈相接的地方咬了一口。
还好车上有挡板。
仲钦咽下后半截惊呼的声音,低声骂道:“你有病啊?!”
“我后悔了。”季舒远按着腰将他搂紧,低低地说,“我不该让你演这部戏。”
“……其实还好,真的。”仲钦安抚地摸他的头发,“总的来说,这个人设并不是特别像我,只是有那么一小部分,而且还是从裴朗的视角看,不是真实情况,比当初施淮安那个人设差远了。只是你……你太杞人忧天了……说实话我完全不能理解你为什么这么代入这部戏……”
“因为你总是给我打预防针。”季舒远说,“你总是见缝插针地暗示我,你可能会离开。”
仲钦愕然:“我、我没有……”
其实是有的,他确实说过几次,如果自己离开,请季舒远一定不要放手之类的话。
但那是因为他没有安全感——不是不相信季舒远,而是不相信自己。
他以为季舒远可以理解,季舒远也确实能理解,只是他忘了,季舒远也不是铜墙铁壁,更何况他是“铜墙铁壁”的软肋。
即便是故事里拥有“复活”力量的主人公,依然会因为害怕疼痛而避免死亡。
所以即便季舒远坚信他可以紧抓着自己不放,即便他坚信“失而复得”,也依然会害怕失去时所带来的苦痛。
铜墙铁壁也需要安全感,需要知道它足够坚硬,所以才能无所畏惧。
“谭致远去世,对你真的没有半点影响吗?”季舒远深深地看进他的眼睛,“我当时问你,你敷衍我,所以我没再问。不是我不想问,你知道的,我是在等你自己告诉我。”
“我没有敷衍你,只是不知道怎么描述。”
仲钦俯身趴在他肩上,沉默片刻,开口道:“我是有点难过,但肯定不是因为对他有什么怀念的情绪。我那么多年没见过他,除了厌恶,连恨意都没那么浓,对我而言,他真的只是个陌生人而已。”
“嗯。”季舒远应声,“我知道。”
“所以……其实不是因为谭致远去世让我难过……”仲钦缓缓道,“而是因为……我在那一天才非常真实地、切身地意识到,我真的没有爸爸。”
“曾经没有,未来也不存在了。”仲钦说,“就连幻想中的那个,也不会再有了。”
“所以……我有点害怕。
“可能我上辈子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所以……这辈子我好像不配拥有亲人——不论是那些在血缘上和我有关系的,比如谭致远,比如我的外婆外爷,以及几个别的小时候和我来往比较多的亲戚;或者没有关系的,比如从小照顾我长大的婶婶——他们都不是寿终正寝,就好像是有什么报应一样……
“可是爱人走到最后也会变成亲人的,不是吗?”
“季老师,我也不想这么迷信,可是我不敢用你打赌。”
仲钦抬头看着季舒远,认真地说:“现在我身边除了你,就只剩下一个仲芳菲了。我恨她,但我希望她长命百岁,安享晚年。”
*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来晚了,跪地不起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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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不要让我失去你。”
“你怎么知道我不愿意打这个赌呢?”季舒远说,“反正对你而言不论是‘及时止损’离开我,还是任由我飞来横祸不得善终,都只有失去我这个结果而已——所以你怕什么?”
不等仲钦说话,他继续道:“你不必善良大度地说希望我离开你能好好活着,这不可能,我也不喜欢你有这种想法。”
仲钦张了张嘴:“那你……”
“我希望你自私自利,”季舒远说,“希望你诅咒我非你不可,否则我就飞来横祸不得善……”
“别说。”仲钦连忙捂住他的嘴,“好端端的,别说这么晦气的话。”
“也不算诅咒。”季舒远捏着他的手腕拉离稍许,轻声道,“事实就是我非你不可。”
仲钦喟叹着伏在他胸前,低低地说:“疯癫癫的……早知道不招惹你了。”
季舒远气笑了:“你说什么?”
仲钦把脸埋进衣服里,闷闷道:“没说什么。”
季舒远捏住他的后颈:“你不来招惹我,难道忍心看我孤独终老?”
“怎么会?”仲钦在他胸前挠了一下,不情不愿地说,“你总会遇到别的喜欢的人……”
“真大度啊仲钦。”季舒远捏着下巴将他的脸抬起来,目光危险地紧盯着他,“敢再重复一遍刚才的话?”
“不敢。”仲钦立即讨好地笑起来,“我错了季老师,咱们不说这些不开心的话题了好不好?”
季舒远脸上没什么表情:“想听你承诺一句就这么难。”
仲钦当即竖起三根手指,斩钉截铁道:“我发誓会爱你到死。”
“不是这句。”季舒远微微加大力气,令指尖周围的肌肤泛起了白。
“我不会离开你。”仲钦被他捏得说话都含糊,“这句我以前说过了。”
“还有呢?”季舒远沉着脸道,“发誓么,还得补上违背誓言的后果。”
“我……”仲钦喉结滚了一下,“如果违誓,我就……”
“不是‘你就’,是‘我就’。”季舒远缓缓道,“如果你违誓,就咒我不得……”
“季老师!”仲钦失声打断他。
“行。”季舒远一抬下巴,“那你说。”
“我、我不说……”仲钦揪紧他的衣服,眼睛都快憋红了,“你不要逼我。”
季舒远没再说话,看他一会儿,沉默地将人拉过来接吻。
当天晚上季舒远异常安静,仲钦有些忐忑地问他是不是在生气,季舒远过了许久才咬着他的后颈道:“不要让我失去你,卷卷。”
“……嗯。”
仲钦将脸埋在枕头里,膝盖磨得生痛。
他喉咙里裹着啜泣,在颠倒中语气不稳地说:“我不会离开你,季老师……但是,你、你别逼我发那种诅咒你的誓……”
季舒远却只是重复:“不要让我失去你。”
仲钦脑子发晕,回答的“嗯”声变了调,紧接着只有或急或缓的喘.息。
这晚之后季舒远再没说过类似的话。
他好像擅自做了什么决定,没再向仲钦索要承诺,也不再神经脆弱地患得患失。他恢复成了以往那个理智、清醒且强大的影帝,既能一秒入戏,也能瞬间出戏。
剧组工作人员磨合一段时间后渐入佳境,拍摄效率也有所提高。
接下来的剧情中,黎白与裴朗前往警局接受调查,监控显示黎白当天凌晨两点还下楼扔过垃圾,正好与邻居青年去世的时间吻合,而裴朗彼时沉迷游戏没有发觉。
至于那个外卖员,通过监控调查加上时间差,已经可以完全排除嫌疑。
现在嫌疑最大的成了黎白,但他一没有作案动机,二没有直接证据,所以做完笔录依然可以照常回家。
两人在路上都没说话,直到回家进了屋,裴朗将先前新买的浴巾扔在沙发上,扭头质问道:“你为什么要凌晨两点跑下去扔垃圾?”
黎白没有直接回答,只反问道:“我为什么不能凌晨两点丢垃圾?哪条法律规定我不能在凌晨两点丢垃圾?”
裴朗被他的态度激怒:“你……”
话没说完,手机突然响起来。裴朗看了眼来电显示,顿时哑声。
“怎么?”见他面色有异,黎白问道,“谁的电话?”
“我表舅。”裴朗迟疑地看了眼黎白,“我去卧室接。”
黎白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去吧。”
裴朗进入卧室,关上门,走到窗边接通电话。
“喂,小朗。”电话那头传来梁升沉稳有力的声音,“听说你和黎白去局里接受调查了,怎么回事?”
裴朗大概描述了一下发生的事情,又道:“没什么大事儿,您别担心。”
“嗯。”梁升沉默一会儿说,“要不你还是从黎白那儿搬出来吧?如果你不想回家,也可以来舅舅这儿住一段时间。”
“不用了,我就待在这儿吧。”裴朗说,“而且这种时候把黎白一个人丢在这儿也不好。”
梁升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小朗啊,不是舅舅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