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鬼神大人是哪个?我怎么不认得了?”
容问轻笑一阵,又黏黏糊糊地往他身上凑,蹭着拉他手去抚摸自己的背,“阿知揉揉就不疼了。”
“滚吧,你不想好了?”他一阵无语,轻轻把他脸推开。
容问抱着他,身子轻颤,“我好快乐啊……”
“嗯?”明知啼笑皆非,不过才这样有什么快乐的,要是以后在做点别的什么,不得要了他命去。
却听见容问又道:“阿知,我终于等到你了……”
他感到肩窝一阵湿润,突然心里泛出一种莫名其妙的愧疚与酸楚。
第54章 回家
俩人黏黏糊糊半晌,伊迪哈才醒了。
听得裴罗大喊道:“头、头儿,你醒了……”
伊迪哈静默无声,脸色惨白,木讷地看着天空,似乎没有听见裴罗的声音。
几人围上前,慕同尘又叫了他一声,“伊迪哈?”
像是才回过神,伊迪哈侧头看了几人一眼,踉跄着站起来。裴罗忙扶住他,站稳了,“多谢三位爷救我一命!若非三位,我今夜怕是已经葬身沙鬼之手了。”
伊迪哈忍痛朝三人一揖,苍白嘴唇不停颤抖。
“沙鬼?”明知一挑眉。怎会是沙鬼?
其余二人也都是一脸不解,分明要他命之人是阿巳,怎的就变成了沙鬼?
“爷这是何意?先前我与那沙织小娘一路被追,逃脱无法,落入了沙鬼之手,我便晕了过去。”伊迪哈狐疑道,眼神又左右逡巡了一番,“对了,怎的没见着那沙织小娘,莫非是出了什么事情?”
明知瞧他一脸严肃焦急,已知定是阿巳使了什么法子迷惑了伊迪哈,叫他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想了想,此事本来凶险,他不知道其间真相倒也不见得是件坏事,便胡扯道:“你不必担心,阿巳好得很,已经与她的族人和爷爷一起先行出发了。”
伊迪哈这才放下心来。
明知看了看他的断臂,又道:“你的手……对不住了。”
“爷这是哪里的话,若非是三位爷帮我截掉了,我怕是已经去见了西府君,”伊迪哈忙摆手,脸上神色并无变化,“我西州男儿个个好汉,何况,失去一条手臂可比丢了命划算多了!”
想不到他竟如此通透豁达,明知顿时又对他刮目相看了几分。
容问背上的伤亟待解决,偏他不肯先走,明知也不敢再此耽搁,便大概与伊迪哈交代了。
几人一道前往荒城。
路上风平浪静,又巧天气好,行马速度极快,不过一天便到了。
一群沙匪果然等在荒城中,见了伊迪哈与裴罗,都涌过来。
伊迪哈领众沙匪朝三人一拜,“三位爷对我有大恩,伊迪哈没齿难忘,日后若有用得着的地方,我兄弟几个定赴汤蹈火!”
“赴汤蹈火便罢了,心意我们领了。”明知笑笑,“领着你的兄弟们好生小心。”
慕同尘上去拍拍他肩,“此番回去,别做沙匪了,好歹给后人积点德,万事注意着点,没事可千万别再去那知下城。”
“爷您放心,经由此番我已经想清楚了,我这些弟兄们既跟着我,我便不能在叫他们过这些朝不保夕,提心吊胆的日子。”伊迪哈笑着应了,“我此番带他们回去定然另谋出路。”
“你能悟便好。”慕同尘又拍拍他的肩,才退了回来。
伊迪哈领一众沙匪跨上马,朝三人一抱拳,策马扬长而去,留下一路烟尘。
见伊迪哈走了,慕同尘便也独自回了天庭,约定待明知伤养好了再一道去西府君处,碰巧他手头也有几件要紧事要处理。
独留下了容问与明知。
一路上明知一直担心着容问的伤口,此刻总算有时间了,“你伤口现下如何?”
他一情急,便直接去扒拉容问衣领。
“阿知,这么多人看着呢,要扒我衣服也得等回了家再说。”容问一手按住他,忍着笑意低声道。
一见眼前这人就想出言逗一逗。
注意到周围来来往往的西州商旅,明知才反应过来,回味起他那句“回了家”,脸上烧红。
这人最会顺杆儿爬,他先前已经见识过的, 佯装怒意,他甩开容问,“谁跟你回家!”
抄着手臂,好整以暇等着人哄。
“谁跟我回家啊?”容问故作疑惑语气,靠上来垂目凝视他,“……当然是我夫人跟我回家了。”
说这话时,他依旧在笑,声音柔的滴水,浅色瞳孔里微光闪动。
“谁是你夫人?”明知轻轻一笑,蓦地仰头靠近,二人呼吸交缠,“我怎的不知鬼神大人何时结了道侣,夫人又是哪个?”
容问但笑不答。
他又一勾下巴,“嗯?”
“这都不知道?我夫人乃是祖神大人亲点的司恶之神,单名一个‘知’字,外能除魔降恶,内嘛……”容问噙着一缕不怀好意的笑,将他上上下下扫了遍,“我那夫人生的腰细腿长,仪容甚美,一双含情眼我当日一见便丢了魂。”
明知这时候偏半掀着一双含情眼凝视过去,睫毛湿润,眼神像山野缠人的菟丝子,乌黑瞳仁只映出容问怔忪的脸。
面前人呼吸开始急促,一双浅色瞳孔中有火在跳动。明知将眼神落在他上下滚动的喉结上,低声问,“魂还在么?”
容问笑着盯他好半天,突然一抬手施了个禁制,垂头吻他,由额头到眼睫,一路辗转至翕张的唇。
秉持着一贯不肯落人下风的男人尊严,他用牙齿又凶又狠地回应。
两人真像是打架似的, 气息紊乱间,他听见容问嗓音沙哑低沉,断断续续说,“没了……早没了,都叫我夫人勾走了。”
“滚吧,真当我是勾人生魂的妖魅?”他失笑轻声骂道。看着这人难以自持的脸,喉咙亦有一团火在烧,浑身都泛痒意。
狐狸精!他暗骂。
容问笑了一气,又像是想起什么,突然退开,“阿知。”
好一会儿他才将微阖的眼睁开,难耐地轻喘,有些烦躁,
这时候叫他作什么?
却还是耐着性子,敷衍的应了一声。
“阿知,”容问凝视着他,认真道:“我既将天上月摘了下来,便要将他好生护住。不管是人间的三书六礼还是天上的气运相连,我都依你。”
这刻,明知全醒了,怔怔地望了容问一会儿,“你想与我结成道侣?”
“阿知难道不愿意?”容问眼中有光熄灭。
他忙道:“怎么不愿!我心悦你,自然是愿意的……”
只是他这团乱麻一样的事还没结果,怎可以轻易定下这个虚无缥缈的承诺。
一旦结了道侣,便是将二人性命相连,一损俱损。
他愿意为了容问赌一赌那丝希望,却不希望这个没有确定性的一丝可能到头来搭上他的性命。
“阿知,没关系的,有这句话在,我再等你千万年也不苦。”容问眼里重新亮起微光,抱住他。
“不用等了,你要什么我给什么。”他心里涩涩的,眼眶也发酸,“人间规矩,你若是愿意,我今夜便给你洞房花烛。”
话一毕,他便感觉怀中人一愣,一抬头,一双眼睛吃惊地盯着他,耳朵尖红的要滴血似的, 容问侧过脸,拦着他的手臂无所适从,嘟囔着,“我……我没想这个。”
“哦?你没想这个?”他挑挑眉,眼里含笑,“我不过说了句洞房花烛,你想什么了?”
容问耳朵尖肉眼可见地愈发红了。
“你就算想了,我也给你。”他就此放过容问,轻轻抓住他手,“容问,我们回家吧。”
容问怔了好久,吻着他侧脸,“好……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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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忘山地暖,孟春之月,已经是万树新发,杏云梨雨,熏暖和风吹得人眼皮直打架。
是个将养身子的好地方。
明知站在山下,瞅着眼前山花烂漫,千叶翻银,风吹得骨头酥软,顿时觉得容问缠他一道回大忘山也并非只是存了不轨心思。
“阿知,走得动么?我背你?”容问一扬手,眼前碎琼花树林登时分开一条道,朱栏九曲,黑色石板蜿蜒至山顶。
为了让人都能欣赏沿路景致,容问便在大忘山设了禁制,一切腾云驾雾法术大忘山境内皆不可用。
若想上山,免不得一顿腿脚劳碌。
明知睨他一眼,“滚吧,你不想好了?我背你还差不多。”
这话他已经第二次说了。
容问牵着他往山上走,树叶花枝间透过几缕日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 “怎敢让夫人背我,叫满山妖怪看了去,岂不是要笑话我。”
上次见到大忘山的小妖怪,他们误以为自己是容问的夫人,没成想这次再来,竟然真成了他的夫人。
明知一时啼笑皆非。
俩人顺着山道蜿蜒而上,周围景致也在变化,一时树木亭亭,嫩叶间错着碎琼般花朵,风吹下些许落在他们肩头,一时古木盘根虬曲,遮天蔽日,树下野芳遍地,熏香扑鼻。
一路上容问都紧紧牵着他,兴奋雀跃着踏上一级级台阶,像个出门踏青的小孩儿。
“开心什么?”明知好笑道。
“自然开心,上回阿知来是以同僚关系,可这回不一样了,我知道阿知心悦我。”容问侧身摘掉他发上的些许落花,声音在笑,“我很早就肖想过,有一日牵着你,从山脚走回家,没想到真的实现了。”
他狐疑,“很早”是什么意思?但也没多想,笑答,“不如我搬来和你同住,同寝同起,日日都相见?”
容问只当他又在玩笑,“阿知,我不敢奢求更多了。”
“你只说要不要我?”他这云淡风轻一句话却是认真的, 这一路好像都是他在给容问画大饼,真正能做成的怕是也只有这件事了,何况他从不知情事,活了这么多年头一回有了爱人,还是跟个少年似的,恨不能天天将人拴在身边。
他不像是在说假话,容问浅色瞳孔中顿时绽出无数点星辰,“要!我求之不得。”
作者有话说:
恶神大人勇敢追爱。实乃吾辈楷模!
第55章 温香软玉在怀
大忘山高险,但见四下树木苍翠,花藤缠绕其间,树下野芳熏香,山涧白练飞驰。
这样的景物怎么着也看不出冷意,偏容问却生怕冻着明知,半道上专拿了一件斗篷将他裹住。
容问牵着他越往高,便时不时有小妖怪从树上树下探头探脑地来看一眼,又赶紧在容问发现之前捂住眼睛缩回去,抖落满地树叶。
他忍俊不禁,轻笑两声也就随着他们去了。
约莫半柱香的功夫后,眼前豁然开朗,便是到了。
巍峨高楼前,狐爻等着。
见了俩人,他忙迎上来,一拱手,“两位大人辛苦。”
容问点点头,引了明知往楼里走,狐爻跟在后面。
“卷耳可还好?”没见着卷耳,明知便问他。
狐爻道:“大人放心,已经无碍了,再养个几天便全好了。”
容问一挥手,打开面前木门,吩咐狐爻,“把药送进来。”
便牵着明知一路向前,走过重重纱帘的廊道,到了他上回来的那方露台。
此时春日,便不再需要温酒,小炉被收了起来,放了一张软塌,置着方小几,上头搁了几枝新开的红杏取香,纱帘未撤,随着阳春三月的熏风四处飘摇。
室内很暖,容问在软塌边上笑着朝他挥手,“阿知,过来。”
他走上前去,容问将他身上斗篷细细解下,搁在榻上,
“没冻着吧?”他垂目凝视着他道。
明知心里好笑,抬眼看他,“被你裹得出了一身汗,没捂着便是万幸。”
这时候狐爻进来将药搁下,又悄声退了出去。
他想到容问的伤,赶忙又道:“衣服脱下来,我瞧瞧你的伤。”
“阿知,我伤口好疼啊,手抬不起来,你帮帮我。”一听见他要他脱衣服,容问赶紧捂着胸口直皱眉,唇边笑意不减。
他瞧了他一眼,挑了挑眉,“哦?我怎么记得鬼神大人伤在背部?捂着胸口做什么?”
“阿知,好疼啊。”容问笑意不减,声音低柔,甚至好整以暇地摊开了手臂。
最瞧不得他这幅模样,这人当真是个无赖,还偏偏是一举一动都依着他心来的无赖。
明知觉得自己被他拿捏得死死的, 心悸一阵,他勾着丝笑意,环过容问腰,解开腰带上的搭扣,腰带没解下来,人却被整个抱住了。
“阿知,怎得投怀送抱呢?”容问垂目轻笑。
他将他腰带使劲一拉,抬头,“要不要点脸啊你?”
“温香软玉在怀,要脸做什么?”容问依旧笑。
还真不要脸。
明知使劲把他腰带扯下来,拍开他手,脱掉了外衣和中衣,唯独那一层薄薄的里衣不敢碰。
衣服外头已经渗出了血,布料与血肉粘合,脱下来与生生割掉皮肉无异。
“这就是你跟我说的‘无碍’?”他倒吸一口凉气,心疼死了。
容问并不回答,笑着撑开手臂。
他叹了口气,终是拿这人没办法,说了句“忍着点”,牵着里衣领口往下脱。
皮肉绽裂之声像是在他心口上一刀一刀划,忙使了个法术护住伤口。
容问闷哼了一声之后,便再没了声音,脸色却越来越白。
磨了半晌,终于脱下了那件被血濡湿的衣服。
他将衣服扔在地上,松了口气,已是满头冷汗。
“阿知,劳烦。”容问将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