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成了一张熟悉的人脸。
那张脸看到他,缓缓开口道:“鹿宗师,别来无恙?”
是玉简门宗主向庭芜。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鹿鸣盯着他足足有一分钟,眼神阴沉,一句话都没说。
向庭芜道:“怎么,长时间不见,不认识在下了?”
鹿鸣冷冷道:“向宗主有何事找我?”
“也没什么,”向庭芜懒懒地转了转脖子,“最近西关浦出现了一种十分奇异的妖物,已有十几人遇害,玉简门派出去的弟子没用,没能制住那妖孽,反让它逃了。”
鹿鸣冷笑一声:“贵宗制服不了的妖物就要来找我绝青宗吗?向宗主别忘了我们宗门内无人擅长水上妖祟……”
向庭芜道:“蓟和不是修水系术法吗?他可比玉简门的弟子天赋异禀多了,此次妖物实属罕见,把你那小徒弟借我一用,如何?”
第26章 请求 老子真是日了你祖宗
鹿鸣与向庭芜对视了很长时间, 他不说话,对方也不再开口,姿态游刃有余, 没有丝毫求人办事的谦卑与诚恳。
鹿鸣心里“嗤”了一声,冷静道:“向宗主为什么会认为提出来我就会答应,你是以什么立场说这句话的?”
向庭芜眼睛漆黑,深如凌晨的夜色:“人间道陵君已去,近日各处妖异事件频发, 没有仙气镇守,人间渐成妖族之地,绝青宗身为玄门百家之首, 应该不会坐视不理。”
鹿鸣:“……”
呸,真会偷换概念。人间之事我绝青宗当然不会不管,但是这次这个西关浦是你玉简门求上门来的,还指名道姓的要蓟和帮忙, 我为什么要去帮我敌对宗门的忙?
鹿鸣道:“向宗主此言差矣。道陵君仙逝一事尚未确定,有待查证,即使人间妖患频出, 向宗主也大可不必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向庭芜微微眯起眼睛:“鹿宗主怎知道陵君不是真正仙逝?”
废话, 我连他真身都没见着, 至今为止只活在传说中的人,总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吧, 况且系统还等着我去查清楚他羽化的真相呢。
当然这话他是不能说出来的,只得轻咳一声,故作高深道:“前几日我去人间,并没有见到道陵君,只带回了他的后人。”
“……后人?”向庭芜有些惊异, “道陵君竟有后人?”
鹿鸣点点头。
看吧,这位宗主也不知道,所以系统到底是怎么设定这个剧情的,只是为了给男主的成名之路增加更多困难,到了后期发达时可以更加打脸吗?
那这回西关浦的事应该找男主啊,多给他逆袭成长的机会,为什么要点名蓟和啊?!
向庭芜凝眉道:“现在这个后人在你们绝青宗内?他是哪一系的灵根?”
鹿鸣道:“尚未探查。”
向庭芜停顿了一下,然后道:“那便让他也来玉简门,若是水灵根,还可协同我们一道除妖。”
鹿鸣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心道我可去你的吧,真是会打算还水灵根,天下好事都是你们一家的?他淡淡道:“那孩子尚不及弱冠,且在道陵君座下从未接触仙道,资质不足,还需多加修炼。”
向庭芜听出他话里的婉拒之意,垂眼沉思一会儿,不再多言,只是道:“如此,只怕就算他是水灵根也不堪大用,还是让他在绝青宗多修炼几年吧。”
鹿鸣听见这话更加不爽,怎么听起来像是我们绝青宗替你们养孩子似的,费心把他拉扯大,教了一身武艺仙法,到头来等你们遇上什么不好对付的妖祟,还得把他送过去帮你们打怪,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鹿鸣蜷缩了下手指,血戒的戒面偏了一下,让向庭芜只能看到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淡漠道:“绝青宗的弟子我自会教导,不劳向宗主费心。”
向庭芜并不介意他的轻慢,眼神转了个方向,不疾不徐道:“绝青宗与玉简门同为修仙界除妖宗门,同气连枝,一门罹难另一方亦不能幸免,大敌当前更应协助对敌,方才得成大道。”
“……”鹿鸣机械道,“向宗主所言极是。”
向庭芜悠悠抬起眼,缓缓道:“那便请鹿宗主不日将蓟和送来,我们也好尽早商议如何除妖。”
鹿鸣:“……”
说了半天还是想要蓟和啊?!
他深吸一口气,控制着脸上的表情不能太狰狞,道:“同为修仙界大宗,玉简门有事我绝青宗确应施以援手,蓟和天赋如此,能尽一点绵薄之力我必不会阻拦。”
向庭芜看着他,半晌,点点头:“既如此,那便……”
鹿鸣道:“蓟和是我座下最小的弟子,行事一向娇纵任性,单独让他下山我尚且悬心,此次更是非同小可,是以,”他淡如琉璃的眸子盯住对方,眼神里充满了不容拒绝的意味,“我左右也无事,愿与蓟和共赴玉简门,一同商议除妖大事。”
向庭芜面色平静看着他,轻笑一声,似乎并不意外:“鹿宗主关心爱护门下弟子也是人之常情,如此,那二位便一同过来吧。玉简门不胜感激。”
鹿鸣冷漠地挂了血戒。
同一时刻,系统在他脑海里“叮”地一声:
“触发下一章剧情:与蓟和一起下山,和玉简门一起商议除妖事宜。”
才下一章……你们这两章剧情之间可发生了不少事情啊,还有……算了。
鹿鸣突然有一种吐槽吐多了而产生的淡淡的无力感,他叹了口气,问系统:“如果我刚才没有答应向庭芜,你这个下一章剧情还会不会触发?”
【系统】道:“会。如果贵方拒绝,也会在某一次下山途中撞上西关浦的妖物,收服不成,而不得不与玉简门打交道。”
鹿鸣:“……”
你们这是……算了,他转过身,现在不是吐槽的时候,刚答应了向庭芜的无理要求,得去跟蓟和说一声,虽然是必走的剧情,但是蓟和刚刚经历了心理上的巨大起伏,突然就要让他去见曾经欺辱过自己的浑蛋,他怕自己那身娇体软的小徒弟立马就能昏厥。
他小心翼翼地进了蓟和的房间,尽量和缓地说了这件事,然后坐在床前紧紧盯着他,预防蓟和只要一犯病就立马抱住他!
然而蓟和没有。
他平平静静地窝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听了这件事,眼睛都没眨一下。
鹿鸣胆战心惊。
是不是乍一听说没反应过来?
然而蓟和微微笑了一下,眉眼弯弯,目光里的情绪有些狡黠。
鹿鸣心惊肉跳。
卧槽是不是吓傻了啊?!
他握住蓟和放在被面上的手,温和道:“不要怕,为师陪着你。”
蓟和没有一点害怕的样子,眼睛发亮,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蓟和从听到这个消息时开始,浑身上下充满了跃跃欲试的从容。
不应该啊。
他略微疑惑地看着他,蓟和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表现得太明显,垂了垂眼睫,再睁开时又是一个单纯无害的小白兔,他问:“玉简门宗主说我是水灵根,天赋比他们宗门内很多弟子都高,我自己怎么不觉得?”
鹿鸣道:“你不常用水系术法,其他仙术又平庸无常,所以看不出来。”
蓟和撇了撇嘴,沮丧道:“师尊嫌弃我了吗?”
“不,没有,”鹿鸣看着他的眼睛,“你的情况和别人不同,不能一概而论。”
蓟和沉默了几秒,不知道他说的这个不同,是指飞升金丹时遭遇意外,还是指十二岁那年的伤害,他抽回被他握着的手,故意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没有经历这些事情,也不是水灵根,跟宗门里其他弟子相比没有任何不同的地方,甚至……当初师尊继任宗主时我也不是那个唯一支持你的人,你还会对我这么好吗?”
鹿鸣顿了顿,道:“会。”
蓟和道:“骗人。”
鹿鸣没说话,他静静看了他一会儿,突然俯下身来,两人脸凑得极近,能听见对方忽然急促的呼吸声。
蓟和措手不及,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下意识绷紧了身体。
鹿鸣等了一会儿,没听见系统泼妇似的ooc警告,放下心来,轻声道:“跟为师闹脾气,怪我擅自答应了向庭芜让你去玉简门是不是?”
“……”蓟和垂眸,“不……不是。”
“那你为什么要问这些?”鹿鸣看着他忽闪的睫毛,似笑非笑,“撒娇?”
“……”蓟和侧头避开他的目光,耳朵尖都红了,“没有。”
鹿鸣甚少见他这副局促的模样,心里蠢蠢欲动又怕吓着他,撑起身子后仰,刚想开口,蓟和突然转过脸来,叫了他一声:“师尊。”
鹿鸣:“嗯?”
蓟和道:“你的性情,似乎变了很多。”
鹿鸣:“……”
操,你不是不管这个了吗?之前在行诫堂被我骂连夺舍都没有问!
他酝酿着语言,蓟和幽幽道:“你没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
鹿鸣微微睁大了眼,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从没有听过蓟和用这种微妙的语气跟他说话,就好像妻子在审问晚归的丈夫有没有出轨一样,他心里突然有些怪异的感觉,但又说不上来具体哪里奇怪,一时怔愣住,忘了回答。
蓟和见他脸色有异,顿了下,心想难道是自己逼得太紧适得其反,吓着他了?于是咳了一声,虚弱道:“那个,我乱说的……师尊,我累了,想休息,你先回去吧。”
鹿鸣低头看了他好几眼,什么也没说,替他掖了掖背角,然后站了起来,道:“那你好好休息,为师先走了。”
他转过身,双手背负在身后,神情若有所思,蓟和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才慢慢收回目光。
玉简门坐落在寒潭缭绕的山谷中,平时又少有人来,偶尔几只倦鸟长鸣着回巢,叫声都显得格外空幽。
鹿鸣与蓟和走在狭长的山谷道上,仰望两面的石壁,与这空寂幽然的氛围不同的是,玉简门的人似乎格外不爱护公共环境,石壁上充满了剑气划过的刻痕,刀削斧凿,还有一大片干涸的血瀑,看起来十分触目惊心。
鹿鸣心里啧啧称奇,走到门口,正好看到玉简门的人出来迎接,向庭芜走在最前面,背着一只手,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蓟和看到他明显顿了一下,神色有些许的变化,然后才如常往前走。
鹿鸣不动声色将他护在身侧,默默咬牙,向庭芜微笑着看两人走近,率先开口道:“幸会,鹿宗主。”
鹿鸣高冷地“嗯”了一声。
向庭芜身后的人也都纷纷对鹿鸣行礼,双方一阵虚伪的客套,向庭芜看向蓟和,蓟和站在鹿鸣身侧,连头都没抬,向庭芜眼眸深了深,缓缓道:“这小弟子怎么也不知道行礼,这就是绝青宗的规矩?”
蓟和依旧垂首站着不说话。
他看着蓟和,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可能你忘了,我们之前见过的,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蓟和不由自主身子一颤。
鹿鸣:“……”
老子真是日了你祖宗。
第27章 横死 都和其他人有过不正常的接触……
山谷中寂静非常, 不远处传来哗哗的水流声,以及玉简门内微微有些喧闹的说话声,鹿鸣不动声色往前侧了下身子, 衣角拂过一丛干枯了的花枝。
向庭芜抬眸看他,在他脸上停留片刻,转而又看向蓟和,道:“你是来协助玉简门除妖,不是跟鹿宗主来做客的, 这个事情你要认清楚。”
鹿鸣攥紧了拳头,刚要开口,蓟和从他身后走了出来, 站定在向庭芜面前。
向庭芜微笑:“这才像话。”上下打量他几眼,“虽然跟小时候比长高了不少,不过模样却没怎么变化,看来绝青宗将你养得很不错。”
“是。”蓟和顺从点头, “大伯好。”
向庭芜:“……”
鹿鸣偏过头:“……”噗。
后面众人全都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碍于情面又不好说出来,因为蓟和这话细分析又没什么错, 向庭芜确实年长他很多, 他们互相对视几眼, 然后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向庭芜用一种犀利而凝重的目光注视着蓟和,鹿鸣面上平静无波, 伸手把蓟和往旁边一拉,道:“向宗主莫见怪。这孩子被我娇纵惯了,说话一向随心,还望见谅。”
他看似歉意,字里行间却没有一丝一毫要道歉的意思, 也没有训斥蓟和再让他说话,向庭芜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状似无意道:“……罢了,我以为绝青宗规训一向严苛,却原来如此宽纵,是我低估了。”
“不,向宗主误会了,”鹿鸣道,“绝青宗待下自是整肃严苛,不容情理,只是,”他转头瞥一眼旁边的人,“蓟和这孩子是我门下最小的弟子,自小在我身边长大,我对他总是格外不同些。”
向庭芜与他对视,他本来眼底有一种万事尽在掌握而产生的懒洋洋的倨傲感,此时听见这话眼神微妙地变深了一些,淡淡道:“十八岁也不算小了,再说之前鹿宗主不是还提到过寻到了道陵君的后人吗?那孩子似乎比蓟和还小两岁,他入了绝青宗,就要让蓟和担负起师兄的责任,怎可还是如此莽撞……”
鹿鸣道:“向宗主怎知,道陵君的后人入了绝青宗?”他摸了摸衣袖,“实不相瞒,那孩子倒比蓟和还要莽撞一些,入宗那天言语冲撞未能拜师,我便让他作为一个外室弟子修行了。”
向庭芜眉稍跳了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