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唐乐山把热腾腾的牛奶倒入摆好的碗里,扑鼻的奶香混着茶香,空气立马甜了起来。
“阿涟尝尝!”唐乐山第一碗就端给邢涟。
闫真和孟小霜齐齐盯着邢涟,邢涟接过碗,矜持地抿了一口。
温热的液体接触到味蕾,丝滑浓郁,芬芳四溢,各种食材的香气层次分明又完美融合,让人喝了一口,还想和第二口。
“怎么样?行吗?”唐乐山满脸期待。
“嗯。”邢涟又喝了一口,笑意直达眼底,“好喝。”
“啊!”唐乐山如释重负,转向闫真和孟小霜,“吃吧,阿涟说好,肯定没问题啦。”
“唐师兄好厉害,”孟小霜用勺子舀了一口红豆沙,“师兄好像什么都会。”
闫真吃了,也跟着吹:“哇!好好吃!唐师兄你如果不是修士,做个厨子也饿不死。”
“哈哈哈!”唐乐山笑着找出食盒,“我也这么觉得!”
“师兄你要去哪?”
孟小霜见唐乐山把“奶茶”放进食盒,好奇地问。
“去后山给师尊尝尝。”唐乐山拎起食盒道,“你们坐会儿,我马上回来。”
“我跟你一起。”邢涟见状,立刻放下碗。
*
唐乐山和邢涟一直住在长青宫,这还是第一次去后山。
本以为后山郁郁葱葱就是个原始森林,想不到真去了,倒是别有洞天。
在一片开阔无比的草地上,依山建了个茅草屋。
虽说屋子简陋,但视野奇佳,坐在门口就能欣赏云卷云舒,晚霞日落。
只是当唐乐山和邢涟落了地,才发现茅草屋凉飕飕的,伸手碰一下门框,上面居然有冰!
“师尊!”唐乐山在门外大喊,“你在不在!”
屋里没声音,唐乐山嘀咕:“该不会又去无极宫喝酒了?”
“不会。”邢涟上下观察,这些冰,应该是灵气失控时留的。
至于为什么失控……
“师尊!”唐乐山再次敲门,“我来给你送奶茶啦!你要不要?不要我走啦!”
邢涟:“……”
唐乐山话音刚落,木门“嘎吱”开了。
“师尊?我进来啦?”
唐乐山礼貌地询问了一声,但他其实不用问,因为门一开,里面一览无余。
一张简陋的竹床,一口简单的木柜,再加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就是茅屋的全部设施。
上官真人趴在桌上,压着一张没有弦的古琴,酒葫芦躺在地上。
“乐山来了?”上官真人闻声抬起头,半眯着眼睛,古琴在她的话音中变淡,以至消失。
“师尊,你喝醉了啊?”唐乐山走进去,食盒放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
他仿佛走进一个大冷库。
“正好,喝点奶茶,解解酒。”唐乐山也不多问,打开食盒就拿出奶茶。
有些凉了,他还用掌心热了热。
“修行之人以沟通天地为目标,吃喝都是身外之物……”上官真人不知是睡蒙了还是没醒酒,叨叨着接过碗,喝了一口道,“真好喝!”
整座屋子的冰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等上官真人连汤带料干光了一碗,屋内屋外也统一了季节。
“你做了多少,还有吗?”她看向唐乐山。
唐乐山笑:“有很多,把你好伙伴的份儿也带上了。”
“不愧是为师的爱徒。”上官真人可算活了,伸手折起小鸟。
*
没过多久,茅屋前就坐了一排人。
不仅闫真和孟小霜来了,景苏真人、慧真人、俪儿、宏焰,全部到场,一人一碗奶茶。
而且唐乐山发现了上官真人“瞬间结冰”的本领,突发奇想,又搞出了奶茶碎碎冰。
于是有人吃热的,有人吃冷的。
“你身上什么味啊?”宏焰坐在唐乐山身边,总觉得味道不对。
闻言,唐乐山肩膀一歪,故意凑到宏焰旁边,坏笑道:“男人味儿。”
“……”
宏焰一脸嫌弃地远离唐乐山,接着又仿佛不够远,起身跑到另一边。
“嘿嘿。”唐乐山乐了,靠着竹椅晃荡。
邢涟不声不响地坐在一边,勺子却半天没动了。
他疑惑,为什么突然冒出来这么多人?
*
“小霜你考虑得怎么样?”
隔了一段距离的地方,俪儿再次问孟小霜。
孟小霜既然知道俪儿是认真的,这个问题就显得格外沉重。
平心而论,她当然想去,谁不想寻求更好的发展呢?
可一来她不熟悉无极宫的环境,害怕自己适应不了,二来,她也害怕无极宫的宫规。
永生绝情断爱,她能保证吗?
“对不起……”孟小霜歉意地说了实话,“我还没想好。”
俪儿却很好说话,点头笑着道:“没关系,你慢慢想。”
孟小霜无地自容,觉得自己配不上俪儿的耐心。
于是她咬了咬唇,跑去找唐乐山。
“唐师兄。”孟小霜小声道,“我能单独跟你说说话吗?”
“行啊。”唐乐山果断答应,起身跟孟小霜走。
邢涟差点捏碎自己的碗。
唐乐山跟孟小霜走远了,沉默的闫真才低声跟邢涟说:“邢师兄,他们去干什么呀?”
这些人对闫真来说全是大佬,他谁都搭不上,只有邢涟勉强算熟悉,所以才敢说话。
但邢涟也冷冰冰的,敷衍地回答:“不知道。”
闫真却看不出邢涟细微的波动,饶有兴致地继续道:“小霜是大姑娘了,会不会是看上唐师兄了?”
邢涟:“!”
闫真满眼欣羡地望着唐乐山的背影,兀自嘀咕道:“像唐师兄这般男子,就应该尽早下手,如果我是女子,肯定也会喜欢唐师兄。”
邢涟:“……”
不想听闫真说话,屏蔽!
唐乐山和孟小霜走了很远,直到走进了林子里,孟小霜才闷闷不乐道:“唐师兄,我不知道该不该去无极宫。”
唐乐山布下隔音的结界,随手扯了个叶子捏着玩,好脾气的问道:“怎么了?跟我说说?”
孟小霜虽人在内门,但她最信任的却是唐乐山。唐乐山给她的感觉总是伟岸又可靠,关系到终生大事,她六神无主,只能求助唐乐山。
她把上官真人的话和自己的纠结告知唐乐山,掰着手指头问:“唐师兄,你说我该不该去呀?”
当初俪儿让孟小霜去的时候,唐乐山是听见了的,此时只是更加清楚了来龙去脉,等孟小霜说完问题,唐乐山思索了片刻,才问道:“小霜,你说的那些担忧确实存在,但是你内心深处,是不是还有想法?”
“……”孟小霜的手指掰得更用力了。
过了一会儿,孟小霜才下定决心般,鼓起勇气问道:“唐师兄,你以后会找个什么样的道侣?”
“呃……”唐乐山垂眸注视孟小霜,语塞了。
孟小霜接触到唐乐山的视线,脸“唰”得红了,再次低下头。
最真实的想法,就是她舍不得离开唐乐山!
唐乐山愣了须臾,提气抹了把脸。
孟小霜从后院出来,直接赶鸭子上架,来了修真界,从“没见过世面”到“见世面”,可以说一点过渡都没有。
那么以她的阅历,接触过的人少之又少,更别提男子了。
情窦初开的年纪,唐乐山恰好出现,接连救过她几次,让她产生依赖感,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唐乐山道理都懂,但他要怎么说,才能不伤害到脆弱的年少情怀,却是他没经验的。
作为一个成年人,也许装傻充愣糊弄过去是个好办法,可唐乐山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他索性抱着胳膊,弓腰直视孟小霜,说道:“小霜,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想不想听?”
孟小霜果然被吸引注意力,抬头迎视他,点点头。
唐乐山一笑:“你不要告诉别人哦,我啊,喜欢男人。”
孟小霜:“!!!”
大概是过于震惊,孟小霜错愕过后,“噌”地看向宏焰。
唐乐山:“???”
顺着孟小霜的视线看去,唐乐山哭笑不得:“喂,你看谁呢!”
孟小霜赶紧收回视线,摇了摇头,又点点头道:“你放心吧师兄,我绝对不告诉别人。”
说完,她突然释怀了,也笑了出来,补充道:“唐师兄以后,肯定会找个很好很好的道侣。”
唐乐山莞尔,直起腰调侃道:“这就不是你小小年纪该操心的咯!”
他望向远处的天空,叹息着说:“你的路啊,还有很长很长,这么长的时光,是不能把道侣当成目标的,有就有,没有就没有,那不是生命的必需品。”
唐乐山在这一刻,突然体会到当年闻叔的心情。他并不想说教,只想把自己走过的路,总结给晚辈听。
所以他的语气也变得语重心长,慢悠悠说着下半句:“能填满你的人生,让你觉得活着有意义的,应该是你喜欢做的事。每天每天,当你在做这件事时,你都会心怀喜悦,想一直一直做下去。小霜,你可以试着找找这件事。”
谁能轻易决定自己的一生呢,孟小霜不能,唐乐山也不能。
因此唐乐山希望孟小霜开心,不管是去无极宫,还是留在凌云宗。
孟小霜面露茫然,听得似懂非懂,不过有一句话,却鼓舞到了她。
原来人可以活得有意义。
*
邢涟谁也不搭理,左等右等唐乐山也不回来,心情逐渐不美丽。
有什么话要说这么久?
胸口塞棉花的气闷感再次笼罩邢涟。
“你这徒弟人缘真好。”慧真人坐在上官真人旁边,像个贵妇人般搅动着豆沙。
“得我真传。”上官真人眯着眼道。
慧真人美眸半侧,瞥了上官真人一眼:“你呀,少喝点酒。”
“哈哈!”上官真人笑起来,笑容如少女般明媚,“我五百年没喝酒了,还不准我喝呀。”
“……”慧真人仿佛叹了口气,“你别笑了,笑得我难受。”
上官真人:“你难受什么?我背后有掌门,有仙尊,过得不知道多开心。”
“注意措辞啊小师妹,”景苏真人此时插话,“还有我呢!”
话是这么说,他低头喝茶时,视线还是飘向邢涟。
等唐乐山回来,宏焰最先表示不满:“唐乐山,你找我来不会就是喝茶吧?呃,奶茶?”
“不然呢?”唐乐山道,“今天不打架啊!我好不容易泡的药浴,不宜流汗。”
宏焰:“不就是个药浴吗?我给你灵石,让你再泡一次!”
唐乐山:“恐怕不行,曹长老不会同意的。”
孟小霜心里的负担轻了,回来后眼睛都亮了。听着唐乐山和宏焰斗嘴,她不住地来回瞟两人,想到唐乐山跟她分享的秘密,情不自禁地隐隐激动着。
“乐山啊!”上官真人喊道,“你跟小霜说什么悄悄话啦?”
孟小霜吓到,瞪大眼睛看向唐乐山。
唐乐山却笑了笑,朗声回复:“都说是悄悄话了,能告诉您吗?慧长老奶茶够吗?再带点回去分给宫里的姐妹吧!”
话题被他堂而皇之带跑,之后他们就分奶茶,闫真和孟小霜也各自带回去些。
*
等所有人都走了,上官真人去补觉,唐乐山和邢涟才回到寝宫。
“阿涟,怎么一直没听到你说话呀?”唐乐山问邢涟。
不知为何,唐乐山觉得邢涟似乎不高兴。
“有什么好说的。”邢涟心里堵了老半天,唐乐山终于问了,他却并没好受。
回到寝殿,他就径直走向自己房间。
可是手掌都触到门板了,还是没控制住,问唐乐山:“小霜跟你说什么了?”
“哦,她就是问问我的意见。”
唐乐山跟邢涟没什么可瞒的,除了道侣的片段,他把其他的告诉了邢涟。
邢涟听完,转身面向唐乐山:“就这些?”
“是啊,还能有什么。”唐乐山莫名其妙地看着邢涟。
“没什么。”邢涟不再多说,重新推门进屋,身影消失在门缝。
唐乐山:“???”
少年心思这么多变吗?一会儿风一会儿雨?
唐乐山已经不记得自己在邢涟的年纪是怎样了。
不过他知道邢涟不善表达,他此刻追问也没用,只好在门外道:“阿涟,我也回屋啦,有事随时叫我吧!”
“知道了。”邢涟在门内说了一句。
他站在屋子中央,听到唐乐山回房间的关门声,才缓缓坐到凳子上。
为什么唐乐山身边总是这样热闹?
为什么总有人需要唐乐山帮忙?
为什么山上还有别人?
邢涟仰头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平复自己纷乱的思绪。
是了,如果只有他们俩就好了。
就像刚来修真界时,唐乐山帮他洗了衣服,直到现在,他还记得那天的皂角香。
*
唐乐山在长青峰喝奶茶时,韩磬在丹阳谷饱经折磨。
他习惯独来独往,平时很少与他人交流,所以谷里多是点头之交。
可自从他中了唐乐山的符咒,他耳边却充斥着这些“点头之交”的骂声。
【亲传就是傲气,眼睛都长头顶,不会正眼看人。】
【天灵根也不过如此嘛,连个魔修都打不过。】
【亲传是怎么伺候师尊的?关起门来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啧啧。】
如果这些韩磬尚且能忍,那么更让他崩溃的,是少数几个与他交好的同门,却也在诋毁他:
【韩磬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