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一提拘缨国你就想开溜?这么不仗义?”
伊迪哈面露难色,纠结一阵,“您又不是不知道。若三位爷要去其他地方,我伊迪哈就算刀山火海也保证给你们送到了,……可那拘缨国,是真的去不得啊!”
“我三人又不是去知下城,”一直没开口的容问眯了眯眼道,“为何去不得?”
伊迪哈似乎很怕容问,眼睛左右转了转,见搪塞不过去,便让裴罗先去放了沙织人。
待他走远了,才神神秘秘道:“三位有所不知,大漠都传,三十年前那场鬼患其实是……是欧丝女君造成的!”
三人对望一眼。还真是问对了!
“哦?这话又怎么说?”容问摆出一副淡定的神色,怀疑地看着伊迪哈。
他叹了口气,“三十年前月牙山一役,拘缨国大将军,国主师谢郁战死,尸骨无存。欧丝女君自小跟着谢将军长大,都传她与谢将军之间有不为人知的私情。谢将军战死后,欧丝女君好似疯了一般。一个疯子自然什么都做的出来,大漠人都传,沙鬼其实是欧丝女君的奴仆。
“她为一国之主,要什么样的奴仆没有?非要养一群不通人性的沙鬼?”明知问他。
这下伊迪哈也答不上来了,挠挠脑袋,嚅嗫半晌,“这我哪里知道,兴许是什么妖术也说不一定。”
得,做了一番无用功。
明知挑了挑眉。
第36章 欲念丛生
慕同尘眼巴巴听了半天,真当伊迪哈知道些什么,岂料他大嘴巴上下一翻竟说出了此等废话。
“不知道你在这儿胡说?!”他翻了个白眼,火气蹭蹭的冒了上来,当即在伊迪哈头上又是一拍,“多用点智慧!”
“爷!爷!别打头!”伊迪哈抱着头大叫,四处躲避。
慕同尘也懒得再跟他一般见识,拧眉叹了口气,寻思着眼不见为净,便挥了挥手,“行了,时候也不早了。你放了那帮沙织人就带着你的属下们走吧。”
“嗳,嗳。小人明白,小人这就去。”见这位大爷终于肯放自己走了,伊迪哈激动万分,生怕三人后悔似的,捂着脑袋往前窜,“三位爷有缘再会!”
见他这般,明知摇着头暗笑。
走出了一段路,却又见伊迪哈迟疑了一下,脸上一片凝重,“三位爷真要去拘缨国?”
他转回身来问道。
“怎么?你难不成也想随我们去?”慕同尘寻了块石头坐下,随手将身上斗篷掀了,往边儿一搁。
这人两板五眼的,向来不着调,嗤笑着逗弄了伊迪哈一句。
转眼便见伊迪哈涨红了一张脸,嚅嗫道:“我……我……”
慕同尘扬扬下巴,示意他继续说。
“自然是不去!”他接道。
嚅嗫半晌,却憋出这么一句怂话,说的倒是气吞山河。慕同尘笑着摇了摇头,便不理他了。
明知他们也寻了个地方,容问将他先前换下的那件斗篷铺在了地上,二人坐了下来。
伊迪哈还是没走,皱着眉,思考的很费力,“若三位爷用得上我伊迪哈,我倒是可以随三位走一趟。只是我那帮兄弟断不能再跟着我深入险境。”
看样子这话确实是掏着心窝子说出来的。明知不由得重新审视了他一番。
随即笑了,“行了,你仗义,话我们收下了,跟着我们便罢了。去吧。”
慕同尘补充道:“我三人决计不会折在此处就是了。”
似乎是感觉到这看似没谱的三人身上绝非池中物的气势,伊迪哈这才朝他们报了个拳,“三位保重!”
随后才头也不回的走了。
明知这时候才想起来不远处的爷孙两人,便走了过去。
阿巳经了一天的恐惧,又晕过一次,想来也累极了,正蜷缩在老头身侧呼呼大睡。
老人头一点一点的,也在打盹儿。
他看了一眼,本想悄声退回去,老人却醒了,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发觉是他,就撑着地面颤抖着要站起来。
明知哪敢真让他站起来,即刻扶住了,“老人家不必多礼,快坐着。”
他压低了声音,怕吵醒了一旁小女孩,“我来就是告诉你们,那边我们已经与沙匪商量好了,叫他们放了你们。他们绝不敢再多做其他打算,你们便放心吧。”
老头一双浑浊的眼看着他,反应了一会儿,感动的老泪纵横,连忙道谢,“多谢三位,多谢三位。我们全族人一路赶来,哪成想遇见了沙匪,若没有三位出手相助,怕是凶多吉少。”
明知笑了一下,算作是回应。
“我看三位似乎不是西州人。这是要去哪儿啊?”大难的解,老头心中愁绪消散,话才多了起来。
他一开始见这三位生着一副娇贵模样,衣衫都是自己这辈子从未见过的样式,便觉得他们身份特殊,只是此时才有了功夫问。
“我三人是东州人。此番来西州只是……早听闻西周风光别有风趣,四处游历而已。”明知笑道。
经由了刚开始遇见的驼队老人与伊迪哈,明知这时哪还敢与他说真话,便随便编了个由头,能免了一番口舌之劳。
老人点点头,边应便暗自咂舌,他们这些西州人都拼了命要离开这吃人不吐骨头的鬼地方,没想到竟然还有人专往这里跑?
有什么风光能比命还重要?
但这三位听起来只是在此地转转应该就回去了,他便也没放在心上。
“原是这样。”
见老头没过多的怀疑,明知便放心了,将身上斗篷脱了下来递给他,笑道:“老人家好好休息。”
指了指蜷缩在地上的阿巳,“夜里冷,把这个给她盖上吧。”
老人连忙道谢。
这边事情解决好,他便又折了回去。
“怎么了?”容问曲这一条腿,怀里抱着妄念,一眼便看了过来。
一旁慕同尘正裹着斗篷闭目养神。
他过去,坐了下来,靠着背后沙土堆,伸了个懒腰,“无事,我去看了一下那爷孙两人。”
补充道:“夜还长,睡么?”
“我守夜吧,你好好休息。”他侧目看过去,容问摇了摇头,眉毛微微拧着。
他也不禁跟着坐直了身子,“怎么?有话要说?”
远处阿巳似乎醒了,爷孙两正在低语些什么。他们都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收回目光之后容问的眉毛却拧的更紧了。
抬手施了个禁制,才才沉吟道:“我总觉得那群沙织人和这爷孙两不对……”
突然看着他坏心眼地笑了一下,“阿知是个美人,但我瞧着方才那沙织小娘看你时,眼神里并非只有惊艳。复杂得很啊。”
明知听了他那句直白的夸赞,腾地一下,脸上滚烫。
虽然这时气氛颇有些不对,但想到两人在讨论的事情极正经,他便抵唇清了清嗓子,装作没听见那句叫人心猿意马的话,道:“你说阿巳?”
将跑出几百里地的思绪拉了回来,他开始认真思考容问这句话,敛眉了半晌,他只觉得阿巳不过一个小孩,能有什么威胁?
容问腿放了下来,随意交叠着,双手枕在脑后,眼尾向上勾的撩人,“我可懂得很。”
“嗯?什么懂得很?”明知看着他起伏的侧脸,嗓子有点儿干,下意识便去摸腰间,摸了个空。
他才想起来,他们没水了。
只能咽了口唾沫。
随后他听见一声轻笑。容问侧过来看他,一双眼中某种情绪在流淌,“眼神啊。”
他虚点了点自己的眼睛,道。
明知更疑惑了,还未开口便又听见容问的声音,“也可能是错觉,反正我们留心便是。”
这回他听明白了,他说的是阿巳和那群沙织人。
虽不知道容问究竟感觉到了什么,他还是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阿知,夜还长,你休息会儿吧。”容问解了禁制,将自己的斗篷丢给他,“冷,盖着。”
他不推辞,看了眼容问手中的妄念,“左右不会出什么大事,你不休息会儿?”
“不了,我看着你。”他笑了一下,示意他赶紧休息。
他还能出什么事不成?明知暗笑着“唔”了一声,裹着容问的斗篷侧躺了下来,合上眼睛。
身下沙土被白日阳光照的暖热,虽然周围渐渐冷了下来,但依靠着这点暖意和身上带有容问气息的斗篷,倒也不算难捱。
不过片刻,他便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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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州这地方,若说是白天像个大火炉,那么晚上则是冰窖。
一到深夜,寒冷加上狂风肆虐,颇为骇人。
半梦半醒中,明知紧缩在一层薄薄的斗篷里,怎么也暖和不起来,嘴唇都在发颤。
只能往边儿上挪,半晌,似乎碰到了个什么暖烘烘的东西,他便缩过去,紧贴着,才不那么冷了。
过了片刻似乎觉得有些不对劲,他才朦朦胧胧睁开眼睛。
却看见了那原来不是什么东西,而是勾着一丝笑意,坏心眼地看着他的容问。
二人这时候紧贴着,呼吸都在咫尺之间。斗篷裹在两人身上,显得有些狭小。
这人什么时候躺下的?
虽说与容问同床共枕也不是没有过,但此刻却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他顿时清醒了,赶紧要挪开,“咳咳,呃……抱歉。”
“哦……”容问目光在他脸上逡巡一番,拖着长音,“怎么醒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此刻从他的语调中品出了一点失望意味。
“有点儿冷。”他也不挪了,就着这个距离,仰头与面前人对视,“你冷么?”
容问垂头靠了过来,吓了他一跳。
又听见他沉吟一阵,问道:“要靠过来吗?斗篷太小了。”
声音低低的混着些少见的沙哑。
明知突然觉得自己心头被撩拨起了一股火,抑制不住的痒意即刻窜遍全身,几乎要从嗓子眼里冒出来。
有这种奇妙的感觉还是头一遭,他不动声色地克制着,不敢说话,只能垂着头点了点,缩了过去。
头抵在容问身上那一刻,他突然惊了。
他这是在干什么?!
显然容问似乎也没有料到他真会靠过来,在他的头抵过去的那一刻颤抖了一下,微不可查。
他后知后觉的一阵尴尬。连忙又要逃。
却发现肩上环了一双手,将他一整个困住了,温暖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将他淹没。
“别逃。”容问声音有些滞涩,在颤抖,“阿知,就这样睡吧,好不好?”
沙土堆外风沙还在狂怒嘶吼叫嚣,他们就这么紧靠着,彼此心跳都听的一清二楚。
他“唔”了一声,脑袋昏昏沉沉的,身子有些发软,却不是困意,而是一种好似十几天没喝水的人对甘霖的渴望。
赤裸而丑陋的欲望。
一千年来,他头一回有这种感觉。
他一点都不敢动。
呼吸在这点狭窄到危险的空间里交织着,滚烫着,稍有不慎就会熊熊燃烧起欲望的烈火。
难捱的不止他一人。
容问双腿带着身体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一下,将他揽紧了,深深的吸气,汲取着冷冽空气中那一点令人神魂颠倒的温暖。
饮鸩止渴着。
二人都沉默不语,又都心知肚明。
远处似乎起了大风沙,又像是马蹄声由远及近。
这阵如及时雨一般的响动成了遮掩在两人之间的最后一层薄纱。
谁都不敢去掀开它。
作者有话说:
这夜黑风高,干柴烈火的,二位差点滚起来,多亏我拦着。好险好险。(狗头)
第37章 岁厄鬼
过了很久,二人才都稍稍冷静了。
“阿知……”容问沙哑着嗓子,要说什么,却又有些犹豫不决。
这会儿他身上的烦躁劲儿还没过去,便随口应了,“嗯?”
容问没说话,略微松开了,以便与很好的与他对视。
远处隐隐约约传来轰隆隆地一阵声响,他疑惑着抬起了头。
眼前这人却似乎心有他想,并没有注意到土堆背后传来的异动,垂着头,似乎有些紧张。
他道:“……阿知,你还记不记得——”
明知赶紧一把捂住他的嘴。容问抖了一下,瞳孔顿时张大了。
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皱着眉仔细去辨别那阵异动,那声音却像是他的幻听,消失了。
不远处慕同尘翻了个身,沙土沙沙作响,余下只剩风在呼啸。
等到感觉容问呼吸不正常的急促,他才觉自己可能是真的是出现幻听了。
松开了手。这时候二人之间那点心照不宣的缱绻旖旎已经荡然无存。
只是他还是尴尬,“……抱歉。”
“阿知听见什么了?”容问已然恢复了正常。
他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跟他说为好,省的显得自己太过紧张以至于风声鹤唳,便笑了一下,“没事,可能是我——”
一句话还未说完,笑意已经僵在了嘴角。
他看见沙土堆背后一片灯火飘摇,伴着一阵兵荒马乱的响动。
惨叫声,哭嚎声撕裂呼啸大风传来,顷刻之间,天地间一切都因这可怖声响而染上血色。
他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
而此刻慕同尘已经快速爬了起来,召出了玉碎,一声口哨。
马匹应声而来,他一蹬而上,回头大喊,“明知,愣什么!”
他恍然回神,下一秒容问已经翻上了马背,将他一捞,“阿知,抓紧!”
随后将妄念丢了过来,再来不及多说,一拉缰绳,马匹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