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夜,指微信语音打一晚上不挂断。
程榆点点头,抿唇一语不发。
见少年就这么直直站着,和平时不同,有点没精打采的。秋思凡盯了他一会儿,忽地笑了:“你怎么了,从办公室出来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
“我……”不知道为什么,一对上秋思凡的眼睛,程榆就没法把那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怕黑”问出口,一旦问出来,无论答案是什么,似乎都挺难收场,“没什么,明天考完后见。”
考场随机,他们不一定会分在同一考场。
见程榆不想说,秋思凡自然不会追问,哪怕他猜得出来他原本想问的是什么。
随着熟悉的气息靠近,程榆被对方揉进怀里。那是一个无比温柔而有力的拥抱,温暖得与这个冰冷的季节截然不同,“嗯,考完见。”
“我最喜欢的榆榆。”
*
考试考了整整四天,一天考两门,偶尔一天考一门。即使时间挨得不是特别紧凑,但因为题型的难易今非昔比,等最后一门考完,大家除了心累没有别的感受。
于是月考分别拿过文科和理科第一的程榆和秋思凡,就成了整个高二的关注重点。
“这次化学考的真捏妈杀千刀,不知道那两个挂考完后有什么感受?”
“程榆理科成绩怎么样?”
“不知道啊,我只知道他周测每次都满分,特别牛逼。”
……
等周嘉清考完出来,果然看到程榆已经考完了,此刻正站在走廊里低头按手机。单肩斜斜背着包。
“榆哥!你前几天教我的题目正好考到了,你怎么那么神!”
少年侧颜清丽,听到声音转头对他弯弯嘴角:“还好吧,都是很常见的题型,审题时仔细点儿很容易拿分。”
“哎呀,还是谢谢榆哥抽空帮我复习。榆哥你都转到理科班上了,还肯帮我复习文综真的是……国民好室友!”周嘉清红着脸挠头,程榆笑骂了他一句你脸红个泡泡茶壶啊,“就当感谢你上次帮我收拾行李箱咯。”
“嘿嘿,那我还是赚到了,榆哥你考得怎么样?”
“还行,就是化学的最后一题是超纲题型,写到中途我就不敢确保一定能拿到分。放眼整座A市高校二年级,不包括我,应该也只有秋思凡可以挣扎一下那题。”说着禁不住笑了,“他到现在还没考完,估计就是在琢磨那道题。”
“这么厉害!是什么题型,居然能难到秋大佬?!”
“无机化学,涉及到大学——”
视线越过周嘉清,无意间触及到不远处一人的目光时,少年话倏然停住。
“榆哥?”见程榆脸色一下子变了,眼睛也直勾勾地落在他身后,周嘉清一愣:“你怎么了?”
“……我有点急事先走了,麻烦你帮我把包带回宿舍。”语气听起来有些急促,没等周嘉清反应过来,程榆已经迈开步子越过他,将肩上的包转头抛给他,“一会儿秋思凡要是来寝室找我,你就说我等会回来。”
“唉,榆哥你去哪?!”
顷刻间人已经跑远了,周嘉清双手抱着怀里的包,有点发懵。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在榆哥消失在视线里前,他好像还看到另外一人的影子。
那张阴鸷的表情,与许久前出现在校论坛上被当面拒婚的白商霖如出一辙。
应该不是他吧?周嘉清认为多半是看错了。印象中白商霖虽然不及他榆哥,却远远没有他刚才看到的人那样丑陋啊……
阴沉又黑暗。
跟得了精神障碍的病人似的。
然而回宿舍楼途中,周嘉清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对,总被一种不好的预感缠绕在心间。
连鸡飞狗跳跑过来拍他肩膀,问他考得怎么样的魏徵都没有心思理会。
蓦地,脚步刹住。后知后觉到究竟哪里不对劲的周嘉清硬生生僵在了原地。
倘若他刚才瞥见的人不是白商霖,学校里怎么会出现眼神那样恐怖的人?
倘若是,那他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宴会上当众被拒,白商霖在这之后又会最记恨谁?
寒意油然而生,周嘉清被自己的想法吓到,抓住魏徵就是一个“卧槽”!
“白商霖这几天是不是来学校了?!”
记忆里从没说过脏话的人突然狮子大吼地飙了句,可把魏徵吓一跳,愣愣地回答:“是、是啊,就跟我一个考场,因为他戴了口罩和帽子我没看清他脸,不过监考老师点到的时候,确实有喊他的名字。我之后想跟你说来着……”
“发生什么事了?”
“榆哥单独去找白商霖了。”
在魏徵愕然的目光下,周嘉清脸色发白道,“不会出什么事吧?”
*
砰——
椅子被重重扔在墙壁上,摔出刺耳的声响。
实验楼里的某一间,程榆冷冷看着前方背对着自己的人,手腕转动:“还跑,你是缩头乌龟?”
刚那一瞬,他是真想往对方脑袋上砸的。
找了那么久都没线索,搞得他还以为加害他哥的人不会再出现,没想到对方倒自己跑到他面前来了。
“再不转过脸,我保不齐下一张椅子落你头顶。”
……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讨厌又难缠啊,程榆。”半晌,对方终于转过身,露出那张饱含恨意的脸。
“秋思凡是属于我的,你凭什么横插一脚?”对方一字一顿,“你凭什么在消失之后,又要回来?”
*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要揭开原著里的事情啦
PS:这两天凌晨的app真的好卡,正好在我更新的点,卡的我修文艰难QAQ
第八十四章 以他那位男朋友的粘人精性子,大抵是不会。
帽子跟口罩早已不去所踪。
当白商霖的面庞完全暴露出来, 程榆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与上次在剧组所看到的不同,对方现在的眼神远远要比那时候可怕。
黑黢黢的眼珠停在他身上一动不动,滔天恨意蕴含其中, 像是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换做其他人被这样盯着,不免心生惧意。程榆却一点也不怕他, 冷着脸和他对着看。
就这么持续半晌,正在白商霖开口要说什么的时候,程榆脖颈忽然低了去,肩头轻耸, 竟是禁不住笑了。
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的笑话,笑了好一阵儿。
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你笑什么?你知道我是谁吗?”
如果知道我是谁,你还能笑得出来?
话脱口而出, 白商霖过了一会儿才看到程榆脸上慢慢收敛起笑意。良久,他居然说:“就因为知道你是谁, 我才笑的啊。”
闻言, 白商霖猛地一顿, 脸上闪过诧异之色。
起初他还将信将疑地上下打量着程榆,直到听见后者接下来说的话, 让白商霖意识到程榆是真的清楚他是谁, 即便从头到尾连他的名字都没提起。
“你说秋思凡是属于你的,那你怎么不说我为什么没驾车撞向你?”
程榆靠在背后的实验台边沿, 一边歪着脑袋看向他, 面上云淡风轻, 一边在心里挠墙, 暗骂自己仿佛穿了本假书。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是这个样子, 但我告诉你, 是你的终究会是你的, 不是你的你也不要妄想得到。”
顿了顿,他道:“秋思凡不可能喜欢你的。”
没人会喜欢一个疯子。
或许是因为程榆的语气太笃定,也或许是因为潜意识里,白商霖其实也明白这辈子自己同秋思凡已再无可能。
这句话就像一根刺扎在痛处上,让白商霖呼吸变得艰促,心中也怒意横生。电光石火间,他已大步流星朝前冲去,从气势上看,似乎是想去掐程榆脖子,把人放倒在地。
眼见着白商霖的手伸向半空,以极快的速度抓过来——程榆猛地侧头,没被触及到半分,便轻松躲过那只来势汹汹的手。
见白商霖似乎还想动手,程榆抢先一步提脚踹在他膝盖上,逼得人失去平衡,而后扯起他后脑头发,轻而易举将他脸按在实验台桌上。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快到白商霖差点都没反应过来。程榆的身手怎么比上一世快那么多?!
左脸贴着桌面,双手被桎梏背后,白商霖想挣扎却动弹不得,最终嘴角只牵出一个扭曲的弧度:“你究竟是怎么回来的,你为什么要回来妨碍我?!”
“说什么鬼话,莫名其妙。有病看病,你被你爸禁足那么多天,怎么就没想起来去精神病院走一遭?”
什么回不回来,他又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这个想法在回忆起方才白商霖一番话后,猛一滞住,一股无法解释的违和感油然而生。
——什么叫“消失之后,又回来?”
视线落向被按在实验桌上的人。也不知道为什么,程榆觉得,从一开始,自己对这个人好像就有一种发自本能的厌恶,这样的厌恶仿佛刻在骨子里——不是恨,根本谈不上。
单纯就只是厌恶、讨厌,以及那份看不上眼的可怜。
所以,他对原著中的主角受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印象?
主角受白商霖为什么跟他看的书里的样子区别那么大?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些问题犹如压在心头的一枚枚巨石,压得程榆喘不过气,烦躁得甚至还有些头晕。
“你他妈才有病!”白商霖破口大骂完,双腕蓦地传来一阵剧痛。
“再骂?”
白商霖恶狠狠的剜向程榆,用阴森的目光瞪了他许久,啧了声,没再出口成脏。
“早知道你还有机会回来,我当初就不该只是把你从楼梯上推下去那么简单……”
一边说,一边直勾勾地盯着程榆垂在身侧的另一条手腕上。眼底血丝遍布。
“我真恨是在学校而不是在悬崖,你要是在那个时候就死了,我也不会被那个‘成为你’的邋遢傻子开车撞!呵,不过幸好那时唯一让我感到安慰的,是秋思凡。他让我明白,他待我是真心好的,所以你少给我得意忘形,你在他心里也并非那样不可替代——啊!”
从听到“楼梯上推下去”起,程榆气息就快乱得不成样子了,他几乎从未有像这样心神俱震的时刻。
他扔开手底抓下来的一团头发,提起白商霖的头就往实验桌上砸,勉强组织起思绪,挑着关键字问:“你说什么推下去……你把我推下去?‘成为我’的邋遢傻子又是什么意思,你到底知道什么?!”
最初他确实有在楼梯上摔下去过,但那是穿书前的记忆,一醒来就发现穿进这本书里——这样一想,他好像一直都记不太清到底是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去,还是被人给推下去。
好几次深呼吸后,程榆断定,穿书前自己确实是不小心摔下去的。
……那缠绕在他身上挥之不去的“被推下去”既视感又是怎么回事?
自下而上溢出几道短促的嗤笑,程榆低头就能看到对方嘴角牵起的森然弧度。
“你不需要明白那么多。”
“你说不说——?!”
白商霖眼珠子一晃,电光石火间,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力气,趁着桎梏住他的少年情绪不稳,导致力道松了下来,竟猛地推开了他,中途还扯下对方垂在身侧的另一条手腕上的表。
低奢精美,匠心独具。白商霖露出嫉妒之色:“这就是论坛上说的,秋思凡送给你的表?”
肖睿在校论坛上写的就是,校霸因为手表被转头送给了别人而吃程榆的醋,致使光明正大的就敢在宿舍走廊道,把人摁在墙壁上亲。
想来即使白商霖人不在学校,也没少在校论坛关注他们。
“真是个变态。”程榆低低骂了句,注视着他从自己这抢夺的表,一字一顿,“若是你今天还想完整地走出这个门,就把东西还给我。”
边说边转动手腕,指关节因为活动而出咯吱的响声。几乎没人敢相信,看上去这样白皙脆弱的手,到了真正爆发的时刻,竟能将实验室里木质的凳椅徒手揉断。
很显然,手表趁不注意被这个阴货抢走,程榆很生气。
顺了张实验桌旁的椅子,程榆抄起来就向前砸过去,这次是正对着对方脸的。
堪堪避过的白商霖眼角被擦出一道血迹,然后竟是笑了起来:“不是你说的吗?是你的终究会是你的,不是你的你也不要妄想得到。”
“所以你得不到就用抢的?”程榆嗤道,“真是个疯子。”
唾骂完,没朝前方走几步。白商霖举手挡在前面,威胁他别再靠近:“你再敢过来丝毫,我就敢将这只表扔到地上踩碎,看我们俩到底谁动作更快。”
只迟疑了一瞬,程榆说:“你扔。”
用毕生演技,来演绎满不在乎的样。
白商霖明显有被唬到,目露诧异。也不清楚他到底是脑子转的够快,还是早已想好了接下来的计划,在程榆抬步靠近时,竟回头朝门外跑去。程榆目光跟着他落到门外,见这乌龟王八蛋又想跑,火一下窜起,“啧。”
还没要追,门外的白商霖忽然回头看向他,走道上的光线将他充满恶意的眼神照得无比清晰,胳膊肘缓缓抬起——程榆心头一跳,果然见下一秒,白商霖将手表朝他用力扔了过去,少年条件反射地伸出双手掬住。
掌心摊开,反着黑金色泽的手表完好无损。
幸好,没有坏……不然秋思凡又要发牢骚了。
程榆正要松口气——砰!背后传来一阵巨大的声响。
紧接着是落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