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转身离去。
十五的月儿十六圆。
李燕回站在笙华殿的庭院中,仰头看着天上那轮明月,思绪却漂得老远,想起前世,想起今生,想起文轩,又想起明晖,太多太多的人和太多太多的事,让他不禁心绪烦躁,在这么多的人和事中,却没几件是能让他称心如意的。
“要不要喝一杯?”
李燕回转头一看,却是凤南笙拎着一壶酒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带来一身的琼浆玉液的味道,显然是在来之前已经喝了不少了。
他平日是从不曾沾杯中物的,没有什么特别原因,只是单纯的不喜欢而已。可是今日,在这样一个满怀心事的晚上,他突然想大醉一场,让这些烦心事都随风而散了才好。
接过凤南笙的酒壶,连杯子都不用,直接对着壶嘴就灌了起来。
这酒真烈!辣得他直龇牙咧齿。
用手肘撑在栏杆上的凤南笙见了,不由得笑了起来,“好酒都是要慢慢地、细细地品的,哪能如此牛饮?一见就知道你是个不会喝酒的。”
不过是一口,李燕回便有些头晕目眩了起来,他不禁摇了摇头,道,“皇上,过几天,我准备出宫一趟。”
凤南笙顿住,问,“你还是要出去吗?不会不放心小秋吗?”
李燕回实在有些撑不住那股醉意了,干脆坐在了身下的石头上,头仰靠在身后的栏杆上,微眯着眼道,“他们大了,迟早都要自己去闯荡,我不能护他们一辈子的。况且,我还有自己的事要去做……”话未说完,人便醉了过去。
凤南笙不禁有些傻眼,见过酒量差的,但没见过这么差的,就只一口就倒了,难怪他从不喝酒的,有时即便是躲不过去,也只是小抿一口而已。
他扶着栏杆慢慢俯下身去,在月光下的李燕回是那样的俊美,闭上了那双冷情的眼睛,微微仰起的容颜仿佛带着一丝邀请的味道。让凤南笙的喉结不禁动了动,微躬着身子慢慢凑了过去,一手扶着栏杆将他圈入自己的怀抱之中,另一只手悄悄抚上了李燕回的脸颊。
在微醺的酒意下,凤南笙只觉自己心跳的厉害,冰凉指尖下是温柔的触感,因沾了酒,眼前的薄唇殷红,带着诱人的香气,让凤南笙控制不住地越来越近,心跳如擂鼓,似要跳出胸膛,两唇即将触碰之时。
“义父!”
静寂的夜里突然被人喊了一嗓子,凤南笙被吓了一跳,忙缩回了手,抬眼一看,阿旭从角落里小跑了过来,向凤南笙行了一礼,“皇上。”
一阵冷风吹来,凤南笙心中的意乱情迷被吹散了许多,仰头叹了一口气道,“你唤人将他扶回房去吧,别着凉了。”说罢,便转身慢慢出了笙华殿。
而在他身后的阿旭,却是双目阴沉,冷冷注视着离去的凤南笙。
在一个微冷的早晨,李燕回来到小秋与阿旭的房中,替两个正在熟睡中的孩子掖了掖被角。不禁有些好笑,这两个孩子感情可真是好,自相识以来便是同锅吃饭,同榻而眠,但愿将来,能做一辈子的好兄弟。
出了笙华殿,来到宫门口,凤南笙早已经等在了那里。
“现在天还冷,你不用来送的。”李燕回见他被早春的寒风冻得鼻头发红,有些于心不忍地说道。
“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聚,我想……想和你多说几句话。”凤南笙笑道,上前将手中的黑色披风替李燕回系上,“一个人在外,要多加注意。”
如果是注定回应不了的感情,何必要让人干耗着,他不想再多一个文轩了。李燕回笑了笑,问,“皇上,你知道,我为何一直喜欢着黑衣吗?”
凤南笙不时不明白他怎么突然问这个,可直觉告诉他,等着他的决不会是什么好听的话,拒绝听的话还未说出口,李燕回便开口了。
“因为,曾经明晖为了帮我洗衣服,把手都磨破了皮,自打那以后,我便只穿容易清洗的黑衣了。”
凤南笙只觉一股恶气堵在胸口,既出不来也咽不下去,哽得人难受极了。早春的风极寒,吹过来时连眼睛都被吹疼了,疼得他不禁落下泪来。泪眼婆娑间,他只看见李燕回那黑色的身影越来越远,渐渐只剩了一个黑色的小点,直到彻底再也看不见。
李燕回一路穿过安阳城,进入淮南城,在到达凉水县时,天气已经回暖了许多。
看着眼前熟悉的场景,李燕回只觉得举步维艰,太多的记忆浮上眼前。那个时候,生活艰难,连吃一顿饱饭都是奢望。可以说,后来他们拥有的一切,都是明晖和他一起携手、白手起家而得来的。
只是,如今看着热闹繁华的凉水县,物是而人非,明晖,明晖……
“李燕回!”一声惊呼,将李燕回给飘浮的思绪给带回了现实中。
来人冲到他面前,一脸欣喜地捶了自己一拳,“这么久,你跑到哪里去了?我到处都没有找到你,问你家里的人,他们都不肯说。”
“杜衡……”李燕回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好不容易逮着你了,快去我那里坐坐。”说着,杜衡便拉着他进字醉饮楼,上了二楼的包间,杜衡吩咐厨子快些烧几个菜来。他知道李燕回不喜饮酒,便备了茶水。
李燕回端起茶水,慢慢尝了一口,明明是一样的茶叶,可他就是觉得这里的茶水要好喝一些。可能是水的原因,因为京城那里连水都是浑的,白白糟蹋了这些上好的茶叶。
“说吧,这一两年,你到底上哪里去了?”杜衡待他坐好后,开始问。
李燕回放下茶杯,一脸的苦笑,“一言难尽。”
杜衡又问,“怎么就你一个人?明晖呢?”
一旦提到这个名字,李燕回总是一阵心痛,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不知道慧宣的话是不是真的,只是,那已经是他仅剩的希望了,若是连这个都没有了,还有什么能够撑他继续走下去呢。
“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吗?”杜衡见他神色痛苦,似有难言之隐,便道,“如果不想说,就算了,能与你再次重逢,我已经很开心了。”
李燕回双手捧着那杯温茶,良久才开口道,“明晖与我走散了,我正在四处找他。”
“原来是这样?”杜衡道,“家里人知道吗?”
李燕回摇头道,“家里有老人,年纪大了怕知道了会受不住,所以,便没有说。”
“明白了,在你找到明晖之前,我会替你保密的。”杜衡道。
李燕回点了点头,道,“谢了。”
抬眼看向杜衡,这两年来,杜衡依然如同初见时的模样,并没有太大的变化,眉目间依旧温润,身上还是那股书卷气,瞧着一点都不像个商人。
“杜衡,你要一直这样吗?”李燕回问。在见到杜衡的瞬间,他就立即想起了王云起之死,这件事,他要告诉杜衡吗?杜衡会想知道吗?
“什么?”杜衡听得有些不明白。
李燕回道,“醉饮楼,你要一直开下去吗?”
杜衡倒茶的手顿住了,五年之约早已经过了,那人不会回来了。而他自己,还要继续下去吗?这些天,他也在不停地问自己这个问题。
散发着幽幽香气的茶水被注入杯中,杜衡笑了笑,“不继续又如何,我也是要吃饭的呀。要不然呢,现在如果让我继续去读书,那还不如杀了我呢。”
你能想通就好。李燕回将温热的茶水连同那些未说出的话,一起咽了下去,两人有说有笑共进了午餐,恍如又回到了之前。
杜衡将他送到门口,问,“这次一别,不知何时再见,李兄,你可要保重。”
“你也一样。”李燕回笑了笑,道,“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娶亲了。”
杜衡顿时满头黑线,苦笑道,“李兄,饶了我吧,被我哥催就算了,怎么连你也催!快走快走,赶紧把明晖找回来吧。”
李燕回拱了拱手,便上马离去。
凭着记忆,他来到了海蒙的家。
若不是他记得非常清楚,海蒙的家就在这条巷子里,李燕回会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
看着眼前的一幢大宅子,李燕回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上去敲门打听。正好这个时候,大门被打开,一个皮肤黝黑的男人走了出来,当看到李燕回时,不由得一怔。
“公子!”
来人大声喊了起来,正是海蒙。
李燕回揉了揉耳朵,好笑地说,“我还没老到耳朵听不清,你可以小点声音。”
海蒙一下子上去将他给抱住了,声音里都带着哽咽,“公子,这两年你都去哪儿了?”
李燕回有些受不住这样的热情,况且被一个粗壮的男人抱着哭,总觉得有些别扭,便举着双手道,“喂,你老婆来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黑水客栈
海蒙一下子从李燕回的身上弹了下来,一边抹泪一边回头看,身后一个鬼影都没有,才知道他这是被骗了。
李燕回道,“我的事是一言难尽,今日来就是想问问,最近你出海吗?我想去趟卢令岛。”
“巧了,明儿一早就要去,”海蒙笑道,“公子,不如今晚你就在我家歇着,明天要起早呢。”
"女子。,,看着海蒙家早已不是两年前的样子了,家中摆设极为讲究,连他夫人身上也是绫罗绸缎外加披金挂银,显然,日子要好过多了。
晚上,海夫人备了一桌丰盛的酒席,海蒙得知李燕回不饮酒,便以茶代酒,敬道,“公子,这杯我敬你,感谢当年你的知遇之恩,不然,我们不会过上这样的好日子。”
李燕回推辞不过,只得接了,一口饮尽后,笑道,“其实,这是你自己拿性命换来的,不用谢的。”
第二日,来到海边,当看到那浩瀚的海水一浪一浪拍过来时,李燕回那熟悉的晕眩感又来了,这次更为严重,连双腿都开始打颤,几乎站不稳。
海蒙见他脸色有些不对劲,便问,“公子,你没事吧?”
李燕回摆了摆手,强忍着难受上了船,当船开动时,他就彻底受不了了,直拉滑倒在甲板上。
“公子!”海蒙连忙跑了过来,将他给扶了起来,问,“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我没事。”李燕回索性将衣摆扯下一块来,迅速将双眼给蒙住,心里这才好了些,“不用担心,就是有些晕水罢了。”
海蒙愣住了,之前在那样凶猛的暴风雨夜里,公子连大海都敢跳,如今在风和日丽的天气里,四平八稳的大船上,他竟说自己晕水!
这两年,公子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会变成如此脆弱了?
因眼上蒙了黑布,在船上的一切,李燕回都只能凭着记忆慢慢摸索着来了。好在大家都知道他情况特殊,在一些拐角或甲板上,大家都将杂物给清理干净,生怕他不小心磕着碰着了。
如此坚持了几天,李燕回成天闷在房间里实在难受,只得摸索着上了甲板,迎着海风,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公子,照这个速度,咱们明天就能到卢令岛了。”海蒙在一旁笑道,“这两年,武寒年可是很记挂您呢,到时见了面,少不得要数落你的。”
李燕回笑了笑,道,“数落就数落吧,反正也已经习惯了。”
这时,迎面开来一艘银色的在船,海蒙瞧了瞧,道,“这西月又有人出海了。”
李燕回侧耳一细听,果然,有船只靠近的声音,便道,“怎么,就许你可以出海,人家就不可以吗?”
海蒙笑道,“哪里,只是觉得奇怪,以前可是从来不曾见到西月国有人出海的。”
李燕回不以为意,只是站在船头,享受着海风吹在身上的感觉,很轻盈。
“宝珠,你瞧那个人!”
宝珠抱着一大袋的果子一边啃一边顺着龙蓁的手看去,只看到对面船上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正背负双手、迎风而立,一派的风流潇洒。她“噗!”地一声将果子核给吐了出去,道,“好看是好看,就是可惜了,是个瞎子!”
龙蓁瞪了她一眼,复又看了过去,道,“瞎子又怎样?像这样好看的人,世上又能有几个?我想啊,一定是老天爷妒忌他生得太好看了,所以才夺了他的眼睛。”
宝珠对“残疾人”没有兴趣,继续奋战自己手里酸酸甜甜的果子,问,“主子,你这次出来,又要上哪里去啊?不会又是东周吧?”
“不,”龙蓁道,“这次我们去北燕,我一定要找到可以改善西月土地的方法。”
两艘船擦肩而过,背道而驰。
上了卢令岛,李燕回脚落实地,这才一把扯了蒙眼布,待看清眼前的风景时,他都有些不敢相信。芳草茵茵,绿树成林,当日之语,竟成了真。
得到消息的武寒年大步跑了出来,一边跑一边喊着,“李兄弟!可把你给盼来了!”说着,便一拳要捶过来。
李燕回见他那捶头可不小,若是被挨一下,只怕有他受的,于是,他慌忙上前一把将那拳头给握住,喊了一声,“岛主,别来无恙!”
“无恙、无恙,”只是这样一句简简单单的话,根本不足以化解武岛主心中的激动之情,他仍是扇着蒲扇大的巴掌,狠狠拍了李燕回两下,道,“你这小子这两年跑到哪里去了?害是我想找你连个鬼影都找不着!”
被他拍得连连咳嗽的李燕回忙回道,“抱歉!抱歉!这两年有些事给耽搁了,我这不一脱身,就赶紧来找你们的吗?”
武寒年听到这里脸色才好看了些,一把揽住他的肩膀,道,“走,咱们哥俩好好聊聊,这两年你去哪里发大财了?”
李燕回被他大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