侵扰,再跟着我们肯定不行,得赶紧治疗。”
“阿知莫急,我已经召了狐爻来,片刻就能赶过来。”容问将他扶起来,“大忘山有一处灵泉,可濯洗世间一切污秽,卷耳当无大碍。”
闻言他才放心下来。
等了不一会儿,刮起了一阵风,树梢不停的晃动,前方半空中赫然出现一个什么物什,看不大清。
一跃而下,朝他们缓缓走近,借着火狐的光,明知看清,那原是一只火红的狐狸,毛发虎虎生风,一双眼炯炯有神。
多半便是狐爻。
狐狸走近他们,化成个红衣男子,一双眼向上勾勒,邪媚气横生。
狐爻欠身抱拳,“大人找我?”
“你这是什么样子?”容问不言其他,先皱了皱眉。
想是原身示人犯了这人忌讳。狐爻倒是不明白,此地就这两人,怎么也不算外人,况他这身火红皮毛在狐族多少也算得上是顶漂亮了,也不会冲撞他旁边那位的眼。
这位平日不在意这些,怎么今日反倒在意了?
这话只在心理过了一遍,嘴上不说,笑了一下又欠身,“大人召的匆忙,图快便没在意这些。”
看向容问身边的人,弯腰一礼,一双媚气横生的眼向上勾出笑,“恶神大人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狐爻与容问说来算是同族,但风姿迥然。
还惦念着花娘的可亲,且这人是容问的友人属下,明知也生出几分亲切,便点点头笑答:“多谢挂念。”
这厢二人说笑着,另一人脸便柔然可见的黑了,清咳了一声打断二人,使了个眼神给狐爻。
明知便正色向狐爻抱拳,“有劳。”
二人一道走向卷耳。
容问对狐爻略交代了几句,又走了回来,已经换上了一脸笑意,“卷耳便交给狐爻了,这边事情还没完,我们也走吧。”
看了一眼卷耳,明知点了点头。
告别了狐爻,二人一刻也不敢耽搁,直向知下城西边飞掠而去。
中途遇见了先前走散的慕同尘,便把大概情况与他一说。
三人神色凝重,一路无话。
越往西,周围的树便越大,枝条上垂下的红布条也越多,风一刮,传来一股血腥味儿。
情况不对!
明知敏锐地感觉到,再看向其余二人,便知想法不谋而合。
前方两颗巨树中间露出一点白色,三人齐齐顿住脚步。
微有铃音入耳,血腥味愈发浓重。
慕同尘借着树影遮挡缓缓走向前方。
“阿知,当心,这地方邪气很重。”明知欲走,被容问一把抓住,牵到身后。
他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到了那巨树后面,铃音也越来越嘈杂。
那点白色原来是一方高台,白玉堆砌的,四周七七四十九重台阶直通其上,四角高大乌柱上垂着金铃和雪白色招魂幡,上头以鲜血画了密密麻麻的咒语,血迹未干,随风翻涌间顺着白幡往下低滴。
他们嗅到的血腥味来源于此。
他们苦寻良久的裴罗则跪在旁边。
见裴罗无碍,明知便松了一口气,但旋即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那高台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还跪坐着一人,小小的身子,嘴角诡异地向上勾,念念有词,手指在地上画出一道道血色经文——是阿巳!
她身边仰倒着伊迪哈,面色青白,一只手臂已经被剖开了,血液汇成一条小溪。
阿巳沾着伊迪哈的血书写,半边高台已经写满了。
第50章 恶斗
明知如遭雷殛,浑身颤抖着。
……红色垂绦,高台,招魂幡,还有密密麻麻的咒语——此处是一方招魂台!
传说中的恶毒术法,以白玉筑台,阴沉木挂招魂幡,再以活人取血书咒。
如此便可召回心念之人魂魄。
他定了定神,看着高台之上着魔般念念有词的半大小孩,心底生出无尽的疑惑。
……她究竟是谁?不惜以如此损阴德的方法,要招谁人的魂?
他头痛欲裂,意识混沌不清。
迷迷糊糊听慕同尘骂道:“招魂台?如此恶毒的混账法子,这小姑娘可以啊!”
“生人既成鬼魂便都由二位府君统一管理,或入轮回道,或受使赎罪……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区区的祭台就放归人间?”容问亦抱着手臂冷笑道。
明知骂不出来,眼前这俩位,都是没做过凡人的,有千百年的寿数可以挥霍。
他肉体凡胎十七年,除却不知事的五六年,余下的都在体会生老病死悲欢离合的无奈,见过抱着早夭的孩儿哭泣的妇人,见过痛失爱侣的青年,也见过幼年失怙失恃的婴孩。
为了能留住所爱之人,就算再荒唐的法子也要试一试。
……总归有个念想。
只是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伤及无辜之人的性命。
眼神当即淬了寒冰,冷冷地扫过高台上的身影。
台上阿巳在飘摇的招魂幡后若隐若现。
突然,她停下了手中动作,僵硬地转过身体,眼睛无神地望过来。
三人大气都不敢出,冷汗冒了一身。
“不新鲜了!不新鲜了!”阿巳倏然垂目,歇斯底里地大喊,疯狂地将地上伊迪哈的血揽向自己……
意识到是徒劳,她木讷地起身,不知从哪摸出一把雪亮的匕首,踉踉跄跄跪爬向伊迪哈。
事态大为不妙。
蹙了蹙眉,明知再也来不及思考许多,暗骂了声,旋即抽出赦罪,飞掠上高台。
空气撕裂开来,风呼啸着擦过耳际。容问在身后压低声音急喊,“明知!”
只想着救伊迪哈,他已全然不顾。
转瞬就到了高台丈处,悄然靠近阿巳,却突然感觉一股不详之感扑面而来。
他看见阿巳仰起头,凝视着他露出一个诡异阴鸷的笑容。
心底大惊,他赶紧后退,却为时已晚,周围出现上百只岁厄鬼,直冲他面门!
阿巳得意地步步后退……
这一瞬,明知感觉到,阿巳的目标是他!
旋即,他回转身体,朝身后聚集而来的岁厄鬼挥出一剑,银色剑气撕开空气直劈过去,耳畔顿时只余下岁厄鬼的厉嚎。
破开一条道。他又回身,后退,借力再朝前挥出一剑,岁厄鬼死伤大半,但终不顶事,不过一瞬,岁厄鬼便又发疯似的聚集过来。
依旧没办法靠近伊迪哈。
仓皇之下,他再次后退,跌进一人臂弯——
“闪开!我抵挡一阵,你二位想办法救伊迪哈和裴罗!”身侧飞过无数片雪白花瓣,直刺向前,慕同尘身影一闪,挡了过去。
容问一只手揽着他俯冲向伊迪哈,“阿知,只救伊迪哈与裴罗,切莫纠缠。”
另一只手已经将妄念紧握在手。
“我明白,多加小心。”他简约回应。容问才将他松开,凝视着他点了点头。
二人迅速分开两端挥剑向下。
阿巳看着上方冲将过来的二人,终于慌了一瞬,但很快,她便又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
一双眼贪婪痴狂地盯着半空中的他。
……好像他是一个苦寻良久的物品。
明知怔了怔,更加确信了阿巳的目标是他,伊迪哈不过是诱他出手的饵。
但……究竟是为什么?
就这晃神片刻,耳边传来容问的惊呼,“阿知,躲开!”
听见声音他猛然回神,发现容问已经朝他冲了过来,一脸苍白。随他慌乱的目光,他旋回身,瞳孔顿时骤缩,身后悄然无声的围上来数十只岁厄鬼,其中一只与他近在咫尺!
他已然来不及躲开,甚至连挥剑的功夫都没有——岁厄鬼一掌打在他了胸口。
“阿知!!”一股剧痛从心口蔓延开来,五脏六腑都好像被碾碎了,他失力向高台掉下,像只断线的风筝。耳朵嗡鸣阵阵,容问的嘶吼却听的尤为清晰。
他砸在了高台中央,全身骨头好像碎了,一股鲜血自喉头涌了出来。
半空中,岁厄鬼一只接一只的扑向容问,阻挡他。
“阿知!阿知……滚开!!”他边挥砍边叫他。
声音听起来几乎是要哭了。
明知仰了仰头,又颓然失力,强牵出一摸抹笑,心道,不哭不哭。
“恶神大人竟还能笑得出来……你就快死了!你知不知道?”他半阖的眼中印出阿巳一张笑容扭曲的脸。她声音异常兴奋,“你就要死了,哈哈哈,可是他就会回来……”
“他要回来了?”突然神色又转为苍白悲凉。像是想起了什么,她突然摇摇头,自言自语,“不不不,他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
明知仰躺着,感觉有水滴落在额际。
一怔,痛感又将他拉回现实。
“他”是谁?
他冷笑了一声,牵动着四肢百骸都在碎裂般的疼痛,喉头翻涌起腥甜,“你觉得我会死?凭你……杀得掉我?”
这刻,阿巳猛然抬起头,怨毒地凝视他,“蚍蜉尚可撼树,”她顿了顿,朝向容问轻蔑一笑,“明小将军又凭什么觉得能逃出去……莫非是凭那边那条只会冲着你摇尾巴的狗?哈哈哈哈哈……”
她大笑起来,像是恨毒了他。
自知不能与她争一时意气,明知强压下心头怒意。
“这个自是不消你操心,”对着狂笑的阿巳慢悠悠道:“就算我是死了,容问也要我。”
说这话时,他觉得自己像是坐在一个锅炉里,从头到脚都是烧红的, “……倒是你,孑然一身,众叛亲离,连先前那个‘爷爷’都是假的吧?还真是可怜啊。”他面不改色,继续道,观察着阿巳的表情。
瞎猫碰上死耗子,这八杆子打不着的话不知怎地触到了阿巳的逆鳞。
只见她遽然色变,一张脸青白交织,一脚踢向明知腰侧,狂怒大吼,“你敢可怜我?!你怎么敢!!”
巨怒之下,她小小的身子突然有了千钧之力,踹向明知的那一脚发了狠——
他只感觉自己身子一侧在地上摩擦,弓成了一颗烧熟的虾子。
耳边传来容问带哭腔的惊呼和阿巳快意的大笑,
被踢开了丈远,正好到了伊迪哈处!
吐出一口血,他闪电似得撑起身子,抓起裴罗和伊迪哈向半空中容问用尽全身力气一抛,“容问!接着!”
才发觉自己中计,阿巳旋即飞冲过来。伊迪哈与裴罗此时却已经到了容问手中。
怒意无法消解,她便就着手中匕首,直刺向明知心口,“本来不想这么快杀了你的,但你非要找死!罢了,死了也是一样的!”
所有力气都已经用在了救伊迪哈和裴罗,他此刻只能无力地下坠,软倒下去。
“阿知!”耳边听见容问无数次的叫喊,他便吃力地看他,想笑一下,全身却又很痛,反而蹙了眉尖。
慕同尘挥开周围缠上来的岁厄鬼,一下到容问身边,大批的岁厄鬼立马又围了过来,水泄不通。
“鬼神大人,伊迪哈交给我!”来不及多说,他只是无数次的挥舞玉碎。
容问立马明白,将手中二人朝慕同尘一扔,妄念朝下劈开数十只岁厄鬼,急坠向下。
这时候,夺命的匕首尖已经到了明知心口,只要一用力,世上便再无此人。
明知只看着容问,想叫他别过来,却怎么也说不出来话。
“放开他!!你敢动他一下我定将你千刀万剐,挫骨扬灰!!”上方容问杀红了眼,怒吼着朝阿巳挥出一剑。
而身后却无暇顾及,慕同尘虽挡住了大半岁厄鬼,但朝他攻击的亦不在少数。
竟然生生受了那些攻击,背部皮开肉绽,血水顺着他一袍往下淌。
他背对着数十只岁厄鬼,眼里只有他一人。
这刻,明知感觉自己的心被剜掉了一块。
祖神的话在脑中闪过,“罪恶的赦,你便恢复自由。”
他想偿还罪孽,但这刻看着容问,却突然不想死了……
容问那一剑是带着狂怒的,撕裂空气直劈向阿巳,纵她有弑神之能,到底也只是个凡夫俗子,剑气凌烈,“哐当”一声,手中匕首落了地。
见势头不对,她连忙后退十几步,大批岁厄鬼将她团团护住。
身体彻底砸在了地上,明知还是怔怔的,他看到容问越来越近,脸色惨白,肩背部衣衫已经被血染成了暗红色。
将他使劲抱住,一剑横劈向后,无数岁厄鬼生生灰飞烟灭。
“阿知,阿知……”他在抖,嘴唇贴在他额际,冰凉一片。
明知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顺着他脸侧滑入了衣领里。
倏地一怔。
……怎么今日都要哭上一回。
迟疑片刻,他还是颤抖着伸出了一只手去摸容问侧脸。
慕同尘曾经问他“要不要得起”,他确实要不起,也想过疏远容问。
……可是面对这么一个人,到底还是狠不下心。
至少不能让他在自己这里受到伤害,他不舍得。
如此吃力,手却也只摸到了容问颈侧,他笑了笑,声音如蚊鸣,哄小孩似的,“心肝儿不哭不哭……”
第51章 皆蝼蚁
容问静默地缓缓抬头,一双眼泛红朦胧地看他,“……阿知……你说什么?”
半边身子被他拥的发疼,明知听见他声音在颤抖,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嘴上却不回答。
手摸到他脊背处,皆是一片濡湿,那容问的血。随着他动作,容问身子也在轻颤。
“疼不疼啊?怎么不躲?”他的声音也跟着容问颤抖,鼻腔直泛酸。
活了这么多年,他头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