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没说。
“叶老师,没事了,欢欢都上来了。”魏灵诉劝道。
“不对。”
乔稚欢抬手摸他的胳膊,叶辞柯的肌肉全部紧张地绷起,冰凉坚硬,这显然是害怕自己脱手过度用力,所有肌肉都紧张绷起,到强直收缩也没敢放松力度。
乔稚欢顺着肩膀肌肉帮他揉捏放松,从肩部滑至臂膀,然后是连接肩膀的背部肌肉。
随着他的缓释,叶辞柯这才像卸下千斤重担一样缓缓活动肩膀,箍着他的胳膊也渐渐松开,终于整个人倒在他肩上,长舒一口气。
“辛苦你了。”乔稚欢帮他揉着胳膊。
叶辞柯埋首在他肩上摇头,大手轻轻抚摸他的脊背,像在确认他还在。
两人身上都湿透了,魏灵诉从后舱拿来浴巾,让他们勉强御寒。
叶辞柯没顾上自己,先展开浴巾,把乔稚欢整个人裹进去,他着过雨水的脸愈发苍白柔嫩,居然把雪白的浴巾都比了下去。
乔稚欢发上颊上还挂着水,就开始关心后路:“我们现在去哪儿?”
“应该没办法回基地。”
魏灵诉:“我刚听小尖牙说,上面把录制暂时停了。大橙昨晚一口气发出几十封律师函,全是针对跳出来说他知识产权侵占问题的,这事情正在浪尖上,又因我们而起,我们现在露面,无异于活靶子。我建议,不管有理还是无理,暂时避避风头。”
魏灵诉朝下点了点,水飞正好掠过录制基地大门。
现在虽然是凌晨,录制基地外依旧是里三层外三层,全是各式媒体,连远一点的宿舍区都蹲满了人。
这些媒体不知立场,上面关于知识产权的调查也还没有明朗,现在露面,的确是羊入虎穴。
“那我们去哪儿?”
众人一阵沉默。
“要不……”乔稚欢试探性问,“我们去看叶老师的妈妈?”
奸商惊诧地瞥了眼叶辞柯,意思是你们已经到这份儿上了?
乔稚欢立即体会到这个眼神的含义,急忙补充:“我随口说的,没有别的意思。”
魏灵诉也跟着打圆场:“这架水飞顶多只能飞400公里,叶老师的妈妈在国内,几千公里之外。而且,万一节目组恢复录制,我们还是得赶到,所以,我建议还是找个近点的目的地,就当放一天假。”
“我都行。”乔稚欢说。
“我倒是有个想法。”叶辞柯转脸问魏灵诉,“400公里内,有没有机场?”
奸商听得惊诧:“机场?!我的叶老师,你真打算回国一趟?”
“不是。”叶辞柯摇头,用法语将目的地告诉魏灵诉。
这地方偏僻,魏灵诉轻轻挑了眉:“现在过去,有地方住么?”
叶辞柯点头:“有。”
魏灵诉起身,和飞行员商议目的地。
奸商不懂法语,追问究竟要去哪儿。
叶辞柯淡淡道:“我是在想,我们在海岛相遇,算是一起去过海角,也该一道浪去天涯。”
奸商夸张地“哦”了一声:“艺术家还真是不一样,换个说法,格局当下不一样了。”
叶辞柯毫不客气地甩他一个冷眼。
奸商也颇有眼色地装作去后舱找东西,水飞中段只留下乔稚欢和叶辞柯两个人。
其实叶辞柯说的声音太小,乔稚欢也没听清。他悄声问:“我们要去哪里啊?”
浴巾下,冰凉的手掌顺着胳膊,寻香般捉到了乔稚欢的手。
叶辞柯附耳,用只有他能听到的音量说:“想带你去见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隋唐、青鹿归依 的营养液~
第六十五章 天涯
水飞范围内就有机场,抵达后,一行人买了最早的班机直飞日内瓦,出机场前,叶辞柯建议他们买几件轻薄羽绒服带上。
奸商看了眼机场外的太阳,疑惑道:“外头20多度呢,买羽绒服干嘛?”
叶辞柯瞥他一眼:“不买,冷了自己兜着。”
乔稚欢也有些疑惑:“现在是夏天,全欧洲都20多度,即使温差大的地方也有十几度,羽绒服是真的没必要吧?”
叶辞柯温和笑了:“那里真的冷,来,我帮你挑。”
说着就拉上乔稚欢,一件一件仔细挑选。
奸商:“……”有被双标到。
不过,当乔稚欢一行人坐上火车,间歇穿行在山中隧道里时,车厢里还真有些冷,所有人不约而同把之前买的羽绒服拿出来披上。
乔稚欢往窗外看去,草原连绵无际,直铺向远山,山尖上还积着雪,温和的金光自天空洒下,景色漂亮得像油画。
他们在不断地往山上走,火车倚着岩壁向上穿梭,也能明显体会到温度的降低。
景色虽美,路途却越走越荒凉,沿路都没什么人家,车厢里的人也越来越少。
等终点站下车时,偌大的站台,除了他们五个人和列车员,空空如也。
奸商裹着羽绒服在寒风里打着哆嗦:“……叶老师,您不是要把我们卖了吧。”
叶辞柯冷淡而礼貌地拒绝:“你又卖不上价。”
出火车站之后,只有寥寥几户人家,压根没有酒店之类的建筑,连完全信赖叶辞柯的乔稚欢都有些忧心了,这里这么偏僻,有地方住么?
乔稚欢还在四处张望,忽然听到句喊声:“ clair!”
众人往声音来向看去,这词在法语中有很多意思,没有上下文语境,乔稚欢也不知道这是在惊叫“小闪电”还是“小泡芙”。
“接我们的人来了。”叶辞柯说。
一辆银灰色小跑嘎吱停在众人眼前,车窗降下,一位穿着格纹套装戴着墨镜,打扮时髦的老奶奶探出车窗,先隔着车门热情地拥抱叶辞柯,高兴地和他两颊相贴行见面礼。
这位老太太看着和叶辞柯相熟,但明显是当地人,不像是有血缘的样子,乔稚欢轻瞟奸商,发现他也不明所以,不认识这是谁。
叶辞柯被放开后,用法语小声抱怨:“别当着大家面这么喊我。”
他法语说得又快又轻,像糯糯的梦呓,表情倒是冷冷淡淡。
老奶奶哈哈一笑:“谁让你这么甜。”
……懂了。
原来他们听到的那句称呼是小泡芙。
乔稚欢瞟了眼叶辞柯,高挑冷淡……小泡芙。
他险些没忍住笑。
叶辞柯看着镇定,假装没明白他在笑什么,耳朵尖倒是红了。
和蔼的老奶奶怕大家听不懂,换成生硬的英语打招呼,说可以喊她阿莉捷。
众人依次上前和他握手,寒暄完毕,小尖牙用英语磕磕巴巴问:“阿莉捷,我们有五个人,这车……应该坐不下吧?”
阿莉捷开得是辆两座小跑,别说五个人,五只猫都装不下。
“不用担心,年轻人。”阿莉捷笑着,“没问题。”
小尖牙猜测她可能是想多跑几趟,于是说:“这里冷,要是多跑几趟的话你们先走。我殿后。”
滴滴。
一声重重的喇叭声。
雪白的房车从路口拐出,车还没停,驾驶室的小老头探出身朝他们打招呼,火车站的警察见状大喊一声,小老头立即缩回身子,顽皮地眨眨眼。
“马修来了。”老奶奶笑眯眯地说,“你们可以坐他的车子。”
众人正要往房车那边走,乔稚欢却忽然被阿莉捷叫住:“你来坐我的副驾驶。”
乔稚欢指着自己,确认道:“我?”
他和阿莉捷刚见面,法语虽然能听个大概,但说得并不很熟练,即使要坐副驾,怎么看也是叶辞柯更适合。
乔稚欢正无所适从,就见叶辞柯拍拍他的肩:“去吧,没事的。”
路上,阿莉捷和蔼又健谈,一路上都在和他介绍当地好吃好玩的,有的怕他听不懂,还特意换成英语复述一遍。
“你喜欢吃什么?”等红绿灯时,阿莉捷问,“蔬菜炖牛肉?奶油蘑菇汤?鞑靼?还是火腿芝士?”
她热情,乔稚欢倒有些拘谨:“女士……”
“叫我阿莉捷,Chouquette。”
好嘛……Chouquette。
他也成泡芙了,还是比叶辞柯还甜的珍珠糖粒泡芙。
不过眼前的老奶奶慈爱可亲,乔稚欢还是笑着接受了这个称呼。
“ clair从小不爱吃饭,总是喜欢偷吃甜点。”
阿莉捷笑眯眯地点亮手机屏幕给他看,锁屏是个五六岁的黑卷发小男孩,唇红齿白,眼神亮晶晶地,仔细看还带着点蓝,像宝石一样璀璨。
小男孩唇上染着绵密的奶油,脸颊肉乎乎的,腼腆地歪头笑着。
“可爱的小甜点,对不对?”
乔稚欢看着照片,有些不可思议,心想这该不会是叶老师吧?
他点点屏幕,学着阿莉捷的语气问:“ clair?(小泡芙?)”
阿莉捷领会了他的意思,开心大笑:“当然,当然!”
没想到叶老师看着冷淡,小时候居然还蛮可爱的。阿莉捷看她喜欢,干脆解锁手机,打开相册让他随便看。
这个相册里全是叶老师,有刚学会走路,穿着袖珍的背带衬衫,抱着五彩的皮球眼睛笑成月亮的。
有鼻尖上沾着奶油,一脸惊诧却不知道该怎么办的。
还有趴在画板上,身上脸上都蹭满颜料,还在咧开嘴笑的。
最好笑是举着鸡腿那张,叶老师露出小尖牙,一口咬在鸡腿上,瞳孔却微微放大,惊诧地看向镜头,活像是偷吃被抓包现场。
乔稚欢越翻越觉得可爱,终于理解阿莉捷为什么叫他小泡芙,小时候的叶老师和现在完全相反,是真的很甜!
而且,他还发现了另一个问题。
叶辞柯的卷发慵懒又漂亮,他一直以为是后来做的造型,没想到居然是天生的,从小就这样。
叶老师也太会长了吧,连自来卷都长得这么好看。
不过他越看越觉得好奇,阿莉捷和叶辞柯究竟是什么关系?
为什么她有这么多叶辞柯小时候的照片?
“阿莉捷,这些照片能不能发给我?”乔稚欢问。
“当然!”阿莉捷发动车子,“亲爱的,手机交给你了,喜欢哪张就Airdrop。”
阿莉捷路上只顾着和乔稚欢聊天,还落在了房车后面。
乔稚欢下车时,其他人已经到了,小尖牙正抓着栏杆,指着远处的建筑:“……马修不是说他家是个小木屋么?!”
这里距离建筑物还很远,不过遥遥可以看到,这屋子光地上就有四层,左右跨度至少有八个开间。
小尖牙讶异问:“小?木屋?”
可以说除了都是木头做的,和小木屋是毫无关系。
紧接着众人发现,整个山头似乎都在铁栅栏圈出的院落的范围内,小尖牙的声音都发哆嗦:“这山……不会……也是他家的吧……”
魏灵诉把他的话译成法语,马修正把房车钥匙交给迎上来的人,听明白后哈哈笑道:“法律上你说得对,但我觉得,连山上的松鼠都不同意这山是我的。进来吧,小伙子们!”
进栅栏后,他们至少走了十几分钟才穿过花园。
这屋子近处看更大,说是小木屋,倒像是有点年代的庄园。
里面的装潢也十分复古,到处充斥着抽象派的绘画和古典雕塑,艺术氛围相当浓厚。
他们每人被分到一间卧室,但只有叶辞柯的在顶层。
阿莉捷交钥匙时还特意强调:“还是你平常住的。”
叶辞柯还经常来住?
听她这么说,众人更好奇叶辞柯和他们的关系了。
领到钥匙后,一行人结伴去放行李。和阿莉捷他们分开后,小尖牙撒开欢,啧啧惊叹这地方都精致优雅,连楼梯都比他洋气。
乔稚欢好奇问道:“叶老师,你究竟怎么认识他俩的啊?”
奸商闻言也站住脚步:“是啊,这地方这么远,不像是和外界有往来的样子。”
“忘记介绍了。”叶辞柯这才恍悟,“阿莉捷是我亲奶奶。这里是我小时候长大的家。”
众人:“??”
叶辞柯带他们来的时候,大家不是没怀疑过他们的关系。
可阿莉捷和马修都是一副当地人的模样,和叶老师长得又不像,而且叶老师又姓叶,这是怎么成一家人的?
“没有不好的意思。”奸商问,“叶老师,你是领养的么?”
叶辞柯:“……”
众人各自安顿好后,重新聚到起居室,真相才大白。
窗外是遥远寒冷的雪山,窗沿已经爬上寒冷的霜花,室内倒是暖意融融,无烟壁炉燃得正旺。
壁炉上放着张全家福,马修、阿莉捷坐着,身后站着一位黑长发女子和高眉深目的年轻人,而年幼的叶辞柯站在照片正中央,正冲镜头甜甜地笑着。
整体来说,叶辞柯长得更像妈妈,含蓄而冷淡,不过深邃的轮廓、眉目,以及浪漫的卷发都是来自于爸爸。
如果不看全家福,直接跳辈分看,的确很难联想这是一家人。
“Lori是我见过最才华横溢的画家。”阿莉捷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们身后,“可惜上帝太喜欢他,年纪轻轻就呼唤他回去了。”
乔稚欢细微一怔,而后反应过来,她口中的Lori估计就是叶辞柯的爸爸。他记得以前听魏灵诉说过,叶辞柯是由妈妈单独抚养的……难怪这家里只有两位老人。
阿莉捷独自转身去了厨房,乔稚欢怕她独自待着伤心,连忙跟了上去:“阿莉捷,晚饭吃什么?有需要我帮忙的么?”
阿莉捷背着他,似乎是吸了下鼻子,她回过头,眼眶虽然有些湿润,脸上却绽开笑容,点了点乔稚欢的鼻尖:“你想过来捣乱么,Chouquette。玩去吧,厨房有我就行。”
“我不会偷吃,阿莉捷。”乔稚欢笑着用法语和她沟通,“我可比小泡芙听话。”
乔稚欢的确没偷吃,在阿姨和阿莉捷的指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