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是当年的故人。
楚辞和钟离煊和翠烟闲话两句,两人因为耶律肃和诸师晏离去都有些不安,遂早早地离开琴楼回去休息。
只留下皇甫灵和翠烟叙旧。
多年前皇甫灵被设计陷害,差点沦落入烟花之地,幸而她遇到了歌姬翠烟,翠烟护住了皇甫灵,而后两人联手,皇甫灵才脱离东方雅等人的监视,随着耶律安前往东胡逃出生天。
没曾想数年之后,翠烟却因为天生一副好嗓子,被丧心病狂的佟家父子折辱囚禁。
想到那不堪的过往,翠烟秾丽的眉眼中就划过恨色,她沉声道:“那佟家和东方雅狼狈为奸,现在东方雅还假装成姐姐的模样要送佟俞白上位。听闻侄儿已经回来,东方雅还命人向皇帝进了奏折,意图污蔑侄儿身世,可是要我澄清一番?”
“污蔑么?”皇甫灵闻言顿了一下,她摇摇头,“且让她呈上奏折好了,你不要替我澄清,只需坐实了这事就好,不仅如此,我这里还有证据,你顺势全都转交给皇帝好了。”
皇甫灵取出一沓信,递给翠烟,翠烟看到信上落款一惊:“这是,你和前朝叛军的书信?”
皇甫灵轻笑一声:“是,我和前朝叛军有所往来,不,应该说是‘皇甫灵’正是前朝叛军的主谋,东方雅不是要将自己摘除的干干净净为佟俞白铺路么,我为何不遂了她的愿,将这一切坐实?”
那封信不光坦白了那场遗祸多年的叛乱因何发生,还将佟家和东方一族的关系也坦白开来。
只不过,信中的主谋东方雅,全都变成了“处心积虑”的皇甫灵。
“灵妹妹,这万万不可!”翠烟大惊,虽然她想要复仇,可是若是皇甫灵背上谋逆之名,皇甫灵有性命之忧,钟离煊怕是也会被杀害的。
皇甫正则疑心甚重,若是查到十几年前的谋逆旧事,皇甫灵定会被株连九族!
皇甫灵闻言笑了:“有何不可?我只是从大漠而来的李玲花,如今和忠王兄妹情深,在宫中作为皇帝嫔妃的皇甫灵的生死,与我何干?”
是的,她从不认为自己是皇甫一族,那个身份是她的父母用生命换来的,她宁愿自己是父母健在的平民李玲花,而不是无父无母寄人篱下的皇甫灵。
若是东方雅喜欢这个身份,那她就将这个身份送给东方雅,毕竟,东方雅在“皇甫灵”这个虚伪的身份下堆积了太多污浊灰暗,为了她的大业不遗余力的抹黑“皇甫灵”,如今不若就让她自己尝尝这个身份背后的东西。
这可不就是东方雅想要看到的吗?
而她,自此以后都只会是李玲花。
第54章 从长计议
翠烟这才明白皇甫灵要做什么,?她目瞪口呆的看着神色清冷的皇甫灵片刻,最终收起信,神色复杂道:“玲花,?你变了。你如今有这般心思,?倒是不错的。”
这般心机手段,?皆是当年那个孤苦天真的少女没有的,?然,也只有如此,?皇甫灵不会被这世道所玩弄。
多年过去,?不光翠烟变了,皇甫灵也变了,如今世道艰难,?若眼前人还是当年那个纯稚善良的少女,有这幅好样貌,?不知又要遭受何许苦难。
皇甫灵闻言理了理鬓发,笑了笑:“我曾相信因果轮回恶有恶报,然遭逢那些我才开窍,有些因果,?是需要自己了断的。”
“我明白了,?那你且等我的消息,那些恶徒,总会得到我们亲手送上的报应的。”
翠烟收起了信,带着随从悄无声息的离开了琴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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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归墟水影响,?楚辞觉得有些疲累,?回到驿站就昏昏沉沉的睡去。
钟离煊坐在院子里自斟自饮,很快一坛酒就见了底。
钟离煊捏捏眉心,抬眸看向云端,?明月形单影只,此时月下的他也感觉到丝丝孤寂。
孤寂,这在曾经长久的岁月里,于钟离煊是不存在的东西。
他生来就是无情的,自也不会受困种种忧思。但如今哪怕记起自己的身份,他还是无法平静。
他的心,早就乱了。
钟离煊又到了一盏酒,浅斟慢饮,坐在树下宛如一尊雕像。
月下之人饮酒姿势端肃,清冷之态宛如画中仙,他本就是不染尘埃的神仙,此时却沾上了斩不断的红尘。
一坛酒饮罢,钟离煊眼角眉梢都沁上了酒意晕染出的颜色,双眸越发清冷,唇色红的像是涂抹了口脂般,他放下酒杯,看向楚辞的房间。
他和楚辞只有一扇窗之隔,窗户未开,但钟离煊能感受到楚辞,也能察觉到楚辞身上若隐若现的黑色虚影。
那是归墟的烙印。
楚辞显然是察觉到了什么,他本就聪慧,能以凡人之身制造出让神魔现真身的解灵器,钟离煊与诸师晏又毫无隐藏之意,他哪能会迟钝到发觉不了自己身上的异常?
一阵寒风吹过,钟离煊垂眼,拢了拢衣襟,上前推开了门,他缓步走向楚辞床边,抬手在沉睡的楚辞身上拂过。
只是一瞬,原本被压制住的东西就从楚辞身上汹涌而出,肆意的在房间内张扬。
白日在诸师晏身上散出的红色花朵虚影在空中浮动,一阵暗香氤氲开,与此同时,黑色虚影越发明显,像是绳索一样束缚住楚辞的身躯和魂魄,似是要将他拖拽入地下。
钟离煊拧眉,抬手在楚辞眉心一抹。
楚辞眉心现出一线红痕,金光一闪,那是钟离煊用神力和血液设下的屏障,金光闪过,楚辞神魂暂时稳定下来,同时魂魄中的归墟烙印也被激发出来。
钟离煊皱眉看着楚辞,他不知道楚辞身上带着的归墟痕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更不知道这烙印会带来什么影响,但毫无疑问,他得尽快将这麻烦的东西解决掉。
沉睡中的人缓缓睁开双眼。
还是蓝灰的眸子,此时那双幽暗如海的双眸里却浮现出两点暗红的幽光,楚辞眯了眯眼,眸底深处的红眸晃动,像是海中倒映的烛火一般,楚辞的面容一瞬带上了一种魔魅的暗色。
这是楚辞,又分明不是他。
一种独属于归墟深渊的幽暗气息在楚辞身周流转,隐有血腥味在空中流转。
钟离煊一凛。
难不成,楚辞是被归墟中的邪神夺舍了?
他在凡间无法调动多少灵力,但他神魂与其他神明不同,钟离煊便直接以神魂之力碾压过去,完全笼罩住了楚辞。
清亮的龙吟传来,一道虚影在钟离煊身上飞出,没入了楚辞眉心。
楚辞看清钟离煊面容便笑了,那双沁着红色的眸子弯了弯,冷厉中透着邪妄,他任由钟离煊的神魂与自己融合在一起,抬手摸了摸眉心,声音含笑。
“天帝陛下这是已经苏醒,可是要除魔卫道不成?”
熟悉的声音轻慢中透着戏谑,声线压得极低,透出丝丝轻佻诱惑之意。
自己分出的一丝神魂宛如没入深渊之中,霎时就与本体断了联系,钟离煊面色一寒:“你到底是谁?”
此前没察觉异常的凡人灵魂,如此竟是变得深不见底。
楚辞闻言半支起身,才一动作,钟离煊就俯身神色狞厉的用一手钳住了他的脖颈,让楚辞无法直起身体。
楚辞见状也不恼,顺势侧身,肩膀压在钟离煊胸膛处,另一手捞起钟离煊的长发,将黑色发丝在指尖绕了两圈,垂眼看着那柔顺如缎子的长发片刻,他将那缕黑发送到唇边轻轻一吻。
“白日你还许诺我长远不离,才隔了一个时辰就翻脸不认人了,啧,小煊,你来摸摸我的心,这会儿颗都凉透了呐!”
他拉着钟离煊的手按在胸口,细微的震颤顺着相扣的十指传到钟离煊处,钟离煊浑身一僵,低头看到眼前这轻佻浪荡的男人。
神色一时变得极为复杂。
前后两世楚辞不是这样的人,也断不会如此浪荡,所以,绝对是有什么东西附身在了楚辞身上吧?
想着,钟离煊神色一冷,引动方才送入楚辞神魂的一丝意识,直接让那丝魂力涤荡楚辞魂魄。
若是有恶魂附身,以天帝神魂之威,是能将恶魂逼出楚辞躯壳的。
果不其然,钟离煊引动魂魄后,楚辞就皱眉倒抽一口冷气。
“嘶——”
周身浮动的那种烟火混合血液的味道越发浓烈,楚辞拧眉,神色似是有些痛楚。
钟离煊眸色一颤,划过担忧之色,扣住楚辞脖颈的手却合拢:“归墟的恶魂,胆敢觊觎楚辞,找死!”
“看来陛下很讨厌归墟的邪神啊。”一声叹息传来。
霎时视线倒转,钟离煊眼前一花,再回神,他已经被擒住双手按倒在床榻之上。
楚辞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视线描摹过钟离煊瞪大的双眼,他恶趣味地笑了笑,俯下身来,噙住了钟离煊的唇瓣。
“恶魂?不存在的,我骗你的,傻瓜,一直都是我啊。”语气含笑,但是钟离煊视线不能触及的地方,楚辞瞳孔深处的血色逐渐弥漫开来,浸染了蓝色的瞳孔。
“唔——”钟离煊面上浮现怒色,往常楚辞动作是极为温柔的,此时男人却一改往日做派,显得有些狂躁。
唇舌相触,舌尖一阵刺痛传来,狭长的眸子瞪大,钟离煊面上浮现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楚辞却得了趣味似的揉捏着青年绷紧的腰肢。
很快衣襟散乱开,如玉的肤色撞入楚辞眼中,他眸底红光摇曳,盯着雪色上映着的浅色梅花,舔了舔嘴唇,再次低下头。
钟离煊腰身一软。
“你……住口!”
钟离煊又惊又怒,抬手捂住嘴,像是一尾被丢在冰块上的活鱼,奋力想挣脱,楚辞自下而上,怜爱地亲了亲他的下巴,鼻尖,浅浅笑了一下后,抬手,一手牢牢地握住钟离煊的手腕,另一手理了理钟离煊的衣摆。
“你的衣服揉皱了,不若换一件吧,我帮你换。”
而后他就用解下的发带缠住了钟离煊的手。
钟离煊无法挣脱,又急又气道:“楚辞,你醒醒!”
“小煊,我醒来了,这才是真的我,你不是一直都想与我亲近么?”楚辞的声音比白日冷沉许多,幽暗中带着暗沉,好在瞳孔深处的红色开始缓缓地褪下。
这人似是恢复成往常的模样,他随意把玩着钟离煊的手指,自指尖蜿蜒到手腕,动作轻慢中似是带着别样的意味。
钟离煊招架不住,屈膝抵挡,楚辞干脆长臂一舒,捉了钟离煊的脚踝,褪掉鞋袜,捻了捻青年蜷缩在一起的脚趾。
被如此捉弄,钟离煊面带薄怒,眼尾飞红:“混蛋,你……干什么这样作弄我!”
骂声带着压抑的哭腔,楚辞一顿,曲指挠了挠钟离煊的脚心,眼见得青年眼角泪花一闪,神色又气又恼,楚辞松开雪白纤细的脚踝,神色委屈的蹭了蹭钟离煊的脸颊:“我又没想做什么,尚未坦诚相待,你怎么也不愿意了?”
钟离煊恨恨咬牙——亲近?这是正常亲近的法子么?哪个亲近起来会挠人脚心?
这人怕是对亲近有什么误会!
但也正因此,钟离煊松了口气。
没入神魂的一丝魂魄和楚辞的神魂缠绕在一起,幽暗如深渊的气息褪去,钟离煊终于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
眼前人的确是楚辞,并没有其他魂灵缠绕在楚辞的魂魄上。
这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人、神、魔的魂魄都是不同的,但绝对不会有人的魂魄会兼具人与魔的特性。
难道是自己本体意识不全,加之楚辞神魂被归墟留下烙印,他的探查出现了偏差么?
钟离煊有些困惑,但也松了口气。
楚辞蹭了蹭钟离煊的颈窝,慢慢恢复正常,他吐出一口气,帮钟离煊理好衣服,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抬手搂住钟离煊,低头吻了吻他的发顶:“夜深了,我们安置了吧。”
话音落,钟离煊就觉一阵困意袭来,他打个哈欠,觉得脑中立时有些混沌起来。
钟离煊摇摇头,他还想探查楚辞神魂中的异常,意识却不受控制的陷入沉寂。
显然是方才将本体意识分出探查楚辞的神魂后,他人类的躯壳先支撑不住了。
钟离煊在意识即将断线的时候,紧紧攥住楚辞的衣襟,哑声道:“楚辞,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我也想知道。”
楚辞抬手遮住钟离煊的眼睛,吹了一口气,一股花香袭来,钟离煊再也支撑不住,闭上了双眼。
眼看的青年沉沉睡去,楚辞才眯了眯眼,他细心给钟离煊盖好被子,凝视眼前的青年片刻后,楚辞将混乱的记忆梳理了一下,低头查看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果然人类的身躯才是最好用的。”楚辞后怕道。
就在方才,他终于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的记忆。
楚辞终于想起来,自己穿越到这个世界的确不是意外使然,更不是什么运气。
他是被归墟召唤而来的。
在他死亡的瞬间,波及数个星球的战争中,不计其数的人类死亡,那些无处可去的灵魂召唤出了归墟。
归墟牵引着普通人类的灵魂流入,无数魂魄瞬间就消失无踪,楚辞也被引入了归墟之中。
一片黑暗。
那是虚无的尽头,也是世界的起始,所有被无形的河流带入归墟的灵魂都破碎湮灭,唯有楚辞因为精神力强大,在落入归墟后还保有了原本的意识。
残存的一丝意识让他没有被归墟同化,而是在一片虚无中寻找依托物,随着无形的水流沉入归墟。
他在归墟中飘荡了很久,小心地躲避着危险,一段时间后,楚辞觉察自己所处的地方是一片特殊的能量海,于是,他判断着周围环境,敏锐的游走向对自己有益的地方,躲避着无处不在的危险。
仿佛回到了被在仪器里培育出来的时光。
偶然之间,为了躲避一道横扫而来的杀气,楚辞的意识下沉到归墟最深