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是不喜欢他。”萧月看了他一眼,道,“未曾深交,只在宫中见过两面。我对他也并无好感。”
古代女子结婚之前,与未婚夫没见过面并不少见,因此婚后出现婚姻悲剧的概率并不小。
或许就是如此,萧月不得已结了婚,最后发现对方品行不端,不但行事粗鲁蛮横,还好色势力,在外面偷养小妾。
这一点梁轻知道,经历了前世的萧承衍也知道。冷情冷性如萧承衍,也不希望见到与自己一同长大的堂妹遇到前世负他的男人。
萧承衍放在桌上的胳膊肘被梁轻推了一下,他自然起身,将烧好了的水壶过来,道:“皇帝的意愿是不可以更改的,公主殿下不愿意,那么就只能让徐家毁约。”
萧月一愣,道:“怎么让他们毁约?”
萧月自小读圣贤书,从来没往别的方面想过,但是多活一世、见过各种人心险恶的萧承衍不同。
“不孝父母,不要子嗣,对方与你成亲后,不得纳妾,不得入仕。”
萧承衍又被梁轻给拍了下手臂,伸手给人倒了杯茶水,低头道,“用什么办法,都可以。”
萧月惊呆了,她本以为上镇国公府讨要萧承衍的卖身契已经足够出格了,但是萧承衍说的每一条,都是与当世人的观念和圣贤书上所写相悖,加在一起,可以说是惊世骇俗。
梁轻也有些惊讶,萧承衍的思想,一点都不古板守旧。
梁轻接了萧承衍递过来的茶盏,喝了一口,道:“不妥,公主殿下,以上哪一条你做了,日后世人如何看你不说,将来的驸马怎么办?皇上和太后的颜面置于何处?”
萧月道:“那我该如何?”
梁轻想了一下,看着喝空了的茶盏,道:“公主有心上人吗?”
萧月一愣,面上有些红:“还未。”
梁轻摸了下鼻头,“假如有一个心上人,公主与他相爱非常。因为不得已,公主只好将心上人藏在府上,为了不委屈着对方,施予极大的恩宠,把人惯的无法无天。”
萧月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萧承衍偏过头,浅色眸子淡淡看了梁轻一眼。
梁轻觉得未来自己倒台了,可以去做个说书先生,他继续绘声绘色道:“听说公主要成亲,心上人悲痛不已,公主更是左右为难。”
萧月低下头,又抬眼看梁轻手中的茶盏,若有所思道:“就像梁大人和兄长一样吗?”
梁轻:?
-
将萧月秘密送回去后,梁轻看向萧承衍,摸了摸鼻头尴尬道:“三公主的话,公子随便听听罢。”
萧承衍今日难得没有穿束袖的粗布衣裳,而是一身淡青色长袍,更衬的人身姿挺拔、面冠如玉。他抬了下眼皮,道:“无妨。”
梁轻点点头,问:“你的伤如何?”
内伤恢复的很慢,萧承衍后来向府医拿了些药材,不过只服用了一日,效果还不明显。
换做往常,只要没有伤到走不动路、提不动剑,萧承衍都不会太在意,没想到梁轻会问起,他道:“还好。”
梁轻摸了下鼻头,方才差人去倒水的胆子突然就没了,他揣摩了片刻,正要说解药那件事,偏厅的窗户忽然传来声响,落下一道黑影。
是归一。
梁轻就在嗓子尖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道:“你怎么过来了?”
萧承衍淡淡的目光抬了下,落在走路悄无声息的暗卫身上,对方气息很轻,萧承衍觉得如果是前期的自己,可能也发现不了对方的存在。
他早注意到,梁轻身边的这个暗卫,很强,是那种低调的强,还对梁轻有着非常可怕的忠诚和执着。
前世萧承衍将‘梁轻’抓来时,对方多次劫人,最后萧承衍忍无可忍,将其杀了。
打量的目光很快被归一捕捉到,归一侧眸朝萧承衍望去,两人视线交汇,都发现彼此不善的神情。
浑然不知的梁轻调整了下姿势,道:“有事推我去书房说吧。”
归一上前,顺从地推着梁轻离开了。
萧承衍头一次,对梁轻身后站着的位子,产生了一点不满烦乱的情绪。
归一带来了在查的阿秋姑娘案的最新消息。
他道:“大理寺搜寻时,发现阿秋家的亲人都从临安的房子里搬走了,我找了大半日,在隔壁一座县城,找到了阿秋的父母和她的哥嫂。”
“他们身边,都有人看着。”归一道,“看衣服和身形,绝不是什么山贼土匪,应当来自临安城内。”
梁轻道:“我记得阿秋一家不过是临安城里做生意的普通百姓,怎么会惹上官府?是哪个府上的?”
归一道:“从服装来看,像内阁阁臣徐世府上的侍卫。”
梁轻一愣,怎么跟徐世有关?
不对,很有可能是指徐恒。
原著中一笔带过,徐恒好美色,但未曾写过对方害死过良家女。但是也有可能萧承衍的视角,并没有叙述这件事。
如果这件事真的跟徐恒有牵扯,那再查下去,可能会出大问题。
“你把地址记下来,透露给大理寺。”梁轻深吸了一口气,道,“这件事,我需要证据。”
到了傍晚,国公府飘着饭香,陶管家一边让人布菜,一边问梁轻:“大人,萧公子那处怎么办?”
“送食盒过去。”梁轻正在低头看文书,道,“难不成叫人过来同我一起吃?”
虽然只有他一人,但国公府晚膳菜肴非常丰盛,梁轻运动少,吃的也不多,每次看到,都为自己的浪费食物而很是自责。
梁轻抬头想了想,道:“等一会儿,你将这盘鹿尾送过去,燕窝也拿一碗。手脚干净点,别让人看见了。”
秋日的晚风吹过国公府的竹林,夕阳铺在长廊和院前的石子路上,萧承衍坐在铺着软垫的地上,翻完了手上俏书生和美娇娘的话本。
情情爱爱,相当索然无味。
萧承衍前辈子不喜与人接触,甚至因为青年时期被蒙冤流放、屡遭背叛的黑暗日子,很长一段时间,他无法接受有旁人在自己身旁的时候入睡。
后来萧承衍征战各方,将支离破碎的南越江山和穷苦流离的百姓扛在肩上,就更没功夫去谈情说爱了,自然对这方面,也是能避就避,以免麻烦。
这个院落比起他前世宏伟奢华的皇宫,还差上很多,不过胜在安静。
外头响起脚步声,萧承衍放下书,见到陶管家拿着食盒过来,笑眯眯道:“萧公子,这是大人赏赐您的。萧公子受伤了,应当补一补。”
萧承衍接过,打开一看,呼吸微滞。
那他知不知道,这些食物,更多的是补那方面的?
夜色愈沉,明亮的月色落入窗布,梁轻让绣绣给他将发冠摘去,柔软的发丝散落在肩头,让他原本过于精致的相貌柔和了几分,漆黑的眸子如繁星。
绣绣道:“大人比我娘亲还好看。”
梁轻纠正道:“男子不可与女子相比。”
绣绣:“大人要睡了罢?我给大人宽衣。”
为了第二天能起的来上早朝,梁轻每日都得早睡。他的身体弱,还没有怎么夜深,就神思倦怠了。
他刚脱下外衣,坐到床榻上去,外头传来敲门声。主院入了夜,府上的守卫就不让别人进来了,只有院内的可以走动。
那黑影个子很高,两声清脆的敲门后,说:“是我。”
萧承衍的声音,梁轻心里一咯噔,第一时间觉得半夜见面太荒唐,随即反应过来,按对方稳重谨慎的性子,可能是出了大事了,便有些紧张道:“什么事?”
他揪住被子,直起身,却听萧承衍道:“我来伺候大人睡觉。”
第19章
萧承衍也觉得自己疯了。
名门望族出身、自幼熟读四书五经、才识、品貌、性情过人,却……却在入了夜,擅自闯入别家主人的卧房前敲门。
梁轻抓住被褥的手僵住,片刻,他感慨无比,一板一眼的主角,竟然还记着自己叫人住过来贴身服侍自己,可是,那只是他对旁人的说辞而已。
绣绣走过去将门开了,道:“大人已经脱了衣裳了,别把夜风带进来。”
萧承衍进门的脚步顿住,远远地停在门口,彻底不敢动了。
见他如此拘谨,梁轻却放松了,他道:“我已经要睡了,你来的晚了。虽然府上没有女眷,但我也不用一个硬邦邦的男人伺候自己睡觉。”
萧承衍隔着老远,看见梁轻确实脱了外衣,只穿着白色中衣,半倚在床上,眉目低垂。
房间里点着安息香,幽幽地漂浮着,留的照明蜡烛不多,暗黄的色调让整个房间显得幽静神秘了起来。
萧承衍说:“我的卖身契还在大人手里。”
原来是为了卖身契,梁轻眉头一挑,觉得自己让主角在自己这里,白吃白住,估计也会让人觉得自己的善意太过莫名其妙了吧。
说起来人心就是那么复杂,一味仁慈和善心,反而让人觉得古怪。
梁轻想了想,道:“那你就去倒便壶吧,绣绣一个女孩儿,提起来吃力。我每次入睡前你来一次,早上来一次,手脚轻一些。”
萧承衍默了默,道:“……是。”
梁轻刚说完,还担心萧承衍受不了这种折辱,没想到对方竟然面无表情地走过来,似乎真的要拿夜壶。
梁轻的卧榻旁边放着他的扶梯,还有轮椅,萧承衍陡然走近,那种身高和气场的压迫感愈发明显了,梁轻往后退了退,率先道:“等、等一下萧公子。”
萧承衍抬眸看他。
梁轻道:“你可知道,进了我的房间还不算什么。但干了这件事,我俩关系可就真洗不清了。”
萧承衍:“……”
他好歹也是被伺候过的贵公子,知道下人伺候主上都是极尽周到的,怎么到他这,就成洗不清了?
连一旁的绣绣,都无比疑惑地望着两个奇怪的成年人。
梁轻最终下定了决心:“罢了,你既然愿意,那你就做吧。但是你要记着,这件事可不是我强.迫你的。”
萧承衍面色都扭曲了,这他到底是做还是不做?这深更半夜、安息香飘满了整间卧房,这人到底在胡话什么?
萧承衍最后说不出话来,将东西拿走了。安息香的味道飘入鼻尖,梁轻困得不行,他褪去中衣钻进被窝,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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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两日,就是南越国每个月例行的祭天礼,届时,朝中大臣、皇帝都会到场,而司礼监和国师就会在皇宫内行祭天礼,为南越国祈福。
一大早,梁轻就起来换衣服弄头发,用过早膳,就已经不早了。陶管家慌张地去叫轿子,一边安排侍卫护送,一边咕哝道:“大人,要是府上有个能做主的,岂不是您也轻松许多。”
勤勤恳恳仿佛是催婚的长辈。
梁轻便当没听见。
到了皇宫中的祭坛,到的人已经挺多了,一个大臣在梁轻身边,说:“徐大人今日也没有来。”
另一个大臣道:“徐阁老昨日早朝不是因病请假了吗?这人老了,生了病,一天两天好不了。”
确实也没什么稀奇的,梁轻皱了下眉,只是想起徐家可能跟阿秋的案子有牵扯,一时心里也很是疑惑。
祭礼很快就开始了,皇帝很看重这次祭天活动,一直持续到下午未时才结束。
梁轻顺道去拜见了国师,国师还穿着那身祭坛上的衣服,透着淡淡的仙风道骨的气息,面上淡笑,见着梁轻了,道:“我今天见你在下面听我背经书听的很认真。”
梁轻吹捧道:“从您口里说出来的话令我深有感触。”
国师看着他,道:“手臂上的伤,好了吗?”
梁轻一愣,没想到国师还记得这回事,除了萧承衍,也就国师问了他第二次。
梁轻迟迟不回答,国师道:“为师让你抄经书,是希望你能平心静气,远离俗世复杂的贪念和名利之争。很多事情,都是强求不来的。”
“这几日你性情愈发平和了,我心中欣慰,自然不会让你抄经书了。”
梁轻才明白过来他竟然是这个意思,笑了一下,道:“我已经好了,劳烦您记挂着。”
国师点头,又道:“你上次从我这拿去了的解药,我忘了告诉你,这个解药不可以同时全部服用,需要磨成粉末状,每日服用一次,服用七日。”
梁轻一愣,道:“您不说,我都快忘了。”
国师似乎叹了口气,道:“为师不希望你手上再沾染人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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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梁轻回到府上,已经是傍晚了,他推着轮椅回前厅的时候,正好撞见萧承衍抱着花盆走过来。
萧承衍将花盆放在院子里的竹架子上,看起来非常轻松,气也不喘,他问:“今日祭礼,有发生什么吗?”
梁轻道:“没什么,就是徐世昨日和今日,都因病告假了。”
他话音刚落,萧承衍侧过头咳嗽了两下,梁轻看向他:“你养伤那么多日,还没有好全吗?”
内腑的伤好起来特别慢,而且他体内有毒素在血脉内肆意不但不能运转内力替自己疗伤,那种虚弱感也让萧承衍很难安定下来。
猛兽是不能被拔掉锋利的爪子和牙齿的,不然会发疯。
萧承衍摇了下头,道:“我体内有毒素,只能等宫里送来部分解药,届时就能好全了。”
梁轻一愣,没说什么。很快,陶管家让人将膳食传了上来。梁轻想了想,道:“去传萧公子来,别让别人进来,把门关上。”
陶管家盛燕窝的手顿住,神色惊异,是惊异自家主子,难得愿意让人一同用膳。陶管家的内心欣慰非常,他放下碗,没有说什么不合规矩,叫退下人后,自己跑去叫人了。
梁轻将解药一部分倒入那一小盅燕窝里。
解药就一份,他需要看着萧承衍完整吃了,才行。
关于解药这件事,梁轻和心腹幕僚谈过,对方说的很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