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心平气和叫自己名字的时候，还是秦关海把人带到自己面前的那会儿。那时候，季南溪淡淡地打过招呼，接着又垂下了头，仿佛和这个世界没了联系。
再后来，都是秦越喊他的多，他从来都没有主动叫过自己。仿佛听到他喊一声自己，都已然成为了一种奢望。
秦越陷入回忆，呼吸不自觉间粗重了几分。
“你没事？”季南溪担忧地看着他复杂的脸色，总觉得他下一秒会暴怒伤人。
压下心头的悸动，秦越轻笑着摇头：“没事。”
“哦。”
气氛突然安静了下来，然而没维持多久，季南溪的电话响了起来。
电话一接通，他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头就传来了气急败坏的怒吼：“好啊你，季南溪，你耍我是不是！那天的警察是你叫来的吧，你能耐了啊你，敢设套捉弄老子！”
“你等着！不好好教训你，老子就不姓毛！”放完狠话，他突然就挂了电话，好像这通电话打过来就只是为了发泄一样，顺便威胁一通。
季南溪先是一愣，听到声音这才意识到白毛被放出来了。
得亏电话挂得快，不然他铁定好好教白毛要怎么做人。
秦越面色有些凝重，声音低哑：“发生了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没事，小事，不用你。”季南溪今晚心情非常好，可能是因为秦越松口了的缘故，他现在看秦越非常顺眼，就把自己之前坑了白毛那件事说了出来。
青年人说起自己背后阴人这件事的时候眉眼弯弯还藏着几分狡黠，灯光下，他的笑容仿佛发着光。
秦越也被他笑容感染，嘴角也带了点笑意，但听过之后心底又有些担忧，“你还是得小心一些。”
“放心，我吃不了亏。”
毛哥那些人的手段他都了解，他有那个自信对上了他们让对方讨不了好。再者说了，就算打不过，他还不会跑吗？
季南溪摆摆手，忽然打了个哈欠，困意涌了上来，“有点困了，我先上楼了。”
“好。”待到他的身影消失在了楼梯口，秦越笑容淡了下来，目光停留在桌上的协议，眼神复杂。
“老板，给。”高博很有眼力见地把暂放在自己手上要拿去交给律师的一份协议递到他手上。
两份协议，都在秦越的手上。
薄薄的两张纸，分量却很重。
一年前的婚礼，如果没有自己的允许，爷爷就算再强迫他也没有用。他知晓季南溪对婚礼抗拒，答应结婚也只不过是为了报答爷爷这些年的照顾。他自己卑劣，用这样的手段让季南溪成为了自己的合法妻子。
他妄想着婚后他可以融化季南溪的内心，但妄想就是妄想，季南溪不待见他。秦越尝到了苦涩的味道，但他不后悔，哪怕每天那人冷脸相对，也好过他看到季南溪成为别人的人，真要是这样，他会疯掉的。
在知道了季南溪喜欢高冷人设的时候，他破天荒地操起这个人设，忍着不能和他说话接触的疯狂欲望，就为了能让那人正眼看自己一眼。
这一伪装，就伪装了一年。后来，他才知道，自己婚前婚后不一样的形象，在他的眼里就成了虚伪。
所以，就算是利用了卑劣的手段，他也不后悔自己当初的做法。
这次的协议，他承认自己同样地恶劣，用了不入流的手段欺骗了季南溪。但他没办法了，不这样做，这个人就要离自己而去了。
秦越捏着纸张的手指微微泛白，他就像陷入泥潭的人，拼了命地抓住那一抹亮光。
“你去安排个保镖，秘密保护他，不要让他发现了。”秦越上楼的时候留下一句话，高博心里一惊，看到他挺拔的背影，最终点头应下了。
第20章
翌日上午，季南溪提着一个果篮和一束百合花来到了医院。
经过了解，季南溪才明白，原来常玉书这个奶奶叫做林淑华，老一辈的名门闺秀，嫁给了常玉书爷爷后就一直被宠着，没吃过什么苦。
自从老伴儿去世后，她的精神状态就不太好，有时候会恍惚痴呆，经常一个人跑出去。
这次车祸，就是她犯病了躲过家中的看护，一个人要过来找常玉书所导致的。
老人家身子骨不太硬朗，这次的车祸更是让她元气大伤，躺在医院将近半个月，这几天精神才好了一些。精神一好，就忍不住念叨着想要亲自感谢一番，每天就催着常玉书联系人。
常玉书也很无奈，恰巧昨天在饭店里偶遇了一番，就朝季南溪说了这个不情之请。他不是没约过季南溪出来吃饭，但都被季南溪给拒绝了。
当时在医院从季南溪只拿了医药费的那一个举动，常玉书就有种感觉，这个人或许和以往那些挟恩图报的人不一样。
事实上也确实如他所想，在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之后，季南溪也没有上赶着讨好什么的，两人的联系还停留在上次的对话当中。就连昨天的交流，也都是规规矩矩。
因着这一层原因，常玉书对这个青年倒是挺有好感的。
季南溪倒是没有想到，常玉书会在医院门口接自己，他光是站在一旁，风度翩翩的温润气质就足以让周围过往的人频频对他侧目。
“常先生，你不在上面呆着在这里干嘛，太阳多晒啊。”
见到来人，常玉书脸上浮现了一丝和善的笑容，“你可算来了，奶奶从今早醒过来就一直等着了。走吧，上去之后，你可不要被我奶奶的热情吓到了。”
两人关系熟稔了一些，季南溪随着他一同上了楼：“那倒不至于吧，老人家得有多热情啊，还能吓到我。”
“你等下就知道了。”常玉书卖了个关子，笑容里带着些深意。
季南溪不明所以。
直到他见到了老人家，还没来得及问好，就被拉住胳膊对上老太太那张笑盈盈的脸。
时光虽然在她的脸上留下了印记，但抹不去她眉眼间的温柔，季南溪依稀可从她的容貌看出，这位老太太年轻时一定是个美人胚子，大家闺秀。
“你就是救了我的那个小伙子，叫南溪对吧。”林淑华把人拉过来，越看越满意，“你这小伙子长得可真俊俏，心肠也好。还救了我这老太婆一命，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才好。”
被这么一夸，季南溪感觉有点不好意思：“老人家您千万别这么说，当时的情况那么紧急，就算不是我，也会有其他人出手相救的。”
“你别欺负我当时倒下去，就以为我没看到周围的情况。”
那天围住她的人很多，可是没有一个是敢伸出援手的。
林淑华看着季南溪，是越看越满意。
“所以，你有女朋友了吗？”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季南溪傻了眼。
“噗！”
一看旁边，常玉书掩嘴一笑，仿佛已经提前知道了会有这个结果。
回想起刚才他意味深长的眼神，季南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难道上了年纪的老人家，都这么喜欢催婚吗？
季南溪哭笑不得，“我没有女朋友呢奶奶。”
“长这么好看怎么还没有女朋友？要不要奶奶帮你介绍一两个？”林淑华说起这件事，气色都红润了一些。
她正想继续说下去，被常玉书笑着打断了：“奶奶，你不会又想把堂妹介绍出去吧。”
“我就介绍怎么啦？万一俩人对上眼了呢，也不是没有可能。”林淑华反驳一声，继续拉着季南溪做推销：“我和你说啊，我大儿子有个女儿，年纪和你差不多，长得漂亮，知书达理，和你在一起啊肯定很搭。”
常玉书又道：“你跟谁不都说堂妹和对方搭配？”
林淑华瞪他一眼：“我要你接茬儿了？”
看这祖孙俩的对话，不难看出，老太太经常向别人介绍常玉书那个堂妹。
季南溪把百合插到柜上的花瓶，摆弄了两下，拒绝了老太太的好意。
林淑华还在锲而不舍：“我可没骗你哦，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我那孙女儿真的不错的。”
季南溪轻笑着，这真不是您孙女儿好不好的问题，而是……从根本上，性别就不对啊。
可他要怎么和老人家委婉地说这件事呢。
虽说现在同性婚姻合法化了，但像林淑华这种名门出来的老一辈大家闺秀，难保在思想上有一些传统，接受不了。
“诶……奶奶，可能刚刚我说的话有些歧义。”季南溪委婉解释道，“其实，我已经结婚了。”
“你年纪轻轻地，就已经结婚了？”
老人家震惊，常玉书听到后只是挑了挑眉，想到昨天那人宣誓主权的强势话语，当时他没当一回事，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秦越那人……
常玉书目光略过季南溪的脸庞，心头微微思索，倒也还可以？
林淑华从这个认知里走出来，又温柔地笑着：“想来应该是位极好的姑娘吧，年轻人的福份啊，看来我这孙女儿没福气咯。”
季南溪：“额其实他……是个男的。”
他的笑容有点点僵硬，林淑华活了这么久，不至于看不懂这点小表情，大大方方地说开了：“你放心，老太婆我不是那种老古董，我理解。”
“你丈夫对你好不好？”
季南溪：“挺好的。”
尽管秦越后面是真的狗，但他现在确实挺好的。
他发誓自己这句话是真心的。
常玉书搭腔：“行了奶奶，这是人家感情的事情，你怎么和大伯母一样，变得这么八卦啊。”
季南溪接收到他传来无奈的眼神，笑了笑，可能是上了年纪的人都一个样，就和秦关海一样，就爱关心唠叨晚辈的事情。
“哎呀你这小子真烦人。”林淑华看到他就觉得不爽，“你也不看看你，都快三十岁的人了，女朋友还没找到一个。”
常玉书愣住：“怎么就扯到我了？”
“怎么，我还说不得了？”
“看看人家南溪，人都已经结婚找到真爱了，你再看看你，这么多年还是单身狗一只，就不能有点觉悟，早点娶个老婆回来，争取早日生个大胖娃娃来给我抱抱。”
林淑华看着自家大孙子，每年都浪在外面，这下可让她找到了机会好好教训他。
季南溪眼看着老人家越说越起劲儿，常玉书那玉树临风的模样仿佛在她面前生生矮了一截，从一开始的辩驳到后面的无奈不应声，看着就让人想笑。
季南溪就跟个看好戏的一样，在一旁乐滋滋地看这祖孙俩。对于他一个孤儿出身的人来说，这种感觉很奇妙，原来平常人家是这么相处的，还真有点亲切的感觉。
最终，常玉书不敌林淑华，被她借着这次机会强行安排了个相亲。
季南溪笑嘻嘻地给了他个男人才懂得的眼神：这下苦了吧？
谁能想象到在那网上有些众多迷妹的常玉书本人，也和广大群众们一样，被家里人安排相亲呢。
常玉书想到以往相亲场上的那些人，顿时觉得苦不堪言。
季南溪和常玉书陪着老人家聊了一会儿，把老人家逗得开开心心的。见她露出了疲倦，两人便退了出来。
把季南溪送下楼的路上，常玉书真挚道，“奶奶她挺喜欢你的。”
季南溪很合林淑华的眼缘，在谈到会做饭的时候，他还答应了下次要让老人家吃到他做的饭菜。
对此，季南溪表示：“那是当然，毕竟谁能拒绝一个会哄人开心又长得好看的、关键还会做菜的人呢？”
他这话说得欠嗖嗖的，小脑袋扬了起来，不知道是自夸还是怎么。
常玉书打从心底觉得他有趣活泼：“那我就期待下次见面，能尝到你的拿手好菜咯。”
经过刚才的相处，两人关系熟稔了不少，季南溪不自觉地露出了私下里的轻松自得：“等着吧，到时候保准让你知道什么是此菜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大言不惭。”常玉书轻笑，“那我可就拭目以待了。”
季南溪给了他一个“放心吧”的眼神，对于自己的厨艺，他可是很有把握的。
电梯下行到大厅，季南溪停了下来，看到不远处那长头发的身影，心头一突。
没看错的话，刚才那个背影……是秦仪的？
“怎么了？”常玉书随着他目光望过去，却没发现什么。
“好像看到了个熟人……”季南溪追了过去，留下一句话就没了身影：“你先回去吧，我过去看看。”
看着他毛毛躁躁的背影，常玉书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嘴角什么时候已经勾起了个弯弯的弧度。
刚才那道背影真的很像秦仪，可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楚，背影就朝着拐角走了进去。
今天可是星期三，这个时间点学生都还在上课，季南溪带着点存疑，跟了上去。
拐角走廊处，有几个门是打开着的，季南溪跟上去没两分钟，就站在门口和门里露出只胳膊给护士处理的秦仪对上了眼。
……居然还真是秦仪？
秦仪猝不及防对上他的脸，还没反应过来，本能地就捂住胳膊往后躲，人已经炸了起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还没处理好呢，快坐下。”护士擦药被打断，哎了一声。
季南溪这才注意到她露出来的白皙胳膊上有好几道伤口，看着倒像是什么东西抓伤的一样。伤口不深，但在她柔嫩的肌肤上却显得刺眼。
“这是怎么回事？”季南溪皱起了眉头。
秦仪却冲他喊道：“我怎么样，关你什么事！”
这要是在平时，按照她的性子早就冲上来把自己推出去了，说不定还恶人先告状。
然而现在，少女捂着伤口，目光看过来时躲躲闪闪，一看就是心虚的表现。
季南溪本可以不管的，但秦仪怎么说也是一个女孩子，再者她也是爷爷放在手心里的一个宝贝孙女，要是遇上了什么麻烦事偷偷一个人扛下来，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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