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够了吗?”
周如宴忽然出声。
何引愣了愣,回过神来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盯着他看了半天了。
“吃什么?你再不决定我就冻死了。”周如宴有点无奈地看着他,墨镜后的眼神似乎是在笑。
“啊,”何引赶紧定定神,快速在脑内搜刮了一遍附近的餐厅,“嗯……法国菜你吃吗?”
何引有点暗暗尴尬,请周如宴吃饭……其实是他刚刚做出的决定。
他原以为周如宴心情不好,会找借口推辞,压根就没想到周如宴会答应!更别提决定去哪儿吃了!
不过答应了更好,吃顿饭,也许能缓和一下两人的关系……
“不吃。”周如宴皱了皱眉,“那玩意儿吃不饱。”
何引愣了下。
被拒绝了。
周如宴微微皱眉,不知道是真饿了还是怎么,有些不开心的样子。何引忽然有点无奈,又有点想笑,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想吃什么?”
“我决定吗?”周如宴转头看他。
“你决定。”何引点头。
周如宴眨了眨眼,像是思考了半天似的,抛出一个十分肯定的答案:“吃火锅。”
……
有一句话说,没有什么事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顿。
然而这句话在何引身上几乎无效。这不仅仅是因为火锅的高热量不适合演艺行业的艺人,也因为何引不会吃辣,不得不对火锅敬而远之。
就算是清汤火锅,每次吃他也都会弄上一身味儿。如果饭后还有什么活动或工作,吃火锅实在不大方便。
掐指算来,自从入行后,何引已经好多年没正经吃过一顿火锅了。而没入行之前,也由于口味原因,难能和火锅打上交道。
周如宴似乎早就等着何引的那句“你决定”,一提出吃火锅,就二话不说拿手机嗖嗖调了个地址出来。
何引看了看地址,有点无奈,但也只能遂了他的意愿。
火锅店的位置很神奇,在一条连车都开不进去的巷子里。何引按着导航七拐八拐地开过来,把车停在巷子口上,两人踏着薄薄的一层雪花,走进巷子深处的火锅店里去。
暖黄的路灯,漆黑的冬夜,灯光里慢慢飘着的雪,一前一后走着的两个人,似乎是很浪漫的气氛。
浪漫吗。
何引又有点恍神。
“我初中的时候被逼着练琴,一不高兴就逃课拉着朋友来吃火锅,”周如宴忽然开口,声音把他的思绪拉回来,“这家店很老了,人多的时候,老板娘还会每人送一大杯酸梅汤,连酸梅汤都是他们家自己煮的。”
“听上去很好,但我没怎么吃过火锅。”何引无奈地笑了笑。
周如宴有点惊讶,回头看了他一眼:“你是人类吗?”
“拍戏要保持体型,”何引叹口气,“吃一顿要在健身房跑一天,当演员的人类简直太麻烦了。”
周如宴一本正经地点点头,语气里带着点笑:“你可以辞职,给我做助理。工资没有,火锅管够。”
“行,钢琴家的助理平时要做什么,我先了解一下,做好入职准备。”何引也勾勾唇角。
周如宴思考了一会儿,严肃道:“坐在我旁边翻谱子就行了,对了,回去的时候,记得发一份简历给我。”
“好。”何引看着他,“那我明天就跟吴锐说辞职,公司转让了吧……”
“算了,我怕吴锐杀了我。”周如宴总算笑了,有些夸张地摇着头。
火锅店果然是何引意料之中的小,门脸小也就算了,走进去竟然也只有六七张桌。周如宴很熟悉跟老板娘打招呼,随便挑了一桌坐下。
何引拿过菜单看了看,几乎都是平常不敢吃的东西。纸质的一次性菜单上,隐约还能看见橡皮擦过的痕迹,看来为了节省菜单,连一次性菜单都要反复用。
何引有点无奈地笑笑,果然是很接地气儿的店。
“你吃什么?毛肚、百叶、鸭肠、牛肉……红糖糍粑吃吗?冰粉呢?”周如宴边飞快画着菜单,边抬头问何引。
何引无语了,周如宴连珠炮似的问,这根本没给他选择的机会啊!
“我都随意,”他叹口气,“反正我没怎么吃过。”
周如宴摇摇头,边替他叹息似的感叹,边继续在菜单上一通画。
不一会儿,通红的锅底端了上来,何引看着一锅牛油,有些暗暗心悸,也不知道这一顿得吃多少油进去。
老板娘把锅底放下,忽然看了过来,又笑着看看何引。
“小宴,好长时间没来了,这是你男朋友吗?”老板娘有些好奇似的。
周如宴愣了愣,何引也愣住了。
“不是不是!”过了两秒,周如宴才反应过来,“我同事!”
“啊……这样啊,”老板娘大妈有点遗憾似的,“我还想说呢,这小伙子比上次那个帅多了。”
何引也有点尴尬地笑了笑:“谢谢大姐。”
“哟,小伙子嘴真甜,”老板娘眉开眼笑,“小宴那混球儿都管我叫阿姨。”
周如宴一脸无语,拿筷子尖沾了点锅底尝,冲何引翻了个白眼。
菜一样样上来,锅底也沸了。周如宴调了油碟,正要涮毛肚吃的时候,又看了看何引,把油碟让给了火锅常识为零的何引同学。
过了一会儿,又发现何引只会把东西丢进去煮,周如宴叹了口气,以怜悯的眼神看了何引半天,给他讲每样东西要烫多久才能吃……
“话说回来,你上次带谁来了?”何引总算成功吃到了一块毛肚,问。
“什么?”周如宴正跟鸭肠作斗争。
“老板娘说没我帅的那个。”何引笑了笑。
“我哥,”周如宴笑着啧了声,“你以为呢?白桦?”
没等何引开口,他又耸了耸肩:“我不带不熟的人过来。”
“你不是还跟他……”何引说到一半停住了,忽然觉得自己说错了话。
周如宴涮着鸭肠,看了何引一眼,无所谓地笑了下:“没事,我不介意。”
顿了顿,道:“怎么说呢,我跟他谈恋爱,但却不是很亲近的那种。当时说是谈,但也说不上熟,类似于……不交心?我不知道能不能用这个词。”
何引想了想:“那跟我交心吗?”
“你?”周如宴抬头看了看他,又笑着看锅里的鸭肠,“哎我鸭肠熟了……”
靠,这话题岔得。
何引有点无语,但转眼又见周如宴挑了挑眉,把鸭肠扔到他的盘子里。
“谢谢。”何引看了看盘子里的鸭肠,都不知道该不该谢他了。
“七上八下,十秒就行,卷了就能吃,”周如宴又拎了段鸭肠进去,“老了就不脆了。”
何引点点头,有模有样地拎了一段学着他涮。
“老板娘不看电视,估计不认识你,”周如宴压低声音,笑笑,“我毕业后,她一直问我在哪儿上班,我就跟她说我是当音乐老师的。知道我是gay之后,有段时间还总想给我找男朋友……”
顿了顿,边咬着食物边总结:“总之,挺热情,人也很好。问得多了点,你也别见怪。”
“没事,有种老妈的感觉。”何引点点头。
“我妈有这么可爱就好了。”周如宴无奈地叹了口气。
何引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之前他了解过,周如宴的家庭状况确实有点奇怪,教育方式简直变态得吓人。
提起周如宴的父母,光是当年白桦的那件事,家里有摆平的能力却不摆平,看着儿子出丑。这一点就十分不可理喻。
这种环境下,周如宴现在还能是这种有话说话能跟人正常沟通的性格,已经十分不易。
“你觉得自己开心吗?”何引犹豫了一下,问。
“我吗?”周如宴怔了下,盯着盘子里的一块牛肉笑了笑,“挺开心的,有酸梅汤喝有火锅吃,还有影帝给我当陪吃……”
顿了顿,叹口气:“你可能不知道,半年前的时候,我还在看着你拿奖的微博叹气,那时候不认识你,但觉得这辈子都追不上你的脚步了。”
“现在呢?”何引问。
“现在感觉近一点了,”周如宴想了想,又有点无奈,“但好像更难了。”
火锅店里就这一桌人,老板娘在前台整账,无暇去顾及他们两个在说什么。
这种感觉很神奇,何引难得在这么接地气的小店里吃饭,又是这种几乎腿挨着腿吃火锅的小空间,似乎两人的距离都拉近了。
大冬天的一顿火锅,吃得人浑身都暖和。
周如宴边吃饭边说着,不知道为什么,何引觉得这顿火锅让周如宴的话多了很多,像打开了话匣子似的,一股脑儿地往外倾倒着。
“我其实很想把一件事情做好,但是,又总觉得自己会搞砸,”周如宴烫着毛肚,“自己搞砸也就算了,我怕把别人也拖下水……”
“这是你解约的原因吗?”何引皱了皱眉。
周如宴抬头看了他一眼,忽然噤了声。
何引这才反应过来,周如宴当时为什么突然要解约,又是为什么一声不吭,连反驳都不反驳一句。
那时候周如宴选秀结束,正是大火的时候。网上的喷子如雨后春笋般一.夜间遍布各大论坛,不少人连带着何引一块儿骂,骂得还相当难听。
周如宴在担心这个?
何引忽然沉默了,筷子也停下,不知道该说什么,有些无奈,但又有点小感动。
“你……其实不用在意,做好自己的就可以。”何引想了半天,只挤出来这么一句,“你刚刚说,觉得追上我的脚步难。但我觉得,只要你想追,随时都能追上。”
周如宴看着他,笑了笑,点头。
他没想到何引会劝自己,而且劝人的水平……还相当不怎么样。
不过,不管追不追得上,何引的那句“只要你想追,随时都能追上”还是让周如宴有些暗暗的愉悦,有些被打动。
“我问个题外话。”何引忽然开口。
“你问。”周如宴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你当时……高中的时候,”何引犹豫了一下,“为什么喜欢我?”
周如宴没想到他会提这个,有点尴尬,但也立刻恢复过来,开玩笑似的笑笑:“因为你好看吧。”
何引看着他,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夹了片毛肚涮着。
周如宴不知道何引突然提这个干嘛,但尴尬转瞬即过,早就过去的事,没什么好在意的了。
何引对各种食材的时间已经掌握得很好,周如宴看着何引熟练地涮了毛肚,没自己吃,反而放到了对面周如宴的盘子里。
“你自己吃就行,不用管我……”周如宴有点无奈。
“没事,”何引笑了笑,低头喝了口酸梅汤,“我就是觉得,你也挺好看的。”
作者有话要说: 前情提要【其实是因为我太久没更了】:
周如宴参加《Ta是歌手》选秀后大火,但一.夜之间网上到处都是黑子,很快波及到了何引的声誉。周如宴觉得有愧于何引,“炒作火了就散”的合同也达成,便对何引提出解约。
周如宴去酒吧找李程宇(酒吧老板)喝酒,何引接到消息,亲自去揪出了闷闷不乐的周如宴,并当面非常强硬地拒绝了周如宴的节约要求。
周如宴觉得郁闷,何引觉得委屈,两个人都不太高兴。这时候之前拍的电影《谍声》上映了,为了缓解两人间紧张的关系,何引约了周如宴去看电影……
感谢 湫蘇x257、嘉鱼x4、柏、Morituki.x2、江湖游情x20、君辞x5、卖药Sx20 的营养液!~
感谢 小小小、君陌沉、桨。 的地雷!~
一大波营养液和地雷吓cry我。orz
谁坑文谁是dog,期末还没过去,谁说我不写了的!?
第33章
今年的冬天冷得太晚。
初冬的雪,下得懒散而漫无目的。课本里写的裹挟着雪花的北风并未如期而至,冬夜多了几分温柔,却少了点刺骨的劲儿。
静谧的夜里,薄薄的积雪发出被车轮碾压的吱嘎声,一辆黑色的越野车顺着路拐了过来,慢慢减速。
何引把车停进车库,熄火,然后深深呼了口气。
热气从口鼻处呼出,立刻在空中凝结成一道白霜。
和周如宴吃完饭,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两个人,一顿火锅,一共吃了一个多小时。
等再回过神来时,何引发现他们已经把晚饭吃成了夜宵。
今晚的饭桌上,周如宴的话要比平常多得多。也许是食物符合了口味,何引难得见他能这么开心,聊着聊着,从工作聊到生活,再聊到自己以前演奏的经历。周如宴话多得像是一夜之间倒退了十岁,成了中学时代的小孩儿。
这顿火锅的味道太重,现在低头一嗅,大衣上还能闻见到处都是的火锅底料味儿。
狭小的车内空间里,火锅味弥漫在周围,何引有些出神。
这顿饭下来,他才发现自己对周如宴的了解远远没有自己想象得深刻。
一个人的性格不是用几个词就能简单概括了的。以前,他总是觉得周如宴的性格只是小心翼翼,沉默寡言。然而当和这个人熟起来后,何引才发现,周如宴最鲜明的特征,是他骨子里那种倔强又活泼如小兽的劲儿。
吃饭时在通红的锅底里上下翻飞的筷子、狡黠笑着的脸和打趣的笑话、偶尔提到不愉快经历时的皱眉和落寞……他从没听过周如宴讲这么多话,连自己的过往经历都几乎全盘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