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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道玄 字数:5023 更新:2021-12-23 11:53:05

?”

  萧九心中翻江倒海,一时没能接得上话:“我刚刚……”

  “好。”谢玟抬起手,将手里的茶杯砰地一声砸碎在桌子上,手心直接按下去,碎片割破肌肤,瞬息间滴出血来,“醒了吗?”

  下一瞬,萧玄谦蓦地冲上来抓住他的手腕,要被对方这种伤害自己的举动折磨疯了,他朝殿外喊了一声张则,随后死死扣住对方的手臂,呼吸几乎发抖:“谢怀玉!”

  “我明白了。”谢玟盯着他,很淡地笑了一下,“只有你才能弄伤我,别人、包括我自己,都不行。”

  他似乎才发觉这一点,对着萧九轻声叙述道:“你觉得我是你的,没有自由的权利,只有你能随意地糟蹋作践、伤我的心,是不是?”

  萧玄谦愣愣地望了他一刻,脑子里那些混乱的东西像是被硬生生地一扫而空,只顾得解释眼前的事:“不是……不是的,对不起……我、我没有这个意思。我连爱您都不配,我怎么会……”

  “不要说了。”谢玟止住他的话,他叹了口气,其实也不想用这个办法逼他清醒,疲惫无奈地道,“你少发点疯,我也不至于折这么多寿。你坐下,我们谈点正事。”

第22章 两面

  灯影摇晃。

  自从周家事发,太医院首席张则为着谢大人的伤,一直寸步不离地守在宫中,留在陛下身侧驱使。他跪在榻边,仔细地将谢玟手心里的碎片挑出来。帝师大人的手冷得像冰一样,似乎连血都没什么温度了……他心里暗暗心惊,却不敢多说什么,只是涂药包扎。

  而他的正经主子、当今圣上,正将帝师大人揽在怀中,毫不忌惮他人的看法。萧玄谦盯着张则为老师处理伤口,呼吸稍顿了一顿,忍不住捂住了谢玟的眼睛,低声跟他道:“不要看。”

  谢玟纤长的眼睫在他手心里颤动,蹭得发痒:“眼睛见不到,就不痛了么?”

  萧玄谦心中愧疚烦躁,但又想不出什么话来,只好闷闷不乐地道:“既然如此,老师为什么弄伤自己。”

  “你反而来问我。”谢玟挪开萧玄谦的手,“我为你流得血还少吗?”

  萧玄谦一时理亏,驯顺地低下头任他教训,看他的手包扎好了后,才将对方的手腕抓回到眼前,对张则问道:“用不用再开一张补方?”

  张则躬身道:“谢大人前日的内伤未愈,今夜又失血,不好好调养恐怕会落下病根。待臣回去跟诸同僚商议过后,再给谢大人斟酌用药。还有就是……”

  他抬眼悄悄地看了谢玟一眼,观其气色,为难道:“陛下,帝师大人平日里看起来康健,但依臣薄见,谢大人郁结在心,长期以往的话,怕是……”

  他不敢说寿数不长这几个字,但谢玟早就料到了,这些话童童偶尔也讲。

  萧玄谦眼皮一跳,冷冽地抬起目光:“什么意思?”

  张则擦了擦汗,战战兢兢道:“这病是生不得气的,忧思萦怀最是伤身。”

  萧玄谦盯着他看了半晌,脸上阴云密布,随后却忽然泄了气,他一边抬手按了按突突跳动的额角,将那股对自己无能的怒火压抑下来,一边道:“退下吧。”

  “是。”

  张则退出殿内。小皇帝的脸色很不好看,面沉如水地无声片刻,随后又披着衣服重新点亮烛台,坐到谢玟身侧,像是颇受打击似的。

  “谈谈正事?”谢玟好像没听见张则的话,他不是很在意地道,“趁你脑子还清醒,不在我面前发疯,我问你,简风致关在哪儿?”

  萧玄谦很不理解他这不大在乎的态度,但忍了又忍,回道:“我让沈越霄看着他了。”

  “小沈大人?”谢玟愣了愣,想到沈越霄毕竟是萧九的人,掌管密牢那么久,套话摸底的本领有一无二,但还是追问一句,“他俩在……后殿那儿商量怎么喂马呢?”

  萧玄谦道:“也可能是驯马。”

  “好。没有缺胳膊少腿,还行。”谢玟期望不高,叮嘱道,“那孩子人很好,对我有救命之恩,你不要折腾他,查清楚就放走他。”

  萧玄谦看着他,听得牙根痒痒,沉默了半晌。而谢玟似乎像是慢慢摸清他的阴晴不定似的,又悠悠地补了一句:“你要是再动我身边的人,就要气死我了。”

  小皇帝果然不敢,甚至还由衷地感觉到一些委屈,闷不吭声地听着。

  “周子跃这件事……”

  “不许这么叫他。”萧玄谦忽然抬头,眼眸如寒星,“不许叫他的字。”

  谢玟话语顿住,一时没明白对方在意的点在哪儿。本朝的语言习惯是彼此称字以示亲密,谢玟对周勉毕竟曾经也是真的当过朋友,所以才没改过口。

  “……老师很久没这样亲密地叫我了。”萧玄谦低声喃喃道,原本平稳的语句中忽而满溢出森寒的杀意,“他不配您这么待他。”

  这两人对彼此的攻讦几乎一模一样。

  “好。”谢玟继续道,“周勉虽死,但老将军的旧部已回京述职,因谋反罪名,这是一桩大案,他们暂且不敢妄动,你这么冷着几日,想必那些武将会有些许试探。”

  “试探什么?”

  “试探你是只格杀周勉一人,还是连那些功臣旧部都要带累。他们要及早打算。况且那群人闹起来……”谢玟说到此间,忽然一停,思索着道,“我数年未在朝中,不知道你待百官如何,又是怎么摆布他们的,这些事原本你自己做主就行了,我其实早就不应该……”

  萧玄谦摩挲着他的手腕,为对方的伤处心里烧灼如火,低声道:“……他们不值得您用心,老师只管在我身上用心就行了。”

  谢玟话语一滞,如鲠在喉地顿了顿,敛回目光。小皇帝朝中稳固,不必用他插手……既然早就知道萧九手里的权利碰都碰不得,偏要凑过来犯什么贱。难道萧九说他改了,凭一面之词,就能全信了吗?活了这么多年,未免也太天真了。

  他缓慢地吐出一口气,只当没说过这些话,闭上眼安静了片刻,轻声问道:“……那个叫文诚的小太监,你也一并杀了吗?”

  萧玄谦拨弄着他的手指,将纤瘦的指节来回抚摸了几遍,道:“老师是想留着审一审?”

  “我哪有这个本事做你的主。”

  萧玄谦心绪浮动,他一听到对方划清界限、产生距离的话语,就觉得极为躁怒抑郁,很想摔碎砸烂些什么东西……在这个过程中,难免让他明明如此心爱对方、却又因为妒火、因为不甘,因为种种原因而伤害了他。小皇帝忍耐着亲了亲他的指尖,低声道:“您不要这么说。”

  谢玟冷不丁地抽回了手,场面便又陷入僵局。萧玄谦望着他的脸庞,他时而觉得对方待自己仍旧那么温柔宠爱、时而又感到好似自己就算跟谢怀玉紧贴、靠得极近,也弥不平对方冰霜一样的疏离和抗拒,他的老师待他那么好,难道只是一夕之梦,是不真切的幻觉么。

  他一心都在谢玟的伤上,没有注意到自己被猫抓伤的爪痕也在渗血。直到那只长毛玉狮子再度钻进谢玟的怀里,他才被吸引了视线。

  萧玄谦盯着玉狮子的头顶,看着老师的手慢慢地抚摸过去。冷夜烛光,他很想跟这只猫交换一下,谢怀玉总是拒绝他的亲近……连好好地多看他几眼都不肯了。

  猫咪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做一样,只知道往谢玟的怀里趴着,它摇晃着尾巴,分明年岁很大了,但却看不出来是一只老猫。

  玉狮子是谢玟送给他的。

  只是养了这么久都不熟,它的心里还是只喜欢老师……或许这也算是宠物随主人,他的心里也只有老师。萧玄谦有些挫败地收回视线,他沉闷地道:“它掉毛的。”

  “嗯?”

  小皇帝靠过来,根本没把猫放在眼里,他俯身抱住对方,铁了心要跟谢玟同榻而眠。玉狮子在两人之间挤得翻滚了一圈,然后猫头挣扎地探出头来,大声怒斥:“喵喵喵喵——”

  谢玟道:“难道你是不掉毛的猫?”

  “我是。”皇帝硬要指鹿为马,指人为猫,也没人敢反驳。他把玉狮子扒拉到床底下,然后不由抗拒地环抱住他,明明是命令,可又很期许地道,“您也摸摸我。”

  隔着数年的嫌隙和崩盘,隔着一局早已僵不能动的死棋,他被这么个人折腾得死去活来一遍后,竟然还能幻觉似的从萧九身上看到当年的模样,谢玟走神了一瞬,随后又笑了笑,不置一词地容许他靠过来,闭上了眼。

  熟悉的呼吸声,熟悉的温度和怀抱……还有紧随着一切美好之后的分崩离析、鸟尽弓藏。谢玟就算是想破脑袋也想不清楚,既然要他死,又为什么依靠他、挽留他、说什么离开他就活不下去?人的言行真能如此的相悖,真能这么两面三刀、表里不一吗?

  他想起对方登基不久时、在李宰辅府上的那场宴会。萧玄谦已不需要他,所以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掰掉他的心血、势力、亲友,他不知收敛,仿佛要谢玟众叛亲离、一无所有,才能安心。

  至于什么奏章、什么参本,都是一纸说辞。谢玟费尽心机、殚精竭虑地准备好一切,打算让周老将军功成身退,让萧玄谦登基便收回兵权、兼有美名……可他却不领这个情,他要一笔笔清算登基前的帐,要这些三朝元老匍匐在他脚下磕头认错、或是死无葬身之地。

  那场风波虽是因他跟周勉私交过密而起,但最终的矛盾却是落在朝野之争。那一日,谢玟第一次见到了一个暴君的雏形。他被压倒在冷硬的桌子上,粉碎的茶盏碎片、裂开的笔墨纸砚,小皇帝的气息浓烈可怖,既刺入他的心,又侵吞他的骨血。

  鲜红沾满雪白的宣纸,他被扣着腕,在血迹流淌之中被狠狠地咬了一口,仿佛对方就以伤害他为生、以此才能取得快慰。他那时真的以为,萧玄谦既要侮辱他,又要杀了他。

  碎片刺穿肌肤、齿痕、还有他至今不敢回忆的那场可怕情/事,萧玄谦一次又一次把他拖回来按在怀里,不允许他逃走,像是被一匹恶狼拆碎了全身,反反复复、没有尽头。那股痛几乎劈进脊柱里,他陷在新帝的怀抱里,赤金帝服染透了血迹,还染上一些别的什么液体,他脑海混沌,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谢玟急促混乱的喘息,他全身都在颤抖,被暴怒吞没,被咬住喉骨,萧九的气息寒冷可怕,他想说什么哄哄对方,就像是过去一样……可他却讲不出来,那些温柔的字眼如鲠在喉,比对方这种发疯的强迫侮辱还更令他觉得残酷。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难道我亏欠你什么吗?

第23章 酒吻

  谢玟痛楚难当之间,断断续续地浮现出自己以前说过的话。他似乎对自己确认过,这世上能改变一切的只有萧九一个人,没有人生来就这样极端的,他会好好教出一个明君……他说了很多不辨是非、自欺欺人的话。

  他背离整个世界、背离所有原本的故事,选择了萧玄谦。

  他太自负了,总是自诩局外人,自以为能教出来一个贤明的好皇帝……结果只不过是一个失败的英雄主义者。真情和多年的宠爱全部被踩在脚底下作践,日日夜夜筹谋算计、为之计议长远,最后只得满盘皆输的一局残棋。

  连一点尊重都得不到。

  在最为水深火热的间隙里,萧玄谦贴近他的耳畔,念念不忘地重复着那句话。这场欢/爱似乎并不是为了欲/望,而是小皇帝为了宣誓某种主权、得到某种令人安心的结果……萧九仿佛觉得,只要谢玟一无所有只有自己时,就会彻彻底底地属于他。

  可这些手段,这些责难,只不过一次又一次地让谢玟心灰意冷,积攒到足够的失望罢了。

  萧玄谦没有被教导过,爱慕一个人究竟是怎样的。

  因为那一次经历,让谢玟产生了很严重的后遗症,他再克制、再掩饰,也没办法将自己下意识地躲闪和逃避藏起来。就像他现在总是无法信任萧玄谦一样,哪怕小皇帝表现得这么情深意浓、这么驯顺,可焉知这不是下一次翻脸崩盘前的警告?

  子夜,谢玟又梦到了这一幕。他本来就难入睡,回忆里那些痛楚仿佛还残余在他身上,醒来时看见萧玄谦的脸,忍不住气息一滞,半晌才回过神。

  “又想起来了?”童童问。

  “嗯。”

  “我这样劝你,你也不能对萧九真的冷心冷性。这些年你因为他弄了一身的伤,在牡丹馆的时候,哪个娘子不说你是玉雕的人,君子品行。可狗皇帝非要把你摔碎了看看,芯子里面是不是透亮如冰的——他还算是个人了?”

  谢玟将对方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挪开一点,翻了个身,跟童童道:“他不算人,我教得是条狗吗?”

  “知恩图报是狗,他充其量不过是个养不熟的狼崽子。”童童很嫌弃地道,“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咬你一口,你说他是不是有什么癖好啊,不在你身上留点印子就硬不起来?怀玉……”

  “太吵了。”谢玟叹了口气,“天亮再说。”

  童童闷了口气,不高兴地憋了回去,还不忘再嘀咕一句:“不知道你看上他哪里……”

  谢玟没回应,他安静了一会儿,才慢慢地又睡着了。在他的身后,另一人的手似乎待他呼吸平稳了才抬起来,很小心地给他重新盖了盖被子,似是想碰碰他,又不是很敢,于是只很轻地摩挲了一会儿老师柔软的发梢。

  萧玄谦在谢玟转身时就醒了,但他没有动,也没发出声音。在对方不在的这三年里,他不知道有多少次梦魇惊醒、周遭空无一人……于是常常夜深人静时,萧玄谦才时而想通、时而想不通地发觉:自己满身是刺,强行靠近只会让谢怀玉受更多的伤、离他越来越远、但这样的醒悟往往只是一瞬……等真的看到这个人的时候,萧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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