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在一个小城里落脚。
在这里,扶游知道了一些皇都里发生的事情。
刚刚有所好转的陛下又一次病了,太医说要去清净的地方养病,于是太后着人把行宫收拾出来,让陛下过去养病。
西南王自陈不愿参与朝政,独自云游去了。
现在朝中又只剩下刘太后与刘将军了。
扶游知道,皇帝去行宫养病这件事情,大约就是秦钩的手笔。
至于皇帝为什么会生病,秦钩可能用了最直接的方法,比如说给他下毒,或者直接威胁皇帝,让他“自动生病”。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秦钩不会危及皇帝的性命,毕竟皇帝要是死了,这个小世界就不能正常运转了。
扶游不愿再想这些事情,翻了个身,把被子扯过头顶,要睡觉了。
他在野外露宿,第二天一早,“外出云游”的西南王秦钩就追上来了。
“我没有要跟踪你的意思,我只是……路过,碰巧遇见你了,给你吃。”
秦钩把早饭放在扶游身边,然后退得远远的。他总是远远地跟着,又碰巧遇见扶游。
扶游赶不走他,毕竟路在这里,谁都能走。
就这样过了两个月,扶游到了西北边陲的一个小城。
正午时分,身披银甲、意气风发的儒将带着人在城门口迎接他,瞧见他来,便快步朝他走去。
扶游亦下了马,朝那人挥了挥手:“兄长!”
他背着书箱,朝晏知跑去。
怀玉不太高兴,皱着眉,瘪着嘴,跟着走上前去。
扶游在晏知面前站定,又喊了一声:“兄长。”
晏知捏了捏他的肩膀:“长高了。”
扶游点点头:“嗯。”
在一旁的怀玉酸溜溜地开了口:“扶游,这是你的朋友啊?”
扶游笑着道:“嗯,这是我的好朋友。”
晏知也笑了一下,摸摸扶游的头发,把他拉到自己身边,学着他的话:“嗯,这是我的小朋友啊。”
怀玉面上笑容渐渐消失,离得远的秦钩,没听见他们说了什么,光是看见晏知,整个人都散发着暴躁的气息。
也是,晏知翩翩君子,上辈子是错失了机会,回来的时候,扶游已经进宫了。
这辈子怎么能一样?这辈子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秦钩咬着牙,像一头发怒的狼,随时随地要冲上去咬人。
头号大敌,他的心腹大患,终于还是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狗啊!surprise!这是给你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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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恩人
32
刘家是武将世家, 刘将军当权之后,便开始排挤其他武将世家。
晏家便是其中之一。
去年,晏家就被赶来西北边陲驻边。
开春时, 扶游给晏知写了信,说自己要去采诗,顺便去看看他。
晏知估摸着日子差不多了, 便带着人在城外迎接。
果真等来了。
扶游向怀玉和晏知介绍过对方,两个人颔首问好。
而后, 晏知从扶游手里接过缰绳, 帮他牵着马, 带他进城。
晏知一面走,一面问他:“怎么是你出来采诗?家里人呢?什么时候出来的?去年就出来了吗?”
扶游抿着唇角, 等他问完了,才点点头:“嗯。”
“‘嗯’什么?兄长问你话呢。”
“去年就出来了, 家里人不肯, 我就出来了。”
“怎么不写信给兄长?你一个人出来采诗, 要是路上……”
怀玉忽然道:“他不是一个人,有我陪着他呢。”
晏知转过头,同他对上目光。
扶游碰了一下怀玉的衣袖, 怀玉歪着脑袋, 朝他笑了一下。
晏知收回目光, 重新看向扶游:“怎么不给兄长写信?”
扶游认真道:“兄长不是也很忙吗?去年兄长还被派到这里来驻边, 我想着不是什么大事,就没有告诉兄长。”
晏知反问他:“那算什么大事?就算是大事, 难道兄长摆不平吗?”
和上辈子一模一样的话。
扶游顿了一下,随后笑着道:“出来采诗也挺好的,我觉得很自在。”
晏知无奈:“我怕你被野兽吃掉。”
“不会的。”扶游捏紧拳头, “我已经掌握了驱赶野兽的办法了,一般点起火把它们就不会靠近了。”
当然野兽不包括跟在后面的那个。
秦钩也牵着马,远远地跟在扶游身后。
晏家驻守的城池不大,很快就到了晏府。
还没走近,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争执声。
“我不管,扶游来就让他来嘛,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哥陪着他不就行了,凭什么非要让我作陪?我今天就要出去骑马……”
晏家小公子晏拂云走到门前,一回头,就撞上晏知严肃的目光。
“……哥。”晏拂云缩了缩脖子,然后看见扶游,连忙上前,“扶游,你来啦,我刚要去接你,路上辛苦吗?我们家这个房子没有之前在皇都里那个大,不过还是有点大,你会迷路吧?我带你……”
他话还没说完,刚要碰到扶游的手,就被怀玉挤开了。
怀玉牵起扶游的手:“真的吗?那我会迷路,要牵好我哦。”
晏拂云沉下脸,转过头,忽然看见跟在后面的谁,踮起脚仔细看了看,面上一喜,高声喊道:“西南王殿下!”
秦钩原本跟得远远的,没想到晏拂云眼睛尖,一眼就看到了。
晏拂云是在宫里做过皇帝侍读的,所以认得他。
晏拂云立即来了精神,连忙招呼众人行礼,然后上前迎他。
“我在西北也听说了,殿下是云游至此吗?怎么也不说一声?倒显得我们怠慢了。”
秦钩往边上撤了半步,将目光投向扶游。
扶游看了他一眼,然后转向晏知:“西南王应该是云游过来的,正好撞上了。”
晏知瞧着他,似乎要确认这话的真假,随后上前行礼,有礼有节地请西南王在寒舍落脚。
*
西南王驾临,对这个小城和晏家来说,都算是大事。
所以这天晚上,晏家给他办了接风宴会。
扶游借口赶路累了,就没赴宴,窝在房间里整理明天采诗要用的东西。
西北的天气有些干燥,扶游坐在榻上,拿着剪刀,把羊皮卷的边缘修剪整齐。
从皇都带来的竹简已经用完了,西北这边一般用羊皮牛皮写字。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传来叩门声:“扶游。”
“兄长?”扶游放下剪子,下榻穿上鞋,走到门前开门。
晏知举起手里的托盘:“你不饿吗?晚上都没吃饭。”
“我有让他们给我拿吃的。”扶游接过东西,“宴会结束了吗?兄长等一下还要回去吗?”
“结束了。”
于是扶游侧过身子,让他进来坐坐。
扶游把托盘放在案上,是一些片好的羊肉,还有一壶牛奶。
他转身去洗手,晏知在对面的位置坐下,顺手帮他把剪子收起来。扶游擦干净手,把巾子一丢,就坐了回去。
晏知挽起衣袖,帮他把蘸料倒在羊肉上:“是西北常吃的东西,不知道你习不习惯吃这些,尝尝鲜。”
扶游捉起筷子,夹起一片羊肉:“我来的时候,在牧民家里吃过,我觉得挺好吃的。”
“是吗?”晏知收回手,“西北有的地方说土话,你听得懂吗?”
“还行。”扶游放下筷子,举起双手,笑着道,“如果加上手比划的话,就能和他们说话。”
晏知笑了一下:“那明天出去采诗,兄长陪你去?”
“好啊,谢谢兄长。”
扶游吃了半盘羊肉,觉得有点辣,就端起杯子喝了口牛奶。
不太腥,很香甜。
晏知似是随口道:“我们怕是有两年没见了。”
“嗯。”扶游点点头,笑着道,“我可想兄长了。”
“是吗?”晏知看着他,“那兄长问你,你老实回答,西南王是不是跟着你过来的?”
扶游脸上笑容渐渐消失:“……是。”
晏知的预感还真准,他和秦钩一句话也没说,这样也看得出来。
“怎么回事?”
“他……他对我……”扶游完全没办法在兄长面前撒谎,“一见钟情?”
这是秦钩的原话。
“他说他很喜欢我,就一直缠着我,我已经明确回绝了,但是他……我也没办法。”
晏知皱眉:“他一直缠着你?”
“嗯,最近都只是远远地跟着,没怎么在我面前转悠了。”扶游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哥,他没住在我附近吧?”
“没有,看出来不对劲,故意让你和他分得远远地住了。”
扶游松了口气:“那就好。”
“这几天兄长陪着你。”
“好,谢谢兄长。”
*
翌日一早,扶游就背着书箱,早起去采诗。
很少有采诗官来西北边陲,一是离得太远,二是语言不通。
扶游有来了两年的翻译晏知作陪,这才方便一些。
晏知负责翻译交流,扶游就拿着笔,在羊皮上刷刷地记,自己也有意学一些西北土话。
还有怀玉,怀玉抱着手站在旁边,像是监工的。
傍晚回去时,扶游骑在马上,拽拽怀玉的衣袖:“怎么了?不高兴了?”
怀玉拍了他一下:“你才看出来啊?”
“别不高兴,我回去把今天的诗整理一下,唱给你听。”
“不要。”怀玉瘪了瘪嘴,“你要自己学一下这里的话,不能总是麻烦别人帮你。”
“我已经在学了。”扶游回头看向晏知,“那兄长晚上再教我一点。”
怀玉惊呆了:“我没让你……”他愤愤地咬手帕:“那我也要学!别想丢下我!”
扶游扯着缰绳,又往晏知那边靠了靠:“知道了,知道了,你不要喊那么大声。”
怀玉简直要咬碎一口银牙,他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气死我了。”
远处草原上的羊群跟着他的话,“咩”地大喊一声。
晏知笑了笑,倒是不在意他的愤怒,顺手把挂在扶游头发上的草叶给摘下来,在扶游疑惑的时候,把草叶递到他面前。
这天晚上,晏知教扶游西北土话,怀玉坐在他二人中间,时不时插嘴。
“扶游,我又不懂得这个啦。”
“扶游,这个字是什么呀?”
“扶游……”
扶游按住他的脑袋,捏住他的嘴巴:“好了好了,你不要吵,我都教你认字认了一个月了,你一直这样问,显得我好像根本没好好教你。等兄长走了,你再问我。”
怀玉瘪着嘴:“好吧。”
*
晏知陪着扶游,晏拂云便自告奋勇作陪西南王。
为了讨好西南王,晏拂云还特意跟家里人撒娇,让他们办了个狩猎大会。
这时候已经是夏天了,草原上随处都是猎物,在草原上搭起篝火与帐篷,白天打猎,晚间载歌载舞,是很好的消遣。
几天之后,打的猎物最多的人,会被冠以一整年的勇士之名。
只是他所有的讨好,西南王都不在乎,西南王对他爱答不理的。
秦钩觉得自己应该和晏拂云离得远远的,从今天开始,他要和所有活着的东西避嫌,尤其是晏家兄弟。
秦钩唯一高兴的是,这个狩猎大会扶游也在。
扶游不爱打猎,白天就在外面采诗,晚上坐在篝火旁边,记录他们唱的歌。
秦钩一圈一圈地在草原上骑着马,绕着营地转圈,四处寻找扶游的身影。在看见扶游的时候,他会刻意放慢脚步。
结果晏拂云趁机了凑上来,跑到他面前,挡住他的视线。
“殿下,我都离开皇都整整一年了,能跟我说说皇都里的事情吗?我好担心我的朋友啊,陛下怎么样了?我也好担心他啊。”
秦钩沉下脸,偏了偏头,看也不看他,冷声道:“滚远点。”
晏拂云回过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扶游正坐在草地上,身边摆满了羊皮卷,因为怕被风吹走,还用石头压着。
微风吹过,在草地上掀起一重重波浪,也吹动他的长发和衣袖。
他在翻译诗稿,怀玉和晏知就坐在他旁边。
怀玉笑嘻嘻地给他戴上草编的花环,给他的手上脚上都套上花环,扶游也不在意,随他去玩。
晏知和他说着话,似乎在讨论一个词到底该怎么译成汉话。
扶游低头看了一眼,忽然发现什么,笑着说:“哥,西北土话里把汉话里的‘妻’,叫做‘燕支’。”
晏知还没转过弯来,扶游看着他,忍着笑,又重复了一遍:“晏知,燕支。”
晏知这才反应过来,坐起来,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正经的土话不学,净学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扶游捂着脑袋,躲到怀玉身后:“燕支,这里的人知道兄长的汉名吗?要是所有人都叫兄长晏知……”
“哇!”扶游大吃一惊,掩着嘴偷笑,“可了不得了!兄长变成小媳妇了!”
晏知一伸手,就要把他抓过来,扶游往边上靠了靠,要闪身躲开,结果一个没坐稳,就骨碌碌地滚下山坡。
秦钩立即翻身下马,大步跑上前要接住他。
扶游倒是一点都没受到惊吓,还是笑着滚下来的,扬起一地草屑。坐起来的时候还捂着嘴打了个喷嚏。
他衣上发上也全都是草屑,笑着抬起头,朝山坡上的两个人挥挥手:“我没事,可好玩了。”
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