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珩也咧嘴笑了起来,握着宫渝的手腕晃了晃,“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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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走到停车场,宫渝刚把钥匙从口袋里掏出来,就被一旁的关珩伸手握住臂弯。
“哥哥,方向盘很凉,我来开吧。”
宫渝挺惊讶,“你会开车?”
关珩把拉链往下拽拽,让衣外套前襟没那么臃肿,好方便坐进车里,拿走宫渝手中钥匙的同时,顺手掏出口袋里的驾照,放在宫渝掌心。
他打开副驾车门,护着宫渝的后脑让他坐进副驾,然后从另一边上了车,边发动车子边解释道:
“以前假期的时候,我帮别人开过拖拉机,赚了不少钱呢,所以一满十八岁,我就赶快去考了驾照,想着以后要是没读好书,还能出来开出租车赚钱养家。”
“我驾照是在交警大队考的,没报驾校,才花了八百。”
小孩子的语气里满满的都是骄傲自豪,可宫渝听完了却莫名心酸起来。
他打开驾照看了眼宫渝的证件照,嘴角弯了弯。
长得好看的人果然不需要花里胡哨的包装,只一张证件照就足以让人怦然心动。
关珩倒车技术十分娴熟,要不是看到他那张稚气未脱的脸,还真会令人误以为他是个轻车熟路的老司机。
宫渝摘下口罩揣进口袋里,将关珩的驾照放在中控边上,说道,“你这么优秀,做什么都会做好的。”
关珩点头,趁着前方道路平直的机会,轻碰一下宫渝的手背,笑道,“总算暖和起来了。”
宫渝迅速看他一眼,然后转过头,将目光落到窗外。
关珩在地图上看到宫渝经常去的餐馆,心中也就认定宫渝喜欢这家店的菜式,所以直接就导航到了那里。
下车的时候,关珩在宫渝的脸上抓到了一抹转瞬即逝的紧张,他诧异道:“怎么了哥哥?”
说完还跟着宫渝一起朝四周警惕地瞅了两圈。
宫渝摇摇头,戴上口罩往里面走,“进去吧,没事了。”
刚坐下没多久,菜就上齐了。
关珩看起来饿得不行,捧着一碗芡实百合粥喝得极为满足,看得宫渝心酸到无以复加。
两人坐在对面,关珩把宫渝眸中的复杂情绪尽收眼底。
看了关珩一会儿,宫渝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
他放下筷子,低头在背包里翻了起来,掏出一张他前几天新准备的卡递给关珩:
“你还有几天就放假了吧?拿这个买点礼物,回去送给家人们。”
关珩见状,忙放下碗双手拒绝,“不不不,哥哥,我有钱,你给我的那些,我挥霍十年都用不完。”
宫渝的手没有放下,也没有说话,只执意地举着,让关珩收下。
关珩舔舔嘴唇,面露难色,“其实哥哥,我有件事想要跟你商量。”
宫渝把卡放在关珩手边,示意他尽管说出来。
“哥哥,我爸妈又给我生了个妹妹,”关珩低着头,看上去可怜极了,似乎下一秒就能哭出来,“这次寒假回家……可能就没有我住的地方了。”
闻言,宫渝微微蹙眉。
在两人签约那天,他大致问过关珩的家庭情况,外婆、爸爸妈妈、哥哥弟弟和他一家六口,挤在一套不到一百平的小房子里艰难度日。
而如今竟然又生了一个,这让人如何是好。
但其实没有感受过亲情的宫渝,真的很羡慕这样的美满家庭。
这种即使穷一点,也能跟家人待在一起的幸福感,却让他无从奢望。
“所以……我可以暂时借住在哥哥家里吗?”
说完,关珩又怕宫渝不答应似地,慌忙补充,“我可以给哥哥做饭,还有……哥哥可以……”
他脸色微红,“……用我。”
他话音刚落,宫渝那白净的面皮便瞬间涨得通红,嘴上磕巴起来,脸上的表情甚至因为羞愤而有些恼怒模样:
“你,你想住就住好了,说,说这些做什么?我又不是……”
宫渝不自然地转过头盯着窗框,“我又不是图你那个。”
“那哥哥为什么要海选金丝雀呀?”关珩存心想要逗逗他,“难道不是因为想要做……”
关珩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看向宫渝。
“你的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宫影帝的面上挂不住了,“你年纪太小,我不能做!”
“啊?”关珩大眼疑惑,“可哥哥不是说过,自己很喜欢做饭吗?”
做,做饭?
……操。
宫渝尴尬地红着脸,不敢看关珩,犹自狡辩道,“对啊,我就是说……”
说到这里,宫渝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不可能承认自己的厨艺不好。
但是如果不承认,又坐实了他想歪的事实。
“那哥哥为什么说我年纪太小,你不能做呢?”关珩看上去势必要将道德绑架进行到底。
如果能让宫渝就此不再进厨房,放过锅碗瓢盆,那他关珩无形中也是为辛苦的消防队员们减少了潜在业务量,很大程度上地避免了公共资源的不必要损失。
“那以后饭我来做吧?就当是谢谢哥哥收留我啦。”关珩笑。
宫渝瞪他一眼,转移话题,“我去结账。”
“不,说好了今天我请客的,”关珩从椅子上站起来,握住宫渝的肩膀将他按回椅中,继而突然俯身亲了一口他的发顶,得逞地逃出包厢,“哥哥已经付了饭钱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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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白昼时间短,吃完了饭,外面的天空已经是一片漆黑。
等红灯的时候,关珩长舒了一口气,摸摸并无起伏的平坦胸腹,“吃饱的感觉真好。”
宫渝歪头看他一眼,忍不住回忆起他层叠衣服之下的漂亮胸肌腹肌。
意识到自己的思想不纯洁,宫渝紧忙恼怒地转过头来。
然后他想起了关珩吃饭时候略显急促的样子,结合关珩的自身情况,自然也就联想到更多。
“中午没吃饭吗?”
他问完,又细品了一遍关珩的话。
不对,他这句话的意思,听起来像是以前经常挨饿的样子。
于是又问道,“你以前总是吃不饱饭吗?”
去影视城找宫渝之前,关珩刚下飞机。
他言简意赅地跟关羿报备了一下公司在国外新投建的发电站情况后,便转身抢过方特助的车钥匙夺路而逃,气得关羿给他狂发了十几条破口大骂的长语音。
连细细划分的时间都没有,更别提吃上半口东西,再加上关珩实在不喜欢飞机餐,空着肚子这么久,自然是饿得不行。
关珩眯着眼睛看着前方八十多秒的红灯,听见宫渝这样问,便想逗他笑笑。
“嗯,以前我们兄弟三个总是抢饭吃。”
宫渝面色忧虑:“那你哥哥对你好吗?会不会仗着自己是大孩子,就欺负你和你弟弟?”
“不,其实我哥对我挺好的,小的时候家里很穷,”关珩蹭蹭发痒的鼻尖,将自己脸上的情绪隐藏进车窗的阴影里,“虽然现在也不富有,但至少好了一点……”
关珩顿了顿,抬头缓缓舒了口气,“那时候我们经常挨饿……”
宫渝见他回忆起小时候的艰苦日子,忙出言安慰:
“没事的,小关,你不要气馁,你现在上着很好的大学,而且还有我帮你,凭你的资质,以后一定会大富大贵的。”
我也会把钱都留给你的。宫渝心想。
“挨饿的感觉很不舒服……”
关珩声音轻颤,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太过了解他的家庭情况,宫渝几乎要怀疑他是在憋笑。
但人到了激动的时候,哭和笑的声音是很相像的。
宫渝摇摇头,甩开这个想法。
关珩继续说道:
“那时候,我哥连屎都吃。”
宫渝大惊失色。
关氏集团总裁办公室。
正低头看文件的关羿猛地打了个喷嚏。
第17章
带着关珩再次回到自己家中的宫渝,心情却与上一次有了不一样的变化。
进门的时候,他还是照旧拿着大筐拢住了企图冲出入户门的肥猫们,一扭头见关珩脸上带着笑意,正准备从他怀中把筐接过去。
见此情景,宫渝也就顺理成章地松开手,放心地交给了他。
至于递筐时两人指尖相碰所带来的紧张不安,宫渝则是把这一切都归结于关珩的这张脸。
都是因为关珩长得让人觉得充满了信任感,而并不是他对关珩动了什么龌龊心思。
“哥哥,很晚了,你要早点休息,明天几点到片场?我起来给你做早餐。”
关珩也学着宫渝往常的样子,把手伸进猫筐里挨个儿撸着,温和的目光暖阳般洒在宫渝脸上。
宫渝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忙抱起在他脚边上蹿下跳的老四摸了两把,然后将它放进大厅里随处可见的猫窝中,煞有介事地朝一楼浴室走去,“明天方木来接我,他会给我带早餐。你早点睡不用管我。”
关珩站在原地没再吭声,抱着一筐猫走回猫房。
睡觉的时候,宫渝抱着膝盖坐在床边迟迟没有熄灯,手边是明天要拍摄的剧本片段。
他不是不困,就是觉得心里好像有什么事在悬着一样,让人觉得很惦念。
直到门口传来了敲门声,宫渝才瞬间反应过来。
他似乎……是在等关珩。
宫渝忙下床趿着拖鞋过来打开门,还没等他说话,一杯温热的牛奶就递到了手边。
“哥哥喝点牛奶,有助于睡眠。”
少年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听不出他的情绪。
宫渝双手将杯子接过来,动动嘴唇,犹豫道,“你……”
他觉得直接开口留关珩在自己房间睡的话,会显得他有点为老不尊,于是微微侧身,给关珩让出一条路,方便他凭借着自觉性走进来。
可少年竟然不但没有抬脚迈进房门,反而后退了两步,朝隔壁房间走去。
“哥哥晚安。”
宫渝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关珩给他一种长高了点的错觉。
想到这里,宫渝摇摇头。
十几天而已,又不是吃激素,哪儿会长得这么快。
躺在床上,宫渝心里琢磨着小孩儿到底是在生气还是有了什么别的情绪,眼睛眨巴眨巴着,不一会儿便慢慢沉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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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越接近大结局的的桥段就要越复杂一点,需要演员精准地掌握角色所需要的情绪张力。
宫渝刚换完衣服,从卧室里走出来的时候,手里就已经握紧了剧本,默背的时候偶尔看上两眼。
“哥哥下楼梯要小心点。”
关珩的声音突然传来,宫渝这才发现他在一楼的厨房里忙活着。
宫渝看他情绪似乎还不错的样子,压抑了一整晚的担忧瞬间释然,“啊,好。”
他听话地扶着楼梯扶手,一步一步稳稳当当地走了下来,站到关珩身边,偷眼观察他脸上的情绪,辨别他是否还在生气:
“小关,你不是放假了吗,起这么早做什么?一会儿吃完早餐,去睡个回笼觉。”
关珩没回答他的问题,反倒向宫渝提问,“哥哥,在这边怎么坐公交车啊?”
宫渝莫名,“你要去哪里?地库里有车,所有钥匙都在门口,你随便开就好了,干嘛要费劲去坐公交?”
关珩摇摇头,抿着嘴唇道,“不行的哥哥,我要是开着玛莎去打工,他们不会要我的。”
宫渝抓到关珩话里的关键词,“你要去打工?”
关珩嗯了一声,把手中做好的三明治放在盘中,递给宫渝:
“我不想让人觉得我一无是处。”
宫渝皱皱眉,接过三明治咬了一口:
“小关,没有人觉得你一无是处。”
他不愿意听到关珩对他自己的贬低。
明明他是那么优秀的孩子。
“可是,我想赚点钱,”关珩抬起头,眼中有委屈,“想让哥哥觉得,我也是个有用处的人。”
临近春运的假期实在很乱,宫渝不放心关珩一个人在闹市里打工,想起剧组这几天在招小工,便问道:
“那要不你跟我去片场吧?这段日子需要临时工,你年轻有力气,去那里帮帮忙,接触一下新鲜事物也好。”
“真的可以吗?不会给哥哥带来麻烦吧?”关珩的尾巴摇得飞快。
“不会,”宫渝摸摸他的脑袋,失笑着挣了挣关珩突然抱住他手臂的胳膊,“好啦好啦,吃完饭就出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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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渝,这几天休息得怎么样?”陈可宏刚一见到宫渝,便抛下跟他聊天的统筹,笑呵呵地端着个保温杯盖儿走过来,“今天你的戏可挺辛苦啊。”
宫渝对自己的要求很高,每当第二天有复杂桥段时,他都会提前将剧情捋得滚瓜烂熟,绝不给与自己演对手戏的演员添麻烦。
闻言他笑了笑,“没问题的陈导,我休息得挺好,倒是您大冷天的一直在这儿辛苦了。”
陈可宏自来就喜欢宫渝这样性格的孩子,被他温声关怀后更是喜笑颜开。
他抬起胳膊揽揽宫渝的肩膀,“行,休息好了就行,去化妆吧。”
宫渝点点头,抬手扶了一下眼镜,“对了陈导,我之前带来的那个小朋友您还记得吧?”
陈可宏在众神云集的影坛里能有今日的成就,完全是靠他那双极会挑人的毒辣眼光,更别说见到关珩这样万中无一的优秀苗子。
被关珩拒绝后,他那几天连吃饭的时候都惦记这小孩儿,此时被宫渝一提,自是连连点头,“记得记得,怎么,那小朋友改变主意了?”
宫渝见陈可宏对关珩有印象,还没来得及说自己要拜托他的事,紧接着就被自己心中下意识浮现出来的小小骄傲给惊到了。
他清清嗓子,“啊,没,但是他放寒假了,我想让他来剧组锻炼一下,如果他喜欢这种氛围,再让他试试戏也不迟。”
这事儿对陈可宏来说实在不算件坏事儿,他紧忙点头,“好啊,他能愿意来那是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