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誉也没特意选择地方,就在城门口扎了营,只给往来的行人留了一条狭窄的通道。
城门口的士兵早跑去通报了,百姓们即使有怨言看那阵势也是敢怒不敢言。
半个时辰后,城内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几十个穿着官服的男人在一众衙役的护送下焦急地跑来,竟然连轿子也没坐。
云锦城的知府已经胆战心惊一个月了,自从爆出上任转运盐使的事情后,他们这一城的官员每天都提着心,就怕哪天脑袋不保了。
“殿殿下,下官有失远迎,快请进城,下官已经等了您半个月,这下子总算有个主心骨了。”
“呵呵,是么”滕誉意味不明地瞥了他一眼,顿时把那位肚皮滚圆的知府吓了一跳。
“自然,自然,殿下快请”
滕誉让大部队继续留在城外,自己只带了十几个心腹入城,韩青原本不同意,觉得太危险了,不过滕誉很坚持。
他大摇大摆地走进云锦城,让全城的百姓都目睹到了他的真容,人群中也有些人看到这一幕后悄悄离去。
云锦城首富姓肖,肖家同样是整个江南的首富。
此时肖家当家的书房中坐着一位黑衣黑裤的男子。
“多少年没见了,你都长这么大了,在教中生活可好听说教主闭关了,那现在应该是你说了算吧”
“不是。”肖锋冷淡地回答,并没有多说什么。
“我知道你怨我,当年把你送进通天教也是迫不得已,咱们肖家不能没有自己的尖刀,可是一般的家丁护院又没用,肖家的安危就靠你了。”
肖锋垂首,不置一词,令他对面的男人忍不住沉下脸。
正当他想开口训斥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不是吩咐过不许人来打扰么”
“当家您让小的查的消息”
肖当家猛然想起一件事,大声命他进来。
来人没料到里头还有别人,并且是个生面孔,不由得迟疑了片刻。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讲”
“是来的的确是三皇子,城外驻扎了近千名侍卫,三皇子只带了十几个人就进城了,知府大人给安排在了城中心的雅园。”
“派人去盯紧了,一举一动都要及时汇报,另外,想办法送些人进去,咱们养的那些人也挑一挑送几个极品去,听说这位殿下不爱红颜,你叫玉溪公子去试试。”
那人听到这话露出震惊的神色,当家的竟然要把玉溪公子送出去以往知府大人想看一眼都不给的。
“是,小的这就去办。”临走前,那人又瞥了黑衣男一眼,只觉得这人身上杀气腾腾,冰冷的不像个活人,也不知道是什么身份,竟然能坐在当家面前。
等人离开,肖锋才开口说“你想打那位的主意”
“自然不是,我们肖家奉公守法,怎能与朝廷为敌,那不过是自取灭亡而已。”
肖锋捕捉到他眼底的不以为然,嘴角扯了扯,这男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大胆啊。
肖家能成为江南首富绝对不是靠运气,几代当家都是敢拼敢搏的人,为了利益能舍弃一切。
肖锋没有提醒他什么,以他对三皇子的了解,恐怕此行的目标之一就是肖家。
他对这个姓氏这个家族没有一点亲近感,多年的杀手生涯令他连最亲近的人都不敢相信,又怎么会在乎这群唯利是图的家伙呢
他之所以坐在这儿,不过是想来看看,这老家伙到底打得什么主意,但显然,人家没有告诉他的打算。
“既然来了就住下,这次南下多呆些时日,正好借你的人用用。”
肖当家一脸自然地使唤着别人,同时心里已经想过了好几条计策。
“你想多了,我手下的人死的死,伤的伤,早不成气候了,你难道不知道么”肖锋面无表情地说。
“什么难道上次”肖当家脸色一变,指着肖锋说不出话来。
肖家一直都暗中支持通天教,具体表现在通天阁的一般生意都是肖家在维持的。
只是,江湖门派并不是金子银子就能完全掌控的,肖家在通天教的权利仅限于通天阁,其他事情想打听都难。
“上次那事失败了,那位大人很不满意。”肖当家说。
“不满意又能如何,输了就是输了,钱我已经退回去了,不算坏了规矩。”肖锋完全是把这当生意做的,雇主不满意与他何干
肖当家深知他的脾气,挥手让他下去休息,开始思考这次的事情有没有可趁之机。
三皇子人在江南,天高皇帝远,真出了事情先顶着的也是云锦城大小官员,只要水再浑点,谁能注意到肖家呢
肖当家已经不满足于做个江南首富了,再有钱,他见到官员依然要行礼,再有钱,他肖家子孙依然是商户出身。
雅园位于云锦城中心,面积不大,却如它的名字般极具雅意,整个院子小桥流水,花团锦簇,一进门就有一种来到世外桃源的感觉。
地处闹市,却安静自然,可见这座园子的价值。
“真是享受啊,不如咱们把这里要过来吧”殷旭躺在大榕树下,入眼的都是精致至极的景色,吃的喝的都是精品,连宫里都没有的美食美酒,当真惬意。
“好地方啊,咱们能要过来么”殷旭半眯着眼问。
“当然可以,我想那个肥头大耳的知府会很痛快的把东西送来的。”
“这样一座精美的园子造价不菲,你确定他舍得”
“和性命相比,身家不算什么,只要他还能继续安稳地在这块宝地待着,一座园子算什么”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来钱真快。要不我也找个地方外放”
滕誉捏着他的脸颊,“可别,这天下的百姓活着也不容易,您就高抬贵手饶了他们吧”
“你就那么肯定本少爷做不出一番利国利民的大事来”
“不,本殿只是不信你有这份心”滕誉相信,只要他有心做一件事,一定能做的很好,哪怕他想要这天下。
“你还真是了解我,不过为了那白花花的银子,本少爷打算上上心。”
滕誉按着他的脖子倾身压上去,重重地在他脖子上吸了一口,“想都别想,如果你喜欢,以后本殿在京都给你谋个好差事,外放面谈”
他怎么可能会放他去没有自己的地方
殷旭皱了下眉头,摸了摸脖子上发痛的地方,不用看都知道颜色一定深的可怕,这男人是故意的吧估计三天也消不了。
“你想让我就这么见人”殷旭斜眼看他,眼里发着光芒。滕誉目视着自己的杰作,相当有成就感“挺好的啊,这样谁都知道你是有主的,别乱打你的主意”
殷旭点点头,“原来如此”说完他凑到滕誉嘴角重重咬了一口,留下一道清晰的月牙形的血印。
“出血了”滕誉摸到了粘稠冰凉的液体。
殷旭挑挑眉,不甚在意地说“这样好看,白里透红”
滕誉嘴角抽了一下,他一个大男人要白里透红做什么何况这个词明明更适合殷旭,尤其是在某些特殊时刻,想想就让人心头火热。
189 鸿门宴
“出来多在那儿做什么”殷旭将一粒果干弹向花丛背后,很久就听到有人哎哟了一声。
“两位爷恕罪,奴才只是不敢上前打扰,故而在此等候。”花丛后走出来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人,一只手捂着额头,一只手上提着个茶壶。
鲜血从他指缝中流出来,那人明明一脸痛极的表情,却没叫出声。
滕誉叫他把手拿开,就看殷旭砸的那粒果子干在对方额头上留下了一个浅坑,皮肉都少了一块,看着就疼。
这座园子本来就就配齐了管家和奴仆,滕誉住进来后也没把他们赶走,这里头恐怕都是各路神仙事先塞进来的人,不好好用用都觉得浪费了人才。
“如果没事就下去吧,诊费药费算本殿的,以后没什么大事莫要出现在本殿面前,其余人也一样。”
那人扑通一声跪下了,“殿下恕罪,是奴才莽撞了,不过肖员外送了大礼来,奴才是来通知您这事的。”
“肖员外一个员外送的礼也要本殿亲自接手么他哪来这么大的面子”滕誉冷笑道。
“殿下有所不知,这位肖员外可是整个江南道最有钱的人,他送来的礼物恐怕非比寻常,说不定有您喜欢的,您不如看看”
滕誉自然是知道所谓的肖员外是谁,他会送礼来也不奇怪,不过还买通了人拉他去看就有些怪异了。
殷旭的好奇心被勾起了,扯了下滕誉的袖子,示意他看看去。
“那就走吧。”滕誉起身,将手上的吃食扔回盘子里,拉着殷旭的手往前走。
一路欣赏着小桥流水,亭廊画柱,两人绕到前院,那儿有一处专门放置礼品的门房,等主人们下了指示后才能归档入库。
“殿下,您看这”那人为难地瞥了一眼殷旭,显然不怎么待见他。
“什么宝贝要藏着掖着,本少爷还非看不可了。”殷旭说完一脚踹开那扇门,只听几声娇呼,几位衣裳轻薄的男女站在屋内摆手弄姿。
殷旭先是一愣,然后突然就跟见到神器似的,刷的一下就跑进去了。
他绕着那几个男女走了几圈,啧啧有声,“滕誉,你快进来看,没想到凡人间还有如此美人”
滕誉一只脚刚迈进去,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下,脸色也不好看了。
竟然有人能被殷旭认为是美人,可真不容易,肖家,他记住了
他调整好表情,走进去后一把揽住他的肩膀,将人拉开了些,这才扫了那几个人一眼,双眸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被送来的是四女一男,个个堪称绝色,明眸皓齿,身段风流,只是静静的不动就仿佛一幅画般。
当然,这些都是在别人眼中看的,在滕誉眼里,他只看到了那个被送来的男人正朝着殷旭抛媚眼。
是可忍孰不可忍他走到殷旭面前,温柔地笑道“在我眼中,你才是最完美的”
殷旭一手将他推开,朝着唯一的那名男子走去,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看。
不违心地说,即使是上辈子的自己,外貌也是不及他的。
这男孩大概十五六岁,身上只是随意地披了件素色长衫,整体不胖不瘦,五官出色,尤其那双眼睛,纯净而又充满魅惑的感觉,足以令人离不开眼。
他看的时间稍微长了些,滕誉的脸色已经不能用沉重来形容了,恨不得立马冲过去把那男的丢出去。
“真这么好看”滕誉语气不善地问。
殷旭先点点头,然后再摇摇头,说“比我是绰绰有余了,比你么还差点”
滕誉听了心花怒放,一手扯住那少年将人揪出来,问那奴才,“这就是那什么员外送来的礼物”
“这只是其中之一,另外那几口大箱子都是,礼单在这儿”那奴才双手捧着礼单递给滕誉,同时捡了几件贵重的礼品说给他听。
“不用看了,都带回去好好看着,这几个原封不动地退回去”滕誉的手指指向那四男一女。
那奴才为难了,有心劝诫不过见三皇子脸色臭的很,也不敢去说了。
不过他难免在心里嘀咕,连这种美人都看不上,这位爷的眼光真是高啊。
雅园的下人并不知道殷旭的真实身份,他的消息京都都传开了,可是在云锦城,听过他大名的屈指可数。
所以难免的,别人也都以为他是三皇子的人。
“慢着”突然间,一道声音止住了滕誉的脚步。
他回头,看到了那个少年,“什么事”
“你要把我送回去”对方用一种不可思议地表情问。
滕誉大概能明白他的心理,这种被当做稀罕物培养出来的人,都是极其清高的,被奉承惯了,以为是个男人都会看上自己,一旦被冷待,肯定很不高兴。
不仅如此,一旦这消息传出去,他们的身价也就跌了,以后再也当不成宝了。
“你听不懂人话而且这里哪有你插嘴的份”真拿自己当个宝了
那少年何尝被如此对待过,气得满脸通红,不过却也没继续自取其辱。
他们原本就是被当成礼物送来的,连选择权都没有,又哪有话语权呢
其余几个女人纷纷朝殷旭投去求救的眼神,这个少年刚才还多看了他们几眼,也许还有希望
她们不知道,越是如此,滕誉的火气就越大,可以想象,这几个女人以后都不太可能找个好金主了。
这边人一送走,云锦城各方势力都收到消息了,不少人暗中鄙夷肖家的做法。
人家三皇子自幼在宫廷长大,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何况消息灵通的都知道他现在有个一心一意的对象,连皇上赐婚的圣旨都推了,可见其真心程度。
肖当家当然也知道这些,但是他只从一个正常男人的角度去揣测滕誉,觉得英雄难过美人关,这三皇子当然也不例外。
哪知道结果比他想的还糟糕,真是出师不利。
“殿下,知府大人在门外等候。”
“嗯怎么不请进来”滕誉一副“你怎么办事的”表情,把那传话的奴才吓了一跳。
“是,奴才这就去请。”
云锦城的知府滕誉了解了不少,此人胸有点墨,干了不少大事好事,但坏毛病不少,贪财好色,光是这一点就不知道被人用金钱美色迷倒过多少回了。
等那坨肉团挪进来后,殷旭这才细细打量他,发现他这身材与原主还挺相似的,难怪原主会被嫌弃但自卑,如果他的身材还是这样,他恐怕也会不想见人的。
“殿下,霍七少,下官准备了接风宴,为二位接风洗尘,还请赏脸,届时整个云锦城的官员都有到,您有吩咐也可以到时候说。”
滕誉点点头,这样的宴席他是必须要去的,至少要先摸摸这伙人的底。
整个云锦城的官员一起狼狈为奸的可能性很小,这其中总能找出几个另类来。
“那本殿换身衣裳,稍候。”
回到屋里,殷旭也一起换了衣裳,趁机问滕誉等会的打算。
“先静观其变,咱们连一点门路都没有,还是中规中矩的来吧。”滕誉不想过早的暴露自己的实力,以及殷旭的能力。
同样只带了十几个侍卫,滕誉坐上了知府衙门装备的轿子。
宴会定在了云锦城最大最好的酒楼,同样也是肖家的酒楼。
殷旭刚下轿就看到酒楼对面那座塔形建筑,熟悉的风格熟悉的招牌,连气氛都那么惹人讨厌。
“真是到哪都有它啊”殷旭自言自语道,嘴角渐渐勾起。
那胖知府误以为殷旭对通天阁有兴趣,压低声音说道“七少,这通天阁可不得了,里头的东西大多数是肖家从海外淘回来的,极其罕见,你若有兴趣,可以去逛逛。”
“多谢大人的美意了,我会的。”殷旭自然是要去光顾通天阁的,这么一座宝山丢在眼前不捡,绝对对不起自己。
他笑,那云锦城的知府也笑,只是两人都不知道彼此在笑什么。
190 怕的就是他装糊涂啊
听说三皇子爱美人,可是现在人家有了心头好,再美的人也都入不了他的眼了,这从肖家送出去的人被原封不动的退回去就能看出来。
听说三皇子爱财,每到一处都会令当地官员刮下一层膘,云锦城的大小官员们在赴宴前就准备了厚礼,每人身上至少带了一个大盒子。
论油水丰厚,连京都的官员都比不上云锦城这块宝地,只看在座的官员一个个肥头大耳就能看出来。
当然,这其中不乏真正能为百姓谋福利的官员,只是水至清则无鱼,真正能在官场上顺风顺水的官员都不会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性子。
“殿下,这是下官们的一点心意,还请笑纳”胖知府姓木,也是江南一带的大姓,他能坐稳这个位置与木家的支持脱不开关系。
滕誉眼皮子都没撩一下,端着酒杯淡淡地说“知府大人太见外了,本殿下来此是奉皇命办公差,收了你们的这些东西,岂不是叫人落下话柄”
“殿下多虑了,出了这道门,外头谁也不会知道,而且下官们并没有多余的意思,只是给您的见面礼,正常的人情往来。”
滕誉随手打开一个盒子,里头卧着一座翡翠玉石,价值非凡。
他瞥了殷旭一眼,见他果真多看了这玩意几眼,于是笑着拨到他手边。
“既然是正常的人情往来,那本殿下就不客气了,不过本来本殿下就个不情之请的,收了各位的礼却不好意思说了。”
“殿下请讲,只要在这云锦城,下官定能全力帮您办到。”木知府拍着胸脯保证。
“也不是什么大事,本殿下现在住的那座院子叫什么名字来着”滕誉摸着下巴想了想。
“雅园”
“哦,对当真对得起它这名字,确实雅致非常,本殿下喜欢得紧,不知道”
木知府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立即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恭敬地递过去,“看下官这记性,这是雅园的地契,本来应该在您入住后给您的,下官给忙忘了。”
“这怎么好意思”滕誉瞪着眼没有接,一本正经地说:“我看不如这样吧,桌上这些东西本殿下就不收了,那座院子送给本殿,就当是与各位交个朋友,本殿下也不白占你们的便宜,之后会将等价值的黄金白银送上。”
“殿下可别这是折煞臣等了,那座雅园原本便是皇家之物,这些年知府衙门代为保管,如今殿下来了,正该物归原主才是。”
两人推却一通,最后那张地契还是入了滕誉的手,当然,一上手,他便将地契塞给殷旭,当众搂着他的肩膀讨好地问“这下开心了吧”
众人恍然,原来三殿下如此厚脸皮的讨要东西是为了这位啊。
殷旭的身份不难猜,虽然在座很多人都是第一次见到他,不过能让三皇子如此低声下气的恐怕只有这一位了。
殷旭面无表情的将地契收好,又将摆在他面前的翡翠观音拿出来抛了抛,看得在场众人心惊胆战。
这座观音是木知府送的,他早年子嗣艰难,有人便送了这座观音给他,紧接着他不仅儿女成全,还官运亨通,因此一直视若珍宝,甚至整个云锦城都知道这回事。
他原本可以送其他价值连城的宝贝,但为了取得三殿下的好感,只有送上这个最有诚意,而且,他可是听说霍家七少最喜欢的就是玉石了。
果然,殷旭将翡翠观音放回盒子里,频频点头,“东西不错。”有了这个,他就可以在雅园外布置一个大阵法了,这样也就不用担心大家的安危了。
木知府还不知道自己的心头好即将成为一堆废石头,如果知道,他一定不会把这宝贝送出去的。
他笑着说“您喜欢就好。”
其余官员纷纷扼腕,早知道他们也选送玉石了,他们都是冲着三皇子来的,于是打听的也是三皇子的爱好,倒是忽略了这位。
还是木知府高明啊。
礼物顺利送出去后,大家心里也有了点底,官场上做事,最怕的就是送礼送不出去,那代表着人家根本不愿搭理你。
之前听说三皇子在徽州赈灾,不仅没从中捞好处还贴进了大把的银子,他们都以为这位爷性情真的要变了,哪知道呵呵。
收人手软,这位皇子殿下只要不是太傻,就应该知道这个道理。
这样就好这样好的很
几杯黄酒下肚,众人也胆子大了些,纷纷试探着问滕誉皇上对此事的态度。
一位官员拍案而起,铿锵有力地说“下官一直把唐大人当榜样,视他为楷模,没想到他竟然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下官真是错信他了”
“就是就是,下官生平最痛恨贪官污吏,简直是大梁的耻辱,三皇子务必要将此事彻查到底,还我江南一片清明。”
滕誉乐滋滋地听着众人发表感慨,他不知道这里头有谁是真心实意,有谁是言不由衷,他来江南也不是为了追究谁贪污了多少。
“各位的决心本殿会如实上报父皇,该查的自然要查,若有需要的地方,还望各位大人配合。”
“一定一定。”
“若有得罪的地方,各位大人还望原谅着个,一切都是为了办好差事。”
“岂敢岂敢”
“当然了,本殿下也是个明理的人,若是到时候有人对本殿的决策不服,可以向朝廷上诉。”
“一切任凭殿下做主”
滕誉扫了一眼在座的官员,微笑着站起身,“吃饱喝足,时候不早了,散了吧哦,明日本殿会去一一拜访各位的。”
众人心中一跳,笑着答应了,心里暗暗决定,回去之后一定要彻夜再清理一遍。
当然,也有人不以为然,觉得这位皇子殿下初来乍到,哪有那么容易查到什么
临走前,滕誉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转身说“对了,既然要彻查,那么从明日起,云锦城就执行宵禁吧,从亥时开始,不准任何人上街走动,如有违者,本殿就当他是共犯了。”
木知府一脸为难地看着他,“这怕是不好执行啊,殿下有所不知,云锦城夜生活极为丰富,百姓们也都习惯了夜里出来游乐,若是强行宵禁,百姓们怕会闹起来。”
滕誉耸耸肩,无所谓地说“那就让他们上雅园来找本殿下闹”
等他一走,在场的官员忍不住哄笑出声。
“还好来的是这位,他懂什么啊看样子咱们都白担心一场了。”
“就是,说宵禁就宵禁,以为咱们云锦城是京都吗哪来的兵力去整夜的抓人”
“幼稚啊,一看便知道是位任性的主,好好伺候着吧。”
“木大人,那件事咱们是不是该有所行动了”有人凑到木知府耳边低声问了一句。
木知府一双小眼透着精光,“不急不急,先看看这位爷能有多大本事,先别急着动,小心自乱阵脚。”
“嘿,您也太高看他了,他今日收了咱们这么多东西,也就等于上了咱们的船,不如咱们找个机会试试他,以后每年给他一点甜头,不怕拖不下水来。”
木知府瞪了他一眼,“你昏了头了,现在朝中几位皇子斗得厉害,皇上也没有明要立哪位皇子为储,咱们赚咱们的银子,何必搀活进去”
“是是,下官失言了。”那人眼珠子咕噜噜地转了转,低声问“大人,若是他真查出了什么对咱们不利的证据,您可别心软啊”
木知府面露狠色,“放心,就算不为了自己,为了家中妻儿,本官也不会妇人之仁。”
“希望下官是多想了,这位爷反反复复,实在让人捉摸不透。”关于三皇子的消息他们查了不少,但看得越多越让人糊涂,也不知道这位皇子到底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
怕的就是他装糊涂啊
木知府挥手让大家都回去,该商量的他们之前也都商量过了,之后只看三皇子如何行事了。
等坐上回府的轿子,木知府隔着帘子吩咐下人“你去一趟肖府,让肖当家别急着动手,否则本官可就不管他的死活了。”
“是。”
191 真是怕他不够忙的
肖家,当家的看着被退回来的美人狞笑了一声,“说说看,当时那位爷是什么表情,说了什么话,一句都不许有差”
他肖家培养出来的美人可不光光有张脸,其中两个女子将当时的场景完全复述了一遍,竟然连神态语气都模仿的七八分。
肖当家抬头瞥了少年一眼,问“论相貌,那位霍家七少比玉茗如何”
四个女子齐齐低头笑道“外貌自然是不及的。”
那位名叫玉茗的少年冷哼一声,转过头去,大概还不能接受自己被嫌弃地退回来一事。
“哈哈,这位三皇子也不傻嘛,手里拽着个霍家人,可就等于抓住了半个兵权,又岂是一张脸能比得上的”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觉得自己这次并不是完全没有收获的。
挥手让他们退下,肖当家提笔写了封信,盖上自己的私章,喊了人进来,“用最快的速度将这送到京都,让那边也尽快回复。”
“是。”
回到雅园,滕誉二人洗漱一番就进了卧房,雅园的下人们见房间灯灭了,也就以为他们睡下了,于是一条条消息被传了出去。
殷旭坐在床上,手里捧着那座翡翠观音,正思考着从哪下手。
滕誉摇头感慨“真是败家啊”这东西拿去卖了,足够三皇子府一年的开销了。
殷旭瞥了他一眼,“本少爷这不也是为了你的安危着想”
“是是,砸了吧,本殿下不心疼,真的”
殷旭撇撇嘴,他倒是想砸,可是砸了大小不一,他还得一片片地找回来,麻烦。
他把匕首拿出来,注入一股魔力,试图将这观音切割成数块。
滕誉一见他的动作,忙将东西抢过来自己动手,虽然他不信佛,但亵渎神灵的事情还是他来做吧,万一有报应也应该由他来承担。
殷旭根本就想不到这些,在他心里,佛祖还不如自己厉害呢,所以指点着滕誉将翡翠切成他要的大小。
两个忙活了半个晚上才把一大块翡翠切割成了几百块,殷旭让他先睡,自己摸黑将这些玉石安置在雅园四周,摆了一个困阵。
只要有人摸进来,绝对让他找不着北,只能困死在里头。
殷旭回房的时候特意放轻了脚步,没想到一推开门,就见里头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差点以为有贼摸进来了。
“干嘛不点灯”他关上门走进去,一群人立即给他让道。
“咳咳,这样安全。”滕誉起身给他拧了一块湿布巾,替他擦了擦脸。
众人低头,假装自己没有看到这么一幕。
殷旭毫无所觉地让滕誉伺候完才坐到一边旁听,示意他们继续说。
进门后他想想起来这些人今夜聚在这里的原因,云锦城的官员们知道弄个接风宴来试探滕誉,滕誉自然也不会浪费这个大好机会。
趁着他们都外出不在家时,滕誉让人摸进他们家里,能找到证据最好,找不到的先把地形摸清楚,恐怕那些回去的官员还不知道自己家早被光顾了一遍了。
韩青从怀里拿出一个布袋,小心翼翼的打开,从里头倒出了一个小纸片,边缘已经烧得焦黑。
他将纸片放在布上递到滕誉面前,说“殿下,这是属下在姓木的书房桌脚下发现的,应是不小心掉出来没被清理掉的,可惜只能看到半行字。”
滕誉接过来仔细看了看,“云桥码头中段”
“这云桥码头可是云锦城最大的码头”
“是的,中段指的应该是官府特别征用的那段码头。”韩青在一旁补充道。
云桥码头分为民用、商用、官用三个部分,这中段只走官船,像官粮就必定是从这个码头运出去的。
“找两个个头小机灵些的人到云桥码头盯着,他们这段时间应该会收敛些,但不可能完全没有动作,给本殿盯紧了”
韩青应诺,目光在其余人身上扫了一圈,找出两个比较符合要求的暗卫。
另一个暗卫走出来,他找到的是一本账本,不过这账本明显是新作的,墨迹还很新鲜,墨香浓郁。
滕誉翻看后冷笑道;“这应该是他们临时做好用来糊弄本殿下的,这账本你在哪里找到的”
那暗卫回答“在吴大人吊死的那个房间里,随意放在桌上的,属下看书桌上乱的很,就做主拿回来了。”
“在他那的那可不妙了”滕誉敲了敲桌子,眉头微蹙,“吴连章的死因也是这次要查出来的,已经排除了自杀的可能,这账本来的蹊跷,也不知道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殷旭也把那账本拿去翻了翻,不过他看不懂这样的记账方式,府里的账本他也是从来不看的,只好直接问“这账本有什么问题”
“没什么问题,这是近半年来盐务上的收支账本,每一笔进出都清清楚楚很正常。”
可就是这样越没问题的东西出现在有问题的地方,就绝对不正常了。
殷旭点点头,“既然如此,咱们就先从那姓吴的死因开始查,人还没下葬吧”
韩青回答“还没有,但天气太热,尸体只能靠冰维持着,就在知府衙门的冰窖里。”
“知府衙门给出了什么样的答案有判定死因吗”滕誉追问道。
“初步认定是自缢身亡,不过官员的命案一般要由大理寺来审查,所以知府衙门没有把这结果公布出去。”
滕誉挑眉,皇帝这次把命案都交给他查了,可见是有多“倚重”他啊。
还真是怕他不够忙的。
“其他人那有什么收获”云锦城大大小小的官员上百,真正能让滕誉花人力物力来查的也就主要的十几个。
并非每个暗卫都有收获,有一半的人没有查到任何蛛丝马迹,这几家滕誉让人重点再查。
一个官员没有留下一点痕迹,要么他真的没问题,要么就是隐藏的太深了。
等把事情处理完,已经是黎明时分,滕誉舒展了下筋骨,把躺在软榻上的殷旭抱到床上。
“双修吧”滕誉压在殷旭身上目光火热地看着他。
殷旭昏昏欲睡,一听这个词立即来精神了,不过外头已经隐隐有了亮光,让他有些迟疑。
他滚出滕誉的怀抱,扯过被子裹住自己,“抓紧时间休息吧,今天不是还有事”
“双修就是最好的休息啊。”滕誉钻进被窝,将人抱在怀里,贴着他的耳朵说“每次双修后,咱们都精神抖擞,比吃十全大补汤还有用。”
殷旭腹诽这是自然的,双修的作用就是提升彼此的功力,每一次双修,相当于独自打坐一个月,帮助是极大的。
不等殷旭同意,滕誉已经动手开始扒两人的衣服,屋子里有微微的亮光,透着一股朦胧的暧昧感。
没过多久,屋子里响起了令人脸红心跳的喘息声。
厨房早早地做好了丰盛的早餐,等了许久才有人来传膳,然后不知道谁先传出消息说,两位爷之所以起得晚,是太恩爱了,去收拾屋子的丫鬟脸红红地出来了。
殷旭吃着精致的早餐,连连点头,“这云锦城的糕点很不错。”
滕誉吃着也觉得不错,云锦城的糕点本来就是一绝,远近闻名,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吃不到的,不仅做的精致,而且花样百出,连滕誉不爱吃的都多吃了几块。
“喜欢就多吃点,难得见你吃得这么香。”滕誉摇头,真不知殷旭上辈子是吃什么长大的,每次看到他那猫食一样的饭量,他就揪心。
殷旭打了个饱嗝,摇头说“也就尝个新鲜,明天让他们做不一样的。”
滕誉立即吩咐下去,厨房的人以为两位爷不喜欢今天的早餐,挠心挠肺的想了一整天,第二天果真做出了一桌完全不一样的早餐。
之后的每一天,他们都能得到丰厚的赏钱,但也同样接到要求,每天的早餐不能重复,这可真是让厨房的人又忧又喜,每天沉浸在创新中不可自拔,自然也没心思去管外头发生了什么事,反而成了雅园中气氛最安逸最单纯的一个地方。
192 死不瞑目
“啊他的眼睛”走在最前头带路的衙役吓得惊叫出声。
木知府拖着沉重的身体小跑下来,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尸体身上,自然也看到了那双瞪得老大的眼睛。
“这这 ”怎么可能他明明记得尸体搬进来前他的眼睛是合上的
难怪有人说死不瞑目,可不就是这种状况吗
四周的寒气汇聚在体内,让木知府浑身都颤抖起来。
殷旭在后头推了他一把,调侃道“木大人怎么了怎么身子抖得厉害”
“冷冷的”木知府呵呵一笑,往后急退了两步。
殷旭也不去管他,弯下腰在尸体上看看摸摸,嘴角还带着一点诡异的弧度看的人心里发毛。
“七少爷,您这是尸体停放的时间较长,不太干净,您看,不如让仵作上”木知府好心地劝阻。
虽然有冰块镇着,但人死的时间长了,面相看着格外可怖,木知府一直不敢将视线落在那张脸上。
殷旭四处捏捏,甚至还盯着那双瞪大的眼睛看了半响,笑着说”你怕什么死人才是最安全的,再说了,人死后都有魂魄,你看他这双眼睛,这个眼神,显然是还有话想说,正好我问问他是怎么死的““什什么七少爷别开玩笑了,死人怎么可能会说话,呵呵”这回不止木知府冷了,一同进来的其他人也觉得这地窖里四处刮着阴风。
“你们可别不信,要不要本少爷来招个魂给你们瞧瞧”殷旭的双手已经摸上了尸体的脑袋,他的表情太过温柔,以至于众人都以为他在开玩笑。
“找到了。”他突然提高音量说。
“找到什么了”木知府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滕誉正好站在他背后,阴测测地回答“自然是找到真正的死因了。”
“这不是上吊死的么”木知府嗖的转身,见到是滕誉松了口气。
他拢了拢衣领,又跺了跺脚,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往上蹿,不舒服得很。
“当然不是,你们过来看”殷旭把尸体的脑袋扳过来,用匕首削掉一截头发,露出了一个伤口,“看,吴大人真正的死因是这个,有人用钢针从他头顶百会穴插入,使得他瞬间死亡,然后再做成上吊的假象。”
“果然如此”滕誉摸了下那个伤口,钢针有小指粗细,用内力瞬间刺入,竟然没有血液流出来,只能摸到一点金属的顶端。
“是谁这么大胆,竟然敢杀害朝廷命官”木知府大叫出声,随后悲戚地说“吴大人素日与人无冤无仇,刚正不阿,一定是受了牵连”
“木大人怎么知道他与人无冤无仇你们很熟”滕誉诧异地问。
“不,不是很熟,但下官与吴大人有过数面之缘,深信他的为人”
“据本殿所知,吴大人在都察院就得罪了不少人,也许是有人寻仇吧。”滕誉耸肩,似乎并没把这当一回事。
木知府瞪大了一双小眼,“还有这回事那下官这就从这方面入手”
滕誉伸手制止了他,“不急,皇上将此事交予本殿,就是本殿的责任,木大人忙别的去吧,这尸体需要尽快运回京都交给吴家人,为免尸体腐烂,这地窖的冰本殿就征用了。”
“应该的,一切但凭殿下做主。”木知府心道这里放过死人,就算这些冰不运走他也不敢用啊。
木知府先带着他的人撤了,殷旭的手搁在尸体的脑部,念了一句口诀,一道肉眼看不到的光芒闪入他胸口的旗子中。
殷旭没有与魂魄沟通的本事,刚才不过吓吓那姓木的。
他取出尸体脑袋里的钢针,丢给韩青,“能瞬间将这枚钢针插入脑颅内,必须有强劲的内力,此人必然是个高手,你们可以从这方面入手。”
韩青上前将死者的衣服扒了在细查了一番,不过他身上除了脖子上那道淤青并没有其他伤口,连挣扎的痕迹都没有,显然不是上吊自尽的,这云锦城的仵作想必也被收买了。
出了冰窖,滕誉吐出一口浊气,他双手抱胸站在阳光下,眺望着远处的阁楼。
这云锦城的知府衙门建的格外别致,亭台楼阁密布,不亚于任何一座皇家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