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始终不大放心,就先不回去了。”
慕同尘沉吟一阵,点点头,“有事知会。”
他朝容问拱手拜别。
三人便在此地分道而行。
**
待二人回到勿州时,已经到了黄昏。
霞光似血,在他们身后拖出长长的黑色影子。
二人商议了一番便又回到了先前落脚的那处“随意客栈”,观花大典与雪神祭均已结束,又恰逢年关,此时客栈里不免有些冷清。
客栈伙计正撑着头打盹,脚步声都没将他吵醒。
容问只得敲了敲桌子,将他叫醒。
伙计被扰了瞌睡,有些不悦,但抬眼一看是这二位俊俏郎君,变脸似的堆起了笑,“哟,是您二位,又见面了。这回房间够着,”眼神在二人身上转了一圈,“还是两间?”
没理会他殷勤的招呼,容问极冷淡的“嗯”了一声,复又转回头去看着明知,柔声道:“阿知,你先去休息吧,我出去一趟。”
闻言明知怔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估摸着是大忘山出了什么事情,眼前这人毕竟当着个鬼神之职,不过他有些纳闷,
大忘山近在咫尺,他还回勿州做甚?
虽好奇,他也到底没问出口,只点头应了,想了一下又补了句:“早些回来,我等你。”
话才出口,他便觉不对,顿时整张脸都烧了起来,面上却还要苦苦支撑着,佯装平常。
容问却似乎很受用,笑出了左右两颗虎牙,又像是生怕他反悔似的,赶忙抢白:“好,我一定早些回来。”
直到容问走远了,他才暗暗松了口气。
那客栈伙计,目睹全程,暗自咂舌不已,震惊之色溢于言表。
明知轻咳了一声,伙计才收回目光,回过神来,立马点头哈腰给他引路,“客人请随我来。”
房间依旧是简约又舒适,他走到窗前,推开,看了一眼,外面已经暮色四垂,暗了。
既他说了要等容问回来,便不好先自行安置。
岂料等了几个时辰,房间外依旧是一片安静,不由得有些担心。
心里思绪万千,这时候一起涌来,渐渐的脑袋开始昏昏沉沉……
作者有话说:
后面撒三章糖第一卷 就完结了。
感谢观览。
感谢陪伴。
感谢分明写的这么垃圾却依然没放弃我的每一个家人。
第28章 赴约
半夜,他被一阵稀疏脚步声惊醒过来。
他一向睡的浅,此时便起了身,看了眼窗外,才恍觉,他这一觉竟然睡到了凌晨时分。
门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断在了他房间门口。
有个人正站在他门外,估摸着是容问回来了。
他便掌了灯,一点暖光照的满屋都亮了。
门外人看见屋里头亮起了光,好似松了口气,才问道:“阿知,我吵醒你了吗?”
果然是容问,他此刻一颗悬起的心才算是安稳落回了远处。
开了门,便见着了容问一张带笑的脸。
左右将人打量一番,他摇摇头,“说好等你回来,不小心睡过去了。抱歉。”
容问手里还提着妄念,一副急匆匆赶回来的样子,见了明知,才将长剑收起。点了下头,“睡得好吗?”
“脑袋想的事情多,有些乱。”他摇摇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见了容问收剑的动作,又担忧问道:“可是大忘山出了什么要紧事?”
“无碍,只是年关将近多少有些不安分的,有胡爻盯着。”容问眼睛从他头顶飘忽盯向房间里,随意说着。
“狐爻?”这名字他倒是头一回听说。
二人站在门口说话,寒风嗖嗖地刮着,左右不是事儿。
他见容问没有要回他房间休息的样子,便闪身让开一条道,将人请进房间里,给他倒了杯还尚有一丝温热的茶。
容问捧着那茶才缓缓开口,“是我上回提及的那位下属,花娘的夫君。”
他这才恍然大悟。
既然大忘山无碍,他便放心了。
二人又有一搭没一搭的瞎聊了一阵,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灰,容问才回了隔壁的房间。
昨夜有关师讼,宁祯的记忆一直不停地在他脑中打转,睡的不安稳。
见时辰尚早,他便又裹进被子里睡了个回笼觉。
休息了一个时辰整,他才缓缓睁开眼。
隔壁房间似乎有人在说话。
他只当自己还没睡醒,脑袋缩回被子里缓了一阵。
再次抬头,声音果然没了。
却在此时,笃笃一阵敲门声传来,“阿知,你在里面吗?”
“在,在。”听见容问的声音,他赶忙一个鲤鱼打挺从榻上翻下来,去开门。
容问神色却不大好,眉毛紧拢,只在看见他的那一刻稍微松了松。
他一怔,估摸着有事发生,“怎么了?”他问道。
容问没具体说是什么事,抿了抿唇,沉吟一阵,“阿知,我要回大忘山了。”
闻言,他不禁一凌,发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皱眉一阵,他看向容问,“你自己多加小心。”
容问点了点头,却没动,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垂着头,也不看他。
“怎么了?”他不禁一阵疑惑,问道。
“我此去一时半会怕是回不来。阿知,上日那天……”容问喉头滚了两滚,开了口,“我在大忘山等你。”
原来是这茬。他自然还记得。
便笑了一下,爽快应道:“届时我一定来。”
容问此刻抬头,眼睛都亮闪闪的,若是原型,估摸着尾巴都快摇上天了。
莫名让人想起卷耳。
他闷笑一阵,催促道:“快走罢,别耽搁了。”
“阿知……”容问不知怎地,突然叫了他一声,却没有下文。
“嗯?”
他们就这么对视着,好一会儿,容问才走了。
人是走了,可那声唤他的尾音还清晰地留在他心上,缓缓划过,痒痒的,而后全身都烧了。
他可能沉溺了。
明知觉得。
**
容问走后,他便独自一人留在了勿州,处理了手头几件杂事。
夜游仙那边并未来信,想来是没什么异常,他便也放心了。
闲暇之际他去了一趟宁祯的宅邸,本以为已经荒废了,却不料被什么人维护的很好,先前堂中那幅画不知怎的不见了。
之后他便回了客栈。
几日下来,店伙计已经与他脸熟了,人又自来熟,一见他便要问与他一道的那位黑衣郎君怎么不见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吗这不是。
他嘴上打了个哈哈,只管躲进房里。
脑中却乱成一团,自他意识到自己对容问产生的异样感觉,便有意无意地避着去想起他。
他这人少年时战场上摸爬滚打出来的,整日枕刀卧铁,于是在某些与感情挂钩的方面便有些不足。
以至于他一直没弄清他对容问的这种感觉究竟是什么。
只觉得自己一见他,心口就紧揪起,浑身滚烫。
这人可能天生带着某种毒药。
他觉得。
眼下情况却容不得他苦思冥想。
转眼之间,就到了上日。
大清晨的,窗外爆竹声就炸开了。
道上一片喜庆的红。
此刻他才如大梦方醒,生出点别扭来。
但先前答应好了容问,不去定然不行。
磨磨蹭蹭了一天,直到了暮色四起,街道上掌了喜庆的花灯,他才慢慢悠悠往大忘山晃荡。
今日勿州罕见的下起了一场薄雪,冷风吹的道上一排红色花灯不停的打着旋儿,周围院落里传出的笑闹声在寒风夜色里衬出点温暖的年节气。
他裹挟这薄雪往前走,到大忘山下时,天已经黑透了。
话又说回来,他来大忘山这还是头一遭。
周围很安静,只闻几声夜枭啼叫。他刚站定脚,便不知从哪儿飘出了几团幽蓝狐火绕在他周围。
面前蒙蒙茸茸的树丛沙沙一阵响,分出一条黑色石头搭就的台阶道来。道两边架着朱红色栏杆。
狐火次第而起,蜿蜒至山顶。
明知便沿着道往上走,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便到了地方。
按照常理说,向容问这号人物住的地方理应是金玉高台,极尽奢华才对。
眼前这地方,高是够高,可是它是木头的, 就着狐火的光,他看见这栋造型奇特,繁复的木楼前站着一个红衣男子。
那人也看见了他,当即迎了上来,朝他作了个揖,“恶神大人安康,主人在里面等着,您进去便是。”
这男子生了双狐狸眼,笑起来的时候邪气横生。
左右打量红衣人一番,他点头,“有劳,如何称呼?”
红衣人当即笑了,又行了个礼,“不敢。花娘前日还念着大人。”
听他说完,明知一愣,才反应过来,这人原来就是容问提起过的胡爻,也笑了,“花娘可还好?”
“昨日才骂过我一回,劳大人挂心。”胡爻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那就好。代我向花娘道声新岁快乐。”他闻言强忍着笑意说。
胡爻应下,引他上了一级级台阶。替他开了门。
他刚踏进去,便被眼前的场景惊的一怔。
这座木楼,外面毫不起眼,顶多有些造型古朴奇特,里面却别有洞天。
四周垂了重重纱幔,木质的梁柱都是精心雕刻过的,爬满了古朴诡异的花纹。
他撩开飞舞的白纱往前走,一个毛茸茸,热乎乎的东西一下扑了过来。
定睛一看,原来是卷耳。
后面还跟着多日不见的容问。
见着容问的那一刻,他脑中有根弦啪的一声断了。
那种情绪像汹涌而来的洪水将他淹没,让他慌乱不已。
“阿知。”容问像他缓缓走过来,今日换了一身繁复的黑袍,整个人贵气逼人。
这人每走一步都和着自己的心跳,像是踩在他心上走来的一样。
他几乎不敢与他对视,长吸了一口气,好半天才缓缓抬眼,笑了一下,“外头下雪了。”
“冷吗?”他发上落了一层薄雪,容问替他掸干净,问道。
熟悉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他好不容易才镇定下来,摇摇头,“等久了吗?”
“没,该去接你的。”容问将他冻得冰冷的手拢入掌心,搓了搓。
“跟我来,阿知。”他道。
跟着他走过一重重张牙舞爪的纱幔,卷耳脖颈上的铃铛声再周围的空旷中显得悠长遥远。
直到走过了一条长长的廊道,容问才带他进了一个房间。
“到了。”他松开他,笑说,“阿知随意坐。”
房间中央置着一张矮几,左右各搁了两个软蒲团。桌上放着几盘鲜果点心,旁边有个炭炉,一个黑色小壶坐在上面,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
屋角插着一丛姜花,炭火一熏,满室暖香。
明知环顾一周才发现,这地方原来不是个房间,而是个露台。
四周垂着白色纱幔,夜风一吹就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见底下蒙蒙茸茸的深谷。
再远,整座大忘山可尽收眼底,甚至远处的勿州灯火都可窥得一二。
“这地方很好。”他坐在了矮几一侧的软蒲团上,由衷地赞道。
容问垫着块方绢,将火炉上的小壶取下来,到了一杯热茶给他,“等会儿大忘山的小妖斗灯会从下面经过,”朝下方深谷杨扬下巴,“阿知看着。”
这环境很舒适,卷耳躺在露台一角懒洋洋地打着瞌睡,炉火噼里啪啦地燃烧。
这时候他心中的慌乱才一扫而空,反倒被姜花的香气渲染出了几分岁月静好的心绪。
盯着冒氤氲热气的茶杯,他奇问:“斗灯?”
容问点点头,在那杯茶水上面轻轻拂过,再递给他,“旧俗了。山中岁月无聊,小妖们便在上日夜照着凡间习俗庆祝,各自做出一盏花灯,再在下面的谷中决出魁首。”
杯中茶水即刻不烫了,他喝了一口,身上寒气退了大半。
“原是这样。”将茶杯搁下,他道。
第29章 夜灯
夜色浓浓的压下来,下面深谷只瞧得见黑黢黢的树影随风摇摆。
二人又有一句没一句的说了一会话。
好些年没有与人如此的亲近过,明知此时极度放松,整个人被炉火熏的懒懒的,眼皮都快合了起来。
“阿知,来了。”这时候容问虚指了指下面山谷,说。
闻声他撑着脑袋往下瞧。
只是一眼,困意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几乎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山脚亮起了一点微弱的萤火,变成星辰,缓缓绽开,自它身后,一点,两点,无数点暖黄的火光腾起,像是大片大片绽开的花,汇成一条游龙,蜿蜒而上。
整座山,整个山谷都亮了,天空飘着细雪,借着火光他看清了下落的雪,以及满山谷薄翠似的叶片中堆起的雪白花朵。
那是山栀子。
“我有一片花,也想让大人看看。”脑中蓦然闪过这句话。他即刻明白了,这满山谷的山栀子便是容问口中他的花。
四垂的白色纱幔被风吹起,露台下的火光在他们两人脸上欢快的跳动。
他专注的看着眼前这幅瑰丽的场景。
火光跳进容问浅金色的眼眸里,他在看他。
“等会儿他们便会到底下。”手指在半空中画出一条弯曲的线,容问眼神一刻不离他,似乎屏着一口气,指着。
谷中大片的山栀子在寒风火光中摇摆,冷冽的香味似乎窜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