舔了舔有些干的唇瓣,笑着将栗子糕往回拉了拉,无赖道:“分我一半。”
四目相对, 一个盛着满满的笑意,另一个眼里像是蒙了雾,看不透真实情绪。
伏在背上的奶娃娃害怕嘴欠的斐玉尘被君墨白抓起来揍,于是两口将糖糕处理干净, 抬手指了指不知何时升起来的孔明灯转移注意力道:“师兄,快看,好多飞起来的灯呀。”
闻言两人同时松了手, 栗子糕快速往下坠落。
斐玉尘背着奶娃娃蹲下身伸手要去捞那栗子糕, 手心向上, 手指微微合拢,然后一把抓在了君墨白手上。
那栗子糕稳稳地被君墨白捏着, 斐玉尘勾了勾唇,笑嘻嘻道:“师尊。”
覆在皮肉上的手指不老实地上下划了划,然后赶在君墨白生气前捏住栗子糕一角,轻轻一掰,掰下一小块送入嘴里后快速直起身同奶娃娃道:“师兄带你去买孔明灯。”
说罢驮着奶娃娃往边上的小贩那走去, 速度十分快,快得仿佛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他一样。
君墨白将剩一半的栗子糕往嘴边送了送,啃下一角后抬眼看了前方挑选孔明灯的人一眼,脚一抬默默跟了上去。
身后的姑娘们捂着嘴歪着头小声嘀嘀咕咕。
“那公子笑起来可真好看呀,也不知是哪个府上的小公子。”
旁边人打趣她道:“小阿兰若是知道了府邸是准备让县老爷上门打听打听?”
先开口的姑娘红了脸,支支吾吾道:“月姐姐开什么玩笑,我就随口一说。况且你们方才没注意到吗?小公子看向那位的眼神……”
姑娘皮薄,后面的话没往下说。
“说起来,他两弯身接糕点的时候好像在拜堂呀。”另一人接话道。
话一出口,其余小姑娘嬉笑着用团扇往脸上又挡了挡。
这些话一字不漏地入了君墨白耳朵,他面无表情地扭过头扫了那些姑娘们一眼。
姑娘们拿着团扇挡着,团扇顶端直接贴在鼻梁上,眼见君墨白看了过来,纷纷弯了弯眉眼,然后手牵着手提着裙子跑了。
黄木架子上挂了不少孔明灯,有题字的,画花鸟的也有全素什么都没有的。
奶娃娃伸手指了个最大的,斐玉尘则要了个全素的和一个画了雪压梅花枝的。
他将雪压梅花枝的那盏孔明灯递给君墨白,微抬了抬下巴道:“师尊没放过孔明灯吧。”
有些欠的话语,从他嘴里说出来居然有些暖心。
君墨白抬了抬手将孔明灯勾了过来,低低“嗯”了一声。
没想过君墨白真会将孔明灯接过,更没想过君墨白会应自己。斐玉尘直接愣了愣,随后翘了翘嘴角,兴冲冲地同君墨白讲解道:“师尊一会记得在灯上写下心中愿望哦,愿望会随着孔明灯一路飘向远方,很快就会实现的。”
君墨白的指腹细细地摩擦着灯面,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
待到了河边,斐玉尘伸手招出一根毛笔。
奶娃娃先拿着毛笔蹲在地上给那个巨大的孔明灯写愿望。
毛笔一挥,好大一块墨。
奶娃娃征了征,回过头看向斐玉尘,眼里包了一包泪,将掉未掉。
接着吸了吸鼻委屈道:“师兄,我的愿望糊啦。”
黑色的墨水染在灯面,直接浸到里头。大黑疙瘩,晕染了好大一块。
斐玉尘蹲下身抬手就要用灵力将墨汁吸出,奶娃娃却是先一步抓住斐玉尘的手,十分委屈:“书上说了,点在孔明灯上的墨不能更改也不能涂鸦更不能强行去除,会反噬的。”
斐玉尘从没听过这个说法,一脸黑线地问奶娃娃:“哪本书?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个说法?”
这种说法,定然是从杂书上看来的。
奶娃娃十分尴尬地挠了挠脸,小心翼翼地抬了抬眸飞快地看了君墨白一眼,然后趴到斐玉尘怀里,贴着他的耳朵快速又小声道:“是三十三师兄说的,三十三师兄说是在书里看到的。”
斐玉尘哭笑不得,伸手将奶娃娃从怀里拉了出来,哄他道:“那是骗小孩的。”
奶娃娃对了对手指,小声道:“万一呢?”
小嘴一瘪一瘪的,可委屈。
斐玉尘头疼地将奶娃娃手里的毛笔拿过,心虚提议:“要不师兄给你改改?把这墨迹改成一丛青竹?”
奶娃娃一脸崇拜地望着斐玉尘激动道:“师兄居然还会画画?好厉害。”
斐玉尘揉了揉鼻翼,坦白道:“不大会,不过可以试试。”
奶娃娃才扬起的嘴角又瘪了下去,犹豫地看了眼孔明灯面上的墨迹,又看了看拿着毛笔的斐玉尘,怀抱希望问他:“不会比这更难看了吧?”
斐玉尘不确定地应:“应……应该吧。”
奶娃娃皱了皱眉,像是在犹豫。
好一会以后才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以后认命地松开了斐玉尘的手,闭着眼道:“那师兄画吧。”
不忍直视的模样逗笑了斐玉尘,他抬手揉了揉奶娃娃的发顶,装模作样道:“小叶子如此不相信师兄呀,师兄伤心了。”
“是师兄自己说的,小叶子没有这个意思。”奶娃娃眼也没挣地回。
“哎,这样呀。那不如让师叔给你画?”斐玉尘坏笑着将君墨白扯进了话题。
奶娃娃睁开一只眼看向君墨白,询问道:“可……可以吗?”
斐玉尘点了点头,自作主张道:“你师叔这么宠你,肯定可以。”说罢扭过头冲君墨白眨了眨眼拉长了语调道:“是吧,师尊。”
君墨白没应答,手一张一只白毫毛笔落入手中。
他将笔尖抬起对嘴吹了吹,几步走了过去将孔明灯提起。
晕染开的墨迹有拳头大小,正好在底端,君墨白提笔绘了几下,墨迹在笔下晕开。深一处浅一处,硬生生将不小心滴上去的墨迹改成了几块大石头。
笔又动,竹身节节,竹叶寥寥。
墨竹出石,好风骨。
最后一笔罢,君墨白将毛笔递给奶娃娃柔声道:“可以写了。”
奶娃娃高兴地点了点头,接过毛笔一笔一划写了起来。
眼见奶娃娃讨了一副画,斐玉尘内心蠢蠢欲动。他看了眼垂眸的君墨白,将孔明灯往他手边推了推,然后把手里毛笔塞进了君墨白手心中。
“我想要一支并蒂莲。”斐玉尘厚着脸皮如是说。
君墨白紧了紧手心中还带着热意的毛笔,深深看了斐玉尘一眼以后抬笔画了起来。
画好以后,斐玉尘手一挥,将画有并蒂莲那面换了下来。
手指捏在灯面上,小心地将画吹了吹,然后折了折小心地放入了储物袋中。
“师尊第一次给我画的话,怎么舍得给它放飞了。”他抬起头看着君墨白特意解释了一句。
说罢不等君墨白作回应,快速伸手将他手心中的笔抽出,刷刷几下在用灵力补上的灯面上写下几字——愿与眼前人长相守。
书写工整以后吹了吹,故意将字面露给君墨白看。
他就站在灯旁,露出整齐的大白牙冲着君墨白笑,指尖一点将灯火点亮。
拳头大小的字被灯火照亮,照入了君墨白心底。
许多透着暖光的孔明灯从斐玉尘身后升起,一盏接一盏将天空照亮。
斐玉尘将灯往前托了托,然后松开手将灯放开。
偌大一灯挡在二人中间,缓缓上升,隔绝了两人对视的目光。
待灯飞高,斐玉尘往前走了一步拉近了二人的距离,他将手里的毛笔递出同君墨白道:“师尊,到你了。”
笔尖划过灯面,斐玉尘伸长了脑袋去看。
只见灯面金光点点,一眼过去,糊成一团。
斐玉尘撇了撇嘴,小声哼了一声。
待君墨白将毛笔挥散,把孔明灯放飞,奶娃娃还蹲在地上写愿望。
斐玉尘走过去看了眼,已经写到了第七条愿望。
“希望师尊早日归来。”
“希望师叔能多笑笑。”
“希望师兄心想事成。”
希望……
小鬼还真暖心,斐玉尘想。
他定在原地眉眼温柔地盯着奶娃娃写字。
君墨白站在他身后,盯着一大一小两个人看。
看得入神,斐玉尘回过头时没来得及将视线收回,然后就见斐玉尘笑着比了比不远处一对带娃娃放孔明灯的夫妻,调笑道:“师尊,你觉不觉得我们现在相处方式和他们是一样一样的?”
实在是太会说话了,导致中秋夜结束回苦竹山后,又一次被人拒绝在了门外。
这一回奶娃娃没能帮助他进门,因为奶娃娃也被拦在了门外。
院门口有颗银杏树,今年长得不是大好,人粗的树还没长出几两叶子。
一大一小两人靠在树干上,看一眼院子再对视一眼然后极其有默契地叹口气。
橙黄色的银杏叶落一片,两人叹一声,再落一片,又叹一声。
本就不富裕的树,看起来更加头秃了。
一直到年三十这天,君墨白才将院子外的防护罩收起。
奶娃娃在两月前回了楚之秋那,于前几日闭关,据说因为体质原因,这回闭关少说得闭关个十年。
于是防护罩收了以后斐玉尘屁颠屁颠地就进了院子,迫不及待要去找君墨白——质问他为何要开防护罩。
第九十五章 装醉的斐玉尘
院里和之前没多大区别, 斐玉尘小心地推开门,猫着身子蹑手蹑脚走了进去。
待行过一角,抬起头能看到窗户时, 斐玉尘贼兮兮往里看了一眼。
他打算吓唬吓唬君墨白。
结果头才抬了一半,还没将脸上的表情酝酿清楚,手也只堪堪往前伸了一半。视线从窗户扫入,落在了屋内少年抬起的手上。
斐玉尘脸色僵了僵。
就见少年手里拿着一张黄纸,侧着脸看着君墨白嘴巴一张一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许是黄纸有什么问题, 那少年说罢立在一旁的君墨白伸手将黄纸接过,然后弯身将黄纸放在桌上,眉眼温柔地和那少年交谈了起来。
心里有道凉风吹过, 斐玉尘十分吃味地想:“他都没有对我这么温柔过。”
翘起的唇角,柔和的眉眼,说话时隐隐露出的梨涡。
越看越吃味,于是抬手敲了敲窗, 扬声喊道:“师尊。”
君墨白和少年同时回过了头。
少年长得十分乖巧,眉眼弯弯,他站起身同斐玉尘行了礼, 然后侧过头不知同君墨白说了句什么, 接着转过身慢条斯理地收桌上的东西。
见此, 斐玉尘小小哼了一声。
少年将东西收好以后同君墨白道了别,走出门口时谦逊地同斐玉拱手打招呼道:“师兄。”
声音温润, 十分好听。
斐玉尘点了点头放了行。
少年擦肩而过时一抹好闻的香拂过斐玉尘鼻尖,如空谷幽兰,和君墨白身上的香意外的相衬。
斐玉尘开口道:“等等。”
少年停下脚步,转过身柔声问道:“师兄有何吩咐。”
“你身上擦了什么香?”
少年一愣,继而笑了笑解释道:“敏天生带香。”
天生带香么?
斐玉尘皱了皱眉头, 那少年见斐玉尘皱眉忙开口问:“师兄可是有疑惑?”
斐玉尘笑,应他道:“没,只是有些好奇。”
少年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脑袋,“师兄若是没有其他事,敏先回去了。”
“去吧。”
少年离开院子后,斐玉尘干咳了两声进了君墨白屋内。
君墨白泡了茶,屋里一股子茶的清香。斐玉尘嗅了嗅,扬起一抹笑上前讨要茶水:“师尊,口渴。”
君墨白捏着茶杯饮了一口,并没有给他倒茶的打算。
斐玉尘也不尴尬,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呡了一口后十分自然地找话题道:“师尊和刚刚那师弟说的什么?”
语气尽量装得平淡,仿佛真就随口一问。
君墨白抬眸看了斐玉尘一眼,接着低头吹了吹茶水热气,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斐玉尘抓在茶杯上的手指紧了紧,内心一阵不安,面上还要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道:“师尊这几个月都在忙什么?怎么中秋夜回来后就锁了院子?”
十分会找话题。
君墨白瞟了他一眼,反问他道:“你不知道?”
斐玉尘:“我不知道。”
眼巴巴盯着人,十分真诚,就差把真诚二字写在脸上。
君墨白气笑了,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你不知道?”
斐玉尘心下十分纠结,听这语气,若是说不知道,肯定又要被丢出去。好不容易进来了,他可不想又被拒在门外好几个月。
说知道吧,好像被丢出去的概率会更大一些。
于是低下脑袋用喝茶来掩饰尴尬。
茶水入肚,有段文字从脑中浮现。
斐玉尘敛眸消化了下信息,大概内容就是君墨白这人按照设定,除了男主,对他有非分之想的人,除了极少数被废的,大多数都是默默疏远,拉开距离,不搭理。
这时候斐玉尘还不知道他就是那个极少数被废的,他将文字在脑中又看了三遍,十分确定自己就是君墨白的官配,只是按照进度还没走到他们的感情线。
他将文字反复在心里念了几遍,越发肯定自己没来之前君墨白对于原身并没有什么除了师徒以外的感情,但是这几月自己三番五次出线的举动,君墨白都没有太生气。斐玉尘更加确定自己就是天定男主,就是来征服君墨白这个大美人的。
如此一想,斗志满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