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外面的人打断。
帘子被人粗暴的掀开,一个面颊削瘦,留着山羊胡子的元婴修士,指着林衡和晏逢卿对手底下的人说:“先把这两人关在一起,明天在做灌血仪式。”
说罢就有两个人上了马车,想要将林衡和晏逢卿拉下去。
晏逢卿面色不悦,眉头紧皱,身体往后退了退,手心里缓缓冒出一道寒气。
见状,林衡立刻扑上去拉住晏逢卿的手:“大师兄,你现在尚未炼化血煞刀,身体里的煞气也没有消失,不可以动用灵气。”
紧接着林衡扶起晏逢卿,躲开这两人的手,笑着说:“我们自己会下去。”
站在马车下面的元婴修士露出不屑的微笑:“乖乖听话也好,到时候少些皮肉之苦。”
扶着晏逢卿走下马车,眼前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大宅子,他们被关进了其中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背阴,屋内没有任何照明的东西,关上门视线立刻变得昏暗无比,勉强看得到前面是一张床。
见屋外的人已经离开,林衡小声对晏逢卿说:“大师兄你别担心,褚奇回万剑宗搬救兵,我爹应该很快就能找到我们,你先休息一下吧。”
忽然想起晏逢卿不能让人碰,林衡连忙撒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现在有没有感觉怎么样?”
没有闻到那股恼人的冷香出来,林衡松了一口气。
“没事。”晏逢卿从进入这间屋子开始,就变得有些不对劲,眼神中沉沉浮浮,像是一叶无依无靠的扁舟在海面上孤独的航行。
风暴将至,无岸可依。
过了好一会儿,晏逢卿终于动了动,指着床头的方向说:“那个下面有个暗格,里面有蜡烛。”
林衡立刻跑过去翻找,果然在床头下面的位置发现一个暗格,打开之后摸出来一把蜡烛。
这些蜡烛长短不一,都有燃烧过的痕迹,其中有几根只有指头那么长。
“大师兄你怎么知道?”林衡一边用法术点燃蜡烛一边低着头问晏逢卿。
“想知道吗?”晏逢卿面无表情的看着床头。
看不出晏逢卿的情绪,林衡也不好开口,只得闷闷的说:“方便说吗,不方便就算了。”
晏逢卿没有说话,只是缓缓走到床头的位置,然后坐了下来。
林衡找了个床尾的位置坐下来。
看来晏逢卿是不方便说了。
刚刚进来的时候,听下人们说这里是冯府,但又从那个元婴修士口中听到药鼎,思来想去肯定都跟晏家有关系。
侧目看了一眼晏逢卿,他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跟第一次见面一样,毫无生气,就像是一具傀儡,精致的瓷器娃娃。
后半夜,林衡睡得迷迷糊糊,耳边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
“我是他们最满意的容器。”
“什么?”林衡睁开眼睛,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转头就看见晏逢卿,正将自己的手掌置于烛焰之上。
橘色的火光在白皙的掌心跳动,一缕黑烟跑了出来。
晏逢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一片阴影。
“我曾经在这里呆了四年。”
冷清的声音再度响起,林衡回过神来,下意识捂紧了自己的手掌,然后小声问:“大师兄你不疼吗?”
“以前会疼,但现在已经习惯了。”晏逢卿低着头看不出表情,掌心那块皮肉已经变得焦黑。
“好吧,你有自虐倾向,我能怎么办。”林衡不满的小声嘟囔。
被晏逢卿这么一闹,他也彻底睡不着了,一直望窗外,等到天明。
好在后来晏逢卿没有继续自虐,只是静静地坐在床头,安静得像一副画像。
天刚亮,房门就推开。
进来的中年妇女,盯着两人看了一会儿,指着林衡说:“先把他带去。”
林衡被拉出去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晏逢卿,他依然安静得了无生气。
也不管晏逢卿看见没有看见,林衡用口型无声的说了句:不要担心。
外面大雪纷飞,冬日的寒冷在天地间弥散开来,只穿了一件袍子的林衡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被带去的地方似乎是个山洞,洞中放了几个火盆,火炭在盆中燃烧,可是散发出来的热量不足以消除严寒。
在正前方的位置有一个巨大的铁笼,里面关着七八个女人,无一例外她们的肚子都高高隆起,还值得注意的是她们手臂上都是纵横交错的伤疤。
相比于穿戴完整的孕妇们,右边铁笼里的人待遇就更差了,这里面有男有女,且衣不蔽体,白花花的身体相互交缠,他们双眼赤红,仿佛没有神志一般。
林衡惊得往后退了一步。
如果没记错这里应该不是合欢宗吧……
迎面走过来一个人,是把他们带回来的那个元婴修士,他不耐烦的看着林衡说:“谁让你们把他带来这里的?”
“李管事……”中年妇女连忙低头下,唯唯诺诺的说:“不是您说先带新来的灌血吗?”
“先带到大少爷的房间,大少爷不喜欢药鼎。”李管事沉着声说。
“是是。”其他人立刻点头哈腰。
转身走出山洞,林衡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什么合欢宗大型集会现场,他根本就一点都不想看,这种事没有感情会很恶心。
穿过长廊,来到一处僻静的小院子,里面的牡丹花开得正艳,虽然现在是隆冬,但院子里的阵法可以让娇弱的鲜花常开不败。
一个侍女从屋子里走出来,规规矩矩地站在门边,低着头,肩头不住地颤抖,尽量掩饰,仍然遮挡不住她此时的失态。
“自己进去。”李管事推了一把林衡。
脚下踉跄,林衡跌跌撞撞走进了房间。
刚一进来,身后的房门就“砰——”的一声关上,屋子里很黑,没有一丝光芒,仔细分辨才发现只有是有窗的地方都被黑色的幕帘遮挡住。
偌大一个房间像极了一副棺材。
“轻点,轻点……”前方传来粘腻的女人声音。
林衡将目光转向声音来源的相反方向。
不是人人都对活春宫感兴趣的,幸好房间黑只能看到模糊的两个轮廓在床上纠缠。
伴随着女人的尖叫,传来一个男人的低喘声,接下来是衣服布料摩擦的声音。
半晌之后,黑暗中亮起一道白光,巨大萤石悬在床头的位置,旁边还有一块被拉扯下来的黑布。
一个长相俊美的男人半躺在床上,衣服拉到胸口以下,虽然刚经过了一场欢愉,但他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这份冷冰冰的气场莫名地跟晏逢卿有些相像。
“过来。”男人对着林衡喊了一声。
林衡眨了眨眼,又四下看了看,确定是在叫自己。
硬着头皮往前走了一段,停在一堆衣服前面。
不能再往前了,这里的气味让人受不了!
男人感觉到林衡停了下来,他抬起眸子打量了一眼,挑起一边嘴角,意味不明的笑着说:“这次倒是挑了个好货色。”
“那个……”林衡犹豫着怎么开口:“能不能放了我?”
“被李素那个混球抓过来的?”男人轻蔑了笑了笑。
“是……被人抓来的。”林衡嘟囔着说。
还不是被人你们的人抓来的,都不是好人。
“害怕我吗?”男人笑了笑,眼中没有温度。
林衡愣了愣。
害怕倒是不存在,只要体内的禁制有所触动,林怀就会再第一时间找到他的位置,就是……觉得恶心。
想起褚奇说过晏家是靠鼎炉发家的,刚刚又看见这么多污秽的东西,越发对晏家没有好感了。
“不……不害怕。”林衡低着头。
“你应该害怕我的。”男人突然从床上翻身坐起来,大步跨到林衡面前。
“哦哦,我害怕。”林衡赶紧补救。
“不要害怕,反正当不成药鼎的结局就是死而已。”男人钳制住林衡的下巴,迫使他抬头看着自己。
“药鼎是怎么产生的?”林衡问出了一直盘踞在心中的疑问。
“对了,当成了药鼎,也会死。”男人像个神经病一样,笑盈盈的看着林衡。
“所以……药鼎到底是怎么来的?”林衡很想知道答案,但又不愿意去问晏逢卿,总觉得问出口是对晏逢卿的一种伤害。
“你会死哦,怕不怕?”男人在林衡的下颌上来回抚摸的手指,倏然向下来到他的胸口,在心脏的位置狠狠戳了一下。
“唔……怕。”林衡点点头,要不是体内的禁制属于被动技能,他早就召唤林怀来接自己了。
这个世界有谁不怕死呢?
“灌血失败的都会变成一具只知道交合的躯体,他们会一直交欢直到死亡。”男人虽然笑着,可眼神却越来越冷。
林衡心中一凛。
这么恐怖?那这晏家还真是不干人事。
“就……你要怎样才能放了我?”林衡从男人眼中看出,对方并不喜欢药鼎的诞生过程,于是小心翼翼的试着问。
“就算是灌血成功,你也会沦为比鼎炉还不堪的存在,每一次交合都是在吸取你的生命。”男人的眼神逐渐有些癫狂,手指从林衡的胸口上移到锁骨。
“那求求你放了我。”林衡一时间不知道男人是什么意思,但前面男人问他怕不怕,估计是想让他害怕求饶?
“知道妖血吗?它会让你失去理智,变成一条只知道求欢的狗。”男人的手指重重地摩擦着林衡的锁骨,留下一道道鲜红的印子。
“这个吧……知道一点。”林衡又点点头。
从芙葭那里知道所谓的药血是妖兽发情时候的精血,而晏逢卿作为容器,体内都是这种血,大概这种血也是晏逢卿身上冷香的来源。
从晏逢卿发作时全身瘫软的样子,也能知道眼前这个男人说的话不假。
“就算你死了,身体还是会被收回来,做成储存妖血的容器,而这些妖血都来源于那个男人。”此时男人的眼神从癫狂变成了恨意,手不自觉地掐住了林衡的脖子。
“咳咳咳……”林衡被掐得喘不过起来,他抬手想要掰开男人的手指。
下一秒脖子一松,完全没有了桎梏,呼吸立刻变得顺畅,还没来得及把气喘匀,男人的脸突然靠近。
“你知道那个男人吗?”男人眼中是无尽的厌恶。
“就……不知道。”林衡揉了揉脖子。
这个男人怕不是个疯子吧,说了这么久的话,感觉都不在一条线上,这人一直在自说自话的样子……
“那个男人是万剑宗的大师兄晏逢卿,你不知道吧,哈哈哈哈……”男人止不住地哈哈大笑,笑到眼角都渗出了泪水。
突然,笑声戛然而止,男人阴毒的声音传了来:“别看他一副冷冷清清的样子,一旦妖血发作,也是个贱货。”
林衡看了男人一眼。
现在可以确定了,这人就是有毛病,不过他说晏逢卿的事……
“他……修为很强。”林衡皱眉。
以晏逢卿发作时宁愿自残的样子就不像是男人口中所说的,还有晏逢卿把红绡这个金丹压着打,身上的秘密肯定不至药鼎这一点。
“要不是,要不是……”男人突然低头喃喃自语:“他能活着从风之谷出来,早就是个万人骑的贱货,他就是一切罪孽的来源,就他能够成为容器,这种人就该去死。”
男人反复不停的咒骂着晏逢卿,在接下来的半个时辰中,林衡听到耳朵生茧子。
这晏逢卿有没有病还待定,这个男人肯定是有病的,骂了这么久难道不累吗?
“你说他该不该死?”男人转头盯着林衡的眼睛问。
“就……”想说不该,但男人的眼神着实吓人,林衡立马改口:“该。”
“他就不该活着,要是他没有扛过妖血,就不会有今天的药鼎,他就是罪魁祸首。”男人愤恨的说。
林衡很想反驳。
要是晏逢卿没有扛过妖血,肯定会变成只知道交欢的行尸走肉,猪狗不如的活着。
可这一切并不是晏逢卿想要的,人的本能都是想活下来,有错的是晏家!
“你有没有想过你定罪的方式可能有点问题?”林衡抬头看着男人说。
“他就是天底下最恶心的男人,他就是婊.子,他就该死。”男人又开始自说自话。
林衡默默撇开头。
跟脑子有病的人无法沟通。
一边听着男人的碎碎念,一边脑子开始打结,昨晚被晏逢卿吓醒之后,他就一直没睡,这会倒是真的困了。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了。
“你说是不是这样?”男人突然拔高声音,吓得林衡轻轻瞌上的眼皮倏然睁眼。
“是是是。”林衡连忙点头。
什么玩意,杀人还不过头点地,这人是来进行精神攻击的吧。
“晏逢卿跟他娘一样都是贱人,不要脸!”男人越骂越狠,似乎不够解气,一脚踢翻了旁边的香炉。
香炉有半人来高,“哐镗——”一声倒地,里面的香灰漫天飞舞,呛得林衡鼻子难受。
林衡觉得自己实在忍无可忍,想打晕面前这个比盛夏知鸟还要恼人的玩意。
回头看了一眼房门,想要跑出去不太可能,外面的院子里设有禁制,眼前这男人是金丹修为,打肯定也打不过。
他顿时感到一阵挫败,早知道就不出门找褚奇这个败家玩意了,不找这孙子就不会被红绡关在地宫,不关在地宫就不会和晏逢卿一起到了这个鬼地方。
想想这一切都是红绡的错!
耳边似乎传来一个细微的声音。
“这边,看这边。”
林衡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揉了揉耳朵,还是听得到这个声音。
“看这边,右边,右边。”
意识到真的有人在叫自己,林衡疑惑转头,在房门的角落里蹲着一个人,但是荧石照明范围有限,看不清楚对方的长相。
“过来。”那人招了招手。
林衡回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